455.江都王
勋官一般担任军职,只有极少部分亲王类的王爷例外,比如金陵王,他手下就没有数万的人马。
再比如鄱阳王,驻扎鄱阳湖畔江州大营,帐下五万精兵。
再比如震泽王,驻扎太湖湖畔震泽军大营,帐下也是五万人马。
……
当然还有江城伯祝修远,暂驻城南十里的神雷军大营,帐下一万人马!
因为祝修远是伯爵,帐下最多只能有一万人马。
侯爵是三万。
王爷则是五万了。
不过其中也有几个特殊的,比如说钟山王,他执掌京营,帐下二十万人马!
帐下人马是一般王爷的四倍!
再比如说作为天子亲军的金吾卫,金吾左卫和金吾右卫,分别有一万人马,驻扎在皇城内,分别由两位大将军统领。
“大将军”在军职上等同于王爷,但他们并不是王爷。
再比如御林卫,分前、后、左、右四卫,每卫也是一万人马,驻扎在京城内,分别由四位大将军统领!
另外,还有许多的王、侯、伯等,遍布全国各地,或驻守一方,或奔赴各地打仗、剿匪等。
当然,也不是说驻扎在各地的都是勋官,也有不是勋官的,称之为“某某驻防将军”,这种驻防将军其实更多。
祝修远升任江城伯后,也算是踏入了勋官的行列,所以,他曾专门花时间,对陈国各地的勋官做了番了解……
江都王!
祝修远貌似研究过此人,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江都王,乃当今圣上皇叔,驻防扬州大营。江都王治军极严,扬州大营中的五万人马,乃是我大陈不可多得的精兵强将……”
张公公并没有注意到祝修远凝眉的表情,兀自缓缓的解说着。
经张公公这么一说,祝修远立即便想起来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江都王!
祝修远对此人影响深刻。
因为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鹰派”,是整个陈国上下敢公然叫板梁国的猛人!
不过江都王常驻扬州,不常来京城,祝修远虽来京已有一段时日,但直至今日,方才从别人口中听说江都王之名。
陈国上下,皆沉湎于歌舞享乐,或者艳丽词文,文风虽鼎盛了,但勇武之气却消弭了个干干净净。
风气如此。
梁国、燕国,还有北元、大蕃等,普遍认为陈国人手无缚鸡之力,好比是那软脚虾,也好像是一块肥肉,谁都能来咬一口。
但是,在陈国这种环境中,也出了个意外。
那便是江都王!
他敢硬怼梁国,敢刀砍燕国,丝毫不惧,简直比梁国人还梁国人,勇猛得一塌糊涂……
“伯爷啊,那江都王就是一根刺,也像一柄浑身是刃的刀,伯爷最好不要与之过多接触,也不要与之为敌……”
张公公念叨完,又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多谢公公赐教,下官明白了!”祝修远拱手。
说话间,车辇已到承天门。
两人下车步行,直奔紫禁城内的谨身殿。
入宫的途中,祝修远就在想,本次朝议,是为了讨论燕国所请的问题,现在又加入一个江都王……不知道会擦出什么火花?
……
半个时辰后。
谨身殿。
众臣已然齐聚。
陈皇也与尤贵妃携手而至,分别在龙椅和凤椅上坐下。
祝修远站在武官序列中,稍稍观察了下,今日果然多了一人。
此人位居钟山王之后,震泽王之前,站在武官序列第二的位置。
这人应该就是那江都王了。
从后面看去,只见此人身长八尺,壮硕得就像一座铁塔,赫然立在那里,比前后的钟山王和震泽王都高了一大截,极为显眼。
凭感觉,祝修远觉得这江都王是个刺头,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君臣见礼毕,陈皇也不废话,直接丢出燕国所请的问题,询问众臣意见。
不过不待众臣开口,陈皇又直接叫出祝修远,当众问他的意见。
祝修远出列,顶着众臣射来的犀利目光,拜道:“陛下,臣觉得,我大陈应当同意燕国所请!”
祝修远这话一说出口,简直就像是捅了马蜂窝。
以礼部尚书和吏部侍郎为首的“坚决反祝修远派”,瞬间站出来,痛斥祝修远通敌云云,他们与祝修远反着来,嚷嚷着要拒绝燕国所请。
反应这么大的吗?
“新来的”的江都王稍稍愕然,这位江城伯一站出来说话,满朝文武中,竟有十之七八的人跳出来反对……
江都王两眼一咪,仔细盯着祝修远。
老实说,他本次入京,有一半的理由就是为了这位江城伯。
祝修远的武举之策,早已传遍全国,江都王驻防在扬州,扬州与京城之间水路相连,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路程,隔得非常近。
所以江都王早就知晓了这武举之策。
江都王仔细观察,见祝修远虽面对千夫所指,但兀自巍然不动,坦然自若,视之为无物。
江都王不由暗中点了点头。
忽然,江都王借着观看这场“大戏”之机,稍稍转动眼珠,向国相李忠所在的方位瞄去。
李忠眉头一挑,自然注意到了江都王的视线。
他思忖片刻,稍稍侧身,与江都王对了短短一瞬,交换了眼神,然后各自错开视线。
江都王得了李忠的眼神,仿若心中大定,遂举步走出,面对龙椅上的陈皇拜道:“陛下,针对燕国所请之事,臣有话要说。”
“哦,皇叔请讲!”陈皇面无表情,只正了正坐姿。
“臣曾听闻,上次燕国所请,竟是哄骗三岁小孩的小伎俩,陛下将之拒绝,也是应当。但此次燕国所请,乃是为了就近观摩武举,据臣了解,这武举并非什么机密之事,既然都准允了梁国,派遣使者就近观摩,为何又要拒绝燕国呢?臣以为,此次燕国所请,当需同意!”
江都王侃侃而谈,声音爽朗,浑厚扎实。
这谨身殿中虽大,但大殿中每一个人都清晰额听见了他话,就连那帮跳梁小丑也自发停了下来,不敢在江都王说话的时候出言,灰溜溜的各归其位。
“陛下,老臣附议!”
令人意外的是,始终不动如山的国相大人,这次终于主动出来附议了!
国相大人,乃文官之首,他这一站出来,顿时让方才那帮跳梁小丑彻底哑火。他们迟疑一会儿,也跟着站出来,拱手说:“附议!”
祝修远瞧见这一幕,心里忍不住吐槽:“墙头草!”
吐槽之余,祝修远的视线不由在江都王与国相李忠之间转来转去。
他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着某种龌龊呢?
“陛下,老臣也附议!”
祝修远正皱眉沉思间,那钟山王也站了出来。
至此,朝堂三位大佬,还有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一口众词,都说同意燕国所请。
于是陈皇便顺势而为,拍板同意了燕国所请。
“接待燕国使者之事,哪位爱卿愿意承担此重任?”陈皇俯视着殿中群臣。
陈皇最先看向祝修远,不过又自动将之略过了,因为祝修远已有接待梁国使者的重任在身。不待众臣说话,也不待陈皇继续瞄向别人,那江都王又冒了出来,自愿担起接待燕国使者的重任。
江都王一发话,满朝文武中,竟没有人再发话了,于是陈皇便指定江都王接待燕国使者。
朝议已毕。
陈皇与尤贵妃匆匆离开。
众臣也三三两两出殿,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祝修远刚走出谨身殿,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江城伯请留步!”
声音浑厚扎实有力!
祝修远两眉稍蹙,这江都王果然找上门来了。
祝修远回身一拱手,“原来是江都王!”又笑道:“江都王叫住下官,不知有何赐教?”
“江城伯,久闻大名,本王对你是仰慕已久啊!今日终于见到真人了,哈哈哈……”
江都王爽朗大笑,他站在旁边,比祝修远高出一个头。
稍稍带给人一些压迫感。
祝修远的个子其实不算低,这幅身体虽然才十八岁,但已有一米八的个头,算是高挑的了。
但这江都王更高,可能有两米左右!
加之江都王浑身壮实,朝服之下,隐约可见遒劲的肌肉……他人又高,真是威猛过人,恍如铁塔!
看起来比言大山的块头还大。
“王爷过奖了!”祝修远神色淡然,保持着距离。
“哈哈,不错,不错,江城伯小小年纪,有此才能,却能懂得谦虚之道,果然是国之栋梁……我们一起聊聊?”
“请!”
于是两人踱步出宫,边走边聊。
两人所聊的话题,全是京中逸闻等闲事,并不涉及其他,诸如朝廷、官员、燕国等等。
很是轻松!
并且一般都是江都王在说话,看得出来,他十分健谈,也很懂得怎么找话题……
但是,祝修远与之聊天,总感觉不爽快,心里稍稍发堵。
可能是因为江都王的身高,对他造成了一种压迫感。
也可能是因为江都王脸上“钢铁般的笑容”让人出戏。
他根本就不会笑,却强行装出一副亲和的模样,笑得难看极了。
太假!
直到两人出了承天门,各自骑上各自的马儿后,祝修远方才长舒了口气。
就好像是压在心里的石头被搬开了般。
这江都王刻意接近他,一定别有目的!
这是祝修远做出的猜测!
“看来,得少与这江都王接触,不然我整天都会心情不好的。”
祝修远摇了摇头,暗中嘀咕。
“恩公有何吩咐?”
一旁的言大山听见了他的嘀咕声,但没有听清楚内容。
“没事,回府吧!”
……
可是有些事你越不想,它就越来,正所谓“墨菲定律”。
祝修远才刚回府没多久,下人忽然来报,说有人前来送礼。
祝修远诧异一问,原来是那江都王派人送来的礼品。
据说还是用了十辆马车拉来的。
真是一份厚礼!
祝修远头疼,以“无功不受禄”为由直接拒绝了!
送礼之人也没再坚持,拉着十辆马车的礼品返回。
祝修远以为拒绝了江都王的礼品,他应该就能消停了吧,但他错了。
他低估了江都王的脸皮与耐心。
天色擦黑时分,祝修远正准备吃晚饭,忽又有下人来报,这次更劲爆,竟是那江都王亲自找上门来了!
祝修远头疼,吩咐董淑贞她们不要出来,他带着言大山出门去见客。
江城伯府大门前,祝修远与江都王寒暄了好一阵。
祝修远只字不提请他进门的话,江都王也不在意,他来此也不是为了上江城伯府做客。
“江城伯乃当世少有的青年俊杰,本王心中甚是仰慕,今日本王做东,在花满楼摆下席宴,聊表心意,还请江城伯赏脸赴宴。”
江都王寒暄完后终于表明来意。
“江都王盛情相邀,按理说下官本是该去的,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还是改日吧。”
祝修远直接拒绝。
“诶,江城伯说什么话来,花满楼那是什么地方,天色已晚,那楼里方才正当进入妙境呢。呵呵,江城伯,看在本王亲自来请的份上,你就莫要再推辞了吧!”
江都王笑呵呵,摆明了要死缠烂打。
“那好,既然是江都王亲自上门来请,下官再不答应的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不过……”
“不过如何,江城伯但说无妨。”
“我这位随从……”
祝修远将言大山拉了过来,不顾言大山一脸懵逼。
“他与我亲如手足,若王爷真心要请下官,也一并将我这随从请了,同桌用席,不然王爷所请,下官恕难从命!”
祝修远对江都王感官不好,生怕他在宴席上动手脚,所以拉着言大山一起赴宴。
他不想涉险。
也可以说是怕死。
没错,祝修远就是怕死,特别是生活在当下的乱世之中,保命最要紧了。
再者,若江都王觉得他失礼的话,可以取消邀请他啊,祝修远还求之不得呢。
“哈哈哈哈……”
那江都王哈哈大笑。
“本王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壮士,如此威猛,倒与本王有几分相似……好,那本王就把这位壮士也一并请了,哈哈……”
这下祝修远没有办法了,吩咐了府中下人一句,与言大山一起上马,跟随江都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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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作妖
钞库街琵琶巷。
花满楼。
第三层,某个独立包厢。
这包厢很大,但只摆了一张大圆桌,桌上也只坐了三个人,祝修远、江都王,还有坐卧不安的言大山。
言大山是个厚道人,也有自知之明,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恩公的随从而已,说直白点,就是一个仆人。
虽偶尔也与恩公同桌而食,但都是在私下场合。
像这种江都王宴请恩公的宴席,有外人在,并且对方还是一个王爷……言大山屁股下的椅子就像长了刺般,他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要不是恩公硬把他按在椅子上,并嘱咐他坐着不要动的话,言大山早就一跃而起了。
这种宴席,他身份低微,真不该来的!
众人正前方,束起来的珠帘与帷幔之后,还有一平台,十数位花满楼舞姬正翩然起舞,一派安乐祥和的场景。
另外还有乐手在侧伴奏,丝竹悠扬,琴弦悦耳,不过他们隔得比较远,使悠扬的乐声不至于打扰到贵客们聊天谈话。
“大山,你紧张啥?不用紧张,王爷乃豁达之人,并不会因你的身份而看轻你的,来,吃菜……”
祝修远调侃着言大山,并顺势给他夹菜,言大山厚道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连声称谢,并说自己来。
“来来来,单单吃菜有什么趣味?你不是爱喝酒么,哈哈,今天你喝个够,来,我给你满上……”
祝修远提了酒壶,不由分说,给言大山斟满一大杯。
言大山顿时慌了手脚,两手乱舞,想去阻止,可又不敢……恩公亲自给他倒酒,他有些受不了。
“大山,不是我说你,在这种场合,你就该活泼一些,不要像根木桩子似的坐在这里,来来来,我们干一杯!”
祝修远提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举起来对着言大山。
言大山连忙捏起酒杯,杯中美酒都在不停荡漾,两人轻轻一碰杯,然后一仰脖饮尽。
祝修远在这边调侃着言大山,看都没有看那边的江都王一眼。
他与言大山碰杯,竟不叫上江都王,就是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不想与江都王一起玩。
算是将之晾在那儿了。
但这江都王丝毫不恼。
他笑呵呵,待祝修远与言大山碰杯喝完,他亲自提着酒壶走过来,不由分说就给祝修远和言大山倒酒。
“江城伯年少俊杰,本王一定要和你喝一杯。这位壮士一看就不是寻常之人,想必身手不凡,哈哈,本王也和你喝一杯。”
江都王最后给自己倒满,举杯笑道:“江城伯,壮士,请满饮此杯!”
祝修远与言大山对了一眼,他轻叹口气,举杯与之碰了一下。
言大山见恩公都举杯了,他也举杯……
“江都王盛情相邀,下官也赴宴了,并已尝过了菜,喝过了酒,王爷有何话说,不妨明言!”
祝修远放下酒杯,直接挑明了说,他可不想一直在这儿陪着他。
回府与小娘子她们聊天它不香么,再说这江都王也令他十分不舒服,这是一种感觉,内心深处的厌恶。
“哈哈!”江都王笑着拍了拍膝盖,“江城伯终究是少年之人,如此急切,这可不是谈话之道啊!”
祝修远见他脸上有种“教训晚辈”的神色,竟是认为他直接挑明了说“有失规矩”,然后自做长辈,在那教训人!
祝修远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起身拱手道:“既然王爷没有什么事的话,那下官就先行告辞!大山,我们走!”
言大山正自坐立不安,一听说“走”这个字,顿时一跃而起,快出残影,他巴不得立刻就离开这里。
“且慢!”
江都王脸色微变,也站了起来,把手一伸,做了个阻拦的手势。
“哦……王爷亲自上门邀请,下官不赴宴的话就是不知进退了。可现如今已吃过了菜,也喝过了酒,算是赴了宴。并且,王爷并无其他事,下官该当告辞了!”
祝修远皮笑肉不笑,做好了随时与之撕破脸皮的准备。
这江都王,给他的观感不好,让他心中生厌。
再者,那张公公的话犹在耳前,曾嘱咐他不要与江都王过多接触,也不要与之为敌。
但就目前来看,想避免与之过多接触的话,似乎就只有与之为敌一条路了。
与之为敌就与之为敌吧!
祝修远虽然怕死,但并不怕这种事儿,这江都王再厉害,也终究只是一个王爷,难道他还能大过陈皇不成?
祝修远有这个底气与之撕破脸皮。
言大山一听恩公的话,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儿。
方才心中的震颤立即消失,他稍稍斜跨一步,隐隐将恩公护在身后,并拿两眼紧紧盯着那江都王。
“哈哈!江城伯,还有壮士,快请坐下!既然江城伯如此快人快语,那本王也就不再兜圈子,快请坐下,本王的确有事要请教江城伯!”
江都王笑呵呵,脸色没有一丝异常,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热情好客的邻家大叔。
祝修远见此,便重新回来坐下。
言大山虽不愿,但在恩公的眼神示意下,也返回坐下了。
“本王早前就有所听闻,两个月前,十万燕军大举犯边,突袭我鄂州、江州、宣州一线。其中更有五万大军,由燕国四皇子亲自率领,直奔江州城而去。”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那江州城,竟生生拒敌于城外,坚守了十日!并且,最后一日,万余邵州王残兵袭来,也被悉数歼灭于城郊。”
“本王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曾大为惊讶。后来经过一番了解,本王方才得知,原来是江城伯驻守在江州,还创出了数种厉害兵器……”
江都王侃侃而谈,当他说到“数种厉害兵器”的时候,祝修远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了一道亮光。
江都王是为新式兵器而来!
祝修远心中顿时了然。
不过他不动声色,且看江都王接下来怎么说吧。
“对了江城伯,本王听说,陛下特批,在城南十里外营建了神雷坊,还有一座神雷军大营……却不知那神雷坊现如今如何了?”
江都王好似无意间问起这个问题。
“劳王爷挂心,神雷坊很好!”祝修远面无表情,不咸不淡。
“江城伯可能有所不知,本王喜好兵事,对兵器也有颇多研究,若神雷坊有困难的话,或许本王可以帮忙解决。”江都王十分热心。
“多谢王爷,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神雷坊并无任何困难,若以后有不决之事,下官定当请教王爷!”
祝修远十分冷淡,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唔……这样啊!”
江都王沉吟一番,忽又笑道:“哈哈,本王历来喜好兵事,江城伯凭新式兵器打赢了江州保卫战,本王心中着实好奇,不知是否方便让本王去神雷坊中瞧一瞧?”
“王爷!”祝修远语气陡然严肃,“神雷坊重地,非请勿入,莫说是下官,就连陛下亲至,也需得遵守此规!”
“王爷想到神雷坊中一游,怕是不妥!其一,王爷问错了人,不应该来问下官,王爷应当去请求陛下恩准。”
“其二,神雷坊重地,还有新式兵器,事关我陈国命脉,事关重大,非必要之人,还是不要进去的好!”祝修远一点也不客气,语气越来越严厉,话语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江都王稍稍一愣。
然后笑道:“神雷坊重地,该当如此,倒是本王孟浪了,哈哈,江城伯莫要激动,本王就这么随口一说,若不方便的话,本王不去便是。”
“王爷要问的问题应该问完了吧,若没有其他事,下官这就告辞!”
祝修远一把拽出懵逼的言大山,话音一落,拉着言大山就准备走。
“江城伯稍等!”
江都王又叫住了祝修远。
“王爷还有何事?”
祝修远稍稍不愉。
他之所以如此言行,本就有故意激怒江都王的意思在里面。
然后彻底撕破脸皮,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可这江都王就是一块狗皮膏药,他在这装傻充愣,视若无睹,这就让祝修远分外厌恶了。
是故他言谈间就越来越冷硬。
“今日是本王孟浪了,竟不由自主的聊到神雷坊……”
江都王似乎颇为懊悔,然后又笑道:“改日,本王定当重新宴请江城伯,到时候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哈哈……”
“江都王!”
祝修远凝着眉头,直接叫出他的封号。
“你是王爷,驻防扬州,帐下五万大军。而下官帐下也有一万人马,我们一个在外驻防,一个在京为官。最好还是不要多加接触的好,以免招人闲话,此一节,还请王爷见谅!”
“诶,江城伯说什么话呢!你乃当世少有的年少俊杰,本王心甚慕之,与你相交乃是生平一大乐事。说好了,以后本王邀请你,只谈风月,不谈国事,随别人怎么说吧!本王不在乎!”
“王爷不在乎,但下官在乎!你我在朝为官,本就身不由己,有些事该避免的,还是得要避免!王爷,下官告辞,以后也请王爷勿扰!”
祝修远拱了拱手,转身欲走。
“江城伯,本王的心意可是十分足的……”
身后传来江都王的声音,他这语气已有了些许变化,与先前不同了。
祝修远驻足并转身一看,果见江都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那是一种自信的笑,那是一种孜孜不倦的坚持!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换句话说,就是这江都王准备死缠烂打,像只苍蝇般来骚扰他。
祝修远心内顿时一阵恶心。
他正待要说什么的时候,忽有一个花满楼的伙计,敲门进得包厢,笑眯眯的说:“大喜,大喜,三位客官,有件大喜之事!”
祝修远等同时诧异,问道:“什么大喜之事?”
“三位客官,我们花满楼里,有着‘天下第一歌舞姬’的寇婉婉寇姑娘,将在今日举办一场诗会!三位客官,这可是寇姑娘两个多月以来,举办的唯一一场诗会!机会难得,并且,夺得诗魁者,可入寇姑娘闺房一叙哟!”
那伙计摇头晃脑,说得极为顺溜,看来这伙计已然通知了楼内的许多客人。
祝修远一听这话,顿时满头黑线,嘴角不由咧开。
这寇婉婉又在搞什么名堂?!
还两个多月以来唯一的一场诗会……等等,两个月前,正值燕军十万大军犯边,江州城奋起抵抗……
也就是说,他来京与寇婉婉认识之后,她就没再举办过诗会了。
因为寇婉婉展开了对他的“疯狂追求”,自然就不会再去见那些臭男人。
可是现在,寇婉婉都怀上他的骨肉了,怎么又跑来举办什么劳什子的诗会呢?
祝修远心内顿时不满……
不过他转念一想,忽然想明白了,这寇婉婉一定是知道他来花满楼了,从而“作妖”!
还说什么夺得诗魁者可入闺房一叙……她这是摆明了逼他去参加诗会,再夺得那诗魁!
这女人!
祝修远顿时手痒,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定要将之捉住,狠狠打她的屁股!
没错,他吃醋了!
祝修远大概也知道,这应该寇婉婉故意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吃醋。
但是,这种方式他难以接受!
嗯……等此间事了,他一定要教训教训这寇婉婉,打屁股都是轻的!
计议已定,祝修远又偶然瞥见江都王,心中顿生一计。
“哈哈,王爷,既然是寇姑娘举办的诗会,那下官定然是要去的,不知王爷?”祝修远笑问道。
“嗯,本王自然也是要去的!”江都王点了点头。
“下官颇好诗词,此番定能拿下那诗魁,不知王爷以为如何?”
“江城伯乃年少俊杰,在兵事一道上才华卓绝,不过人无完人,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本王认为……江城伯难以夺得那诗魁。”
江都王一心想打压一下祝修远的“年少气盛”。
祝修远一笑,他正是算准了这一点。
另外,这江都王,虽生于陈国这种文风鼎盛之地,但他只注重兵事,于文彩一道,只是粗通文墨而已。
并且江都王还公然诋毁过当世的文人大家,说他们是懦夫、孬种……
有关这一点,祝修远以前研究江都王的时候就知道了。
所以,江都王应该没有听说过他“江州司马好诗才”的名头。
“那好,不知王爷可敢与下官打个赌否?”祝修远拿话来激他。
“怎么个赌法?”江都王面色如常。
“赌下官能否夺得此次诗会的诗魁,若下官没能夺得诗魁,那下官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答应带王爷入那神雷坊中走一遭。”
祝修远又抛出一个绝顶诱惑。
江都王顿时神色一动,两只巨眼瞪得铜铃那么大,并有精光一闪而过!
“若下官侥幸夺得诗魁,那就请王爷往后不要再来找下官,保持一定的距离!”
“王爷,赌约如上,不知王爷敢否?”祝修远又激道。
“好!”江都王大手一挥,同意下来,“那本王就与江城伯赌一次!”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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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悄悄
花满楼。
一楼的大厅中。
这厅中早已人山人海!
诗会还未正式开始,现在正在进行“暖场”。
大厅中的舞台上,早有一群舞姬在起舞,并伴随着乐声……这些都是免费的,并不用花钱,这一点正是诗会颇受追捧的原因之一。
舞蹈之后,还有琵琶独奏、小曲儿弹唱等等节目。
这些都是花满楼中顶级的歌舞曲目,若要使银子单独享受的话,恐怕得花费上千两。
名副其实的销金窝!
舞台之下,最近的位置,祝修远、江都王,还有言大山,三个人赫然端坐其上。
江都王对歌舞的兴趣不大,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并不时侧头瞄一眼祝修远。
祝修远则在记忆中翻找待会儿要抄的诗词……他终于得空研究了一番这个世界流传于世的诗词,知道哪些可以抄,那些不可以抄了。
言大山则如坐针毡。
首先是这个位置……他竟与恩公和江都王同坐于一处!
天啦,言大山这个厚道人的小心肝,都砰砰砰乱跳个不停,他长这么大,何曾如此风光过,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份说白了只是一个仆人!
另外,则是花满楼这个场地。
他曾参与到恩公“私会寇婉婉”这件秘事中,知道自家恩公与那寇婉婉是什么关系。
可是……恩公竟假装不认得寇婉婉,还在这参加她举办的诗会,甚至还与江都王打赌……
如此种种,都让言大山感觉异样。
这让他这个厚道人实在太难受了!
偏生恩公不让他离开,他坐在这里,一会儿想笑,一会儿想哭,一会儿又发呆……
不一时,歌舞表演完毕。
那舞台上,放下了三重珠帘,两重半透明薄纱,将内里的世界遮掩起来。
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反倒极大激发了内心深处的探究欲望。
突然,整个大厅中爆发出一片鬼哭狼嚎。
寇婉婉出来了!
只见她自一个屏风后缓步转出,面罩薄纱,左右各有一位侍女搀扶着,缓步走到舞台正中间一张书案前坐下。
左右侍女则侍立在后。
这两个侍女中,其中有一个是小环,祝修远认得。
但另一位看着面生,也是一袭红裙,嫋嫋娜娜,傲然挺立,扫视着舞台外面的世界,眼神中似乎有好奇,有漠视,还有一丝兴奋。
祝修远盯了眼这位面生的侍女,又再看向寇婉婉。
隔着三重珠帘,两重薄纱,再加上寇婉婉脸上戴着的薄纱……其实没人能看清她的模样。
不过祝修远心中还是有着稍稍的不快。
不一时,小环走上前两步,但仍处于重重珠帘之后。
众人只见小环两手虚向下压,于是众人纷纷停止鬼哭狼嚎。
整个大厅安静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注意到,江都王,与重重珠帘内的红裙侍女暗中对了一眼,两人皆目光灼灼……
小环笑着来了个开场白,说什么今日天气好,自家小姐心情也挺好,于是决定举办本次诗会。自觉有才者皆可上前来作诗,由寇婉婉最终评判,并选出诗会的诗魁,夺得诗魁者,可入寇婉婉闺房一叙……
话音一落,整个大厅中都躁动了。
入寇婉婉闺房一叙啊!
虽然不能做什么,因为花满楼中所有歌舞姬都是清倌人,但能近距离与寇姑娘说说话,聊聊天,那就是极为美妙之事了!
或许,去见寇婉婉的过程并不是非常美好。但这事儿说出去好听呀,倍有面子。
陈国文风鼎盛,这些读书人都看重这一张颜面……
祝修远听着这厅中的鬼哭狼嚎,嘴角隐隐抽动,他很想掀开那重重珠帘,冲上去,抓住寇婉婉,狠狠教训一番!
这女人,简直太能折腾了,简直太能作妖了!
小环再次将鬼哭狼嚎虚压下去,又说了几句话,便宣布诗会开始。
“王爷,下官这就去作诗了,王爷你去吗?”祝修远起身拱手道。
“呃……本王就不用了,呵呵,虽然本王与江城伯打了赌,但本王还是预祝江城伯拔得头筹,夺得诗魁,抱得美人归!”江都王笑道。
“借王爷吉言……”
祝修远走到舞台一侧,那里早已备下了笔墨纸砚,他提笔蘸墨,三两笔就作诗一首,吹干墨迹后便交给花满楼的伙计。
花满楼的伙计们,负责收集众位才子的诗稿,整理后,再交给重重珠帘内的小环。
经小环之手,将诗稿放到寇婉婉的书案上。
本次举办诗会,其实很早就通知了楼内的客人,并且方才歌舞表演也花去了小半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有意夺取那诗魁的才子,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
所以很多人都是提笔就写,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写好了稿子。
很快,那专事收集诗稿的伙计,已将所有稿子收集齐全,再恭敬的交给重重珠帘后的小环。
小环自然知晓自家小姐的心事,她将最后面一份诗稿拿出来,放在最上面,再将一大摞稿纸放上小姐的书案。
因祝修远是最快写完的,那伙计收集诗稿时便将之放在了最下面。
小环知道,自家小姐举办此次诗会,其实有“诈”祝修远一首诗词的目的在其中。
祝修远的诗词,小姐爱若珍宝,往常思念祝公子的时候,小姐都是将之贴在心口睡觉的……
所以她将祝修远的诗稿放在最上面,方便小姐第一时间看到。
那寇婉婉,原本是端坐于书案后的,待那一摞诗稿放上桌,她立即便拿起第一份,迫不及待,以至于维持了许久的淑女坐姿都崩坏了一点点。
第一份诗稿正就是祝修远的。
寇婉婉急忙看去,只见上面写的是:
“山之高,月初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寇婉婉呼吸顿促,浑身轻颤,拿着诗稿的两手不自觉用力,将稿纸都捏出了褶皱。
不过她立即醒悟过来,急忙松开手,将褶皱抚平,动作极为仔细轻柔,眉目柔和带笑,与往日间的神清大异。
小环见此,不由暗中掩嘴偷笑。
另外一边的红裙侍女,稍稍探头瞄了眼这稿纸,随后暗中“切”了一声,满眼嫌弃。
寇婉婉拿着这份诗稿,反复看了良久,似乎已经痴迷进去。
特别是这首诗中的“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简直就像一只“丘比特之箭”,戳中了她那颗心儿,心内涌现阵阵甜蜜,以至于忘了下面那一大摞诗稿。
辛亏小环提醒,她才想起这事……
不久之后。
诗会进行到最令人激动的环节。
那就是当众诵读,从最差劲的诗诵读到最好的诗魁之作!
暂且不论写得好不好,自己的诗被当众念出,总能获得满堂彩,如此一来倒也热闹非凡。
不过……祝修远、江都王,还有言大山三人,全都在打哈欠。
祝修远是瞧不上他们写的诗,这些文字垃圾与他记忆中的诗词相比,简直就是垃圾,不值一听。
再说,祝修远其实也不太懂怎么去解析欣赏一首诗……
若众人知晓祝修远心中所想,祝修远怕是得被喷得体无完肤!
江都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人,他厌恶什么文章诗词之类的,他之所以还待在这里,是为了与祝修远打赌。
所以那些诗词在他听来,都是狗屎,不知所云!
至于言大山,他其实也不懂得诗词之妙,其实他已经打哈欠许久了……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
江都王坐不住了。
因为小环手中待诵读的诗稿越来越少,却还没有诵读到祝修远的诗稿。
祝修远就坐在江都王旁边,他隐隐感到一种威势,越来越强大,随着小环手中诗稿的减少而强大。
自江都王身上发出。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但祝修远的确感应到了。
不仅祝修远,他旁边的言大山也感应到了。
祝修远与之对了一眼,然后言大山暗中加强了防备,那种无聊得打哈欠的状态一去不复返。
终于,小环手中的诗稿只剩下最后两份了!
但祝修远的诗稿还是没有被诵读到,这就说明,祝修远夺得诗魁的机会将高达百分之五十!
祝修远感应到,旁边的江都王散发的威势已经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这种威势让他不太舒服。
就跟他死缠烂打的做派打般,非常让祝修远感觉不爽。
言大山受此所激,不由一把抓住了祝修远的胳膊,暗中用力,貌似一待事情不对,他就会立即拉开祝修远。
祝修远盯了眼言大山握着他胳膊的手,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终于,小环拿出倒数第二的那份诗稿。
她首先告知众人,这首诗是由哪位公子所作……没有意外,这人并不是祝修远!
也就是说,祝修远夺得了本次诗会的诗魁!
在那个瞬间,江都王身上散发的威势陡然拔高,变得十分吓人,言大山被这威势一激,差点暴走。
不过还好,最后时刻,江都王身上的威势消失得一干二净,好似从来就不曾有过般。
“哈哈,原来是本王看走眼了,江城伯不愧为少年俊杰,国之栋梁,呵呵,不仅知兵事,还精通文墨,本王佩服!”
江都王面色淡然。
祝修远仔细观察了下,他倒是与之前并无多大差别……嗯,看来这江都王的城府也不浅!
“这次打赌,是本王输了,江城伯放心,本王言出必践,以后定然不会再来打扰江城伯!江城伯好生享乐,本王先一步告辞了!”
江都王说着,拱了拱手便大踏步离开。
祝修远起身拱手还礼,只说:“王爷走好!”
这个赌约,祝修远并不认为能够束缚得住江都王,因为他是那么的厚脸皮!
并且,从“江都王亲自上门请他赴宴”一事来看,江都王其心之坚,岂能因为一个赌约就轻易放弃!
祝修远自己都认为不可能!
但是,这个赌约也是有用处的,待江都王下次再来烦他,他便可以利用这条理由无情拒绝,至少占了个理儿不是?
不过祝修远却是没有注意到,那江都王临走之前,曾隐晦的盯向重重珠帘之后,与那红裙侍女对了一眼,目光莫名!
诗会结束。
祝修远夺得诗魁。
毫无意外,他又遭受了一波“羡慕嫉妒恨”眼光的洗礼。
但他都习惯了,诶,即便在朝堂上面对千夫所指,他都毫不畏惧,更不用说这些文人士子了。
怕?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打脸来的非常快。
就当小环邀请他进入寇婉婉闺房的时候,忽然斜里杀出一个声音:“慢着!”
这声音很大,也很嫩,听起来比较中性,但……祝修远听出来了,这是个女声。
并且,这女声不管怎么变,他都能听出。
因为这是他那小娘子董淑贞的声音!
董淑贞竟然来了!?
祝修远,还有言大山,他们两个循声望去,面色惊恐,心中剧震。
祝修远惊恐剧震,没什么好说的,在楼里写诗调戏小姐姐,结果被自家娘子当场拿住,他能不惊恐剧震么。
至于言大山,他纯粹是自己吓自己。
他乍见恩母赶来,下意识认为恩公私会寇婉婉之事败露了,他,作为从犯,该当何罪呢?
祝修远心中惊恐,心潮起伏,目瞪口呆的看着董淑贞快步奔来。
只见董淑贞换了一套男装,文人士子打扮,她脸上还化了妆,看起来就是一个清秀的年少公子哥。
董淑贞身后,还有一人,祝修远看了半晌,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她的贴身丫鬟夏舞。
她们一对主仆竟然一起来了!
女扮男装,还大摇大摆的逛楼……
祝修远心内惊恐之余,脑门上又冒出几条黑线。
董淑贞的突然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自然也包括重重珠帘之后的寇婉婉。
她一眼就看出此人是董淑贞。
她脸色变幻了数次,从惊骇,到释然,再到玩味。
待董淑贞走近了,祝修远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忙对小环笑道:“那个……寇姑娘的闺房就不用去了吧,哈哈,现在天色已晚,在下恐家中娘子担忧,告辞!”
话音一落,祝修远就想开溜。
“诶,大哥莫急!”
然而,迎面奔来的董淑贞却一把拉住了他,他顿时走不脱。
“大哥,我们上阵亲兄弟,做什么都要一起,这寇姑娘的房间我们要去!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去!”
董淑贞一本正经的说着,她一口一个“大哥”,众人还真以为她与祝修远是亲兄弟呢。
话音一落,整个大厅中的吃瓜群众霎时沸腾。
寇姑娘的闺房,你们两兄弟一起去?
这是什么操作!
二龙戏凤?
“那帘子后面的寇妖……寇姑娘,我们两兄弟坐卧一体,从不分开,既然要与寇姑娘你风花雪月,谈情说爱,我们兄弟两个自然也是要一起的。”
“寇姑娘,我把话撂在这里了,你要么答应,让我兄弟两一起去你的闺房。要么拒绝,我两兄弟掉头便走。你自己选吧!”
董淑贞一手拉着祝修远,一手叉腰,在那高声说着,说出来的话让所有人都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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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打闹
厅中的吃瓜群众们自然愤怒,一个个“衣冠禽兽”,在那跳起来呵斥,大骂祝修远“两兄弟”无耻,竟想一同进入寇姑娘的闺房……
这是人干的事吗!
祝修远则扶额苦笑,完犊子了,他长久以来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不可避免。
董淑贞和寇婉婉两女,即将火星撞地球!
他抓着董淑贞的手,想将之拉走,但尝试了许多次都没有成功。这次董淑贞是铁了心不走,随他怎么拉都拉不动。
她再次化身为“铁娘子”!
在这种场合下,祝修远又不好开口劝说,此处毕竟不是家里,再者,他们现在的身份是“亲兄弟”,而不是夫妻。
所以,祝修远只能寄希望于寇婉婉,能够明事理一回,能够不作妖一回,果断拒绝董淑贞的提议!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去寇婉婉的闺房,也能避免她们两个火星撞地球。
可是……祝修远盯着重重珠帘之后的寇婉婉,她那身影窈窕而隐约模糊,一想到她的过往,祝修远怎么感觉有点悬呢!
果不其然,只见那小环走到寇婉婉身侧,俯身贴耳过去,与寇婉婉交谈了几句。
再转身上前两步,对外宣布道:“我家小姐说了,既然这位小公子是祝公子的亲兄弟,想必文彩也是极好的,所以我家小姐就同意了。请两位公子稍待片刻,待我家小姐先行回房梳妆。”
什么!
竟同意了!
厅中的吃瓜群众们顿时哀嚎一片,不能啊,寇姑娘,你是那么的神圣高贵,怎可同时让两个衣冠禽兽进你的闺房,不能啊……
但寇婉婉的决定不会因为吃瓜群众们心内的呐喊而动摇。
她已然起身,由小环和那红裙侍女搀扶着,缓缓退入屏风后面,显是准备回闺房梳妆打扮。
众吃瓜群众们哀嚎一阵,随后叹气摇头,再恶狠狠的瞪一眼祝修远“两兄弟”,骂骂咧咧,愤恨离去。
祝修远则苦笑连连,不幸被他猜中,这寇婉婉果然又作妖了。
作妖不嫌事大。
他看着潮水般退去的吃瓜群众,他好生羡慕,他也想走啊,可是董淑贞抓紧了他,他走不掉。
苦笑不已的祝修远,偶然瞥见躲在一旁的言大山,他正在那一幅蛋疼的模样,低头不动,假装透明人。
似是察觉到了祝修远的视线,言大山稍稍抬头,与恩公对了一眼……两人相顾无言,只剩下一声轻叹。
“好,叫你家小姐好生梳妆,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忽然,董淑贞单手叉腰,昂着精致雪腻的下巴,冲着重重珠帘之后的寇婉婉一行人大喊大叫。
寇婉婉稍稍一顿,不过并未说什么,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缓步转入屏风。
而那些正离开大厅的吃瓜群众们,一听这话,顿时加快了脚步,这地儿没法待了!寇女神啊,你这是引狼入室,还引来了两只饿狼……
他们心里悲切,不忍在此目睹,遂加快脚步,纷纷逃离,眨眼间,这大厅中的客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安静的花满楼,倒是少见。
祝修远也是一阵脸黑,赶忙过去拉着董淑贞,可是他根本拉不住。
“记住了,打扮得不漂亮的话,本公子可是不给钱的呀!”
董淑贞又上前两步,跳跃起来大叫,两手并拢成喇叭状,罩在嘴上,叫得比刚才还大声。
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祝修远脸色再次一黑,这董淑贞从哪儿听来要给钱的?
这又不是什么交易!
寇婉婉的诗会,是以诗才取胜的,虽也要交钱,但参加诗会之前就交了。后续夺得诗魁之人去见寇婉婉,根本不需额外再花费……
祝修远想着这个问题,不由瞅向夏舞。
夏舞也女扮男装,做书童打扮,她也化了妆,看起来就是一个清秀的小书童。
夏舞感受到了姑爷的目光,她顿时低下了脑袋……
没错,这些鬼点子都是她提议的!
还有“给钱”的说法,也是她以前道听途说听来的!
祝修远瞅罢夏舞,苦笑着四下瞧了瞧。
嗯,所有吃瓜群众都逃离了,这偌大一个厅中,就只剩下他们几个,还有花满楼的几个伙计。
伙计们离得比较远,应该听不见他们这边的悄悄话!
于是祝修远紧走一步上前,压低了嗓子对董淑贞说:“娘子,你们怎么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们不是胡闹么?!”
“走走走,快跟为夫回家去,仔细岳父大人知道了,又要骂你!”
话音一落,祝修远拉着董淑贞就想走。
“不!”
董淑贞立在原地,像一根铁桩钉在地面上似的,祝修远拉不动。
“夫君都来了,人家为什么不能来呢?”
董淑贞也悄声说着,从她的声音中,祝修远可以听出一种刺激和兴奋,另外,也有一股浓浓的幽怨……
她定是吃醋了!
“夫君为什么要来这琵琶精的地方?莫不是夫君喜欢上那琵琶精了?”
董淑贞又说,这次,她话中就只剩下满满的浓浓的醋味儿了。
“娘子,并非你所想的那样,你难道忘了,为夫为什么出府吗?都是那江都王,生拉硬拽的,把为夫拉到这里……官场应酬,为夫身不由己呀!”
“对了,大山,大山知道的,是不是啊大山?”
祝修远转头四处瞄了下,到处找言大山,但是却没有找到,不知道言大山躲哪儿去了。
“大山,你给我出来!”祝修远大叫道。
“恩公!”言大山从一根柱子后面转出,低着脑袋小跑过来,都不敢去看董淑贞。
“你说,是不是那江都王硬拉我来此地的?”
“是,恩公说得是。都怪那江都王,他以王爷之尊,竟屈尊亲自来府中邀请恩公,恩公迫于情面,不得不来此地赴宴!”
言大山闭着眼睛,将思考了很长时间的一段话一口说出。
“真的吗?”
董淑贞睁着圆溜溜的大眼,视线在言大山和祝修远之间转来转去。
“自然是真的,为夫没有骗你,那江都王可恶至极,为夫为了摆脱他的纠缠,就与之打赌,若能夺得此次诗会的诗魁,那江都王便不能再来骚扰为夫!大山,你说是不是?”
“是,是,恩公说得是!”言大山连连点头。
实际上,言大山心内虚得厉害。
“夫君,人家不依!”
忽然,董淑贞抱住了他的手,祝修远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董淑贞要借故发作。
“算起来,夫君都给那琵琶精做了两首诗了,但是才给人家做一首!”
董淑贞说着说着,便可怜巴巴起来。
两只大眼中星光闪耀,看起来委屈极了。
“呃……娘子放心,待为夫今日回府,就专门给你做个五六首如何?保证每首都比这次诗会上的好!”祝修远松了口气。
“好呀好呀,妾身要八首……不,要十首!”董淑贞立即开心起来,小脸儿红扑扑的,眼中爆发一抹五彩缤纷的神采。
“好,那就十首!”
祝修远点头,接着他眉头动了一下,笑道:“娘子,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去作诗吧!”
说着,拉着董淑贞的手就往外走。
董淑贞心里高兴,暂时忘了方才的事,也就跟着祝修远一起往外走。
可是走了没两步,董淑贞忽然驻足。
连带祝修远也被一把拽回:“娘子你这么了?”
“夫君,不急着回去,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要好好的玩玩。还有那琵琶精,哼,我得去会会她,竟敢弄出个什么诗会来骗夫君的诗,简直可恶!”
董淑贞眼神锐利起来,举着小拳头,语气稍稍发寒。
祝修远顿时苦笑。
看来忽悠失败了,此次火星撞地球怕是不可避免了!
恰在此时,那小环返回,笑道:“两位公子,我家小姐已经准备好,请两位公子随我来!”
话毕,小环转身在前引路,往楼上走去。
董淑贞冷哼一声,拉着祝修远便跟上。
祝修远知道,此番激烈碰撞是不可避免了,他也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心里也在快速思考对策,怎么着,也得让两女不动手才好。
祝修远和董淑贞跟着小环去了,言大山和夏舞则留在下面等着。
四楼!
小环带着祝修远和董淑贞来到此地,在廊道上缓步走着。
这地方祝修远比较熟悉,因为他已经来过许多次了。
董淑贞对这地方也有点熟悉,因为她也曾来过一次,就是上次“偷”寇婉婉回府的那次。
他们心思各异,都没有说话,只跟着那小环往前走着。
很快,小环将他们带到寇婉婉闺房门前。
“两位公子,小姐正在里面等着呢,快请进!”
小环笑着推开房门,垂手请祝修远和董淑贞进去。
董淑贞冷哼一声,拉着祝修远便跨门而入,小环脸上笑容不减,将房门关上。
“小女子拜见江城伯,拜见江城伯夫人!”
寇婉婉早已恭候在内,她见祝修远和董淑贞走进,便迎上前来盈盈一拜。
此时,她已取下面罩的薄纱,换了一袭裙装,也是大红色,她还真的重新梳妆过了,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惹人怜爱。
祝修远瞄了眼寇婉婉,立即错开视线……诶,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哟,你这琵琶精打扮了一番,还真是不错,我见犹怜啊!”
董淑贞松开祝修远的手,像个男子似的大踏步上前,不有分说,一把揽住寇婉婉的腰肢,一手捏住寇婉婉的下巴,捏着左看右看。
祝修远瞧见这一幕,脸色再次一黑!
因为这个动作,他以前曾对董淑贞做过。
因董淑贞脸蛋肉嘟嘟的,有一次,他觉得实在乖觉可喜,便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
没想到董淑贞将这个动作学了去,转手就用在寇婉婉脸上。
祝修远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江城伯夫人,你这是……”
寇婉婉任她施为,并未反抗,眼中深处还带上了一丝皎洁的笑意。
“你这张脸蛋的确不错……”
董淑贞捏着她下巴的手忽然向上,改为捏住她脸颊两侧的香腮,像是没有见过似的,在那看来看去。
“娘子,你做什么?!快些过来!”祝修远实在看不下去了。
“琵琶精,还来!”
董淑贞没有过去,但也放开了寇婉婉,同时对她伸出一手,看样子是在索要什么东西。
“江城伯夫人的话,奴家听不太明白,还什么呀?”寇婉婉眉眼皆笑。
“诗稿啊,方才在诗会上夫君亲笔写的,不能留在你这里!”
“江城伯夫人说笑了,历来诗会,就没有收回诗稿的说法,伯爷既然参与了本次诗会,那这诗稿就是奴家的了,断然不会退还!”
“不还是吧,看招!”
董淑贞瞬间大怒,一言不合就动手。
让祝修远眼晕的是,她一爪挥出,竟直奔寇婉婉心口而去……
她是对某种东西有着某种执念吗?
不容祝修远多想,去思考董淑贞那种执念形成的原因,因为他最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就在那一瞬之间。
她们两个果然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娘子停手!”
祝修远大叫,并猛扑过去。
据祝修远推测,寇婉婉的身手应该高于董淑贞,他很怕寇婉婉伤着了她。
但是也有个现实情况,寇婉婉身孕在身,谁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身手的施展。
所以祝修远又怕董淑贞下手没轻没重,伤着寇婉婉腹中的胎儿。
这就是他长久以来最担心的事!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刻竟来的如此迅速。
他从楼下一路走来,就在思考处理此事的方法,但直到此时,还没有想到!
当下祝修远顾不得多想,直接扑过去,准备强行拉开董淑贞。
然而,董淑贞和寇婉婉两女,好像商量好了似的,竟一起往侧边一移,祝修远扑了个空。
当扑空的祝修远稳住身形,再次看向两女的时候,两女已然拆了数招,你来我往,拳脚相加,正斗得不亦乐乎。
“没看出来,你这琵琶精果然是装的,身手高得厉害!”
董淑贞忽然跳出战圈,寇婉婉也跟着停手,两女拉开一定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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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9.娘子
【呃……这章又被删掉了一些段落,估计是写得太令人遐想了……不过不影响阅读,联系上下文就能看懂。以后是不敢再乱写了,以免整本书都消失掉,那就得不偿失……】
“彼此彼此,江城伯夫人的身手,也是令奴家刮目相看呢!”寇婉婉笑道。
“说,那天晚上你究竟跑哪儿去了?”董淑贞喝问。
“什么那天晚上?江城伯夫人说的是什么呀?奴家听不懂!”寇婉婉嘴角破笑,并隐晦的瞄了眼祝修远。
祝修远顿时不自然起来……
其实董淑贞话一说出口,她就自知失言了。
因为在她看来,祝修远应该不知道哪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她这么一问,岂不露馅儿了么?
于是董淑贞嗷嗷叫着,又再攻上前去,与寇婉婉斗在一处。
但见两女在这屋中上蹿下跳,一会儿跃上桌子,一会儿又跳上床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两女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祝修远则在后面追着劝架。
不过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追不上,每次都是他一扑过去,两女早就换了战场,他每次都扑个空。
最后倒是累的他气喘吁吁。
不过他见两女似乎斗得旗鼓相当,并没有某一方受伤,心里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娘子,寇姑娘,你们快快停手!”
休息一阵,祝修远又再追逐着两女,妄图劝架。
可是两女斗得正酣,根本顾不上祝修远……
祝修远感觉有些心累!
这两个女人,他还真治不住她们了吗?
此时此刻,祝修远不禁暗恼自己,当初老乞丐在府中暂住的时候,怎么就不该去跟着学两招呢?
如果他身手比这两女都高的话,嘿嘿嘿……
他一定会将两女分别捉住,按在桌子上打屁股的!
看你们还敢不敢打架,还敢不敢无视他的存在,让他追得好累。
然而,想象终究只是想象。
他根本就捉不住这两女。
不知过了多久。
祝修远已是累极,干脆瘫在一张椅子上休息,猛的喘气。
两女的打斗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甚至越斗越凶猛,越战越彪悍。
寇婉婉的闺房,早已是一片狼藉,床帐倒塌,桌椅翻飞,简直就像是被一群山贼打劫过似的,不堪入目。
然而,两女不知疲倦,还在这“废墟”之上斗个不停。
并且,一片狼藉的并不仅仅只是寇婉婉的闺房,其实还有两女的……衣服!
董淑贞似乎对寇婉婉心口的部位,有着某种偏见与执念,她屡屡攻击那处,竟是毫不手软。
寇婉婉外衣已然破损,隐约可见那抹暗金刺绣而成的牡丹花纹,在她的跳跃腾挪中晃荡,惹人眼球。
另外,董淑贞也挺狼狈,她整个发髻都散了,披着三千青丝……
两女鬓歪衣斜,雪样的肌肤晃眼,发丝飘飘……
貌似还别有一番风味,犹如一种暴力的双人舞,有种凌乱的美感。
不过祝修远根本无心欣赏,她们越打下去,他就越担心。
他怕董淑贞受伤,也怕寇婉婉腹中的胎儿……
但是现在,祝修远除了瘫在椅子上猛烈喘气儿之外,他并不能做什么。
他嗓子都快喊哑了!
要是两女肯听劝的话,她们早就停手了。
“呵呵呵……师妹,你与别人争风吃醋,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小男人?!”
忽然,一个声音出现。
是个女人的声音,其声妖媚,风瘙入骨!
这种妖媚赤果果,撩拔着人的内心,但人家的撩拨是丝线轻轻拂过,温柔细腻。而她的撩拔则像是钢丝球擦过般,带着一种痛感!
这两种撩拨效果,前者就是寇婉婉,或者便是这突兀出现的女人。
祝修远心中一紧,两眉一挑,心说怎么又来了一人,还“师妹”?
这是谁呀?
祝修远正喘着粗气儿,但也循声望去。
祝修远一愣,待反应过来,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原来他整个头脸都被迫埋入了一处所在。
应该就是叫出“师妹”的那个女子了!
“唔……唔……”
祝修远剧烈反抗,当着娘子的面,与某位女子如此接触,他又不傻,肯定得要反抗。
他急需新鲜空气。
祝修远因追逐董淑贞和寇婉婉两女,意图劝架,结果架没劝成,反倒弄得自己喘气不止,他本就急需大量新鲜空气换气儿。
结果一下子被憋住,他就更加气闷了,真是令人难受!
所以祝修远拼了老命的挣扎反抗,只为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
“夫君!你个臭女人,不要脸,放开夫君!”
“二师姐,住手!”
祝修远猛烈挣扎,总算能呼吸到一丝新鲜空气了,免于窒息。
他忽然又听见董淑贞和寇婉婉的厉声娇喝,貌似同时扑杀了过来。
虽然他眼前一抹黑,但却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正被寇婉婉的二师姐裹夹着,腾空移动,她应该是在躲避攻击。
果不其然,祝修远耳边传来交手的声音,隔得很近,并且从两个方向同时传来。
也就是说,董淑贞和寇婉婉两女,同时与这位二师姐交手了!
那二师姐一手紧紧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之固定,动弹不得。只用一手和两腿迎敌,所以她一路都在躲,一会儿腾空,一会儿飞跃……
祝修远被他裹夹着,飞来跃去,对他这种不会功夫的人来说,那可真是惊心动魄啊!
失重的感觉好难受!
并且,祝修远还要挣扎着呼吸新鲜空气,更是手忙脚乱。
因此他无暇思考太多的事,他只知道,董淑贞和寇婉婉一起罢手了,并同时攻向这位二师姐……
转移仇恨?
这貌似就是他等待已久的“破局之法”?
“臭女人,不要脸,快快放开我夫君!”祝修远在头晕目眩中,隐约听见董淑贞气急败坏。
“呵呵,小姑娘,这是你丈夫啊?呵呵呵,师妹,你喜欢什么人不好,偏生要去勾迎有妇之夫,你真是将我们的脸都丢尽了!”二师姐嘲笑道。“二师姐,立刻放人,不然休怪我不顾念同门之谊!”
头晕目眩中,祝修远又听见寇婉婉的历喝,声音尖锐,有些冰冷。
老实说,这还是祝修远第二次听寇婉婉如此说话。
第一次是他初见寇婉婉的时候,有个她的什么手下,大言不惭说要杀了祝修远,结果那人被寇婉婉厉声呵斥,并一刀结果了她……
自那次往后,他每次见到寇婉婉,她哪次不是温言软语的?
极尽“谄媚”之能事,变着法的讨好他……
以至于祝修远都差点认为,寇婉婉乃是一位温顺女子!
直至今日,此时此刻,祝修远方才想起,这寇婉婉只是在他面前温顺,在某些人面前,她简直就是恶魔!
她也有杀人不眨眼的一面!
虽然祝修远还是没有想明白,寇婉婉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但是,人家都怀上自己的骨肉了,祝修远便没再想这些问题,他只能将之归为“真爱”……
然后又自我褒扬一番,诶,我真是太优秀了!
“哟,师妹恼羞成怒了呢?呵呵呵……”二师姐忽然一阵畅笑。
她一畅笑,引得凶脯起伏,祝修远面罩其上,可以明显感觉得到。
将他从那种思绪中“拽出”。
三女又打斗了一阵,但貌似又斗成了平手。
尽管这位二师姐大部分时候都在躲避,但也未占下风。
祝修远想,可能是这位二师姐挟持着他,导致董淑贞和寇婉婉投鼠忌器,不敢尽全力所致。
“臭女人,烂女人,不要脸,羞也不羞,快快放开我夫君……”董淑贞又再厉声娇喝。
“二师姐,你真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么,再不松手,就休怪师妹我无情!”寇婉婉也咬牙。
祝修远虽处头晕目眩中,但听了两女的话,心内也是一阵感动。
要是她们两个能永远如此合作的话,那该多好……
以后家宅就安宁了!
“唔唔……”
祝修远心内顿时一阵恶心,并凭空生出一团怒火。
这什么二师姐,真是简直了!
“臭女人,烂女人,不要脸,我跟你拼了!”董淑贞说来说去就这几个词。
“二师姐,这是你自找的!”寇婉婉咬牙切齿。
陡然间,董淑贞和寇婉婉都加快了攻势,这位二师姐很快招架不住。
“师妹,这小男人有什么好?也值得你锲而不舍?这小男人没有一点身手,简直就是一个废物……”二师姐左支右拙,但嘴上不饶人。
别人听了这话倒还没什么,可祝修远却是怒极了!
他心内本就生出了一团怒火,再经她这话一“浇灌”,那团怒火瞬间就变成即将喷发的火山!
太侮辱人了!
竟敢说他是“废物!”
这死女人不知道炒茶吗?不知道新式兵器吗?不知道他凭借硬核的功劳成了陈皇身边的大红人吗?
这个死女人,一无所知,妄以身手论天下英雄,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叔叔可忍,祝修远不可忍!
他这是真咬,很用力的咬,因为他气坏了,这个死女人,一无所知……
“啊!”
祝修远耳边陡然响起一声尖锐惨叫,快震破耳膜了都。
那二师姐吃痛之下,两手下意识改按为推,奋力将祝修远推了出去。
“啊!”
又响起一声惨叫,这次的声音比方才更大,更惊人。
因为祝修远下了死口,狠命的咬着,似欲将之咬下一块肉来,恰在此时,她又猛力往外一推……
这一扯之下,那就更痛了!
不过祝修远终究没能咬下一块肉来,也没有咬着不放,那巨力之下,他整个身体都急速后退,牙关也不由自主松开!
“啊……臭男人!我要杀了你!”
那二师姐已然暴走,推开祝修远后,立即扑了上来,竟是要取祝修远的性命。
她咆哮如发怒的母豹,威势极大,震慑人心!
迷乱间,祝修远见到了那二师姐的模样。
果然声如其人,妖媚而冶艳,抛开对她的“偏见”,这也是一位绝顶靓丽的女子,当然,属于蛇蝎美人一类。
另外,她穿了一身红裙……等等,这不就是之前在一楼举办诗会的时候,站在寇婉婉身侧的红裙侍女么?
原来她就是寇婉婉的二师姐!
还有,她锁骨之下三寸,红肿一片,渗着血丝,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显眼,就像冰雪世界中盛开的一朵小红花……
那就是祝修远的“杰作”了!
这次祝修远真的下了死口,他是奔着咬下一块肉的目的去的,自然格外疼痛。
要不然,这位二师姐也不会叫嚷着要杀了他了。
但是,董淑贞和寇婉婉两女,怎么可能让她杀了祝修远呢?
祝修远被她大力推开后,身形不稳,但被董淑贞一把抱住了,待祝修远稳住身形后,董淑贞立即挡在他身前。
祝修远瞧着董淑贞那小小的背影,他心内一阵感动。
以前,董淑贞曾放出“豪言”,说要学好了功夫保护夫君,当时祝修远还稍稍不满,哪有娘子保护夫君的。
可是现在,祝修远心里除了感动之外,早已没了那一丝不满。
董淑贞抱住了祝修远,寇婉婉则闪身迎上了发狂冲杀过来的二师姐。
眨眼间,两女便斗在一处。
这可比她与董淑贞之间的打斗激烈多了!
招招致命!
毫不手软!
那二师姐状若疯癫,招招攻向寇婉婉要害,丝毫不顾及同门之谊,她是真想杀了寇婉婉啊,这简直就是一个女魔头!
祝修远在后面看得那真是心惊胆战。
他方才干了什么?
竟差点咬下这女魔头的一块肉来!
心惊胆战之余,他也有点后怕,这死女人,尼玛真是一个女魔头!
“夫君莫怕,妾身保护你!”
董淑贞似乎察觉到了祝修远的惧意,忙护紧了他,并出声安慰。
祝修远立即抓紧董淑贞两肩,心内一阵大定,好,还好,他还有娘子!
娘子在手,天下我有,还怕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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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祝修远被二师姐推开后,巨力冲击之下,他不由自主后退,甚至往后栽倒。
幸得董淑贞一把扶住了他,并将之护在身后,以女子之躯保护着他,祝修远颇受感动,并发出“娘子在手,天下我有”的感慨。
寇婉婉则迎上了二师姐。
那二师姐已然狂暴,须眉发指,吼声如豹,简直就是一个女魔头,彻底发狂,竟欲取祝修远的性命。
寇婉婉岂能让她如愿?
两师姐妹顿时缠斗一处,招招致命,往死里打,祝修远躲在娘子身后,看得那是胆战心惊。
尼玛这个疯女人……
不过二师姐虽然狂暴了,招招致命,但寇婉婉也不是吃素的,她竟能应付自如,游刃有余,二师姐就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祝修远从旁观看,也没见她怎么变化,似乎使用的还是与董淑贞打斗的招数,但仍能应对自如。
要知道,彻底狂暴的二师姐,她的攻击力远远高于董淑贞!
董淑贞护着祝修远,逐步后退,并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祝修远见寇婉婉应付自如,也没有催促董淑贞上去帮忙。
两人逐步后退,退到了两丈开外。
吱呀!
忽然,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众人看去,却原来是寇婉婉的贴身侍女小环。
小环倚门张望,对满屋狼藉见怪不怪,她恐怕早就知道这屋中发生的一切了吧。
祝修远和董淑贞侧头盯了眼小环,便没再关注她,继续紧盯两女的打斗。
不过小环开门也不是来看祝修远他们的,而是看向自家小姐寇婉婉。
寇婉婉虽处打斗中,但也抽空,对小环使了个眼色。
小环了然,稍稍一点头,反手将门关上,咚咚咚跑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
寇婉婉与二师姐的打斗仍旧如火如荼,难舍难分,双方难分高下,她们似乎可以永远这样打斗下去似的。
那二师姐的发髻已然散乱,披头散发,现在看起来就更像一个女魔头了。
吱呀!
忽然,房门再度打开。
在旁观战的祝修远和董淑贞,立即侧头看去。
一看之下,两人都是一愣。
因为此次开门之人,并非小环,而是言大山和夏舞!
祝修远暗觉奇怪,言大山和夏舞不是等在一楼么,现在……是了,应该是那小坏,方才下楼,把他们两个叫上来的。
“恩公!”
“小姐!”
言大山和夏舞一齐奔来,言大山上下打量着祝修远,看得很仔细,似乎在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祝修远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不由狠狠一扯嘴角。
夏舞则与董淑贞并肩而立,两主仆一齐盯着两丈开外打斗不休的两女,两眼瞪得溜圆,恶狠狠的。
“大山,你上去帮忙,把那个坏女人打跑!”祝修远吩咐。
“是,恩公!”言大山拱了拱手就冲了上去。
言大山,经老乞丐调教了三个月,他的身手已然有了长足的进步,加之言大山每日熬练身体,打磨武艺,非常刻苦,他现在的身手早已今非昔比。
虽然祝修远预估,恐怕言大山的身手,还是要稍低寇婉婉一截。因为他曾与寇婉婉,在神雷坊的小院中数次相遇,但言大山一次都没有发现……
不过再低也应该低不到哪儿去。
果不其然,随着言大山的加入,这场打斗的平衡很快被打破。
二师姐的处境急转直下,面对寇婉婉和言大山的左右夹击,四拳四腿,她终究开始落入下风,快要抵挡不住了。
噗!
言大山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一拳击中二师姐心口附近,势大力沉,若是寻常之人,恐怕早就骨断筋折了吧。
几乎眨眼间,二师姐心口的那一片雪白中,再次“绽放”一朵红肿,犹如雪地里盛开的一朵红色玫瑰,格外鲜艳。
那就是被言大山这莽夫打肿的。
并且,令祝修远无语的是,他打肿的地方,与祝修远咬肿的地方,竟然左右对称……这就让人无语了!
“切!”
董淑贞和夏舞暗啐一声,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们觉得这个疯女人真该被打,但言大山这种行为……也太不男子汉了,怎么专门照准人家女孩子那个地方揍一拳呢?
“师妹!没想到你竟然联合外人,来欺负师姐,同门之情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臭男人么?”
忽然,二师姐跳出战圈,退到半丈开外。
她的发髻早已散掉,披头散发,将整张脸都遮掉了大半,再加上那两个左右对称的红肿,她这幅模样也真是惨。
她的“疯魔症”也已经完全消失,不敢狂了,话说不消失没有办法呀,她都快招架不住了。再打下去,以言大山这种莽夫对她方才的所为来看,说不定,她那张狐狸精脸蛋都要红肿了。
言大山和寇婉婉也同时罢手,各自后退两步,三人各自间隔半丈左右。
“同门之情?”
寇婉婉冷笑:“要是二师姐你听得进同门之情四个字,焉能与我们动手!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寇婉婉不由瞄了眼她凶脯上的两朵对称红晕,渗着丝丝鲜血,格外触目惊心,寇婉婉眉头不由一跳。
下嘴和下手都好狠!
“哈哈哈哈……”
二师姐放浪大笑,然后盯着言大山,咬牙道:“臭男人,总有一天,老娘要让你为今天的鲁莽付出代价!”
“师妹,这地方本师姐是没法再待了,再见!”
话音一落,二师姐便夺门而出,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个女魔头终于走了,祝修远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这口气才刚松下去,马上又提了起来。
因为祝修远发现,正往这边走来的寇婉婉,与娘子董淑贞之间……目光似乎又将擦出火花!
方才两女为了解救他,一致对外,一起对付二师姐,算是合作顺利,这也是祝修远希望看见的场景。
可是,那二师姐刚刚才走,她们两个就又来了,四只大眼激烈碰撞,这是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
不仅仅是她们两个,就连夏舞和小环这两个丫鬟,也跟着各家的小姐一起,互相瞪了起来,并且跃跃欲试……
眼见另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祝修远暗自提了口气,心念电转,通过方才二师姐劫持他的那件事中,他早就悟出了一套方法,现在,他准备施展了。“哎哟!”
祝修远忽然大叫一声,仰头栽倒,两手捂头,叫得很大声很夸张,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夫君!你怎么了?”
“江城伯你没事吧?”
霎时间,正仰头栽倒的祝修远,一下子栽倒在两个女子的手上,并未落地。
他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行事,倘若两女都不来扶他,他恐怕得摔出脑震荡。
诶,为了和谐,为了安宁,他只得如此了!
这就是贪好美色对他的惩罚!
谁让他有了娘子,又与寇婉婉纠缠到一起了呢……
两女的手都很有力,稳稳的托住了他下坠的势头。
但两女也是猝不及防,虽稳稳的托住了祝修远,不至于摔在地上,但两女也同时被他带着一起躺在了地上。
因为姿势与角度的关系,祝修远倒下来后,他的腰压着寇婉婉的腿,脑袋则枕在董淑贞腹部。
他竟是将两女都当成了柔垫。
“夫君?你哪里不舒服了?”
董淑贞慌乱爬起来,扶着祝修远,让他整个肩膀和脑袋都压在自己腿上,面色变幻,已是吓得不轻。
“江城伯你哪里受伤了……”
寇婉婉也爬了起来,她的小腿与膝盖被祝修远的腰压着,在旁边一脸关切。
“没事没事,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点头晕……”
祝修远兀自双手捂头,让人看起来他很头痛的样子,实际上,他心内都差点笑疯了,哈哈哈哈,这个方法果然有效……
“夏舞,速去请大夫!”
“诶不用了,没什么大问题……娘子,我们这就回府吧,等回去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好,夫君你别动,妾身背你回去,我们这就回府。”
董淑贞说着,抓紧祝修远两个手,就要将之抗在肩上。
“呃……恩母,还是属下来吧。”
言大山适时走来,他一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有些迟疑,说话都躲躲闪闪,他大概也知道他方才的举动很是不妥。
“哼!”
董淑贞瞄了眼言大山,冷哼一声,不过也将祝修远交给了言大山。
言大山脸红如猴子的屁股,十分窘迫,恩母那一声冷哼,差点让他羞愤得逃跑。
言大山身材魁梧,肩宽臂厚,他简直就是一个“人形之舟”,祝修远被他背着,就像骑在一匹牛或者一匹马的背上,十分安稳。
董淑贞其实可以背他,但董淑贞终究是女子,身高还比他矮了一大截,总让他有种要将之压垮的错觉。
但言大山不会,他浑身好像都有用不完的劲儿般,将祝修远背在背上,就跟背了一根草般轻松自如。
“寇姑娘,你这房间……”言大山背着祝修远一起身,他一眼扫去,但见满目疮痍,“寇姑娘估个价吧,这屋中的损失,在下照价赔偿!”
“对,这些桌椅家具,还有那些瓶瓶罐罐等,值个什么价,你说,我们伯府照价赔偿,不差这点银子!”
董淑贞站在言大山左侧,护着言大山背上的祝修远,单手叉腰,她这是不想欠寇婉婉什么东西,损失了什么赔了就是!
“伯爷说笑了,奴家这屋中,之所落得如此景象,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奴家与二师姐弄的,与伯爷无关,伯爷此话休提。”
寇婉婉居于言大山右侧,也隐隐护着言大山背上的祝修远。她语笑嫣然,眉眼皆笑,扫过一屋子的狼藉,并没有一点心疼。
“既然寇姑娘如此说,那此事便作罢,大山,走吧,我们下楼!”
言大山不发一言,脸红如猴子的屁股,得了恩公的吩咐后,默默迈开脚步,出门往楼下走去。
下楼的过程中,董淑贞始终站在他左侧,而寇婉婉始终居于他的右边,两女好似他的贴身护卫般,将他左右保护得严严实实……
最后面,则是夏舞和小环这两个丫鬟。
两丫鬟默默跟随者,并肩而行,不时互相对望一眼,眼中的火花越擦越多,有好几次,两丫鬟都差点动手。
他们这一行人中,言大山不说话,董淑贞和寇婉婉也不说话,后面的两个丫鬟正用眼神较劲儿呢,也无暇说话。
太安静了!
正所谓静极思动,祝修远怕两女忍不住又闹出点什么动静来,那可就不妙,于是他只得挑起一个话题,一路这样聊下去。
可是聊点什么好呢?
“大山,不是我说你,你身为一个大男人,男子汉大丈夫,与女子打斗,有些避讳还是要避开的,这不仅仅是尊重对手,尊重女子,更是尊重你自己……”
祝修远滔滔不绝,又拿言大山来调侃。
言大山欲哭无泪,他明明都很小心了,不多说一句话,也不踏错一步,尽量较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恩公还是把他抓了出来,在这教训着他。
“诶我说大山啊,我这么说你,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你的手用力捏我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借机报复本恩公吧不成?”
言大山一愣,什么?他明明没有用力捏恩公啊?
他哪敢!
“莽夫!”
忽然,左边传来恩母的冷声。
“鲁莽之辈!”
紧接着,右边又传来寇婉婉的斥责之声。
言大山顿时欲哭无泪,他明明就没有用力捏恩公啊?恩公为什么要那样说,还引得恩母和这位“准恩母”冷声对他讨伐……
言大山心里好苦,他真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大山啊,你作为一个男人,得要有风度!”
祝修远又开始语重心长。
“什么是风度你知道么?正所谓风度……问你话呢?什么是风度你知不知道?”
“恩……恩公,属下……不知道!”
“哎,大山啊,想我祝修远如此风度翩翩,怎生教出你这么一个不懂风度的属下呢?听好了,正所谓风度,就是要大度,不要与女子斤斤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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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刚才那次,竟对那二师姐下如此狠手,诶,再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女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言大山脸庞发烫,沉默无言,他都快哭了,他想反驳,因为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可是他始终说不出口。
不过,言大山忽然想起,他虽然揍了二师姐一拳,但恩公不也先咬了人家一口么?难道咬人就是有风度了?
言大山脑袋一晕,急于辩解的冲动让他口无遮拦,小声说:“可是……恩公不也咬了……她一口么……”
“住嘴!”
言大山话音一落,霎时间,他的左边,右边,还有后面,分别是恩母,准恩母,还有两位恩母的贴身侍女,一共四个女子,几乎同时呵斥“住嘴”两个字。
有种立体的效果。
顿时吓得言大山不敢说话,自知失言,竟敢说恩公的不是,是不是要造反了?
言大山赶紧低下了头去,默默的驮着恩公,迈步往前走去。
祝修远则尴尬。
真特么的尴尬呀,自己都咬了人家,竟然还有脸去说别人,祝修远自己都想抽自己一耳光,这什么人呀,怎么如此可恶!
不过还好,众人已经下楼。
言大山驮着祝修远,径直出门,走向江城伯府的马车。
寇婉婉与小环亲自送出门外。
因祝修远还“头晕”,所以董淑贞和寇婉婉一起动手,将他扶进马车。
将之安顿好后,寇婉婉才下车。
夏舞临上车前,最后一次与小环对了一眼,两丫鬟的眼睛都很亮。
“哼!”
两丫鬟互相冷哼,然后夏舞上车。
言大山最后坐上车夫的位子,架着马车往伯府的方向赶。
……
却说寇婉婉的二师姐。
她名为“冯怜怜”。
冯怜怜离开师妹的房间后,先去洗了个澡,对两个伤处抹了药膏,再换套衣服,将两个伤处遮挡起来。
“两个臭男人,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报复回来!”
冯怜怜咬牙切齿,这两个伤处,现在还隐隐作疼,疼倒是其次,主要是这种屈辱让她受不了。
她是谁呀,寇婉婉都是她师妹,并且她姿色绝伦,走到哪儿不是备受别人追捧?
可是今日,竟遇到两个臭男人,鲁莽至极……
重新梳妆打理好后,冯怜怜出门,望了眼四楼寇婉婉房间的方向,她嘴角上翘,眼神光爆闪,笑道:“正好借此甩开师妹!”
她离开花满楼,甩开数位跟踪之人,在城中东转西游,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她才潜入某处的一条小巷,推开一道门……
闪身进入,顺手关门。
这是一座小小的民居,入门便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非常陈旧,年久失修,恐怕一场大雨便能让它倾塌。
庭院内,有三五男子,做寻常百姓打扮,但仔细看,便能发现,他们身强体健,眼神锐利而有光,腰间鼓鼓,显然藏着兵刃。
这些人乍见冯怜怜开门而入,顿时不动,眼神犀利的盯着她,不过他们好似认得冯怜怜似的,盯了一眼后,便不再看她。
冯怜怜也不理会这些人,径直穿过庭院,推开客厅旁边耳房的一道小门。
一走进这道小门,仿佛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内里毫无残破之相,装饰得颇为奢侈。
恍如某王侯府邸的书房卧室等,檀木座椅,名人字画,花瓶摆件等等,应有尽有。
冯怜怜径直走进这房间,视线根本不去看那些字画摆件等,视若无睹,她似乎非常熟悉这屋中的摆设,脚步不停,径直走向某一堵墙壁,两手搭在上面,用力一推。
咔咔咔!
随着连声的响动,那堵墙竟然被推开,像道门似的。
待这道暗门大开,冯怜怜向内望去,正好与暗门后的一人对上了眼。
那人听到了打开暗门的声音,正探头望来。
“冯姑娘,你怎么才来,本王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人祝修远认得,因为他才对祝修远结束了一轮死缠乱打。
他就是江都王!
冯怜怜脸色犹如铺上了一层寒霜,并不搭话,闪身进来后,顺手又将暗门合上。
待冯怜怜转身时,那江都王已经迎了过来,正好与她面对面。
江都王一把捏住冯怜怜那精致的下巴,将她的脑袋稍稍抬起,与他上下面对面。
“冯姑娘,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的年轻靓丽,而本王却日渐苍老了!”
江都王的脸越凑越近,上下扫视着冯怜怜的眉毛、鼻子、小嘴、脸蛋儿。
“王爷,请放尊重些,我不是楼里的姑娘,也不是贵王府中的姬妾,任王爷索取!”
冯怜怜秀眉一蹙,眼中露出厌恶之色。
今日,她连续被两个臭男人所伤,她现在对臭男人没有任何兴趣。
“呵呵……”
江都王冷笑,突然欺身压了过去,将冯怜怜顶在墙壁上,江都王继续捏着她的下巴,扭来扭去,冷酷中带着一丝玩味儿。
“想当初,是谁主动投怀送抱的?当日冯姑娘主动送上的蝎衣,本王可是还珍藏着呢,并时不时拿出来嗅一嗅……”
江都王如霸道总裁,说着说着,整张脸就凑了过去,竟是想再续前缘。
冯怜怜心下震颤,那段往事……不堪回首啊!
眼见江都王越凑越近,冯怜怜抵住他厚实的肩膀,往外一推,那江都王虽是一个勇猛战将,勇冠三军,但就功夫来说,自然是远远不如冯怜怜的。
所以江都王被一把推开。
“王爷,那件事我们早有协定,王爷也答应过,永远不再提起,今次我就当做没有听见,若王爷再说,那就休怪我无情!”
冯怜怜语气冰寒,恶心不已,心里疯狂吐槽:“果然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哈哈哈!”
江都王爽朗大笑,不再纠缠冯怜怜,回身走到一张圆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并拍了拍旁边椅子的靠背,笑道:“冯姑娘,请先坐下吧!”
冯怜怜心绪稍缓,拉开椅子坐下,扫视一圈只有两个人的暗室,凝眉道:“那位呢?怎么还没有到?”
“冯姑娘切莫心急,老实说,本王在此已然等候了半个时辰。”
江都王亲自给冯怜怜倒了一杯茶。
“想必那位杂务缠身吧,一时走不开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本王却很好奇,为什么冯姑娘却也来的这么晚?”“没什么大事,两个臭男人而已……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冯怜怜始终脸若冰霜,她今天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江都王为她倒的茶,她看都没看一眼。
“哦?其中有何缘由?现在时辰尚早,冯姑娘不妨一说,也好消磨些无聊时光!”
“哼!”
冯怜怜冷哼,揭她的伤疤来消磨无聊时光?男人啊,果然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江都王见冯怜怜不说,也不强求,他品着茶,自己找话题……
半个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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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门开启的声音再度响起。
江都王与冯怜怜一起转头望去,与暗门外的人对上了眼。
“国相大人,本王可是等待已久了,哈哈,快快请进!”
江都王起身迎了上去,拱手寒暄,可那冯怜怜却只瞄了眼,坐在椅子上并未动,显得很是冰冷。
没错,江都王他们等待已久的第三个人,正就是当朝的国相大人,李忠。
那李忠跨步走进暗室,顺手将暗门合上,他脸庞苍老,已有了皱纹,自打开暗门后便阴沉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几百两似的。
“王爷,冯姑娘!”
李忠拱了拱手,算是寒暄见礼。
江都王热情寒暄,冯怜怜则只淡淡的拱了拱手。
“国相大人快请入座,本王与冯姑娘已等了多时,来来来,国相大人请先喝杯茶。”
江都王提着茶壶,又给李忠倒了一杯。
“俗务缠身,让两位久等了!”
李忠只瞄了眼那杯茶,也没有喝的意思。
但江都王毫不在意,笑道:“好吧,既然我们都已到齐,那便开始吧,相信两位等待今日,也是等待了许久吧。”
江都王说了一阵,见李忠和冯怜怜都只是盯着他,并未搭话,他呵呵一阵,脸色瞬间肃然,沉声道:“国相大人,冯姑娘,那件事……本王已经决定了!到时还请两位鼎力支持啊!”
话音一落,李忠和冯怜怜脸色都是一变。
他们参与此次密会之前,心中便已猜到了八九分,如今再一听江都王如此说,那便是十成十了!
“王爷请说,需要我等如何鼎力支持?”
李忠发问,冯怜怜虽然没有说话,但她也有这个意思,因此也一并看着江都王。
“国相大人,乃文官之首,在朝堂上举足轻重,本王自然希望国相大人能在朝廷上给予本王方便。”
“另外,国相大人手握东南盐业,可谓是日进斗金,想必国相大人储备的财货不少,哈哈哈,本王虽驻守扬州,也算获益不浅,但与国相大人比起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江都王笑呵呵,脸上的肃然之色消失不见。
“此二件,请国相大人鼎力相助,本王定当感激不尽!”
李忠老脸阴沉,不苟言笑,他虽年老,但两眼却很清澈,此刻,他眼中爆发出精光,凝眉沉思,并轻轻捋着山羊须。
江都王和冯怜怜都不说话,给李忠时间,让他思考。
“好!”
良久之后,李忠点头答应下来,“不过,老夫有个条件,王爷需务必办到,若办不到的话,老夫随时都能收回对王爷的任何帮助!”
“国相大人请说。”
“江阴王!”
李忠吐出这三个字,然后就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只盯着江都王,似笑非笑。
“还请国相大人言明。”江都王脸色微沉,显然他已隐约猜到李忠的用意。
另外一边,冯怜怜好整以暇,看着他们两个在那讨价还价,嘴角不由稍稍上翘。
“王爷办那件事,需将那江阴王一起带上,不管王爷用什么办法,利诱也好,撺掇也罢,反正江阴王要与王爷处于同一阵线!”李忠阴沉道。
“国相大人倒是好算计!”
江都王脸上还带着笑容,但明显不复方才那般洒脱了。
“各凭本事罢了,若王爷觉得不妥,也可以不答应。”李忠面色阴沉不变。
“哈哈,国相大人说笑了,本王既然胆敢挑起那事,自然不怕,大人的条件,本王答应了。大人放心,嘿嘿,其实本王早就与那江阴王见过了面……”
李忠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心中暗骂:“老狐狸!”
敲定了李忠那边的事,江都王又转头看向冯怜怜。
“冯姑娘,你轻泉宫与本王之间,虽一直都有合作,但这次不同以往,本王想要身手高强的杀手五百名!不知冯姑娘能否办到?”
“五百名?王爷真是好大口气,那可不是普通人,需要数十年的耐心训练,方才有所成就,王爷一口气就要五百,是不是太多了!”
“那冯姑娘能给多少?”
“最多两百,这已经是宫里能拿得出的极限,再多就没有了!”
“冯姑娘,便宜可不是你这样捡的!”
江都王靠上椅背,摊着两手,“自邵州王覆灭,你轻泉宫就蠢蠢欲动,那黔中之地虽处蛮荒,但也是我陈国国土,你们轻泉宫的所作所为,怕是不妥吧。”
“王爷说错了,黔中之地,比起这江南州县来说,的确算是蛮荒之地,但那并不是你陈国的国土,那是你们从黔国手中夺来的!”
冯怜怜满脸冰霜,据理以辩,丝毫不服软。
“呵呵,冯姑娘,你轻泉宫想趁我陈国内乱之机重掌黔中,怕是没有那么容易。这样吧,本王减少一些,四百个,不能再少了!”
“王爷不是也想着多消耗一些我们宫里的力量么,哼,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三百个!一口咬定,若王爷不同意的话,那此事便作罢!”
“不满王爷,我们多保留一些势力,说不定还能踏出黔中之地,挥兵北上,与两位一较高下呢!”冯怜怜又补充道。
江都王与李忠对了一眼,李忠开口道:“王爷,以老夫来看,三百之数已然足够!”
江都王再次瞄了眼李忠,对李忠来说,他从轻泉宫获得的杀手自然是越少越好!
不过……冯怜怜话已至此,江都王心中想到,这轻泉宫,还是不要踏出黔中一地的好,以免以后横生事端。
“好,三百就三百,其余的一切照旧!”
江都王权衡利弊,最终同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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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2.偷酒
话说昨日的经历还真是曲折。
一大清早,祝修远醒来,听着鸟儿的歌声,两手枕头,趁秋雯还未进来之前,他将昨日之事捋了一遍。
先是陈皇召集众臣议事,针对燕国第二次所请的问题。
朝议结束,祝修远便被“新来的”江都王缠上,死缠烂打,后来他更是亲自上门相邀,不顾身份。
祝修远迫于情面与礼节,勉强跟着他去了花满楼。
花满楼是寇婉婉的地盘,可能祝修远刚一踏入,她就收到了消息。
于是寇婉婉开始作妖,时隔两个月,竟硬生生整出来一场诗会。
还说什么夺得诗魁着,可入她闺房一叙……她那是逼迫祝修远参与,陪着她一起玩。
祝修远知道避不掉,便顺势与江都王打赌……
最终,祝修远夺了诗魁,打赌赢了,那江都王看似愿赌服输,当场便既离去。
可是江都王一走,又来个一个大麻烦。
他那小娘子董淑贞,不知为何竟跑了来,与夏舞一起,女扮男装,冒充他的亲兄弟。
还大言不惭的嚷嚷着,兄弟有福同享,要与他一起进寇婉婉的闺房……
后来……不可避免,祝修远长久以来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董淑贞和寇婉婉两女,果真动手打了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然斜里杀出个二师姐,劫持了祝修远,引得两女暂时罢手言和,一致对外,解救祝修远……
通过昨日之事来看,那江都王,来者不善,祝修远总感觉他会是一个大麻烦,不得不防!
另外,寇婉婉竟有个二师姐,再结合她的身手,还有她手下超强的情报搜集能力……毫无意外,寇婉婉身后,必然站着一尊庞大的势力。
抽空得好好了解了解。
……
祝修远梳理完昨日之事,不由伸了个懒腰,然后便瘫在卧榻上不动了。
他昨晚睡得有些晚,难免缺觉,虽已醒来,但还十分贪恋这温暖的被窝。
如今正值隆冬腊月,天气日寒,能在被窝中待得一刻是一刻。
这时秋雯已经敲门进来,忙个不停,端来了铜盆、热水、毛巾等洗漱用品。
祝修远知道她会催促他起床,不依不挠的,于是祝修远翻身爬起来,自觉一点。
先洗漱,再更衣,最后是他的“私人发型师”秋雯,给他打理好了头发……又是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吃罢早饭,岳父大人换了衣服便去衙门上值。
董漱玉则由数十人簇拥着,前呼后拥,出发去了钞库街乌衣巷,继续督促改造酒楼之事。
“夫君,我们今天做什么?还是筹划酿酒作坊的事么?”
没错,祝修远近日无事,便打算先将酿酒作坊的事办完。
只是他吃饱了早饭还没动,坐在那想事情,一幅闲的蛋疼的样子。
董淑贞大眼乱转,却是闲不住了,忙屁颠屁颠凑过来,一把抓紧了他的手,非常自然,一幅做定了祝修远跟屁虫的样子。
啪!
祝修远打了个响指,起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因董淑贞抓紧了他的手,所以也跟着站起来。
她因见夫君将大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再一下子错开,便能发出很响的声音,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偷偷的,她抓紧夫君的手之余,也将大拇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再忽然错开……但是失败了,并没有发出那种很响的声音。
“嗯……不错,我们今天继续筹备酿酒作坊的事。”
祝修远并未发现她的小动作,说着说着,举步便往花厅外走去。
董淑贞不及再次尝试打响指的动作,抱紧了夫君的手,忙也亦步亦趋跟上。
两人离开花厅后不久,他们的队伍得以“壮大”。
因为秋雯和夏舞也跟了来。
这两个丫鬟,不仅仅只是伺候小姐和姑爷的侍女,她们同时也是府中的大丫鬟,手底下,都掌管着一帮小丫鬟和小厮。
祝修远筹备酿酒作坊之事,诸事繁杂,所需人手众多,秋雯和夏舞可以帮他处理一部分事务。
这“壮大”后的队伍,离开主宅后,再次得以壮大。
因为言大山,还有府中的管家、管事等,也跟了上来,亦步亦趋,等候祝修远吩咐。
于是,祝修远携了董淑贞,后面跟着秋雯、夏舞,接着是言大山与管家管事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酿酒作坊那片区域走去。
“老爷,经日夜赶工,府中原有的酿酒作坊已经重整完毕,酒窖也正按老爷的吩咐,进行扩容……”
前往酿酒作坊的路上,负责相关事项的管家或管事等便开始汇报情况。
当今天下,但凡一般富足人家,都会自己酿酒的。这座府邸,原本就是徐王府,这徐王府鼎鼎大名,自然也有酿酒的作坊。
只不过后来徐王府衰败,改造成了皇家园林,府中的酿酒作坊自然也就荒废了。
祝修远要开展酿酒大业,在府中酿酒,正好可将荒废的酿酒作坊修整一番,投入使用,倒也省却了许多琐事……
至于酒窖,倒是一直都在使用着,比如董漱玉收集起来的宫廷御酒,就存放在其中。
只是祝修远觉得小了点,不够大,于是趁着修整酿酒作坊之机,顺道将酒窖扩容。
“老爷,酿酒用的器具,还有老爷特意交代的什么蒸馏器,以及粮食等等,都已经备妥,随时可以取来使用。”
“老爷,小的遵照老爷吩咐,全城范围内高价聘请酿酒师傅。但是……有名的酿酒师傅都在各位高官王侯的府邸,小的实在请不动……”
“不过老爷请放心,小的后来发现,陛下赏赐下来的众多仆人中,竟有数十酿酒的好手,已被分配到各处田庄劳作……小的已着人将他们悉数带回,今日下午便能抵达。”
……
“好,你们都做的不错!等我们江城伯府的酿酒作坊成功之日,你们通通都有赏!”祝修远笑道。
众人自然是喜不自禁……
不一时,一行人来到酿酒作坊,祝修远等人进去逛了一圈,规模挺大,不错!
接着又巡视了酿酒用器具、粮食等等,准备充足,也挺不错。
最后,祝修远去了酒窖。
酒窖是存放成品酒的地方,里面躺了十数个大缸,每缸都有一人高,每一只大缸中都装满了美酒。
这是祝修远吩咐下人们直接从别的酒庄买来的,耗费巨资,他准备用这些酒试验蒸馏之法。
若要等自己酿出酒来之后,再去试验蒸馏之法,那就太迟了,祝修远准备齐头并进。
除了这十数缸美酒外,腊八节那天,董漱玉收集起来的宫廷御酒,也都存放在此窖中。
所以酒窖这个地方,不是谁都能进来的,酒窖的门口有人严格把守。
于是,就只有祝修远、董淑贞,还有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最后是言大山,他们五个人进了酒窖。
其余的什么管家管事等,通通都等在外面。
“哇!原来这里面这么多酒坛子呀!”
董淑贞紧紧抱着夫君的手,跟着祝修远的步子,亦步亦趋,不过她脑袋四下张望打量,一脸震惊,眼中颇有好奇之色。
“夫君,好香!这里面的酒好香!”
董淑贞吸了吸琼鼻,拉着祝修远,硬生生改变方向,好奇的走向一个大酒坛子。
祝修远苦笑,也不阻拦,任她拉着,走到一个大酒坛子前三尺处站定。
秋雯、夏舞,还有言大山等,也纷纷变道跟了过来。
这酒坛真的很大很高,几乎与一米八的祝修远下巴齐平。
董淑贞的头顶,才只到他脖子的位置,所以这酒坛竟是比董淑贞高出了两个头。
“夫君,我想看看这坛子里面,这么大一个坛子,应该没有装满吧?”
董淑贞仰头看着这高大酒坛,然后又仰头看着祝修远,满脸好奇,伸手指着大酒坛。
这就像一个爸爸拉着一个三岁的女儿出门,这三岁的女儿,看见一辆车,便伸手指着那车好奇问道:“粑粑,那是什么呀?”
祝修远现在就有这种错觉。
可是董淑贞都这么大了……
“酒坛有什么好看的,里面不就是酒么,你都喝过了,这坛子里面的酒,与你喝过的酒并没有多大差别。”
祝修远稍稍脸黑,他这个小娘子,以前真是被岳父大人关得严了,至今为止,看到没见过的东西,还是十足好奇。
什么都想看一眼……“不,人家要看,要看,这么大的酒坛子,人家还是第一次见呢,夫君……”
董淑贞又开始撒娇了。
娇声腻气,手摇跺脚,似乎只要祝修远不答应,她就不会停下来似的。
众人见此,夏舞和秋雯两个丫鬟都掩嘴偷笑。
小姐向姑爷撒娇,是她们喜闻乐见的事,似乎这能让她们体会到一种“和谐美满”的感觉。
而两个丫鬟身后的言大山,他手脚四肢发紧,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好,好,那我们就看一看……”
祝修远败下阵来,他这娘子真是他的克星,他最受不了这个了。
董淑贞又一次胜利,高兴的蹦跳起来,可是她蹦跳起来的高度,也才只比这高大的酒坛高出那么一点点。
得了夫君的允许,董淑贞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她首次松开祝修远的手,扑向酒坛,两手伸出,攀着坛口,双足一点,她就想爬上这酒坛。
“娘子小心,危险!”
祝修远吓了一跳,危急之间,他忘了董淑贞怀有功夫的事,她想跃上酒坛,应该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祝修远一个箭步冲上去,两手分别抓住她的胳肢窝,再往后一抱,将她“取”了下来。
“诶夫君……”
董淑贞两手乱舞,可是那高大的酒坛终究是离她而去了。
“夫君你拉人家做什么?”
董淑贞鼓着腮帮子,稍稍不满,在那生闷气。
“那样太危险了,来,坐我肩上,为夫抗着你看,别上酒坛……”
祝修远蹲下身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董淑贞顿知其意,忙挪凑相就,兴奋的坐上去,一张小脸儿都笑出了花儿来。
祝修远按住心口的小腿,叫道:“坐稳了”,然后站了起来。
董淑贞“啊”的叫着,扶住了他的脑袋,然后就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随着祝修远站起来,她整个人拔高了一大截,超过了大酒坛的高度,她可以看见酒坛上的封皮了。
“大山,还愣着做什么,去把酒坛上的封皮揭开,好让娘子瞧一瞧坛子里面。”
祝修远咧着嘴,他这娘子看起来小小只,但她练有武艺在身,还真挺沉的,不过他身子骨虽虚,但也还能顶得住。
“是,恩公!”
言大山忙一步跨来,他身材高大,抬手间便将酒坛上的封皮掀开,顿时,一股明显的酒香扑鼻而来。
“夫君,再近点!”
董淑贞上半身稍稍前倾,两手抱着祝修远的脑袋,伸长了脖子,往那酒坛中瞧去。
“好咧!”
他往前走了一步,与大酒坛的“肚子”亲密接触。
“娘子看清楚没有,是不是除了酒水之外,别无他物啊?”
“哇,这么一大坛子酒,得要喝多久才能喝得完呀?”
董淑贞坐在他肩上,上半身稍稍前倾,两手松开祝修远的脑袋,改为搭在酒坛的边缘,相当于半趴在酒坛上面。
祝修远虽然看不见她的脸色,但也能想象得出,她现在一定满脸的惊奇与满足之色。
“这酒坛这么大,跟个浴桶似的,要是在这一大坛美酒里洗个澡……”
董淑贞半趴在硕大的酒坛上,不安分的动着,跃跃欲试。
祝修远额头顿时冒出两条黑线,在酒坛子里洗澡,亏她想得出来。
“娘子你应该看完了吧,为夫放你下来,这酒坛的封皮不能掀开太久,不然都没有酒味儿了。”
祝修远抓紧了心口附近的小腿。
老实说,祝修远还真怕她一个纵跃,跳入这硕大酒坛中“洗澡”。
董淑贞说得出,基本上也做得出来。
“哦,好吧!”
董淑贞声音中满是不舍,她其实还想偷偷用手舀一捧酒水偷喝来着。
祝修远后退一步,缓缓蹲下身,将她放了下来。
言大山则将封皮重新盖上。
“好了走吧,这酒坛就是大了一些,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祝修远拉了董淑贞便走。
董淑贞恋恋不舍,刚才,她整个脑袋都放在坛口上面,嗅到了许多酒香……她现在口中生津,喉咙干燥,真的好想喝酒呀!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偷酒喝的好时机,还是陪夫君要紧。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穿过十数个大酒坛,来到酒窖最里面的位置。
此处摆放了一些小酒壶,这就是董漱玉收集起来的宫廷御酒,被收藏在了这里。
董淑贞的视线一下子就被这些小酒壶所吸引。
她记得,腊八节那天,她与两位丫鬟偷酒又偷菜,结果她才喝了半壶,就已经醉了……
这种宫廷御酒果然不一般,十分香醇,董淑贞现在都能回忆起那种美妙的滋味。
她本来就感觉口渴,想喝酒,现在见了这些小酒壶,想起它们的美妙滋味,她就更加走不动道了。
不过祝修远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些小酒壶上面。
他径直走向小酒壶的对面,那里有块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
因董淑贞紧紧抱着他的手,祝修远往石碑处走,她也就被带着跟着往那边走。
但她整颗脑袋却是转了过来,盯着那些小酒壶……
祝修远的注意力已被石碑所吸引,并未发现这一幕。
他只感觉抱着他手的娘子,脚步有些重,就像是轮子生锈了般,有种滞涩感。
但他也没有深究,只当董淑贞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吧。
拖着董淑贞往前走,他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秋雯、夏舞,还有言大山,他们三个却是注意到了董淑贞的异常。
秋雯和夏舞,她们两个,是那次偷酒与偷菜的同犯,她们自然也发现了那批小酒壶。
再结合小姐的异常,两个丫鬟顿时知道,小姐恐怕又嘴馋了。
本着为小姐排忧解难的心思,夏舞眼珠一转,瞧了眼那批小酒壶,又看向董淑贞,计上心来,并对董淑贞招了招手。
董淑贞两眼一亮,轻轻松开祝修远,蹑手蹑脚的小跑过来……
祝修远已被石碑所吸引,并没有发现她们的小动作。
言大山虽然跟在祝修远身后,但他却瞥见了恩母她们的小动作。
但他十分理智,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与恩公一起蹲下,盯着那石碑。
言大山隐隐猜到了,恩母她们将要做什么。
他作为一个仆人,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搅合进去。
过了一会儿,言大山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稍稍侧头,往后面望去。
果不其然,言大山猜中了。
恩母,还有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她们三个……正在那偷酒壶!
言大山一眼看去,正好瞧见恩母提了一只酒壶,鬼鬼祟祟,轻手轻脚,将之塞入衣服里藏起来的画面。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则从旁协助,帮忙整理衣服,以便他人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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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3.没醉
恩母她们挺忙的,并未发现言大山。
但言大山也没多看,匆匆瞄了眼后就立即撤回视线,不敢再看。
恩母,作为伯府的女主人,竟然趁恩公被石碑所吸引之际,偷拿酒窖里的美酒……
言大山总感觉这事儿有些不太真实。
是他眼花了吗?
不,言大山确定没有看错。
他心里想着这些事,两眼盯着这石碑,但上面的字他一个也没有看进去。
他在想,恩母偷酒之事,要不要告诉恩公呢?
言大山的视线从石碑上移开,悄悄瞄了眼恩公。
祝修远神色认真,正逐字研读着石碑上的碑文,对身后正在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言大山犹豫不决,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由再度侧头,往后面的“案发现场”看去。
这一次,换恩母与夏舞一起,帮秋雯在衣服里藏酒了。
并且恩母还扮演了“望风”的角色。
所以言大山一眼看去,正好与恩母鬼祟的视线对上。
董淑贞惊慌失措,眼睛都吓圆了。
不过她见只是言大山发现了,夫君并未发现,遂瞬间稳住阵脚,并瞪了言大山一眼,恶狠狠的。
再搭配一个挥舞小拳头的动作。
这双小拳头,曾将言大山揍出心里阴影,他是怕了,并且恩母那眼神,恶狠狠中带着警告……他心里无比骇然!
于是言大山立即转回了头,不敢再看,心中也绝了告状的心思。
又过了一会儿。
董淑贞三主仆走了过来。
她们纷纷躬着身子,顺着祝修远的视线,也看向那刻满了字的石碑。
“夫君,这上面说的什么呀?”
董淑贞忽然问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变得非常温柔,与往日大异,有种犯了错误讨好的意思在里面。
她这是做贼心虚。
秋雯、夏舞,还有言大山,他们三个知情人,一听她这个声音,立即就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貌似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众人只见董淑贞将脑袋凑过去,下巴搁在祝修远肩上,与之并头,看着那石碑,并温柔的扶住了祝修远的肩……
有种讨好的意思在里面。
秋雯、夏舞,还有言大山,三人嘴角都轻轻抽动着。
董淑贞如此言行,不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夏舞顿时脸色泛白,要是被姑爷知道,她撺掇小姐偷酒的话,姑爷会不会骂她呢?
秋雯则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自小跟着小姐,对她的一些脾性可谓熟悉。
要是说,董淑贞忽然“不打自招”,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做的错事讲出来的话,秋雯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以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
众人心思各异,但祝修远却心无旁骛,他根本就没有发觉董淑贞言行的异常。
他蹲在地上,正逐字逐句的研读,硬是将整块碑文都看了一遍。
良久之后。
祝修远终于看完了。
不过他蹲在这里蹲了许久,忽然站起来,脑袋还有点晕,身体摇晃欲倒,大概跟贫血有关。
“夫君小心!”
一直在旁边“不自觉讨好”的董淑贞,见此吓了一跳,忙合身扶住了祝修远。
“夫君你这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瞧大夫啊?”
董淑贞本就不自觉的讨好着祝修远,现在,又恰逢他差点栽倒,这就更加给了董淑贞献殷勤的机会。
她甚至都快将比她还高大的祝修远抱在怀里,把他当成一个婴儿来对待了!
过度关心!
秋雯和夏舞见此,不由直捂脸,她们这个小姐,也真是……有够奇葩的。
“没事,我没事,就是蹲久了有点头晕,等一会儿就好了……咦,娘子,你身上藏了什么东西,好硬啊!”
祝修远忽然一愣,捂着额头的手不由撤下,侧了头,看着一脸殷勤的娘子,面色诧异。
却原来是董淑贞方才急着献殷勤,手忙脚乱,竟忘了避开藏有酒壶的地方,这酒壶乃瓷器,比较硬,她就那么直接怼上去,祝修远不觉得奇怪才怪。
董淑贞一听这话,整个娇躯都是一颤。
她仰头望着夫君,在夫君那“灼灼”目光的“照射”之下,她眉梢颤动,面色骇然,甚至都快哭出来了。
她方才一直就在脑补,如果夫君发现她偷酒的话,会如何……
她这纯粹就是自己在吓自己了。
以至于一听祝修远的这句话,人家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并未怀疑她偷酒,但她下意识就认为祝修远已经发现了……
就在董淑贞即将竹筒倒豆子般“不打自招”之前,夏舞适时站出笑道:“哦,姑爷,那是小姐佩戴的一块玉佩,这玉佩比一般的都大,不太方便,所以小姐甚少佩戴。”
“哦!”
祝修远点了点头,并未深究,拉了董淑贞的手便往外走。
“在此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该出去了……”
董淑贞重重的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夏舞,投去一个赞许的眼光。
夏舞则笑了笑,为小姐排忧解难,是她“狗头军师”义不容辞之事!
同样跟在后面的言大山,不自觉瞥见了恩母她们的眼神交流,他不由自主往恩母看去。
董淑贞脸色顿时一变,眼神也跟着锐利起来,盯了眼言大山,眼神恶狠狠,并暗中挥舞了一下小拳头。
言大山顿时低下了头去,不敢乱看,只闷头走路。
……
一刻钟后。
酿酒作坊中,祝修远亲自指挥,众下人齐齐动手,摆弄着一套奇形怪状的器具。
据伯爷所说,这个奇怪的器具,是用来蒸什么酒的,诶,反正他们也不太懂,只需遵照吩咐做便是了。
没错,从现在开始,祝修远便要开始试验蒸馏之法了!
准确来说,除了蒸馏之外,还有勾调,或者说勾兑。
直接蒸馏出来的酒,太烈,全是酒精味儿,其实并不好喝,估计跟直接喝消毒酒精无异。
还需要加入一些其他的酒,中和一下,变成调味酒,形成其独特的风味。
正所谓“发酵生香,蒸馏提香,勾兑成型”,祝修远走的是现代白酒的路线。
蒸馏简单,勾调才是难,估计得需要很长的时间……
酿酒作坊中,祝修远像个大将军似的,在那指挥个不停。
言大山则紧跟其后,只默默的看着。
除了言大山外,祝修远另外的“跟班”,诸如董淑贞,还有秋雯、夏舞两个丫鬟,她们都不在此处。
一刻钟前,他们一行人从酒窖中出来,夏舞忽然捂着鼻子,说小姐身上有一股酒味儿,很是难闻,怕老爷回来发现,然后训斥小姐,建议小姐回屋换衣服。
于是董淑贞主仆三人都回屋换衣服去了。
祝修远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蒸馏上面,并未去想董淑贞她们的问题。
不过言大山心里却是了然,恩母她们借换衣服的理由回房,恐怕换衣服是假,偷偷喝酒,或者藏酒才是真……不过这种事,言大山不好说。
首先,这是恩公与恩母之间的事,他作为仆人,不好多嘴。
其次,言大山怕恩母拿他撒气,又像是揍沙包似的,用一双小拳头将他揍得鼻青脸肿……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又一刻钟后。
酿酒作坊中已满室皆酒香,一股浓郁的酒味直冲鼻子,直欲让人闻而醉倒。
蒸馏成功了!
据祝修远推测,这次蒸馏出来的原酒恐怕得有七十度左右。
众人都是啧啧称奇,猛的吸着鼻子,单单闻着这股酒味儿,有的人就已经脸红,言行失态,已然醉了。
“恩公,这酒……好烈!”
言大山站在祝修远身侧,两眼盯着那泊泊流出的“清泉”,喉咙不停耸动。
“现在出来的酒还不能喝,有毒,在稍等一会儿,你就可以尝尝了!”
祝修远知道,这言大山其实是个酒鬼,不过平时他极少饮酒,因为他要保持头脑清醒,他始终没忘了他的职责。
方才在酒窖中,数十大缸美酒,那里面的酒香味儿也十分浓重,但言大山并未表现出酒鬼的一面。
可是现在,这种蒸馏出来的酒,酒精浓度达到了一个新高,单凭粮食酿造工艺,是酿不出这种程度的美酒的!
那股酒味……太浓,太冲,简直就像有形之质般,猛地直往鼻子中钻!
这种体验,是新奇的,完全唤醒了言大山体内的“酒虫”。
言大山只顾着吞咽口水,都无暇与恩公搭话了。
祝修远对言大山,及酿酒作坊中其他人的表现还挺满意,不错,蒸馏之法,的确是提高酒精浓度的好方法。
“发酵生香,蒸馏提香,勾兑成型”中,蒸馏提香,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过现在,这原酒除了烈之外,估计没有其他滋味,在祝修远看来,还只是个半成品。
很快,“头酒”流过,接下来的就能喝了。
于是祝修远亲自拿了一个小酒杯,只接了一个杯底的量,递给言大山。
“大山,你尝尝这个酒,这酒很烈,要慢慢尝!”
“多谢恩公!”
言大山两手接过酒杯,迫不及待,待一看见杯中就只有一个杯底的量时,言大山稍稍一愣,这也太少了吧。
不过言大山不敢问,酒多酒少,都是恩公赏的,他哪敢嫌少。
他先凑近酒杯闻了闻,铁塔般的身体都轻颤了一下,那是兴奋与激动。
然后,言大山就一口干了!
一口干了!
“嘶……咳咳咳……”
言大山顿时脸红脖子粗,手捂脖子,伸着舌头,咳嗽个不停。
“你看看,我都说了,让你慢慢尝,你这样一口干下去,又是第一次喝这种烈酒,不出问题才怪……”
“恩公……好酒,这真是好酒……够味!”言大山猛地吸气,像只二哈。
“好个屁,这只是半成品,除了烈之外能有什么滋味!以后都不要喝了。”
“呃……恩公说得是!”言大山言不由衷。
“夫……君,夫君,夫……君,小……小夫君……”
忽然,酿酒作坊外面传来董淑贞的声音,有些飘忽。
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哒哒哒哒,深一脚浅一脚,她似乎正往酿酒作坊中跑来。
祝修远一听,顿时一愣。
他听出来了,董淑贞的声音……似乎像是喝醉了酒。
这很明显,不仅祝修远听出来了,就连言大山,还有酒坊中的伙计们,他们也是一愣,纷纷停止手中的活计,呆呆的望着酿酒作坊的大门。
祝修远心下奇怪,娘子怎么喝醉了呢?
他心下思忖,方才不就是去酒窖中逛了一圈么,莫非闻了酒窖中的酒味竟然闻醉了?
不对呀,董淑贞以前就经常偷岳父大人的酒来喝,拥有一定的酒量,甚至比祝修远的酒量都好。
可是,从酒窖中出来后,祝修远并没有醉酒的感觉!
按理说,董淑贞酒量比他好,也不应该醉酒才对呀!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祝修远心里诧异,忙疾步迎了出去。
这董淑贞该不会是去酒窖中逛了一圈,闻了酒香,勾动肚中酒虫,然后跑去偷了岳父大人的酒吧?
有这个可能……
咚!
正疾步迎出去的祝修远,刚刚走到门口,却不想董淑贞恰好也在此时蹿进来。
两人顿时撞了个满怀。
“娘子,你又喝酒了?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了?”
祝修远嘴角动了动,没错,董淑贞的确喝酒了,因为他已经闻到了一股香醇的酒味,来自董淑贞身上。
“小……小夫君!”
董淑贞将脑袋仰起,稍稍有些懵,待看清楚祝修远的脸后,便立即抱住了他的腰。
祝修远嘴角一扯,低头瞧去,只见她那肉嘟嘟的小脸儿已然红彤彤,那是喝醉了酒的潮红,直接红到了耳根。
“我没醉……还能接着喝,夫君,小夫君,我们一起去喝酒吧……”
董淑贞摇头晃脑,两手抱着他的腰,似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并仰着一张小脸儿,潮红满面,带着纯真的笑容。
“我们有……三大壶美酒,妾身才……才喝了一壶……嘿嘿嘿,秋雯和夏舞都不敢喝,小夫君,我们去喝吧……一人一壶……”
“什么,你喝了一壶的酒!天啦,你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祝修远脑仁疼。
“不……妾身没有醉,还能接着喝……”
董淑贞喝醉酒之后,力气小了许多,但祝修远也难以将之按住。
她抱着祝修远的腰,摇来摆去,连带着祝修远也被她带得左摇右摆。
“娘子你醉了,不能再喝了,快随为夫回房休息!”
“嗯?”
忽然,董淑贞整个人都不动了,保持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两只大眼咕噜噜乱转,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娘子你这是?”
“好香,这里有美酒……我要喝!”
董淑贞忽然大叫一声,摆脱掉祝修远,脚步虚浮,径直扑向蒸馏用的蒸馏器。
准确来说,是蒸馏器的“出水口”,一根竹管,正往外流着刚蒸馏出来的原酒,清澈如一股清泉。
“那是烈酒,不能喝!”
祝修远大惊失色,怪叫一声,猛扑了过去,他要将娘子抓回来。
董淑贞本来就醉了,要是再喝这种刚蒸馏出来的烈酒,只怕会出问题!
岂不知,就连言大山这样的酒鬼,才喝一个杯底的量,就被呛得脸红脖子粗。
董淑贞虽有一定的酒量,但肯定比不上言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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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辣
祝修远大惊失色,猛扑过去,想将董淑贞拉回来。
董淑贞虽然醉酒,脚步虚浮,但她身怀武艺,身体敏捷,仍远异于普通人。
祝修远一抓之下,却是捞了个空。
这里到蒸馏器的距离,也就三丈左右,以董淑贞冲过去的速度,恐怕眨眼间就到了。
祝修远心急之下,没有注意脚下,捞空之后,仰面栽倒,径直扑在地上。
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恩公!”
始终以“保护恩公安危”为职责的言大山,立即反应过来,大叫一声,连忙跑过来搀扶。
酿酒作坊中的其他伙计们,还维持着方才暂停的姿势,一动不动。
有的看着主母,歪歪斜斜的正冲向蒸馏器,有的则看着摔了一跤的伯爷。
他们都是普通人,加之没有言大山那种强烈的责任心,因此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
在伙计们的眼中,这一刻仿佛已经凝固了。
“不用管我,快去拦住她!”
祝修远两手撑地,将脑袋抬起,两眼盯着正歪歪斜斜向蒸馏器冲去的董淑贞,眼中透着骇然,口里却在大声对言大山进行吩咐,几乎声嘶力竭。
言大山的反应也够快。
他心知那蒸馏酒的厉害,曾让他都脸红脖子粗,辣的舌头喉咙一起疼。
虽然是好酒,但也太烈了,不适合恩母那样的女子饮用。
于是言大山立即调头,不及回应恩公,拔腿便往恩母追去。
“千万不能让她喝……”
调头的言大山,身后又传来恩公的补充。
言大山顿感肩上的责任沉重,于是加快脚步,在离蒸馏器只有一丈距离的时候,他终于追上了恩母。
“恩母,快停下!”
言大山大吼一声,一手伸出,想抓住董淑贞的肩膀。
可是……言大山的手在即将接触到她肩膀的时候,言大山却迟疑了,生生止住。
因为言大山忽然想到,这不是一般女子,这是恩母啊。
他就这样去抓恩母的肩,实在太不妥了!
首先,他始终谨守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恩公身边的一个随从,一个跟班,身份低微。
而恩母身份高贵,乃是恩公之妻,他作为一个仆人,跑去抓恩母的肩膀,不妥,大大的不妥!
其次,则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
言大山是个厚道人,也是个根深蒂固的古代人,这条“戒律”,他一向严格奉行!
再说了,昨日在花满楼,他与“准恩母”寇婉婉的二师姐动手,不甚失手揍了她心口附近一拳,虽是无心之失,但也被恩公重重的说教了一回。
言大山后来也自我反省过,他觉得,恩公说得很对……
诸多原因之下,总之言大山迟疑了。
他这一迟疑,董淑贞便像只滑溜的鱼儿,眨眼间就蹿了出去。
一丈的距离,对董淑贞来说,其实就是一步!
她一步就冲到蒸馏器近前,两腿一弯,俯身蹲下,将脑袋凑近“出水口”的那根竹管。
然后稍稍歪着脑袋,张大小嘴,准备直接吞咽刚刚蒸馏出来的原酒。
“小姐,小姐……”
此时,夏舞和秋雯两个丫鬟跑了来。
她们气喘吁吁,显然跟在后面追了许久。
“大山你发什么呆,快去拦住她!”
祝修远还趴在地上,两手撑地,抬起了头,因见言大山竟关键时刻掉链子,他急得拍地大叫。
“拦住她,她不能再喝那个酒……”
冲进来的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住了他,将他往上拉。
“快去,拦住你家小姐!”
祝修远见是夏舞,忙对她吩咐,声音很大很急,脸上五官都扭曲了。
夏舞见此,顿时不敢怠慢,立即松开祝修远,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言大山经祝修远一吼,已然醒悟过来,忙再次追过去。
不管怎么说,先拦下恩母再说。
因为这种酒真的很烈,很辣!再者,恩公的反应是如此的强烈,他感受到了祝修远的着急,都快抓狂了。
于是,“不管那么多先拦下恩母”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当夏舞和言大山两人跑近,一左一右,拽着董淑贞两个手臂往后拉的时候,董淑贞早已将小嘴罩在那根小竹管上面,将之含住。
并且,她两个肉嘟嘟的腮帮子一起一伏,一鼓一陷,竟是在用力的吮吸小竹管中流出的原酒!
这个时候,祝修远在秋雯的搀扶下,才刚从地上爬起来。
要是他看见了这一幕,估计得胆战心惊,吓得再摔一跤不可。
那可是六七十度的高度酒精啊!
你喝就是了,竟然还鼓着腮帮子用力的吸……
这不是白开水!
啵!
随着言大山和夏舞发力,拽紧她两个手臂,往后一拉,董淑贞整个人都被拉得往后移动。
自然,被她含在口中的小竹管,也就脱离了她的“吮吸”,还发出一声轻响。
“娘子!”
爬起来的祝修远,大叫一声,立即冲过去。
也不知道言大山和夏舞有没有赶得及,在她喝酒之前将之阻止。
祝修远很急,三丈的距离,他很快就冲过去了。
这个时候,言大山和秋雯两人,刚刚才将董淑贞拉开。
董淑贞整个人都不动,浑身僵硬,好似被点了穴道般。
“她喝了没有?”
祝修远坐在地上,替代言大山的位置,将董淑贞拉过来,使之上半身躺在他怀里。
夏舞和秋雯两个丫鬟,则从旁协助,仔细观察着自家小姐。
“喝了,好像还喝了不少!”退到一边的言大山回应道。
祝修远心里一沉,立即看向董淑贞的脸蛋。
只见她满脸潮红,小嘴紧闭,腮帮子鼓鼓,口中貌似还含着什么东西。
她眉头紧皱,两眼瞪得溜圆,浑身绷紧,有些僵硬,被祝修远抓紧的两手似乎还有些颤抖。
祝修远一看她这个样子,立即就知道她的确喝了,还喝了不少。
嘴巴里竟还含着一大口,没有吞咽下去。
“快吐出来,别吞下去!”
祝修远顾不得其他,立即改变姿势,将之从仰躺改为俯卧,并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脸蛋儿,顺手抚其背。
“小姐,快吐出来!”
“小姐,别吞下去,吐出来……”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也在旁边协助,手忙脚乱。
“你们速去调一碗蜂蜜水来。”
祝修远轻轻拍着董淑贞的脸蛋儿,对言大山他们吩咐:“哦,对了,昨日似乎新买了一筐橘子,也全部搬来!”
言大山领命,带着酿酒作坊中的伙计们忙去了。
调蜂蜜水的调蜂蜜水,搬橘子的搬橘子……整个酿酒作坊中顿时一片忙碌。
“哇!”
忽然,正俯身躺在祝修远腿上的董淑贞,终于小嘴一张,将口中含着的那口原酒吐出。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立即掏出手帕子,给董淑贞擦嘴。
祝修远则将之板过来,从俯卧变为仰躺。
众人看去,只见董淑贞小嘴大张,伸着舌头,不停吸气,一张肉嘟嘟的小脸儿稍稍扭曲,两只大眼中满是痛苦之色,眼角似乎还滑落了一行清泪。
她这是被辣出眼泪来了。
“夫……夫君……”
董淑贞握紧了祝修远的手,吸气间还叫着“夫君”二字,两眼也看着他,眼中满是痛苦之色。
祝修远感受到了她握紧着他手的力道,抓得很紧,两腿也感受到了她腰背处的紧绷僵硬,甚至还轻轻颤抖。
她现在正难受着。
估计她现在腹中如火烧,喉咙如利剑穿透,口舌间有火焰在跳跃……
“先别说话,尽量深呼吸,再等等,蜂蜜水马上就来了,马上就好了……”
祝修远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给她擦眼角的泪痕。
董淑贞轻哼了一声,并稍显费劲儿的点了点头,表示她听进去了。
很快,言大山他们返回。
他们带来了一群小丫鬟,还有一陶罐的蜂蜜。
这是纯天然的蜂蜜,在这京城中,价格高昂,非一般人家所能享用。
加之古代缺糖,天生带着甜味儿的蜂蜜,自然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不过江城伯府正好就是非一般人家,蜂蜜这种东西,在普通百姓眼中,乃是顶级奢侈品,但府中却是有存货。
另外,祝修远特意交代的橘子,还剩了大半框,也被一起搬了来。
言大山及酿酒作坊中的伙计们,完成任务后,便一起退了出去,将那群小丫鬟留了下来。
在秋雯和夏舞两个大丫鬟的指挥下,一众小丫鬟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一碗蜂蜜水便调好了,这其实并没有多大难度。
“来,娘子,喝了这碗蜂蜜水,可以让你快些好起来。”
祝修远扶起董淑贞,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再亲手接了蜂蜜水,端着喂她喝。
董淑贞喝了不少蒸馏出来的原酒,酒精度太高,她恐怕有酒精中毒的隐患。
其实这个时候,最好是喝点葡萄糖。但现在没有这个条件,用蜂蜜水,或者用糖水代替也是可以的。
董淑贞两手轻轻捧着这碗,咬着碗的边缘便开始大口的喝。
她虽然醉酒,但心里也知道,夫君让她喝这蜂蜜水,肯定是有用的,她选择无条件相信……
喝完一整碗蜂蜜水,一只剥好了皮的橘子又送了来。
橘子富含维C,醉酒之后吃一些,也是有好处的。
祝修远亲自将橘子掰开,一瓣一瓣的喂她吃,董淑贞两只大眼晶莹,眸光灿灿,还含着被烈酒辣出来的泪花。
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小嘴却是动个不停,一瓣又一瓣的被祝修远喂食着,看起来十分可爱。
喂完橘子,祝修远顺势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
董淑贞方才不仅被辣得流眼泪,还冒了细汗,打湿了鬓角发丝,不规则的贴在脸侧,看起来有些乱。
又喂了一碗蜂蜜水后,董淑贞已然好了许多。
于是祝修远亲自将她抱回房,由秋雯和夏舞两位丫鬟打理一番后,躺上卧榻开始休息。
没一会儿,董淑贞就已沉沉睡去。
祝修远守了一会儿,见无大碍,便吩咐秋雯和夏舞好生照看,他则又返回酿酒作坊,继续试验蒸馏之法……
眨眼间,时间来到中午。
祝修远从酿酒作坊出来,径直去了主宅,董淑贞的闺房,准备瞧瞧董淑贞的情况。
他走到房门前,刚想伸手敲门,忽然,他听见屋中传出一个说话的声音。
祝修远好奇,忙侧耳倾听,只听一人说道:“小姐,今天上午真是吓坏奴婢和秋雯了,那种酒那么烈,小姐却喝了那么多……”
这是夏舞的声音。
“虽然很难受,但我现在已经好了,你们看,我都可以起来走路了……”
这是董淑贞的声音。
“小姐,还不行的!姑爷临走前特意吩咐过,说需要睡到下午才好……还有这个蜂蜜水,姑爷也说了,让小姐醒来就接着喝……”
这是秋雯的声音。
“咦,这罐蜂蜜怎么少了那么多呢,秋雯,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没有,小姐,奴婢没有偷吃……”
然后是吸溜口水的声音。
……
祝修远站在房门外,苦笑着抹了把脸,看来董淑贞恢复的时间比他预计的快。
到底是练武之人呐,身体素质就是好,不能以常理度之。
咚咚咚!
祝修远在门外偷听半晌,最终敲响房门。
随着房门一响,屋内说话之声立即止住。
安静了一会儿。
祝修远料想,董淑贞应该慌乱的爬上卧榻躺好了吧。
果然一会儿后,屋中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吱呀!
房门打开。
“姑爷!”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欠身行礼。
祝修远点了点头,举步进屋,探头往屋内瞄了眼,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床铺的外侧。
看不见内景,静悄悄的,他料想董淑贞应该正在装睡。
“娘子没有什么问题吧?”
祝修远一边走进,一边小声问道。
“姑爷,一切都还好,小姐并没有什么问题。”
秋雯紧跟上来回答,夏舞则在后关门。
祝修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也不点破,径直走进董淑贞的绣塌。
两个丫鬟分左右跟在他身后。
走近塌前,祝修远俯身瞧去,只见董淑贞正仰卧其上,盖着一床蚕丝被,睡得安稳,两眼轻轻闭着,呼吸均匀,一动不动。
一幅陷入熟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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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美酒
祝修远若不是在门外听见了她们之间的聊天,他铁定就认为董淑贞是真的睡着了,并不是装的。
“娘子?”
祝修远轻声唤着,顺便坐上床沿,用手在她小脸儿上摸来捏去。
但董淑贞不为所动,依旧在装睡。
祝修远玩心忽起,那手忽然划过她的下巴,搁在董淑贞脖子间,轻轻的挠动着。
董淑贞怕痒,无论是咯吱窝,还是脖子的位置,她都怕有人来挠痒痒。
祝修远知道她在装睡,他就要看看,如果挠她脖子的话,她会不会“破功”,笑着一蹦而起。
其实,祝修远那手划过她下巴,往她脖子间钻去的时候,她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下,虽不太明显,但逃不掉一直仔细关注着她的祝修远。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心里都为小姐捏了一把汗……
祝修远嘴角上扬,搁在她脖子间的手动了,轻轻的挠着。
董淑贞两眼轻轻闭合,眉梢不停轻颤,腮帮子也跟着动了一下,明显是咬紧了牙关的模样。
祝修远嘴角的弧度加大,搁在她脖子间的手继续挠动,他要看看,董淑贞究竟能忍多久。
“唔……”
忽然,董淑贞看似无意的一个翻身,并顺手推开盘踞在她脖子间的手,就像是在梦中拍打蚊子般,下意识的举动。
并从仰躺变为侧躺,背对祝修远。
“姑爷……小姐……还没醒……”
身后,夏舞犹犹豫豫,话只说了一半。
但祝修远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想替董淑贞解围。
祝修远咧嘴笑了笑,不再继续捉弄装睡的董淑贞。
他从床沿上起身,意味深长的盯了眼夏舞,然后吩咐道:“你们两个轮流去吃饭吧,也把娘子的饭菜留下,等她一醒来就可以吃到热菜热饭。”
“是,姑爷!”
秋雯和夏舞欠身行礼,心里却齐齐松了口气。
方才,她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祝修远刚出房门,迎面就遇到董漱玉。
她面色稍显焦急,正快步而来。
“贞儿怎么样了?我听府中的下人说,贞儿喝醉了酒?还吐了?”
“呃……已经无碍了,难得漱玉你赶回来,她正在里面休息呢。”
祝修远单独面对董漱玉,心里稍稍有些尴尬,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如往昔的模样。
董漱玉既然来了,并进屋探看,于是祝修远也重新进屋,陪着她一起去看装睡的董淑贞。
“诶,你怎么喝这么多的酒呢?”董漱玉坐在床沿,帮自家妹妹掖了掖被子,“以前爹爹就严令你不准喝酒……诶……”
董漱玉心里担心,想好好的说一说她,可是自家妹妹尚处梦中,说了也白说,董漱玉只得连连叹气。
祝修远站在旁边,嘴角扯了扯。
那董淑贞还保持着侧卧面朝里面的姿势,一动不动,貌似睡得很沉。
但他知道,董淑贞正在装睡,她其实知道他们来了,听见了他们所说的话。
祝修远眉头一动,仔细瞧了瞧董漱玉的神色,她果然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祝修远心里不觉好笑,这董淑贞,装睡哄了他,现在又来哄她姐姐。
“罢了,既然贞儿还没醒来,我就不多说什么,你好生休息吧!”
董漱玉说着便起身,看向祝修远,小声问道:“我听下人们说,修远已经酿出了一种美酒?十分香醇,十分甘冽?我可以去瞧瞧吗?”
“自然可以,请!”
祝修远隐约明白董淑贞装睡的用意了,装睡,可以避免董漱玉或者董诚对她的说教!
这小机灵鬼!
估计这就是她的“经验”。
祝修远和董漱玉再出房门,因两人都没吃午饭,于是就先来到主宅的花厅,准备吃了午饭再去酿酒作坊。
花厅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岳父大人董诚中午一般不回府,中午饭就在衙门中解决。
而董淑贞又在房间中装睡。
所以这偌大一个花厅中,就只有祝修远与董漱玉两个人。
饭间,董漱玉沉默无言,只顾埋头扒饭,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这花厅中的异常气息,不愿多说,以免尴尬。
特别是在发生那件事之后,董漱玉就很少主动找话题与祝修远交谈了,而且还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而祝修远却是彻底放开了。
他想,反正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出了口,他与董漱玉之间,也算是有了肌肤之亲,在他看来,她逃不掉了,始终会成全他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所以,祝修远便找话题来聊。
不过他找的话题,几乎都是生意上面的,茶庄的生意,酒楼的生意,还有酿酒作坊的事等等。
祝修远说个不停,董漱玉便不停的“嗯”,“嗯”,“哦”,“哦”,算作回应。
饭毕,他们就去了酿酒作坊。
董漱玉将全幅心思都放在了府中的生意上面,酒楼尚处筹备阶段,占据了她百分之八十的关注度。
美酒,是酒楼营收中的大头,自然她对此事额外关注。
她仔细了解了蒸馏酒的运作过程,蒸馏出来的原酒有哪些特性,以及以后要如何勾调等等……
祝修远讲解得十分详细。
了解完酿酒之事,董漱玉又返回乌衣巷的酒楼,继续忙碌。
祝修远则留在酿酒作坊中,开始准备勾调原酒……他没有去看董淑贞,免得她继续装睡,以至于错过了吃饭的时间。
蒸馏很简单,祝修远又启用了数十台蒸馏器,加快生产原酒的速度。
难的是勾调!
所谓勾调,就是在原酒中添加一些东西,比如陈酒,比如其他的基酒等等。用以降低酒精度,增加某种风味,把酒品的性质固定下来。
但绝对不是加白开水,单纯加白开水的话,只会更难喝。
江城伯府的酒窖中,那数十缸美酒,其实并不只有一个品种。
它们来自不同的酒坊,都是性质比较稳定的酒,比如黄酒、女儿红、花雕、竹叶青、状元红等等。
祝修远现在要做的,便是做各种组合与配比的试验,不厌其烦,直至找到一款或者数款特色鲜明的美酒……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申时,大概下午四点钟左右。
下人忽然来报,说岳父大人提前回府了,并直往董淑贞房间而去。
祝修远一听,顿知岳父大人应该是听说了董淑贞醉酒的事,因此提前下值回府,衙门的事重要,但董诚也担心自己的女儿。
“不知娘子是否还在装睡?”
祝修远心里好奇,于是吩咐酿酒作坊中的伙计们一句,抽身出来,赶往主宅董淑贞的闺房,准备去凑热闹。
可惜祝修远去晚了一步,他才刚走到房门口,正好碰见从里面出来的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祝修远拱手一礼。
“贤婿啊!”董诚神色稍稍有些不自然,“贞儿她娘走得早,老夫平日里也忙,倒是疏忽了对贞儿的教导,以至于让她如此失态……”“岳父大人请切莫如此说,小婿并没有怪罪娘子,再说她现在还小,相信漱玉再多教导她两年,娘子应该就能长大了!”
“嗯,贤婿你说得不错,老夫会吩咐玉儿好生教导贞儿的。”
董诚神色一动,瞬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就多谢岳父大人了!”
祝修远心里一乐,嘿嘿,有岳父大人发话,就不怕漱玉她跑了。
送走董诚,心情大好的祝修远再入董淑贞的闺房,径直来到她的卧榻前。
秋雯和夏舞两个丫鬟,好似站岗似的分立在他身后。
祝修远往床榻上瞧去,只见董淑贞还在这儿装睡,现在是仰卧的姿势,躺在那一动不动……
“娘子你起来吧,岳父大人已经走远了!”
祝修远坐上她的床沿,脸上带着玩味儿的笑容。
话音一落,董淑贞眉梢颤动了一下,但她仍旧紧闭着两眼,似乎没有听见的样子。
“为夫知道你在装睡,没事了,岳父大人已经走远,他不会再来了。起来吧,为夫不会拆穿你的,再躺下去,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祝修远说着,便去挠董淑贞的胳肢窝。
“啊哈哈哈啊……夫君停手,停手,人家不装睡了……”
董淑贞果然经受不住,两手抗拒着祝修远的手,笑得差点岔气。
……
往后几日,董漱玉是越发的忙碌了。
因为年关将至,再有个十多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除夕之夜与元旦佳节,联合双节。
彼时的元旦佳节,就相当于后世的春节,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没有之一。
再加上除夕,这就不得了了,两个重磅的节日前后紧挨着,那两天的时间,就是一年之中最值得期待的日子。
从朝廷到民间,从高门府邸到普通百姓之家,除夕之夜与元旦佳节这两日,不论贫穷或富裕,所有人都会大办特办一番的。
对祝修远和董家人来说,今年是灾难的一年,同时也是收获的一年。
他们在江州,先有天灾,后有人祸,紧接着更是经历了一番战乱!
数次面临生死危急,可以说是经历了冰与火的考验。
但祸兮福所依,祝修远与董诚两翁婿,也借此步步高升。
祝修远从一介农夫,到江州州衙仓曹的参军事,再到江州司马,最后更是直接一步登天,踏入勋官之列,获封“江城伯”,在京城扎下了根。
如今还是陈皇身边的大红人!
满朝文武,一时不敢撄其锋芒。
董诚,则从江州州衙的录事参军,升到江州刺史,再到京县县令,最后更是成了润州府的府尹大人!
无论是祝修远,还是董诚,他们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得更好了!
所以说,这一年对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也是大丰收的一年。
如今到年关了,必须得好好的庆祝一番。
但江城伯府的女主人,还是个偷酒喝的小顽皮,能干什么?
于是,筹备除夕与元旦之事,就落在了董漱玉肩上。
她还要带着董淑贞这么一个拖油瓶,教导于她,所以说,董漱玉现在既要忙碌酒楼之事,还要筹备除夕与元旦,更是得兼顾着茶庄的生意……
所以董漱玉这几天很忙。
而祝修远呢,除了偶尔关注一下神雷坊、神雷军大营、武举筹备之事外,他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府中的酿酒作坊里。
蒸馏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现在正在攻克勾调的难关。
但勾调实在太难了,这么多天过去了,竟无一丝头绪。
不过,江城伯府酿造出了一种十分香浓与猛烈美酒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京城中传播开来。
古人对美酒的追究,除了香醇之外,其实也在极力的追求烈,也就是酒精含量。
因为粮食酿造出来的美酒,酒精度有上限,再怎么优化酿造工艺,它的酒精度就是那么高。
越是没有的东西,就越追求。
酒精度就是这个东西。
所以,香醇和烈,这是评价美酒的两个重要指标。
江城伯府有甘冽美酒的传闻,自京中“发酵”数日,早已越传越玄乎。
比方说,祝修远有天去神雷坊巡视,驻守在那的周冬犹豫半晌,最后鼓起胆子向他讨酒喝,说什么他想体验一下“闻一下就倒地”的感觉……
蒸馏出来的酒的确很烈,闻多了真的能醉人,但是,远远还没有达到“闻一下就倒地”的程度!
那是酒,不是迷香!
可见那些传言有多邪乎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一时之间,江城伯府,成了城中为数众多酒鬼心目中的“圣地”,都想闯进去一探究竟。
最好亲口品尝一下。
但是,江城伯府终究是伯爵府,不是谁都能擅闯的。
单单这一条,便阻挡了绝大部分的酒鬼。
至于剩下的酒鬼,比如朝中文武等有较高身份的酒鬼,他们其实可以借故,来江城伯府中探究一番的,通过拜访的方式。
但是,这一条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行不通。
因为祝修远头上那顶“克星”的帽子实在是太亮眼了,无人敢接近,本来就唯恐避之不及呢!
并且,许多朝中文武与祝修远是敌对关系……
这一批人,自然不会为了此事,专程前来江城伯府拜访。
不过凡事总有列外,祝修远在朝中虽然“人缘不好”,但也并非没有一个朋友。
最先跑来江城伯府做探究的,是董诚在府衙中的下属,以及他治下江宁县、上元县的县官。
他们这些人,本身就在董诚的治下了,天生就与江城伯府亲近。
所以这些人组团来伯府中做客。
其目的,就是为了见一见那传说中的甘冽美酒。
祝修远热情好客,满足他们的愿望。
将蒸馏出来的原酒取出来,拿给他们看。
众人客气之余,不顾祝修远的劝阻,执意要品尝这原酒,祝修远看在董诚的面子上,就让他们尝一尝。
如此一来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京城中又有了新的传闻。
“江城伯府的美酒,那才是真正的美酒!够烈!够味儿!鄙人以前,喝了二十多年的酒,可是如今看来,那都是些‘马尿’!”
“江城伯府的美酒,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美酒!”
“你们不知道,喝那种美酒,简直就像是在吞咽一团火焰!入口辛辣猛烈,如利剑划过喉咙,吞入腹中后,你能感觉到腹中暖洋洋,火烧一般。哈一口气,那股浓郁的酒气直冲脑门……天啦,老夫饮了大半辈子的酒,从来就没有喝过如此烈的!这才是真正的美酒!”
“我也是,以前曾连喝了几大坛美酒,只求一醉,可是喝来喝去,始终醉不了,始终差那么一点……直到喝了江城伯府的美酒,我醉了,醉的彻底,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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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6.交情?
董诚在府衙中的僚属,与他治下江宁县、上元县的县官等,这些人在江城伯府中做客,并亲口品尝过那种烈酒之后,这京城中,有关“江城伯府有美酒”的传言,第二天便有了“新版本”。
这“新版本”更具体,更直接,更能撩动酒鬼们的心弦。
特别是其中,将其他的酒比喻为“马尿”,评价其为“天下第一美酒”,以及品尝此酒的具体感受,以及“酒气冲脑门”等等说法。
这简直就是一颗重磅炸弹,投入京城这潭深水中,引发滔天巨浪!
江城伯府的美酒,真的就那么烈吗?
真的就那么好喝吗?
真的当得起种种好评吗?
一时间京中热议纷纷,登顶“热搜榜”首位。
但是不管怎么说,京城中的酒鬼们都激动了,都想去那江城伯府探究一番,立刻马上。
然而,祝修远头顶的“克星”帽子,简直“光耀京城”,朝中但凡有点身份与地位的,都不敢或者不肯上门拜访。
其余平民百姓倒是不怕,甚至还很亲近江城伯府。但他们不够格,那可是伯爵府呀!不是谁都能投贴拜访的!
于是乎,第二天的早上,祝修远刚一醒来,就接到府中下人的禀报。
说府邸前面的徐府街上,聚集了许多京中百姓,纷纷探头望着江城伯府的高墙,还猛的吸鼻子,留恋不去。
祝修远哑然失笑,摇头道:“这些人啊,就没有事情可做吗?一大清早的,就跑来我家墙外……真是吃饱了饭没处消化!不用去管他们!”
祝修远这是去花厅吃早饭,他又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忽然驻足。
“咦,我怎生如此糊涂,他们既如此热情,竟一大早就来‘看墙’,显然是蒸馏酒的铁杆‘粉丝’,那我何不借机造造势呢……近日京中虽有传言,但还不够,太原始了……”
祝修远站在那儿,凝眉沉思。
眨眼间,他便想到一些列造势的手段。
其实就现在来说,“江城伯府有美酒”的“话题热度”已经够高了,他只需稍稍引导一番,四两拨千斤,便能达到最佳的宣传效果。
顺便还可以宣传一下即将开业的酒楼!
祝修远盘下来的那座酒楼,规模很大,地段优越,再加上他的新式菜肴、人工温泉,以及正在酿造的美酒等。
可以想象得到,有了这些“硬货”的加持,这酒楼一定能宾客盈门,大赚特赚。
将是茶庄之外的第二个聚宝盆!
这些收益,应该能够支撑一千家将的供给……
“猜猜我是谁?”
祝修远正沉思间,忽然眼前一黑,却是有双小手蒙住了他两眼。
同时身后出来一个声音,捏着嗓子,做了伪装。
祝修远从沉思状态中醒来,他一听这个声音,虽然经过了伪装,但也猜到了,蒙住他两眼之人,除了董淑贞还能是谁?
“是秋雯?”祝修远笑道。
“不是,错了错了,夫……你再猜。”
“那就是夏舞了!”祝修远心情很好,不由逗起了他这个童心未泯的娘子。
“错了错了……”
董淑贞声音变得有些着急,也有些闷闷的,并在他身后连连跺脚,连带蒙住他两眼的手都跟着上下摇晃,“漏光”了。
“哈哈,娘子,为夫一早就猜到是你了!”
祝修远捏住她两手,原地转身看去,果见是董淑贞站在他身后,还在那憋着嘴,有些不高兴。
不过她一听祝修远的话,脸上瞬间绽放笑容,握手成拳,轻轻锤了祝修远一下,嗔道:“夫君又欺负人家!”
……
早饭后,董诚和董漱玉各自去忙碌。
祝修远则前往酿酒作坊,继续尝试勾调美酒。
身后还跟了一串拖油瓶,有董淑贞,秋雯,还有夏舞。
过不一会儿,忽有下人来报:“老爷,刑狱司少司寇大人递了拜帖,登门拜访。”
“少司寇?”
祝修远诧异,自“江城伯府有美酒”的传言有了“新版本”后,祝修远就预感到,恐怕会有些人坐不住。
比如现在还在伯府高墙外张望的普通百姓,他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然,也会有人忍不住登门拜访的。
祝修远只是没有想到,这第一个登门拜访之人,竟然是刑狱司的少司寇大人。
他与少司寇之间,曾有多次“合作”,祝修远自以为,与之的关系不算好,但也不是敌人。
祝修远愣了一瞬,很快就想通了。
对呀,他在朝中的“人缘”那么差,能来伯府中做客的人,真是少得可怜,这少司寇,勉强凑数吧!
“把贵客请到前厅,我马上就过去。”最后祝修远吩咐道。
下人躬身称“是”,然后下去了。
祝修远则回主宅,先洗了把手脸,稍等片刻,料想那少司寇已经进入主宅前厅了,祝修远这才前往前厅去见客。
“少司寇大人!”
“江城伯!”
前厅中,两人见礼寒暄,然后分宾主落座,上茶待客。
“哈哈,江城伯别来无恙?本官听说,伯爷府上新酿了一种美酒,十分甘冽,已被市井之人冠以‘天下第一美酒’的美誉……”
少司寇瘦高瘦高的,人比较精瘦,脸上有一条刀疤,从耳根延伸到嘴角。
他这条刀疤非常奇怪,当他笑的时候,刀疤“点缀”在脸上,看起来颇像台上表演的小丑。
而当他发怒的时候,这条刀疤就格外阴森与可怖,甚至能吓哭小孩儿。
现在,少司寇满脸堆笑,那条刀疤看起来格外好笑……
“江城伯有所不知。”少司寇搓了搓手,“本官乃是京中有名的好酒之人,可一日无女,但不可一日无酒啊!呵呵……”
“少司寇大人,市井之言不可信!寒舍的确新酿了一种酒,但当不得‘美酒’二字,‘天下第一美酒’的称号,更是无中生有。不可信,不可信,少司寇大人千万不要听信这些不实的传言。”
祝修远连连摆手,在那谦虚。
“诶,江城伯,不管它如何,能否……让本官先尝尝?”少司寇搓着手,干脆从座位上站起来,紧走两步,来到祝修远座椅旁边,凑得很近。
“江城伯啊,本官年少之时就喜好美酒。这京城中,汇聚了天下美酒,每一种本官都品尝过……既然伯府中新酿了美酒,还传得神乎其神,本官着实忍不住了……”
“不怕江城伯笑话,本官听着那些市井传言,口中那是生津不止啊!”
少司寇越说越激动,甚至还一把勾搭上了祝修远的肩膀,在外人看来,非得认为他们两个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不可。“少司寇大人,你先冷静!”
祝修远不是很习惯与之勾肩搭背,一手将之推开,脸上难掩一丝嫌弃之色。
这少司寇,果然是好酒之人,他一凑过来,祝修远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儿,而且,还是在他身上“发酵”了许久的酒味儿。
再加上汗味儿……啧啧,祝修远感觉自己的鼻子受到了侵害。
祝修远坐着不动,一把将之推开。
少司寇低头瞧了瞧还抵在他身上的那只手,刀疤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我的伯爷诶,我们是什么交情……”他准备套近乎。
“我们是什么交情?我们能有什么交情?”
祝修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连续两句抢白。
“诶……呃……江城伯,我们曾合力督办了三个惊天大案,铲除贪官无数,还我大陈一片朗朗乾坤……”
“住嘴!”
祝修远嘴角隐隐抽搐,他一提起这个,祝修远就脑袋疼。
少司寇立即闭嘴,呆呆的看着他。
“少司寇大人,你刚才进府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我这府中‘门前冷落鞍马稀’么?呵呵,这都是拜大人所赐!你说我们能有什么交情?”
那三大案,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牵连进去数千人……以至于他都带上了“克星”的帽子,还是铁铸的,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摘得下来。
这所有的一切,祝修远都怪这少司寇!
这个家伙,明明就是他乱搞牵连,整进去这么多人,结果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他这个“外乡人”,全都怪在他祝修远的头上……
对于这件事,祝修远始终认为,他是被少司寇给坑了。
就这,少司寇还有脸提什么交情……
祝修远没有发飙,将之赶出府外,就是对他仁慈了!
“诶……伯爷消消气……消消气……”
少司寇一脸诚恳,并用手顺了顺祝修远胳膊处的衣服,貌似这样,就可以让祝修远消气似的。
“这都怪本官,这样吧,我再给伯爷赔个不是。”
少司寇说罢就拱手躬身,长施一礼,腰背弯曲九十度,已是很大的礼了。
“罢了罢了!”
祝修远挥了挥长长的衣袖,并转过身去。
“嘿嘿,那江城伯,你看我这礼也赔了,那美酒……是不是该取出……”
祝修远听见身后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
“本官这肚中的酒虫……着实闹腾得厉害。”
“少司寇大人,不是我小气,不肯给你品尝那新酿的酒,只是……”
祝修远凝眉,他预想中的美酒还没有勾调出来呢,现在他们所谓的“美酒”,只是刚刚蒸馏出来的原酒。
原酒这种酒……在他看来只是一种半成品,不适合饮用,太辣,太烈,跟喝消毒酒精似的,根本不好喝。
按照祝修远的预想,是等他勾调出又香又烈,口感又好的美酒后,再将之推广出去,争取一炮而红。
可是现在就将半成品的原酒取出来,拿给别人喝,好不好喝姑且不论,万一败坏了他府中美酒的名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祝修远始终认为半成品的原酒不好喝!
“只是什么?”
少司寇笑呵呵凑过来,那张刀疤脸上都带上了一丝谄媚之色。
“不瞒少司寇大人,那酒只是半成品,还未完全酿造完成。若现在喝的话,它不香不醇,只是很烈,很辛辣……口感不好!”
祝修远实话实说。
“伯爷说笑了……”
少司寇又吞了口口水,并舔了舔嘴皮子,看起来……就像是馋极了的狗儿,眼巴巴的看着肉骨头,一边滴口水一边舔嘴毛的样子。
“很烈,很辛辣,它就是美酒啊!伯爷有所不知,本官所追寻的美酒,就是这种!”
少司寇又凑近一步。
“少司寇大人,我没有骗你,那酒现在真不好喝,喝了反而很难受……要是你喝了之后,跑出去败坏我府中美酒的名声,那可就不好了。”
祝修远往前走一步,拉开距离,他有些受不了少司寇身上的味儿。
“哎呀,我的伯爷诶,你多想了!”少司寇又凑近一步,“昨日不是有人在贵府中做客,并品尝了那种美酒吗?”
“的确如此,不过……”祝修远又向前走一步。
“这就对了,我的伯爷诶,现在京中有流传说贵府的美酒不好喝的吗?没有啊,全都是称赞贵府美酒的……”
少司寇貌似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儿,再次凑上前一步。
“这……”
祝修远一愣,对呀,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奇怪了,那种半成品的原酒明明就很难喝的呀,怎么昨日那些人,还传出原酒很好喝的传言呢?
祝修远一愣之下,不由原地停步。
那少司寇刚好一步凑上来,在后面撞了祝修远一下。
顿时,那股“发酵”的味道传来,祝修远顿时鼻子一动,眉头一蹙……
他真的很想抓住少司寇的衣领,暴揍他一顿,并严厉的呵斥他:“你丫都不洗澡的吗!”
“那好吧,既然少司寇大人执意要品尝,那我就满足少司寇大人!”
祝修远赶紧回到座位上坐下,然后伸手做个“请”的手势,示意少司寇坐回他自己的椅子。
那少司寇自然是大喜,忙遵照吩咐,坐在客位的椅子上,搓着手,满脸笑呵呵,一幅无比期待的模样。
很快,一个小丫鬟走来,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有一个酒壶,还一个酒杯。
“慢点走……”
少司寇忽然一声大吼,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伸着手,鼓着眼,姿势猥琐,奔向那端着托盘的小丫鬟。
467.贵客
那小丫鬟吓了一跳,两手一抖,差点将托盘丢出去。
“小心!”
少司寇又怪叫一声,放慢了冲过去的脚步,稍稍躬着身子,像是准备捕捉猎物的猎豹般,脚步很轻。
那小丫鬟见此,顿住脚步,呆呆的盯着那少司寇,两手轻颤,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究竟是什么人呀,所言所行,怎生如此吓人?
小丫鬟心中慌乱,不由侧头看向祝修远,两眼目光闪烁,类似于“求助”。
少司寇奇怪的言行举止,吓着这位小丫鬟了。
祝修远额头上的黑线都冒出来了好几条,这少司寇,还真是一个酒鬼……
不过为了府中美酒的名声着想,祝修远不能让少司寇喝太多,尝个味儿就行了,喝多了容易出问题。
所以他举步走过去,在少司寇伸出去的两手,即将要触碰到托盘中的酒壶之前,祝修远先一步将之提在了手里。
少司寇捞了个空,视线随着酒壶走……
祝修远抿了抿嘴,另一手捏起托盘中的酒杯,对那小丫鬟吩咐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那小丫鬟如释重负,忙颤声答了声“是”,两手抱着空托盘,拔腿逃离这恐怖的前厅。
“伯爷,我的伯爷诶……”
少司寇不停吞咽口水,脸上挂着笑,不自觉露出一丝谄媚的笑容。
他还躬着身体,两手伸向祝修远手中的酒壶,但好似那酒壶烫手般,他那两手半途又缩回来。
缩回来之后,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接着又向酒壶伸过去……
他两手就那么来来回回,一会儿伸出,一会儿缩回……由此可见,他已是馋极了。
“少司寇大人,我们先说好了,这酒甚烈,大人需得慢慢的饮,不能多喝,喝多了会很难受,说不定还会吐!”
祝修远护着酒壶,看着脸带谄媚笑容的少司寇,严肃的警告着。
“好,好,都听伯爷的,那酒……”
祝修远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捏着酒杯,缓缓的,往酒杯中倒了一点,也就两个杯底的量。
那少司寇伸长了脖子,猛的吸着鼻子,喉咙不停耸动着,他是恨不能将眼珠扣出来,丢进这酒杯中,好看个真切。
“好香!好烈!”
少司寇搓着手大叫,他早已眉开眼笑,这浓郁的酒精味儿直冲鼻子,但少司寇觉得这很好闻。
“少司寇大人,请吧。”
祝修远将酒杯递过去。
少司寇赶紧两手接住了,他往杯中一看,只见酒色清澈,酒香味浓烈,从品相和气味上来看,这酒果真当得上极品美酒。
只是这量也太少了些,竟只有两个杯底的量……还不够他半口的!
不过少司寇早已馋极,顾不得抱怨杯中美酒量少,他两手捧着酒杯,将祝修远对他的警告忘到了九霄云外,直接一口全干了!
“诶少司寇大人你……你这么一口全喝了!”
祝修远在一旁皱眉,连声阻止。
但少司寇喝都喝完了,他再劝也是无用。
幸好,他只给少司寇倒了两个杯底的量,要是一整杯的话……
“唔……”
少司寇一口将烈酒吞入腹中,火线直下,犹如一柄利剑从喉咙捅入,直插腹中一般,刺激很是强烈。
火辣辣的,更像是吞了一团火焰!
这的确是传说中的那种感觉。
少司寇紧紧闭着嘴,憋着一口气,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两道眉毛越皱越紧,整个人都僵硬在那儿了。
“少司寇大人,你还好吧?”
祝修远放下酒壶,将之搁在旁边的小茶几上,左右打量着少司寇。
祝修远知道,一个人如果喝惯了古代的低度酒,忽然再喝这种高度酒的话,肯定会很难受,比如前两日的董淑贞。
她曾难受得浑身僵硬,手都在轻轻颤抖,小脸儿上的五官都快扭曲了……
“呼!”
少司寇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脸和紧皱的眉头瞬间“消融”,眉开眼笑。
并畅慰大笑道:“好,果然是好酒,哈哈,当得起天下第一酒的名头,哈哈,好酒,好酒啊……真是痛快!”
少司寇哈哈大笑,视线一转,已然落在搁在小茶几上面的酒壶上。
祝修远则松了口气。
然而,还不待他说话,那少司寇忽然发力,猛然扑向那小茶几,像是猎豹般。
祝修远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瞬间楞在那里了。
他想要干什么?
只见那少司寇猛扑过去,一把抄起酒壶,二话不说,直接掀开壶盖,仰头就着壶口便喝,大口大口的猛灌。
“少司寇大人,不可!”
祝修远终于反应过来了,大叫一声,拔腿便扑过去。
像这样子猛灌,不出问题才怪!
要是这少司寇在他这里喝出了问题来,不就是败坏了他府中美酒的名声了么,不妥,大大的不妥!
距离很近,祝修远倒是两步就扑过去了,但是,他的手还没接触到那酒壶,就被少司寇一手扒拉开了。
这少司寇执掌刑狱司,可以提审查办天下的案件,这其实是一个比较危险的工作。
所以他也有不浅的身手傍身的。
祝修远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哪能阻拦得了少司寇?
“哈哈,好酒!”
少司寇猛灌了两大口,壶嘴稍稍离开他的嘴巴,他吸了口气,大叫一声,同时扒拉着祝修远去抢酒壶的手。
少司寇吸了口气后,又将壶嘴凑到嘴前,仰头痛饮,大口大口的猛灌。
咕噜咕噜!
祝修远听着这个声音,脑袋都在嗡嗡嗡乱响。
天啦,这可是高度酒啊,哪有像他这样子猛灌的,这不是白开水!
祝修远眼晕,他预感到今天恐怕得出事。
眼见不能阻拦少司寇,祝修远便扯着嗓子大叫:“来人,快来人……”
话音一落,结果进来几个小丫鬟。
可是她们的腿比少司寇的手都还细。
这些个小丫鬟,合力来拉他的话,还有可能。
可这是身怀功夫的少司寇啊!
“不是你们,男人,马上给我进来几个男人……”
……
数十个小厮遵命赶来,一阵手忙脚乱,最后,众小厮终于抢到了那酒壶。
可是,酒壶已经空了,整整一酒壶的烈酒,全被少司寇喝进了腹中。
还是大口大口的猛灌的!
“少司寇大人,你感觉怎样?”
祝修远提着空酒壶,连忙看向少司寇。
这少司寇摇晃着身体,脚步虚扶,酒气冲天,满脸通红,不过他却笑道:“好……好酒!”咚!
话音一落,少司寇便仰头栽倒,竟是直接醉倒了。
……
少司寇醉酒之后,又吐,又说胡话,最后更是睡得像只死猪,叫都叫不醒……此话暂且不提。
转眼间,时间来到下午。
祝修远正在酿酒作坊中忙碌,忽又有下人来报,说杨廷玉杨老亲自登门了。
杨廷玉,御史台大夫,兼太子太保,乃是文官中排在第二位的大佬。
遥想几个月前,还是在江州的时候,祝修远和董诚,正是借助了杨廷玉的势头,才将江州刺史等人一网打尽。
杨廷玉对祝修远有提拔之恩。
来京之后,杨廷玉也对祝修远和董诚照拂颇多……
所以祝修远惊喜之余,忙立即迎出府门,亲自去接。
主宅花厅。
祝修远与杨廷玉寒暄已毕,杨廷玉也表明来意,正是为了伯府中新酿的美酒而来。
“祝伯有所不知啊,本官这两日,听你府上有美酒的传闻,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杨廷玉华发白须,已然是花甲之年,但他精神抖擞,老当益壮,看起来与四十多岁的人无异。
杨廷玉执掌御史台,这是一个监察百官风纪的衙门,很严肃的,所以杨廷玉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脸上鲜有笑容。
不过此时,杨廷玉说起这事儿,脸上却是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本官虽年已六十,已是花甲之年,以前年轻时的一些嗜好,也早都放下了,毕竟人老了,不得不服老啊!”
“不过,唯有美酒,本官始终放不下,哈哈,这倒是让祝伯笑话了!”
“杨老言重,下官怎敢笑话大人。”祝修远恭敬拱手道:“杨老,下官府上的确新酿了一种酒,只是这酒还只是个半成品,还未完全酿造完成。不然的话,下官早就将之送到大人府上了。如今竟劳大人亲至,下官真是惶恐!”
“诶诶!”
杨廷玉摆了摆手,笑道:“这种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本官今日登门,倒是本官有些唐突……只是那酒,本官心中着实十分好奇,祝伯不妨取出一观?”
于是祝修远便命人取来一壶原酒。
也是装在一个托盘里,还有一个酒杯。
“杨老,这种酒非常烈,远超古往今来的任何一种酒!不可多饮,也不可急饮……”
祝修远一边说,一边亲自提壶倒酒,只倒了一点点,一个杯底的量。
“哈哈,祝伯倒是好大的口气,本官这就好生瞧瞧,这‘古往今来最烈的酒’,究竟是何模样……嗯……”
杨廷玉话音一落,顿时凝眉,面色肃然,视线一下子落在那只酒杯上。
因为他已经闻到了那股直冲而上的酒味儿。
这酒味儿很冲,直冲脑壳。
在祝修远看来,这是一个“贬义的描述”,但对古人来说,这种体验,却是极为难得。
他们评价一种酒好不好,其中有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够不够烈!
这直接是酿造工艺水平的体现!
“杨老,您是初次品尝此酒,不可多饮,所以下官只倒了一个杯底的量,万勿见怪。”
祝修远倒完酒后,放下酒壶,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好,好……”
杨老胡乱回应着,他的注意力已被那酒杯所吸引。他神态还算淡定,两手去取酒杯的动作也挺缓慢……
祝修远暗中点头,心说这才是一个酒鬼应有的素质。
哪像今天上午的少司寇,那简直就是一个“酒疯子”。
杨廷玉捏起酒杯,动作缓慢,慢慢将之凑近鼻前,先深深一嗅。
“嘶!”
杨廷玉不禁吸气,大赞道:“好酒,单单是嗅闻它的气味,就当得起‘古往今来最烈之酒’的评价!”
“不过这酒现在的口感还不好,因为现在还是半成品。”祝修远赶紧解释,这句话他都说了好几遍了,不过貌似他们很难听得进去。
“嗯……这酒清澈如泉,没有一丝杂色,品相极佳,似乎比宫廷御酒都还更清澈一些……”
杨廷玉两手捧着酒杯,在那做评价,有些忘我。
他仔细观察了半晌,终于凑近酒杯,准备一饮而尽。
“杨老,此酒甚烈,需得慢饮方妙,不可急饮!”祝修远吓了一跳,赶紧出声提醒。
“嗯,本官沉浸在这美酒的浓烈之中,倒是忘了此茬……”
于是杨廷玉遵照祝修远的提醒,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抿。
“果然辛辣无比!”杨廷玉喝了一点点,“市井传言,说饮用此酒,就像是在吞咽一簇火焰!此酒入口辛辣,酒性甚猛烈,的确是犹如火焰!”
杨廷玉一边小口的抿着,一边做评价。
“唔……祝伯所言不错,此酒虽十分猛烈,已是古往今来罕见。但它的口感的确不如现有寻常之酒……”
杨廷玉此话,深得祝修远赞同!
“杨老说得不错,此酒在猛烈的方面,已是极致,甚至有些过头。若多饮了此酒,会醉得非常快,还会呕吐,沉睡……不瞒杨老,其实今天上午的时候,刑狱司少司寇也曾前来品酒……”
祝修远便将今日上午所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包括少司寇枪酒喝,并大吐,说胡话,现如今还在他府中的厢房中死睡等等。
杨廷玉听罢,不由哈哈大笑,将之当成一桩逸闻趣事来听。
同时,他对这种烈酒的认知又提高了一层。
“杨老,此酒有些烈过了头,尚需‘勾调’,中和其烈性,赋予其风味,到那时节,此酒才是真正的美酒!”
“哦,却不知何事才能品尝到那什么……‘勾调’之后的美酒?”
“尚需十多日,大概在除夕之夜前吧!与此同时,下官也新开办了一座酒楼,就在那钞库街乌衣巷入口,美酒成功之日,便是酒楼开张之时!”
“好,就为了这天下第一的美酒,祝伯那酒楼开张之日,本官定当前去恭贺……”
杨廷玉又抿了几口酒,待脸色稍红,他便不再品尝。
他稍稍有些熏,由他的贴身随从扶着告辞离开……
杨廷玉前脚刚走,江城伯府立即又迎来了另一位重磅客人——
钟山王!
钟山王乃是武官之首,执掌京营,二十万精兵,宿卫京师,乃是当朝的顶级大佬之一,他的一言一行都容易让人过分解读。
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好酒之人。
他与祝修远的关系,不是非常亲密,但也不是敌人,在武举之事上,钟山王曾帮他发过声。
祝修远得到下人的通禀后,忙也立即迎出府门。
不说钟山王身份不一般,也勉强算是祝修远的上官,单单只因为“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江城伯府,短短一日之内,竟有三位贵客到访,这就足够让祝修远高兴了。
他头顶上那个“克星”的帽子,着实吓住了许多人,敢来江城伯府做客的人,实在少得可怜。
并且,今日来的客人,从少司寇,到杨廷玉,再到现在的钟山王,他们一个比一个猛,一个比一个的身份高……
这些都是祝修远“造势”的“素材”!
所以种种原因之下,祝修远喜滋滋的迎出了府门外……
468.瘟神
毫无意外,钟山王也是为了传闻中的烈酒而来。
只不过钟山王五六十岁的人了,却与同样花甲之年的杨廷玉大为不同。
一见美酒,钟山王顿时性如烈火,仿若返老还童,堪与少司寇一比……他被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但同时也大赞不止,声称这的确当得起“天下第一美酒”!
颇对军将之人的胃口!
钟山王离开后,江城伯府的“热度”并未减少,甚至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第二日,伯府中又迎来一大群访客。
这些人文官武将都有,全是杨廷玉或钟山王的僚属、亲随等。
他们结伴成群,提着礼物,纷至沓来。
这两日间,“江城伯府有美酒”的传言,在京中广为流传,无论是朝中百官,还是城中庶民,但凡是好酒之人,无不希望入江城伯府中一观。
昨日,少司寇、杨廷玉、钟山王,三尊大佬率先造访江城伯府,算是开了个头。
今日,三尊大佬的僚属亲随等,就已经憋不住了,纷纷提着礼物登门。
反正他们的“上官”都已经拜访过了,他们也就不再惧怕“克星”的帽子。
一下子来这么多客人,熙熙攘攘,颇有种踏破门槛的样子。
祝修远十分高兴,嘴巴一整天都咧着。
难得,真的难得啊,自江城伯府“挂牌”以来,还是首次如此热闹的!
兴奋的祝修远,亲自待客,奔前顾后……
这些人乃是为了府中的美酒而来,宾主落座寒暄后,他们一致请求一观那种美酒。
祝修远热情好客,大手一挥,满足他们的要求。
数十壶原酒被端了过来,还配备了数十只酒杯。
客人们神清激动,纷纷凑近了去看,看着看着,就喝上了,喝着喝着,就灌上了……祝修远拦都拦不住。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数十位客人中,有一大半都躺上了江城伯府厢房的床铺,又吐,又酣睡,雷打不动。
只有极少部分人,被他们家中的下人抬走……
当天下午,伯府中发生的这一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入京城这潭深水中。
这几乎坐实了那条传言,江城伯府中,真有美酒!
又过了一日,伯府中再次迎来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令祝修远颇感讨厌。
因为他是江都王!
自那日在花满楼中,两人打赌,江都王输了后,他就安生了几日,这几天都没来骚扰祝修远。
却是没有想到,这货竟然又来了。
江都王,应该是被“江城伯府有美酒”的传言吸引来的,但江都王此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脸皮贼厚,城府极深,谁知道他来此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祝修远没有亲自迎出府门,而是稳坐前厅,大刺刺的,等着江都王自己进来。
“哈哈哈,江城伯,我们又见面了,哈哈哈哈……”
江都王大踏步而来,爽朗大笑,他人还没有进前厅,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进来。
祝修远稍稍凝眉,这种感觉让他不爽。
这里是江城伯府,并不是江都王府,这货如此张扬,怕是不妥吧,把这里当成了他家?
太张扬!
祝修远心中不乐,于是继续稳坐钓鱼台,动也不动,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喝茶,仿佛没有听见江都王的笑声。
话音一落,已有一人走进前厅。
此人身材高大,威猛,像座铁塔般,他甚至比言大山都还高一个头,他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座山岳。
带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王爷来了,请坐,来人,上茶!”
祝修远依旧稳坐钓鱼台,只挥了挥手,就连最基本的拱手见礼都没有,可谓无礼至极!
“哈哈……好,江城伯客气了!”
江都王稍稍楞了下,脸色略微一变。
不过他一眼瞥到祝修远腰间束着的那根腰带,御赐的,金光闪闪,他的脸上又立即恢复笑容。
并依言在客位的椅子上坐下。
祝修远虽看似无意,但他仔细观察着江都王的神色变化。
当他脸色略微变化的时候,祝修远心中激动,心说他这根腰带终于又要派上用场了吗?
这根腰带,乃陈皇所赐,拥有见官不拜的特权。
为了装逼,祝修远每天都系着它,就盼望有哪个不开眼的东西,跑来挑他礼仪方面的刺,然后他就可以大发神威,好好的装一回。
然而,这种人还真是少见,祝修远长久以来的期盼,屡屡落空。
就只有上次在宫中,坑了那金陵王一把。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人“上钩”了。
所以,祝修远见江都王脸色微变,以为他要发作,在礼仪方面挑他的刺……
可是又“失败了”,江都王的脸色瞬间就恢复如常。
诶,看来这江都王不好坑啊。
祝修远心中暗暗思忖。
“王爷登门,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哈哈,不知王爷此来,是为何事?下官还记得,数日前,在那花满楼……”
祝修远一句寒暄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隐有逐客之意了。
不过江都王脸皮之厚,岂能轻易如他的愿呢。
“江城伯请放心,那日在花满楼的打赌,本王还记得。”
江都王安稳的坐着,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像是在自己家中,安稳惬意。
祝修远就讨厌他这一点。
“只是这两日,京中盛传,江城伯府中新酿了一种美酒,极为甘冽,市井之人评价其为‘天下第一美酒’。”
“后来,少司寇大人、杨廷玉杨大人,还有钟山王叔等,皆亲至贵府,亲口品尝了那种美酒……”
“哈哈,江城伯,不瞒你说,本王也颇好美酒。钟山王叔那句‘极得军将之人胃口’的评价,算是挠动了本王的心。”
“所以本王此次登门拜访,不为别事,只为亲自品尝一番那种美酒……”
“好,来人,送一壶原酒来!”
祝修远立即吩咐,迫不及待,甚至不惜打断江都王的话头。
他是真想让这江都王喝了赶紧走。
这么急的吗?
江都王稍稍一愣,不过也没有在意。
他好整以暇,放下茶杯,准备趁此空档,与祝修远谈点别的事。
这才是他来此的真实目的。
可是,江都王傻眼了。
因为随着祝修远话音刚一落,就见一位小丫鬟端了一个托盘,盘中有一壶酒,还有一个酒杯,缓步向他走来。
来得这么快!
这丫鬟只怕是早就等候在门外的吧。
只待祝修远一开口吩咐,她立即就进来……
“王爷,这就是京中传说的美酒,下官给王爷满上……”祝修远起身走来,从托盘中提起酒壶,往那空酒杯中倒酒。
清澈如泉的酒液,自酒壶的壶嘴中流出,呈现出一个稍稍带点弧度的圆柱体。
这次祝修远没有只倒一个杯底的量。
而是一直倾斜着酒壶,持续注入,直至整个酒杯都满得溢了出来。
对了,祝修远此次准备的酒杯,也不是那种小酒杯,而是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的大酒杯,它的容量数倍于小酒杯。
倒酒的过程中,那股浓郁的酒气直冲而出,爆炸般扩散,直冲脑门。
江都王立即就嗅到了这股浓郁的酒气。
嗯……江都王神色顿时肃然,铁塔般的身体不动了,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股“圆柱体”,太清澈了,正缓缓注入那只大号酒杯。
眼见杯满,酒液也溢了出来,但祝修远似乎没有看见,还倾斜着酒壶,持续不断的往里面注入。
溢出来的酒夜,顺着酒杯外壁,开辟出一条“航道”,最后流在小丫鬟端着的托盘里,很快,就汇聚出一片“小水洼”。
江都王瞧着这一幕,眉头稍稍动了动。
不过他并未有任何异议。
因为“茶满欺人,酒满敬人”,多倒酒,倒满酒,在江都王看来,是一种敬意。
再说了,即便江都王知道了祝修远真正的心思,他也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因为他脸皮特厚,城府极深……
“老爷,酒满了!”
最后,还是小丫鬟惊呼一声,“提醒”了祝修远。
祝修远这才停止,推说没有看见,走神了,敷衍的道了句谦,然后亲自捏起酒杯,小心翼翼的递给江都王:“王爷,请!”
“有劳了!”
江都王稍稍点头,单手接过,凑到近前,一看,二嗅,一脸陶醉之色。
祝修远挥了挥手,示意小丫鬟先下去,然后盯着一脸陶醉之色的江都王,心中呐喊道:“喝呀,喝呀,一口干掉呀,干杯呀!”
与此同时,祝修远单手提着酒壶,斜举身前,摆在与江都王两眼等高的位置,还特意晃了晃。
并暗暗呐喊道:“来呀,来抢了我这大半壶的美酒,然后大口大口的猛灌!”
祝修远鼓着一双眼,目光灼灼,心里呐喊不止,他真希望这江都王能够像少司寇那般,大口猛灌……
喝死你!
但是,祝修远失望了。
这江都王谨慎得多,他并未大口猛灌,也并未动手抢夺他手中的酒壶。
只见他凑近了鼻子,仔细嗅了嗅,然后又仔细瞧了瞧杯中的酒液,闭目仔细体味了片刻,最后才将酒杯凑近嘴皮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就抿了一小口!
祝修远暗暗咬牙,这江都王,有够谨慎的啊!
竟一点也不骄不躁,耐得住性子……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可怕。
祝修远心中非常失望,转身放下酒壶,回到座位上坐下,缓缓的喝着茶,也不搭话,有意无意的瞄一眼正慢慢品酒的江都王。
前厅中一时安静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一人专心品酒,一人无聊喝茶,落针可闻。
眼见江都王即将细细的品完那一杯原酒,祝修远放下茶杯,轻轻的,然后侧头,往厅中某帷幔之后瞅去。
那帷幔之后,藏有一个小丫鬟。
祝修远看着她,稍稍点了点头。
那小丫鬟猛的吸口气,忽然跑出来,大叫道:“老爷,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夫人她……她的‘狸花大将军’找不见了,夫人都急得快哭了……”
“什么!”
祝修远大叫一声,猛然站起。
然后随口对一脸诧异的江都王拱手说:“王爷请自便,下官府中发生了大事,要立即去处理,怠慢了……”
话毕,不待江都王回应,祝修远嗖的一声已经跑出前厅,消失不见。
“诶,江城伯……”
江都王长身而起,一手捏着酒杯,一手向前伸出。
可是祝修远已经走远,是听不见他的话了。
“狸花大将军?”
江都王凝眉,这是何物?
为何祝修远一听说此物找不见了,就急得慌乱而去?
……
小半个时辰之后,祝修远的房间中,他听下人前来禀报,说那江都王出府离开后,他才松了口气。
这瘟神,终于走了!
……
第二日。
一大清早。
饭后,董诚还是去府衙上值,董漱玉还是去酒楼忙碌。
祝修远则赶去酿酒作坊,继续试验勾调之法。
忙到上午十点钟左右,府中的下人又找到祝修远。
“说吧,这次又是谁来了?”祝修远斜了眼这喘气不止的下人,随口问道。
“老爷,这次来的不是客人,是宫里来的张公公。”
“张公公!”
这倒是出乎祝修远的预料。
张公公来找他,必然是传达陈皇的口谕。
陈皇的口谕,一般都是找他入宫赴宴的。
自他开始酿酒以来,陈皇就没有再召他入过宫,他也有好些天未曾见过陈皇了。
其中原因,祝修远心知肚明。
其实从根本上来说,这都是因他而起,准确一点,是因他的人工温泉而起的。
现如今,还有十数日便是除夕元旦了,已是隆冬腊月,天气寒冷。
但是,在那人工温泉中却是不同。
祝修远亲自设计的人工温泉,可保室内四季如春,根本不会觉得寒冷。
即便什么都不穿,也不会觉得冷……
所以祝修远邪恶的猜测,这几日来,陈皇与尤贵妃两个,在那人工温泉中,恐怕是玩嗨了!
以至于这几天都没有召祝修远入宫赴宴了。
心里想着这些问题,祝修远亲至府门口,见了那张公公。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也就不怎么客气,张公公直接宣读了陈皇口谕,命祝修远即刻入宫,对了,还要带上那“天下第一美酒”!
469.贞酒
祝修远一听这个,顿时明白过来,陈皇应该也听说了“江城伯府有美酒”的传言。
刚好陈皇与尤贵妃玩了数日,玩嗨了,也玩累了,就算是铁打的人恐怕都受不了,正好换换“口味”,见识一下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美酒。
于是祝修远立即吩咐下人备齐了几大壶原酒,带了言大山,登上张公公的车辇,立即赶往皇城。
一路无阻,车辇在皇城根的承天门前停下,他与张公公换步行进入,那几壶原酒,则由张公公手下的小太监捧着……
钦安殿。
祝修远见到了数日未见的陈皇与尤贵妃,君臣见礼毕,陈皇赐座。
方才君臣见礼的时候,祝修远就着重打量了番陈皇与尤贵妃。
只见那陈皇,面色蜡黄,脸上瘦削了许多,竟隐有“瘦骨嶙峋”之感,都可以明显看见他脸颊骨的轮廓了。
话句话说,就是“皮包骨头”。
另外,他还裹了好几件厚实衣服,明显比太监宫女们穿得厚……
果然不出祝修远所料,陈皇这几日真是玩嗨了,被吸得厉害,比起数日前,竟似老了几岁似的。
反观那尤贵妃,却是愈加的娇艳。
她好似一支被浇灌了足量肥料的花朵,花开正艳,白如浆酪,红如桃瓣,倾国倾城,让人一目难忘。
“朕昨日听说,近日京中盛传,说爱卿府上新酿了一种美酒,极为甘冽,号称‘天下第一美酒’。朕与爱妃心里都挺好奇……”陈皇说道。
“陛下,贵妃娘娘,这‘天下第一美酒’之名,乃市井之人随口编造,当不得真。臣最近,的确新酿了一种酒,还未完全酿造完成,还是半成品,此时饮用,入口辛辣猛烈,甚至猛烈得有些过头……口感也不如寻常之酒醇美……”
“并且,这天下第一美酒的美名,非宫廷御酒莫属!臣所酿之酒,安敢用此名号,陛下真是折煞臣下了。”祝修远出列拜道。
“哈哈哈……”
陈皇哈哈畅笑,中气稍显不足。
“爱妃呀,果然是你更加了解祝爱卿,这一局,算是朕输了!说吧,爱妃要什么,朕一定都能办到!”
陈皇似乎忘掉了下面的祝修远,侧头看着尤贵妃,旁若无人。
祝修远稍稍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
这陈皇与尤贵妃,估计是拿他来打赌了……
“陛下……”
尤贵妃轻轻推了陈皇一把,并朝祝修远所在的位置努了努嘴。
陈皇立即反应过来,重新坐正,看着祝修远笑道:“爱卿不用谦虚,既然市井之人,给它冠以‘天下第一美酒’的名头,其中自有缘由。爱卿啊,那美酒带来了吗,朕要亲自品尝。”
“陛下英明!”
祝修远挥了挥手,便有两位小太监进得大殿,各自端着一个托盘,盘中各有酒壶和酒杯一个。
很快,这两个托盘就摆放在了陈皇与尤贵妃面前的龙案上。
“陛下,贵妃娘娘,此酒甚烈,不可急饮,也不可猛饮,初次品尝的话,还请陛下与贵妃娘娘小口小口的抿。”
趁尤贵妃亲自倒酒的时候,祝修远赶紧提醒,要不然陈皇直接一口干,干出问题来,那就不妙了。
“陛下,贵妃娘娘,此酒乃是半成品,除了需慢饮之外,还不能多饮,多饮了难免醉酒头疼,身体还会非常难受……”
“嗯,爱卿所言,朕已经知道了。”
陈皇端起酒杯,仔细观察了下,赞道:“不错,此酒果然够烈,朕还没有喝呢,就能闻到这股呛鼻的气味!嗯,还有这品相,啧啧,果然市井之人要为之冠上‘天下第一美酒’的美名。这色泽很是清亮,比起御酒来说也不遑多让了……”
陈皇评价一番,举杯就欲痛饮。
他这是习惯了,古代酒的酒精度数很低,大口大口的喝完全没事。
“陛下,需得慢饮!”
祝修远心中紧了一下,赶紧出言提醒。
陈皇迟疑,没有说话,不过也遵照祝修远的建议,小小的抿了一口。
“嘶!”
陈皇吸口气,再长长的呼出。
惊喜赞道:“妙!果然神妙!此酒入口辛辣,猛烈,犹如一团火焰入口!果然不愧‘天下第一美酒’的美名!”
陈皇忘我的小口小口抿着,一般喝一边大赞。
另外一边,尤贵妃也小小的抿了一口。
或许尤贵妃的小嘴儿太嫩了吧,经此酒一辣,她连忙放下酒杯,小嘴微张,吐出舌头,用手扇着气……
“爱妃!”
“陛下,臣妾没事,此酒甚辣,臣妾却是喝不来……”
“哈哈哈……”陈皇畅笑,“这是我们男人该喝的酒!”
“陛下,贵妃娘娘,酿造此酒,颇费功夫,现如今此酒还只是半成品,名为原酒。再需得十来日,臣便能酿造出两种美酒,一种甘冽,一种香醇。那种香醇之酒,并没有这么辛辣,想必贵妃娘娘一定爱喝。”祝修远拱手道。
“好,待祝爱卿美酒酿成,一定要第一时间送入宫中,本宫要亲自尝尝!”尤贵妃笑道。
祝修远自然答应下来,并顺势抖出他即将开办酒楼的事……
品完了酒,陈皇大赞,御口承认此酒当为“天下第一美酒”。
竟是比宫廷御酒都还要好些。
于是剩下的几壶原酒,祝修远就进献给了陈皇。
陈皇心里高兴,吩咐设宴,再来一场歌舞秀,君臣同乐。
很快,时间来到申时初,下午三点钟左右,宴席歌舞方休。
祝修远临出宫前,陈皇回赠了几大坛宫廷御酒……
随着祝修远一同出宫的,还有陈皇御口亲封的“天下第一美酒”!
这句话,从陈皇口中说出来,自然又不一样,当天便在京中引发巨大轰动。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陈皇这一开口,几乎算是给江城伯府的美酒镀上了一层金!
并且,这响亮的名头,不仅仅只在京城内传播,它还随着往来客商、官吏等,传播向了周边的州县,如波涛海啸般。
比如说远在太湖湖畔的震泽王,还有刘文彩,这两父子竟也听说了。
数十日前,刘文彩赶往太湖西畔,负责紫砂矿开采之事,他在那里待得甚是无聊。
数日前,震泽王也赶了去,据说是因为刘文彩搞不定,还需震泽王出马……
他们两父子在太湖西畔刚刚待了几天,便听说了“江城伯府有美酒”的传言。
这传言太玄乎,竟被冠以“天下第一美酒”的美名,“天下第一”四个字,是随便可以使用的吗?
可是后来,他们又听说,竟然连陈皇都御口亲封它为“天下第一美酒”……
这就不得了了!
那酒真的那么好吗?
震泽王与刘文彩两父子,也都是好酒之人,两人一合计,干脆决定现在就返京。
一来,可以去江城伯府中一探究竟。
二来,他们本来就计划提前返京过节,早几日也是可以的。
计议已定,两父子当天便收拾好了行礼,往京城奔来。
当日晚抵达京城中的府邸,来不及休息,两父子提了礼物便赶去了江城伯府。
祝修远一听说震泽王和刘文彩来了,忙立即迎出府门。
他在朝中“人缘”不好,仅仅只有几个通好之家,这震泽王府,就是其中之一!
震泽王在朝中,也多次回护于他。
震泽王世子刘文彩,也是他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
于公于私,祝修远都得好好接待他们两父子。
……
半个时辰后,祝修远苦笑,又在府中开了两间厢房。
震泽王一间,刘文彩一间。
震泽王是真喜欢这种原酒,一杯接着一杯,祝修远劝都劝不住,他很快就醉倒了。
刘文彩的口味基本与他一致,品出原酒除了烈之外,口感其实并不好。
但是,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美酒,因为它够烈!
于是乎,刘文彩也喝醉了。
庆幸,他这府邸够大,厢房够多,就算他们常住在他府中,也完全没有问题。
祝修远感叹。
可是……第二天,祝修远的感叹竟成了现实!
刘训,驻防江州的鄱阳王的世子,身上常带一柄大刀,喜好游走江湖,常以“大侠”自居,为人较为孤僻,但与刘文彩是朋友。这天,刘训循着酒味儿找来了!
通过他,祝修远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醉生梦死。
刘训还真就住在了他府上,每天吃了喝,喝了睡,睡醒了继续喝……
……
……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两个节日,除夕与元旦,眼看着越来越近了。
这是普天同庆的两个节日!
两者又紧紧联合在一起,今天除夕,明天就是元旦,简直就是喜上添喜。
所以这京城中,节日的气氛日渐浓郁。
除夕与元旦那两天要用的物件,诸如桃符、祭品、聚宴的食材,以及守岁、送神、乞如愿、朝贺,甚至驱傩戏等等活动的所需之物,也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
京城中,无论是高官王侯府邸,还是普通庶民百姓之家,家中的女人、管家、管事等等,全都开始忙碌起来……
酒楼茶肆中,有关除夕与元旦的讨论,也日渐增多,直至盖过前段时间“炒”得热烈的“天下第一美酒”。
江城伯府。
这偌大一个府邸,如何过节,如何筹备,这事儿几乎全落在了董漱玉肩上。
为此,大家一致商议决定,先暂停酒楼的翻修事宜,待除夕与元旦节后再继续。
反正祝修远的新酒还未酿造完成,没有新酒的加持,酒楼也无法开张。
摆脱掉酒楼翻修之事,除了照顾茶庄的生意外,董漱玉便将心思都用在筹备过节的事上面。
当然,还要带着董淑贞这个拖油瓶。
作为董氏长姐,家母早亡,董漱玉要负担起教导妹妹董淑贞的责任。
岳父大人董诚,则继续每日去府衙上值。
他是新上任的府尹,又值年关,府衙中事情比较多,根本顾不上家里。
祝修远也几乎不管筹备过节之事。
他除了定期处理神雷坊、神雷军大营,以及武举筹备之事外,便一心扑在勾调美酒的“大业”上了。
他要赶在除夕之前,找到勾调美酒的配方,将之确定下来。
如今数日过去了,进展还算不错。
时间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转眼间,已经来到了除夕佳节的前一天。
明天就是除夕佳节了!
这几日来,朝中无大事,城中也是一片节气的欢乐祥和,一切安好。
通过十数日的试验,在除夕佳节的前一天,也就是今日,祝修远终于大功告成。
通过大量的组合配比试验,他勾调出了两种美酒!
这才是真正的美酒!
……
酿酒作坊。
祝修远、言大山,还有酿酒作坊的伙计们都在。
董淑贞,与秋雯和夏舞三主仆也在。
前几日,董淑贞跟着她姐姐董漱玉学着筹备过节之事,不在酒坊中“捣乱”,倒也安生了几天。
但是从昨日开始,董淑贞又来酿酒作坊当祝修远的“小尾巴”了。
因为过节的筹备之事已然完妥,董淑贞不必再跟着她姐姐了。
“大功告成了,两种美酒,一种甘冽,一种香醇!”
一张大长桌前,众人围聚,桌上摆了两个酒坛,人头那么大,酒坛上都贴了红纸,分别上书“甘冽”与“香醇”二字,以示区分。
言大山负责倒酒,给众人都满上一杯,他们要先品尝一下这两种美酒。
“这是第一种甘冽的美酒,酒性很烈,但并不上头,喝醉了之后,也不会很难受,宿醉之后也没有多大的后遗症……最关键一点,它的口感比原酒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来来来,我们一起喝一杯。”
祝修远举杯,与众人碰了一碰,然后大家开始喝,或一口干掉,或小口抿着。
“嘶!”
没一会儿,酿酒作坊中就响起一片吸气声。
“好酒!”
“痛快!”
“这酒果然比原酒好喝多了,没有那么冲头,但甘冽之味却丝毫不减!”
……
众人纷纷夸赞。
“老爷,此酒才当得起‘天下第一美酒’的美誉!但凡美酒,必有其名,不知老爷如何为此酒命名呢?”忽有一个伙计说道。
众人一听,纷纷附和,认为该当给这酒取个名字。
“这酒也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诸位有何建议,不妨说出来。”祝修远笑道。
不过他刚笑完,眼光忽然瞥到,一只雪白的小手伸向了贴有“甘冽”红纸的酒坛。
啪!
祝修远额头冒黑线,将那只小手打掉,并看着小手的主人——董淑贞,笑骂道:“这酒很烈,娘子你不能多喝!”
“嗯……”
董淑贞缩回手,猛翻白眼,闷闷不乐。
不过一个呼吸间,她就参与到给美酒取名的这件事中,比谁都活跃。
“此酒甚烈,犹如猛火,不如就叫‘猛火酒’?”
“不好听,此酒入喉,犹如利剑直插,不如叫‘利剑酒’吧。”
“火酒!”
“烧酒!”
“刀子酒!”
……
众人踊跃发言,祝修远只是静静的听着,脸带微笑。
待众人声音弱了下去,祝修远方才笑道:“依我看,不如就叫‘烈酒’吧,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烈酒就是它,它就是烈酒!”
“好,老爷说得好!”
众人纷纷附和。
“不……”
忽然出现一个反对的声音。
众人微怒,立即循声望去,却看见发声之人是董淑贞,府中主母。
于是众人顿时不敢怒,只得紧紧闭嘴。
“哦,娘子有什么好的想法?不妨说出来?”祝修远笑道。
“夫君,依妾身看,不如就叫‘贞酒’吧!”
董淑贞两只大眼很亮,满含期待之色。
贞酒……
哪有用自己的名字来给一款美酒命名的,这么自恋的吗?
言大山,秋雯和夏舞,还有酿酒作坊中的伙计们,嘴角隐隐抽搐,各自憋着笑。
“哦,娘子给它取名为‘贞酒’,其中有什么寓意吗?”祝修远笑问道,并摸了摸她的脑袋。
“有啊,夫君为它取‘烈酒’之名,就是为了说明此酒甚烈。可是妾身觉得,‘烈酒’二字并不怎么好听,远没有‘贞酒’来得好。并且,妾身这个‘贞酒’,取自‘贞烈’之意,与夫君的‘烈酒’异曲同工,又更好听……”
祝修远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董淑贞还真能扯出一条理由来。
貌似……她说得也不错!
贞烈!
“烈酒”与“贞酒”,异曲同工,“贞酒”的确也更好听些。
并且还用上了董淑贞名字中的“贞”字,那就更有寓意了。
“好,娘子这个名字取得很好,那此酒以后就叫‘贞酒’吧!”
祝修远同意下来,摸着她的脑袋。
“是吧,哈哈,我就说嘛……”
董淑贞瞬间兴奋起来,抱着祝修远的手又蹦又跳,小脸儿上堆满了笑容,红扑扑的,犹如两只红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