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分肉
“那我回去拿些东西,很快就来。”
说着,就往门外去了。
陈氏又私下和元锦安说了孙女的想法,统一了意见后,招来了三个儿子。
这时三家大大小小的孩子也都围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好在长房元令禹,元令尧,三房元令渊这三人年稍长些,还能看得住。
元锦安交待一声,又叫三个儿媳一同留在院里,才放心地带着儿子们进了堂屋,将满院的喧闹关在了外面。
元励之三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要商量分虎尸的事。
都互相看看,心里颇有些期待。
似心思活络一些的元致之,心里已经在盘算,他们家能分到几斤虎肉,想着,是拿去卖了银钱,还是留给自家人补一补?
直到元锦安清了清嗓子:“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各地都闹了虎患,虎肉怕是卖不上好价了,只你们跟着我上山,毕竟也是冒了风险,我也不好白叫你们吃了这个亏,和你们娘商量了,决定我们家只要虎皮和虎骨,虎肉就你们三家分了,只留下个两三斤给禾山当个口粮。”
元励之等人自进门前就已知道,这虎是被禾山咬死的,自然也知道,他们能拿到的虎肉不会多,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万万想不到,他们爹竟是这般大方,倒是让他们羞愧万分。
元励之是长兄,当先表了态:“那虎皮已卖不上价了,虎骨又不值钱,若是虎肉都尽被我们得了,爹和娘未免太吃亏了。”
元韧之本是不多话,此时也搭腔道:“是啊,爹,这虎本就是禾山的猎物,我们这样分了,它能高兴吗?”
元锦安摆手:“禾山是素来只吃当天的肉,隔了夜的是不吃的,有个两三斤也足够了,剩下的既然说分给你们,你们拿着就是,何来那么多废话?”
其实元锦安自己心里疼得要命。
可是孙女都那样说了,她又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他也不好去驳了她,只觉得她大气不贪便宜,但面对几个讨债的儿子,就没那个好脸了。
心想着他们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非要在他的心头再捅一刀。
便也不再理会三个久久不能平静的儿子,当先出了门。
待元励之兄弟出去,迎面就见妻子都围了上来。
“爹怎么说?”元韧之妻子施氏先凑了上来,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
只元韧之本就有些寡言,听了她的话没有马上回复,而是在心里打了番腹稿,正要说的时候,施氏已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莫不是不给我们分?”想他们家丈夫冒了风险上了山,无论如何也该给他们分几斤肉,哪怕给孩子尝个鲜也好。
只如今什么都不分,未免太小气了些。
她的不高兴没有完全露在脸上,但多少有些端倪,元励之倒没有发现,还是眼尖的元致之看到了,他笑了笑:“爹是素来大方的,看在我们都出了力的份上,将虎肉给我们三家平分了,他们只要虎皮和虎骨。”
这样的反转让三个女人俱都一喜,方才元凛之的话他们可都听到了,虎皮已卖不出价,虎骨本就不值钱,即便是虎肉也卖不上好价了。
但想比而言,虎肉足有二三百斤,哪怕是卖上猪肉的价,一家也能得个一二两银子。
这在农户人家已经是了不得的进项了。
她们哪里还不知这回是她们占了便宜,自然也不敢再露出任何不满,只剩下感激。
之前的施氏也意识到自己小人之心了,讪讪地笑道:“爹娘可真是大气,我原先只想着能有个二三斤肉就知足了……”
另外两个妯娌都笑了笑,没答话。
倒是路过的陈氏冷哼一声,但因手头忙碌着,没那功夫去搭腔,顾自己走开了。
心里却另有一番想法。
她的这几个儿媳,她如何不知道?
长媳倒还好些,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另两个,那心思,就是恨不得将她家里所有东西都往自己家里扒拉。
她若真只是每家给个二三斤肉,怕是背地里,还嫌她小气,说什么知足?都是糊弄人的。
陈氏如今底气足得很,背靠着孙女,也用不着顾及这顾及那,故而那冷哼声并不轻。
听在旁人耳中,自又是不一样的感受。
施氏有些尴尬地笑笑,双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腆着脸殷切地跟过去:“娘,可有让我帮忙的地方?”
陈氏停下脚步,斜睥了她一眼,也不说要不要帮,当先走了,施氏又厚着脸皮粘了上去。
她心中自然也有小算盘,她公婆如今这日子,十里八乡可没哪家能赶得上的,日日都大鱼大肉地吃着,哪怕是从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就够他们受用了。
自然要好好巴结一番。
其他两个见了施氏的作为,也都扎了袖口上去帮忙。
这一日里,陈氏的三个儿子,俱都是满载而归,几个儿媳得了好处,自也不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逢人就夸她们公婆大气,总归那好话也不要银钱,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搬。
而族中人,酸归酸,多少知道元锦安家中如今算是发达了,靠着香蕈搭上了大商人,从中也不知赚了多少银钱。
如今这虎肉竟都是看不上眼,尽都补贴了三个儿子。
而此时,吕氏的作为传开,其中也不知多少人暗中取笑,笑他们鼠目寸光,笑他们不知所谓。
当然也有人说起元令辰的福运,先前的香蕈,自不必说,这次的虎,可也是她第一个碰到的。
而与她同行的元致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齐被人无视了,在族中的传言,就成了元令辰福缘深厚,深山遇虎全身而退不说,还让自家人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这是何等的运道?
再结合陈氏平日里有意无意地显摆自家孙女的话,族中关于元令辰福缘深厚的话题接连几日都不曾消散。
元锦宁原先因为香蕈的事,心疼得好几日都没出门,只觉得一出门听到那些传言,就扎心扎肺地疼,索性避个耳根清净,在家里闭门不出去。
如此过了几日,本以为那些传言总该消停一些了,不想这日才出了门,就有人将最新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边。
这一传却是险些让元锦宁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时候,虎患之事还没有传开,传话的人也尽是捡着好听的话说,也就没有提起那虎皮是没多大用的。
元锦宁便以为他们是捡了一只完整的虎尸,再一联想到虎尸的价值,只觉得胸闷气短,眼前一黑,险些倒了下去。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一眼见着院里的阴氏,一时恶向胆边生,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个败家的娘们,家中的运道全是被你们败坏的……”
第六十一章 阴氏被打
这些年元锦宁看在阴氏为他延续了香火的份上,对她颇为宽容。
越发纵得阴氏不知进退,对元锦宁的敬畏也消散了许多。
这时不明不白地挨了一巴掌,如何肯善罢甘休?嗷地一声扑上去和元锦宁撕打起来。
“你这个丧了良心的东西,这么多年,我为你生子,为你持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为了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白眼狼,不分青红皂白地出手打我,我跟你拼了……”
这些日子元锦宁为了何事着急上火,她作为枕边人又岂会不知?
为了这事,他们已是起了不止一次口角。
此时又旧事重提,阴氏心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
直接扑了上去,扬手就往元锦宁脸上打。
却被元锦宁一把抓住,他同样疾言厉色:“你还有脸提,当初若不是你眼皮子浅,非要盯着那两亩薄田,那些香蕈岂会落到那家人头上?”
他已气到了极致,额角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我呸,当初我那样对他们,你放过一个屁了吗?这时候要装好人,不嫌害臊。”
阴氏抽不出手,却又不甘示弱,索性张口往元锦宁脖子咬去。
元锦宁没有防备,被她一口咬伤,自是吃痛。
也顾不上她头上那恶心人的巨疮,只抓着她仅剩的几缕头发,要将她拉扯开。
不料阴氏也是发了狠,死咬着不松口,这更是激起了元锦宁的火气,腾出一只手就往阴氏肚子上揍。
阴氏受不得痛,终于松了嘴,只这一松却是让自己落到了元锦宁的手中。
只见他拉着阴氏的头发,将她扯到了墙边,就这么揪着往墙上撞,以此发泄自己心里的痛意和悔意。
阴氏原还嘴硬不松口,骂骂咧咧地。
两三下之后又告起了饶,只元锦宁正在气头上,下手只会更重的,哪里听得进去她的求饶?
甚至自心底还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愉悦感,就这么一下一下地撞着。
阴氏的叫喊声,求饶声,渐渐小了下去。
这时已有人听到叫喊声赶来,只元锦宁家中院墙高,他们只听到有人哀嚎,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再绕了些过去,才看到院门半开着,原来是元锦宁进门时,太过气急,忘了合上院门。
此时族人们一眼见着元锦宁的行为,忙是上前将人抢了下来。
又有人去请了元锦春,给她上了些药,才算缓过了气。
元锦宁自又是被族长叫过去一通说教。
但他面上应了,心里却丝毫不将族长的话放在心上。
想着进了他家的门,就是他的人,他就是打一回又能如何?总归不曾将人打死。
此时他关心的只是另一桩事。
“大哥,你看我膝下人丁也不旺,不如将珉之那一家记回我的名下……”
族长本还有些气定神闲,一听此话,立时沉下了脸。
“这事没得商量。”
阴氏刻薄在族中是出了名的,族长对她也多少有些成见,听闻她被打,虽不至于高兴,但对她的同情也实在有限。
沈氏母女又不同,她们是素来安分的,又有珉之的情面在,他本就是对他们更关照些。
原先是元锦宁不肯松口放她们回去,他即便是族长也不大好强制解除人家的父子关系。
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那个机会,让沈氏和其女脱离了元锦宁一家,他如何还会叫他们回去?
“大哥……”元锦宁还想继续说。
却被族长抬手止住了:“行了,你当初可是签了文书的,白纸黑字,即便说破天,你也没这个理,且死了这条心。”
他说完直接叫长子将元锦宁撵了出去,竟是多听一句都不乐意。
元锦宁只能悻悻而回。
只心里那个想法却是更坚定了。
……
如此又过了四五天,元凛之硝制的皮毛也到了元令辰的手里。
因着在院里时常有人进来,缝补起来太过招摇,她便进了沈氏的房里,一边与她说话解闷,一边缝补起虎皮。
却没有注意到,正趴在沈氏胸口进食的那个孩子,已不知何时停止了吮吸。
只呆呆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元令辰的动作。
随后,竟是突然放声嚎哭,那声音十分凄厉,仿佛是遇上了世间最大的不平事。
不论沈氏怎么哄,那声音都不曾小下来。
不由得六神无主:“婵儿,这可如何是好?”
元令辰放下手中的活,过去看了看,却听那孩子的哭声更响了。
正当她觉得莫名时,系统及时提示了她:“方才他一直盯着你手上的动作,你说他会不会是你的旧识?”
元令辰正要往孩子额头伸的手,顿时就是一僵。
“见过我这门手艺的,除了先太后,就是她的兄长慕容豫。另就是一些宫人了。”
话说这么说,只她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只想到了慕容豫。
慕容氏是武将世家,是晋朝开国时就已存在的勋贵之家。
此后历代都守卫边疆,慕容豫回到京都时,已年过而立。
彼时他嫡妻已逝,也无后嗣,先太后就起意将她许配给慕容豫做继室。
只她本不想嫁人,也就委婉拒绝了。
后来他倒是时常入宫,听说她有一手缝补皮毛的手艺,曾找过她帮忙。
一来二去,也熟识了些。
之后渐有了些传言出来,那时她本就无意嫁人,也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再加上陆序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更是让她心生警觉。
那时慕容豫找到她,说是他本也无意娶妻,不如放任了流言,也能给他们带来些清净。
……
元令辰回过神,看着还在凄厉地哭着的孩子,沉默地出了房门。
那孩子,极有可能就是慕容豫了,当着沈氏的面,也不好出言询问,只出了门,在院外的一处树下坐了下来。
这件事将元令辰笼罩在了重重的迷雾里。
“系统,这事真的与你无关?”
系统顿时喊冤:“天地良心啊,我就是再不着调,也不至于做出这种缺德事啊。”
元令辰一时无言。
“宿主,那也并不一定是慕容豫啊,说不得是别的熟人?”
“我有一种预感,就是他。”
第六十二章 先太后
她记得那次他们放任了流言,慕容豫找她却找得更勤了些。
她也察觉到了些不对,便开始与他疏远了。
后来还是先太后发现她的态度有异,才与她说起了慕容豫的心思。
她清晰地记得先太后的原话。
“我那兄长人虽木讷了些,品行上却是极靠得住的,似那等高官显贵家的女儿,于我看来,还太过娇气,你却又不同,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你救过我的命,为我挡过灾,受过难,你助我良多,我早将你看成姐妹一样,若要你来配他,我还觉得是便宜了他。”
说到这里,她笑着叹口气:“可谁叫他是我同胞的兄长,他都求到了我面前,我若是不助他,怕他还在心里骂我。”
“你啊,年岁也不小了,总也不能跟着我,蹉跎一辈子,他既有心,你何不给他一个机会?”
元令辰是在那时候才知道,慕容豫第一次进宫,就对她有了好感。
只是,她素来谨守本分,从未有过那样的非分之想。
哪怕此事被人说破,她也未曾有过半分的窃喜和庆幸。
她在深宫太久,早没了少年慕艾的那种期待和憧憬,心里就如同一潭死水,再激不起任何波澜了。
那时,她清楚的知道,她将慕容豫,看成兄长,看成挚友,却从未将他看成过可以托付终身的那个人。
所以,此时此刻,在知道慕容豫成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弟时。
她也能很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她自然不知道,在她离去之后,慕容豫那种心如刀绞的感受。
他知道前世那番没有说出口的话永远都不能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他心中愤懑,却有口难言,只将满腔的惊怒,都转为一道嚎哭,久久不止。
这一哭声撕心裂肺,自是将陈氏也引进了门。
她满脸心疼地将人接了过来,轻声哄了起来。
好半天,才算消停下来。
如此又过了几日,元令辰也将手中的虎皮缝补好了。
陈氏却莫名发现她的孙女已好几日不曾进过沈氏房门。
前一次进去,还是孩子嚎哭那日,心想莫不是那孩子太会哭,惹了她孙女厌烦了?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一惊。
原先在族中不是没有长子长女嫉妒弟妹的事,轻些的就是爱搭不理,重些的甚至会在爹娘看不到的地方施虐。
当然这种事发生的极少,她也相信,自家孙女素来是大气的,不会有那般自私的想法。
但看着她那样的态度,多少觉得应该与她沟通一番,这日里,就将她拉进了屋。
“婵儿,你为何不进你娘的屋了?”
元令辰看出陈氏的担忧,解释道:“娘和弟弟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我也不便打扰。”
陈氏年纪摆在那,多少看出些不对劲,只她也问不出什么,又念着孙女素来靠谱,想来也不会做出不着调的事,便也不再多问。
“祖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你既然不想说,祖母也就不问了,只你若是有难处,别忘了找祖母说说,可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您放心吧,祖母,今日倒确实有一事要找您帮忙呢。”
“你说吧,只要祖母能做到,定会帮你。”
“我打算自酿些酒来泡虎骨,只缺些工具,便想找个木匠,打造一套,可我毕竟年岁小,不好出面。”
陈氏笑道:“若只是些简单的工具,你祖父就会打,且叫他得了空,帮你打造一套。”
元令辰一脸喜色:“那自然是好。”
她那工具本就简单,也不难打造,交给她祖父,倒能省了更多麻烦。
这边她和陈氏一说定,就回了自己的房里,将那张虎皮,让系统收了。
“宿主,能源点已到账。是否要兑换钱洄的所有权?”
元令辰闻言,打开了系统面板,看着那一长串的数字,另想到了一事。
“我记得你原先曾经提过可以兑换功法?”虎皮兑换了一百万能源点,最低等的功法刚好价值百万。
“可以兑换低等级的功法,但并不推荐现在兑换。”
“为何?”
“你并非这身体的原主,精神力上本就有些受损,若真要开始修练,最好是选择一本更高级的,一直修练到寿终。”
“莫非我不修练好的功法,还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那倒不是,你哪怕不修练功法,这一生,你也能安安稳稳寿终,只是你可还记得,前世你身死之后精神力险些崩溃,我花了一年时间才稳固好你的精神力。”
元令辰点头,的确有这么一件事,也是这事,让系统损耗了不少能源,导致穿越过程中,被另一个系统乘虚而入。
“如果你能修练高级功法,待你寿终之后,我便不用为你重聚精神力了,可以直接带着你穿越时空。”
元令辰想到,主脑答应她的,待她寿终之后,让系统带她重生,挽回遗憾。
如今虽然陆序,魏林,慕容豫相继出现,但她最想救的那个人,却没有丝毫消息。
若是她没有和慕容豫一样,重获新生,待她寿终,她是必要回去的。
如此一来,功法的选择,慎重一些,也有必要。
“那就先将钱洄买下来。”
她不是没想兑换最低级的功法给即将到来的那批人。
只是毕竟人心难测,现在说功法为时尚早。
至于以后,她自然也有信心赚取另一个百万。
钱洄回来的那日,她刚将元锦安打造的酿酒工具拿到手。
系统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宿主,钱洄回来了,要他过来吗?”
“不用,让他先带人进深山,若有余力,便叫他查一查虎患的源头。”
这样大规模的虎患爆发,按照常理,也该在史书中有些记载。
可她想了许久,也不曾在记忆中翻出与此次虎患有关的只言片语。
这件事要么就是被人刻意抹除,要么在原先,这事是不曾发生过的。
不论是何种缘由,她都觉得有必要查探一番。
可惜系统的覆盖范围有限,探测不到深山中的情况。
如今钱洄回来,倒是刚好可以帮她查一查此事的根源所在。
钱洄得了她的消息,也没有进上元村,直接带着人在后面的深山里安营扎寨下来,一时倒是不曾有过风波。
此时受了伤的阴氏,也终于有了气力下床。
只面上一块巨大的血污占据了半个额头,加上头上被扯掉了一块的头皮,让她的面目看上去狰狞了不少。
阴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狠戾。
第六十三章 青青草原
有对元锦宁的,自然也有对元令辰的。
在阴氏看来,她之所以挨打,全是被那个小j人害的,若不是她整日里那么招摇,元锦宁又岂会起了那个心思?
他若不起那个心思,他们也就不会有那一次的冲突。
所以说来说去,这事的祸首,就是那个小j人。
阴氏一手握拳,指尖紧紧掐在掌心,面色发狠,神色阴沉。
她想到前些日子,吕氏和她公婆闹翻的事,心里有了一个主意,被子一掀,直接下了床。
穿了衣,甚至顾不上梳洗,就出了门。
在一个水塘边,找到了正在洗衣的吕氏。
“呦,洗衣呢?”阴氏眼底露出一抹算计,面上却是带着笑。
吕氏头也不抬,只顾着埋头洗衣。
阴氏见她毫无反应,心中低咒一声,面上却继续套起近乎。
许久之后,吕氏终于有了回应:“你到底有何事?”
她们原先可并无多大交集,这一大早阴氏反常地围着她转了半天,她如何察觉不出她是有所图谋?
“听说你爹娘将你们一同开荒的田地给了你大哥家?这分家可是分得不均啊……”
“那与你何干?”提起此事,吕氏也没了好脸。
原先除了大房,就是他们这一房出的力最多,可到了分田产时,却是问都不问他们一句,直接分给了大房,她心里自然是气不顺的。
本想上门讨个说法,却被元易之拦住了。
只她的心里,却是越想越不平。
如今被阴氏一提起,自然更加添了几分火气。
“我不过是看不过眼,想说句公道话。”阴氏佯作叹气,继续道:“还有前几日那虎尸,那三家家家都分了百来斤,单单漏下了你家……”
吕氏沉着脸不说话,只端着木盆的手,却是越抓越紧。
她越想越觉得阴氏说的有理,同样是儿子,凭什么偏心那几家?
只她也知道,阴氏来找她,是明晃晃地利用她,而且是一点都不加以掩饰的。
是算准了她会上了她的钩吧。
可她偏偏说不出拒绝的话。
二人站在河边嘀咕了半天。
却不知,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阴氏的独子元璨之先遇上了麻烦。
原先王秀丽被判了流放,元璨之就顺势给了她一封休书,消停了几日之后终于按捺不住,天天在外勾搭那些情窦初开的小丫头。
元璨之人虽长得不好看,但家中有三十亩良田。
倒还真有被他勾搭上手的。
他就几乎每日都要出门去会上一会。
却不知,这日刚出了村子,就见着路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发覆面的老乞丐。
他本不予理会,不想那乞丐见了他就像是见了骨头的狗一样,直接往他身上扑,而且动作极快,让元璨之都来不及反应。
眨眼间,他已被人死死抓住了手臂。
“儿啊,爹终于找到你了啊。”老乞丐颤颤巍巍,老泪纵横,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这些年的不易。
元璨之倒没多想,只以为自己是遇上了疯子,再一见他涕泗横流的样子,更觉恶心,便是被他抓过的手臂,都起了层层的鸡皮疙瘩。
本想将人甩开,可那只抓着他的手却如同铁钳一样,连甩了几下都甩不脱,他又恼羞成怒:“滚开。”
见那老乞丐还不松手,他又提脚要踹,却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踹不中。
正当他暴跳如雷的时候,见那老乞丐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你就是我的儿啊,你可知,爹找得你好苦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将眼泪鼻涕全擦在了元璨之身上。
元璨之简直要疯了,可偏偏这老乞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他,让他都奈何不得。
“你滚开,滚开,别碰我。”
元璨之想拔腿走人,脚下却被钉子钉住一样,挪动不了半分。
不由得又叫又骂。
村口的动静太大,很快引来了族人的围观。
元璨之看到来人,像是看到了救星:“你们快把他赶走。”
族人们闻言,面上一肃,他们虽也不喜元璨之的为人,但他毕竟是元氏族人,万没有眼看着他被旁人欺凌的道理。
便纷纷围了上来。
“哎,你这老丈,为何到我上元村来闹事?”
他们见着那乞丐只是抓着元璨之,并不曾伤到他,也没有立即上手动粗,只是想着与他讲讲道理,将人劝走。
老乞丐闻言忙是摇头:“我只是要找我儿,不曾闹事啊?”
“你要找儿子,怎的找到了这里?这里可没有你的儿子。”那人正觉得奇怪,他们村里上数五十年,都不曾有捡来的孩子,又如何会有这个陌生老乞丐的儿子。
怕不是认错了人。
这时又有人搭腔:“你定是认错人了,元璨之有父有母,不是你儿子。”
老乞丐连连否认:“我怎会认错呢?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本是两情相悦的,谁知二十多年前,她爹娘将她卖入了一家富户,我自是不甘,她回门那天想找她问个清楚,可她却道那男人是个不中用的,要我给她一个孩子,我当时鬼迷了心窍,与她成了好事,后来没过两个月,就传出了她怀孕的消息。”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乱发覆着的脸。
元璨之好不容易脱离了老乞丐铁钳一样的双手,此刻一看他的脸,立时就懵了。
而他身后的人群,已炸了开。
“这眉眼竟这般相似。”
“比锦宁叔还像呢,莫非真是父子?”
人群中声音不轻,元璨之回过神,大喊:“胡说八道,我是我爹亲子。”
只他声音虽响,底气却不足。
人群里也无人搭理他,只顾着自己说话。
这时那老乞丐也还有话说:“那时我远远见着她过得不错,便决定出门闯荡一番,跟着商队一路西去,可惜回来时遇上了劫匪,整个商队,除了我,竟无人生还,我一路乞讨回来,只为了看一眼我的亲骨肉,如今人已看到了,我知足了。”
他叹口气,转身就要走。
围观的人本想将人喊住,但看着他比同龄人还要苍老许多的面容,顿生不忍。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族长来的时候,那老乞丐早就不知去了何方。
元锦宁同样匆匆赶来,听闻人已不见,顿时跳脚:“话都没说清楚,怎能让人走了?”
族长冷着脸,也没了好气:“人要走,还能死拦着不成?莫非还要学那恶霸,将人囚禁起来?”
“可,可那话都没说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
这时有人忍不住搭腔:“什么不明不白,我看倒是明白得很。”
元锦宁没见过那老乞丐,自然是半信半疑,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相信,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竟是别人的野种。
他怒气冲冲地回了家,对着阴氏,又是劈头盖脸一顿打,那阴氏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自是喊冤:“璨儿是你亲子,不是野种。”
“到了如今你还想瞒我?族中早有人说,璨儿与我不像,不仅眉眼不像,身形也不像,我原先倒还信你,如今看来,他果真是旁人的种。”
“你胡说,璨儿小时,族中人人都说,与你小时长得极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莫非忘了不曾。”
阴氏一提醒,元锦宁也想到了此时,终于冷静了点:“那那乞丐又是怎么回事?”
“我怎会知道?说不得就是个老疯子,来我家里讹银钱来了。”
一提起银钱,元锦宁顿时有了警惕,心中对那老乞丐的话又多了几分怀疑:“我且暂时饶你一回,待我查清真相,他若真不是我亲子,我就叫族长将你沉塘。”
元锦宁放下狠话,甩了门就走。
阴氏浑身抖了一下,眼底闪过恐惧之色。
而另一边,看完了全程的系统,问起了元令辰:“宿主,你怎会知道元璨之并非元锦宁亲子?”
“我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亲父子。”
“可这样离间他们,会不会……”
元令辰将发好的菌种挑选出来,将失败的那些放置到一边,做完这些,才回道:“你觉得我做的过分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当初我若是不来,沈氏就会承受不住丧女之痛,早产产下一子,她自己血崩而亡,而她生下的幼子,也会冻死在两个月前的一个冬夜。”
“可是,那都是王秀丽做的啊……”系统并不是同情阴氏,只是不想它的宿主手上沾上鲜血,移了性情。
“原主是王秀丽害死没错,但另一些人是真的无辜吗?若非他们冷漠,那孩子又怎会冻死在那个冬夜里?”
“毕竟是史书上的记载,也未必是真实的,宿主,我觉得……”
“她要怂恿吕氏,放火烧了我们的香蕈,让我们一无所有,如果她得逞,我们会如何?水火无情,若我们没有及时逃出来,那也是一个死,吕氏愚蠢,信了她的鬼话,可你何时也有了这样的善心?……莫非你觉得,我一定要等她放了火,才能出手报复于她。”
吕氏原先倒还算有些脑子,只是元令覃死后,行事越发偏激起来,被阴氏三言两语一怂恿,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竟真的同意要在他们院里放火。
只是这火一旦着起来,要想灭了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们家里还有沈氏正坐着月子,还有未满月的弟弟。
到时会有什么结果?她不敢想。
所以她在得知她们的计划时,就让钱洄假扮了老乞丐,等在了元璨之必经之路上。
至于吕氏,她自也有另外的方法应对。
“宿主,你这样对你的心性不利啊”
元璨之若真是元锦宁的亲子,这样离间他们的父子,它总觉得有些不妥。
“你以为我自那个地方出来,还能有什么干净的手段不成?”
“可你就不担心,元锦宁没了儿子,又盯上你们吗?”
“他只会千方百计再去生一个儿子,甚至于会暂时将我们抛在脑后。”
在元锦宁的观念里,身后无香火传承,死后无人摔盆送终是极为严重的事情,加上他年纪大了,对儿子的渴望只会越强烈。
所以哪怕所有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他已生不了孩子,他还是会想着再试试。
只有经历过无数次的失败后,他才会认清那个事实。
“可他要是真的再生了一个呢?”它是知道的钱洄的话里很多都不是真的,包括元锦宁不中用的话,都是编造的。
但那个人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也是多年前离家,再没有回来,至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本就是和阴氏一个村的,年纪又相差不大,从小一起玩到大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系统正这么想着,却见元令辰手中出现了一个药丸:“这个药,叫绝嗣药。”
第六十四章 滴血认亲
系统叹口气,也不知该如何说。
元令辰多少猜到了一些它的想法,将手头的东西放了放。
“我知你的意思,只是沉塘一事,并非元锦宁说了算,元氏一族上数百年,被沉塘的人也是屈指可数,阴氏若只是通奸之罪,还不足以被判沉塘。”
宗族的权力再大,直接撇开官府将人处死到底显得理亏。
除非有人犯了极其恶劣,会严重影响族中名声的。
才会由族中私下将人处理掉。
而这样的事情必要得了族中统一口径,否则也会有隐患。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族中是不会轻易动用沉塘之刑的。
系统听了元令辰的解释,才松了口气,它前段时间正钻研华夏文明历史。
知道在华夏文明史上曾有一段时间对女子极为苛刻。
便以为在这里也是一般无二,却不想,竟是它想多了。
“那元锦宁竟是吓她的吗?”
“也不全是,依着元锦宁那个心,阴氏若真是与人通奸,怕是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恨。”
“原来如此。”系统先是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甘心:“如此一来,倒还算是便宜了她。”
“倒也未必。”她知系统好奇,便又解释道:“阴氏那宗族也算是个人丁兴旺的大族,她若因通奸罪被休弃回家,整个宗族都要蒙羞,他们族中适龄的女儿婚事也要受影响,到那时,族中也不会认她,便是嫡亲的亲人都要将她视为仇人,她有家回不得,外面的世道又乱成这样,怕是比死了还难受。”
还有一个被养废了的元璨之,怕到时还要拖了阴氏的后腿,这母子两个,还有的是苦头吃。
这事的发展一如元令辰所料。
自这日起族中就有了不清不楚的传言,说元璨之并非元锦宁亲生。
传言有鼻子有眼,哪怕元锦宁一开始相信元璨之是他亲生,到了后来,他也是越发怀疑起来。
这时,也不知是谁,在他面前提了一嘴滴血认亲的事。
他就非要在全族人面前和元璨之滴血认亲,以证清白。
这日一大早,就有族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元锦宁家门口。
元令辰早在人群聚集起来的时候,就和元宝珠一起,占到了人群最前面的位置。
她的面前是一个四方的桌子,上面只有一个装了小半碗清水的碗。
元锦宁一家已经出来了,元锦宁在前,阴氏在后,还有一言不发的元璨之。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族长来了。”
大家的目光都往人群之外看去。
前面突然一阵骚乱,有人撞倒了那张桌子。
那碗在桌上滚了一圈,刚好落到元令辰怀里,她的面上还有些懵。
直到族长到了她面前,她才捧起碗,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双手递了过去:“幸好没有摔破。”
她松了口气的样子惹得族长发笑:“婵儿做得很好。”
大家都看到这碗是自己滚到她怀里的,没有人觉得这个意外事件会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
滴血认亲自然要继续进行的,族长亲自往里注了小半碗水。
元锦宁率先用刀刺破手指,滴了血进去,元璨之也没有犹豫。
可哪怕他们早有了心理准备,结果仍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血没有融。”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喧哗。
元锦宁先是呆呆地看着碗中的两滴血,待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看着阴氏,一把将阴氏扯到桌前。
一手指着碗,一边嘶声怒吼:“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他是我亲骨肉吗?血为何没有融?你说,你说啊……”
元锦宁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一想到自己给人养了那么多年儿子,就觉得头脑发昏,站都站不稳,但他为了要一个答案,死死地拖住了阴氏。
阴氏哪里解释得出来,只好反复说着:“不会的,璨儿就是你亲子,绝不会有错。”
另一边的元璨之同样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怎么会这样,这是假的,假的……”他一把将桌上的碗挥到地上,碗落地,打了个粉碎,血水很快渗入泥地里消失不见。
他声嘶力竭的叫喧着:“你们故意害我,就是为了我家的田产……”
眼见着那三十亩地要落入自己手中,他怎么能接受他并非亲生的事?那样一来,那田地就再跟他没关系了呀。
阴氏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不错,你们合起伙来害我们母子……”
这样的罪名,族人哪里会认,只觉得这对母子是疯魔了,胡乱攀咬人。
便也无人给他们留颜面:“是你自己不守妇道,竟还赖起我们来?”
“我看她啊就是为了夺田产来的,费尽心机要将珉之一家赶出去,为此都不知做了多少亏心事,如今是老天有眼,终归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这样一个搅家的贱妇,合该休回娘家,另还应该遣人好好问一问阴氏娘家人,是怎么教的女儿。”
“日后那家族的妇人可都要敬而远之,族中再有嫁娶之事,也该远着姓阴的才是。”
族人的话传入阴氏耳中,她才冷静了下来,心中越想越是后怕。
她若真被休回去,娘家也无她的容身之地。
她爹娘早已过世,兄嫂也不是那等厚道的人。
若真的回了族中,那就是比死还要难受。
“不,我不要被休回去,族长,族长,我是被冤枉的。”
族长摇了摇头:“事实摆在眼前,你再是喊冤都无用,与其求我,不如去求求锦宁,他若是宽宏大量,倒还能给你一个容身之地。”
其实对元锦宁家的糟心事,他也真是不想再管。
此时便将球踢给了元锦宁。
阴氏闻言又回身去求元锦宁。
可元锦宁吃了她的心都有了,如何还愿意原谅她?
“呸,你这种恶妇,合该被沉塘,只休了你,算便宜你了。”
他一脚将阴氏踹开,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屋里,没多久,自里面出来,甩了一张休书出来。
另又拖了两个哭哭啼啼的女童出来,直接将她们往地上一扔,就厌恶道:“滚出我家,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这一对女童正是王秀丽留下的两个女儿,王秀丽还在的时候自是对她们千娇百宠。
王秀丽被判了流放后,她们的日子就大不如前了。
元璨之无视了她们,元锦宁更是看都不愿看一眼,只任凭阴氏虐待。
她们的遭遇,和原先元令辰的遭遇何其相似?
便是被赶出来的这一段,都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都是这般一无所有,连一块布都不让她们拿走。
可元令辰并不同情她们。
原主被人虐待的时候,她们可也是幸灾乐祸,冷眼旁观,如今风水轮流转,她心里也没觉得她们多可怜。
第六十五章 袁二牛
元令辰转身离开,径直回了家。
之后又听人绘声绘色地说了这事的后续,原来那日她走之后,族长就叫人将阴氏送了回去。
那些人将阴氏等人送到,却另有一番说辞。
说是阴氏与人通奸,原是阴家教女无方,若按朝廷律例,阴氏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一番杖刑,还要关上两年才算完。
可他们念着两族世代交好,也就不将人扭送见官了,只将人退回娘家,也算是全了阴氏一族的脸面。
这番话自不是什么中听的话,说得阴氏的族长当场就黑了脸。
也不等人告辞回来,直接叫了族人,就地将阴氏狠狠杖责了一番,直将人打得半死不活,随后扔在了村外,只任由她自生自灭,便是元璨之和他的两个女儿,也被挡在了宗族之外。
他们一行人最终也没有得了阴氏一族的收留,只灰溜溜地离开了。
而那些被族长派去阴家的人,却是被阴氏的族长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不仅不敢给他们甩脸子,还不得不承认是他们欠了元氏一个人情。
日后但凡有事,只管支应一声,他们阴氏一族没有不帮衬的。
族人们这才算勉为其难地回来了。
元令辰听了这消息只是笑了笑,也没觉得太意外。
此时的她已将试管中的菌种一一取了出来。
系统跟她说,菌种是有母种,原种,栽培种之分。
母种虽然也能直接接种,但因数量太少,最好是经过一级一级地扩接,将利益最大化。
只是如今天渐热了,若再不接种,就要错过最佳时机。
元令辰便决定,将这一批母种直接接了种,另再培养一批菌种用于下一次的栽培。
就在这时,元锦安自外面进来。
“婵儿,婵儿,钱朝奉的人给我们送断木来了。”
前些日子,后山闹了虎患,元锦安连叫了几天,都没人愿意帮忙搬木头,他的几个儿子,倒不曾拒绝,可到底也有些踟蹰。
还是她孙女理解他们的难处,只说搬断木的事,钱朝奉会派人来帮忙。
元锦安等了两日,果然见着那些人下了山,心中一块大石就这么落了地。
“婵儿,还不止呢,那木头我看了看,都打上了孔,钱朝奉说,我们只需将菌种种上去就好了。”
元锦安喜滋滋地说着,想着这钱朝奉果真不愧是上面派下来的人,是个急人之所急的大好人。
元令辰见他高兴,也只是笑笑,她拿上装了菌种的篮子,到了院里,果然见着院里整整齐齐地堆了一堆的断木。
钱洄的人大多已回去了,只留下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老老实实地站在钱洄身后,一言不发地听着他说话。
“这袁二牛原是我在战乱之地买下的人,卖身契是签在了您孙女的名下,从此以后,他就是您元家的仆人。”
元锦安闻言,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哪里能使唤得起人,您还是收回去吧。”
钱洄摇摇头:“您家这香蕈太扎眼了些,难免惹人觊觎,家中多个人,也是个震慑。”
元锦安看了看袁二牛的体型,也无话可说了,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有个身强体壮的仆人,也是好事。
便顺水推舟地应了下来。
心里却发起了愁,不知将人安排在哪里。
元令辰看穿他的想法,只道:“如今家里还算宽裕,不如在外另建个大些的院子,也能腾出地方放这些蕈木。”
元锦安眼前一亮,建房子,他自然是想的,从前是做梦都想要个好点的房子。
只那时家里连吃食都不够,哪里还有余力建房?
这时乍一听可以建房了,内心的喜悦都要溢出来。
“真的能建房子?”
元令辰点头:“到了农闲时,请人干活,也只需管了饭,若还不够,便再给些米粮,我家中,最不缺的就是米粮。”
那稻米太过扎眼了些,她打算换些粟米,只需三餐管饱,有的是人愿意来干活。
到时再给些米粮充作工钱,怕还有人抢着来。
元锦安乐呵呵地应了,心里只觉得高兴。
到了元令禹过来,他仍是咧嘴笑着。
“祖父,何事这般高兴?”
“家里啊,要建房子了。”
元锦安絮絮叨叨地说着,元令禹倒也不嫌烦,就这么专心地听着。
因断木都是打好了孔的,他们只需往孔里塞了菌种,另将木塞子塞进去就好了。
也不是什么重活,元令禹也做得得心应手。
心里却想着,原先祖父还说是他有一身力气才叫他来帮忙,原来也用不上使力气。
怕是祖父祖母有意帮衬他们家,才寻了借口叫他来帮忙。
元令禹的眼眶有些热,手上的动作却更加麻利起来。
这样一直到了吃午食的时间,手中的活才算收了尾,元令禹干了半日的活,多少有些疲累。
只庖房里传来的那道浓郁的肉香味,给了他莫大的力气,便一鼓作气,和袁二牛一起,将所有断木,整整齐齐地叠放好。
待他将最后一根断木放下,庖房里传来了陈氏的喊声:“吃午食了。”
元令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净了手,发现元宝珠已先从蚕房里出来。
脚步极轻快地进了庖房端菜。
元令禹过去的时候,就见着陈氏一手端了一碗肥瘦相间的肉,另一手端着一碗笋片,中间还夹杂着几块肥肉。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再见着元宝珠手上也端了一碗菜,绿油油的韭伴着黄澄澄的鸡子。
她的另一只手上,端的却是白花花的稻米饭。
这稻米饭的滋味,他也只是尝过一回,那种扑面而来的稻米香,他至今都还忘不了。
这般热腾腾的饭菜,将他肚里所有的馋虫一股脑地勾了起来。
只觉得等待的时间都漫长起来,明明只是她们进门到桌前的一段路,他却觉得等了半天那样长。
只抱着饥肠辘辘的肚皮,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们手中的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竟是不知该从何处落筷。
另一边,元令辰也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饭食,递给了袁二牛。
同样是白花花的稻米,上面有肉有韭有鸡子。
桌上有的,这只碗里全都有。
袁二牛还有些呆滞:“这,是给我的?”
方才主家的人端了哪些菜进去,他多少注意到了,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能跟主家的人吃一样的东西。
也难怪那钱朝奉说这户人家是厚道人家。
元令辰点点头:“在我家里,我们吃什么,你也吃什么。”
“哎,哎。”
袁二牛接过碗筷,只在院里捡了个地方坐了,大口大口地起来。
饭食还有些烫口,但他却只觉得胸腔里面很暖,一直暖到了心里。
第六十六章 决裂
这日夜里,袁二牛在堂屋里打了地铺,回味着白日里吃的两餐饭,正有些辗转难眠,却听得墙角处传来一道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袁二牛心思也简单,主家待他宽厚,他就必要尽了万分的心,不能让主家的人吃了亏。
故而此时一听到外面的动静,人已悄悄爬了起来。
到了门边,仔细听了听。
确认了声音是自院后传来,他便小心开了门,手上抄了东西,直接绕去了后面。
果然见着有个黑影,背对着他,刚点着了火折子。
他也顾不得其他,上前就是一脚,将那人踢到在地。
那人一声惨叫,却是一道女声。
袁二牛也没什么对女人手下留情的念头,抄起手中的长棍,狠狠两棍下去,只听着两声令人牙酸的咔擦声,伴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
见着那人已是昏厥了过去,袁二牛才像拎小鸡一样地将人提了起来,一边往院里走。
此时左邻右舍已被尖叫声惊醒。
有人开了窗,扬声问道:“发生了何事啊?”
元锦安本是在想着造房子的事,也没什么睡意,院外有动静时,就已经起身了,此时见着袁二牛将人拖进来,只问明了缘由,也扬起声道:“家中有人纵火,人已被抓了,我这边也走不开,劳烦去请一请族长,这事非要他在场不可。”
那人一听,也知这是大事,便穿戴整齐,匆匆出了门。
此时有不少人家里已点起了油灯,没一会儿,就有人聚集到了元锦安的家里。
元令辰因着年纪尚小,并不打算出头,便只和元宝珠一起站在屋里,就着巴掌点大的门缝,观察着外面的情景。
族长匆匆赶来,便是一些年事已高的族老,也顶着夜色到了他们家的院里。
待人都来齐了,元锦安才对着袁二牛使了个眼色,袁二牛会意,直接抓着吕氏的头发,将她的头抬了起来,让人就着火把的光,看清了纵火犯的面容。
族长立时就拧起了眉:“吕氏?”
他的声音顿了片刻,显然也是没想到,纵火的人竟会是她。
倒是一旁有个面容端肃的族老,忍不住伸手指了吕氏,颤着手道:“往你爹娘院里纵火,这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罪过啊,你,你怎么敢呢?”
此时聚集而来的族人也是纷纷指责。
“真是鬼迷了心窍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做得出来。”
“锦安叔一家可都是厚道人,叔母她也不是个刻薄的,这吕氏怎能做出这种事呢?”
族长的面色也是十分凝重:“九弟,吕氏纵火可是属实?”
他虽然知道元锦安一家不可能撒这种慌,但为了公平公正,有些话也必是要问一问的。
元锦安自是叹气:“我们是早早歇下了,也多亏了二牛及时发现。”
“二牛?”族长有些奇怪,他看向了一旁唯一一个陌生的汉子。
元锦安也不隐瞒:“二牛是我家新买来的下人。”
这话一出,族人们顿时露出了艳羡的目光,还有人窃窃私语:“锦安叔家竟能使唤得起下人了,果真是发了大财。”
“你也不去看看,他们院里有多少香蕈?再加上给商人送货的差使,那商人能亏待了他们吗?”
在族人们眼里,钱洄这样的大商人家里都是有着金山银山的,随便赏赐点什么,就够他们一步登天了,故而对元锦安家里的富裕,不曾有过一点怀疑。
这边的议论声族长也没去阻止,只问袁二牛:“吕氏纵火是你亲眼所见?”
袁二牛点头,说起了自己所见:“方才我正要睡下,听到院外有动静,便出去看了看,果然见着她点起了火折子,还有这个。”
他捡起吕氏身边放着的干草结,上面还有浓浓的桐油味:“这些干草都是泡了桐油的,一旦被点燃,这院墙里的香蕈可都要毁了。”
袁二牛说话条理分明,即便是族长也挑不出不是来。
他想得还更多些:“我看着九弟家里摆放香蕈的地方是搭了草棚子的,这般泡了桐油的干草结一旦扔进来,那这火势怕是不会小,一个不慎,里面的人可都要遭了难。”
他说完,又转向吕氏:“纵火本已是大罪,再加谋害亲长一条,这可是要杀头的罪过。”
门外元易之听了消息,跌跌撞撞地跑来:“族长,吕氏她是病糊涂了,并非是有意的,还请族长网开一面,饶她一条命。”
他直接对着族长跪下,连连磕起了头。
族人们正露出些不忍,想为他求个情,却听得族长冷哼一声:“她要的可是你爹娘的命,你这般夫妻情深,可是将你爹娘置于何地?”
元易之闻言,又对着元锦安和陈氏跪下:“爹,娘,你们就饶她一回吧,她并非是有意的。”
陈氏气结,正要说话,却见吕氏面目狰狞,仿佛感觉不到腿上的疼:“我没错,是他们害死了覃儿,我为她讨回公道有什么错?”
族长沉下脸:“元令覃之死,族中早有了定论,你为了脱罪,往你爹娘身上泼脏水,可是罪加一等。”
“就是他们害死了覃儿,是我亲眼所见……”
这时族人们都惊疑起来:“这不能吧,元令覃是被猛兽所伤,那伤口狰狞,我也是亲眼见过,怎会有错?”
“是啊,这说不通啊……”
族长自然也是不信:“元令覃是你爹娘嫡亲的孙女,他们没理由害她,即便是他们要害她,她手上那个伤口又如何解释?”
吕氏没办法解释元令覃手上的伤口,只一口咬定,元令覃是他们害死。
族长摇摇头:“吕氏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明日一早,就送官,按律法判决吧。”
元易之脸色大变,他是知道如今的县官是个什么德性。
那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吕氏一旦见了官,是万万不可能有活路的。
“族长,族长,吕氏她只是一时糊涂,不曾纵火成功啊,我爹娘家中并无任何损失,请族长按族规处置吧。要打要罚,我们都认了,只是请族长饶她一命,我家中还有三个孩子,他们不能没了娘。”
元易之一边说着,一边磕头,族长摇摇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吕氏的罪过,不是我说饶恕就能饶恕的。”
元易之见状,又向着元锦安下跪:“爹,求您饶她一命吧。”
元锦安摇头,正要拒绝,却听陈氏道:“绕她一命,也可以。”
元易之大喜:“多谢娘。”
他正要起来,却听得陈氏又抛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从今往后,我们母子情分就此断绝,你是富贵也好,潦倒也罢,都再与我们无关。”
第六十七章 虎患源头
元易之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娘,这是何意?”
哪怕他因为长女之死怨上了自己爹娘,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要与他们断了亲。
故而听到陈氏的话,首先想的,是自己大约是听错了。
只陈氏的心早就寒透了,这时也不再理他,只对着族长道:“还请族长做主,将元易之那一房另起一支,从今往后,他们就和我们再无干系了。”
“你可是想清楚了?”族长其实对元易之也是极失望的,这些日子他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
只觉得是个拧不清的。
但陈氏这样壮士断腕,仍是让他十分意外,元易之再是不着调,那也是陈氏亲子,说舍弃就舍弃,可不是一般的妇人能做得到的。
元锦安也没料到陈氏会这般果决,但一想到家中如今的情形,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他甚至觉得陈氏想得深远,有二房一家在,迟早要拖了他们家的后腿,倒不如现在就一刀两断。
省得日后还掰扯不清。
也道:“就这样吧,劳烦族长了。”
连元锦安都点了头,族长自然也没有不应的。
这边一说定,元易之就彻底慌了:“不,我不断亲,娘,我知错了……”
其实他没有想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他只知,自己不能被这么断了亲。
他的爹娘在外的名声素来是极好的,如今有吕氏犯错在先,他们真是断了亲,那就是被千夫所指的罪过,从今往后,在族中再不会有容身之地。
这样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元易之跪着哭求。
陈氏才算看了他一眼:“吕氏见官和断亲,你只选其一。”
“娘……”元易之声音干涩,带着祈求,想让陈氏可以网开一面,不要这般决绝。
可陈氏却别看眼,看都不看他一眼,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
元易之见此,也不知怎么了,一把年纪的人,眼眶里瞬间冒出了泪:“娘,非要如此吗?”
吕氏是不能见官的,一旦见了官,在官府留了意图谋害亲长的案底,他的幼子,此后就再无前程可言了。
他们本还指望着将他送去进学,今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可他的亲娘若是有了污名,此后一生,连进学都难,谈何出人头地?
若是选了吕氏,他爹娘和他断了亲,那他一家在族中再无立身之地,将被人人唾弃,再也抬不起头来。
如何选,都是两难的境地。
元易之双手掩面,内心挣扎了许久。
才沉默地对着元锦安和陈氏磕了三个头,在平整的泥地里留下了一滩泪渍。
如此一来,族人们便都清楚了他的选择。
不少人都暗自摇头。
事情就这样有了定论,系统还觉得意犹未尽:“这样就结束了?”
“吕氏若真因此送了官,她的三个孩子也会就此毁了,祖父祖母到底不是铁石心肠的,加上元易之的跪求,心软也再所难免。”
好在她祖母也不是一味的心软,提出了和她二叔一家断绝关系,这个做法比单纯地处置吕氏对他们更有利些。
否则以元易之那样拎不清的性子,到最后,也不知会惹出什么样麻烦事来?
“原本吕氏送了官,阴氏少不得要判个教唆之罪,只如今这样不了了之,着实便宜了她们。”
系统虽不支持宿主使什么阴谋手段,但也乐得看到恶有恶报,如今这样,到底觉得有些不痛快。
元令辰这回没有答话,看着院里的人都已各自回了家,也径直爬上了床,沉沉睡去。
她不是不可以将计就计,让火势蔓延之后再让袁二牛救人。
到那时,不论是阴氏也好,吕氏也好,等待她们的只有一条死路。
但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于她而言,阴氏吕氏之流不过是随地可弃的瓦砾,而她的家人却不异于千金难求的宝玉。
以宝玉去碰瓦砾,着实是不值得。
万一因此让家人有了意外,那些恶人即便死一万次又能如何?
可是她也知道,吕氏纵火若是失败,她的祖父祖母不一定狠的下心将吕氏送官。
只因吕氏名下还有三个他们嫡亲的孙子孙女,若是吕氏因此获罪,那三个孩子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所以吕氏没被送官,其实也是在她的预料之内。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祖母竟会起意与元易之一家断亲。
这亲一旦断了,元易之一家必将被千夫所指,所受的影响不比吕氏见官小。
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吕氏不曾在官府留下案底,她的三个孩子不至于被毁了前程。
只是即便如此,那三个孩子在族中也将是举步维艰,日后的亲事也是难了。
可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自己的生母吕氏所酿的苦果,他们即便要怨,也怨不得旁人。
……
翌日一早,陈氏就和元锦安一齐出了门。
回来时只平静地告诉他们,从此和二房一家再无联系了,只当陌生人来往就好。
元令辰也只应了,她知道陈氏并不大高兴,也不多话,只回了房折腾自己的酒曲。
本是琢磨着前世的方子,却听着系统道:“钱洄那边有消息了,那虎患找到了源头。”
“他怎么说的?”
“他抽了空,去深山里看了看,却在那里发现了军中叛逃的逃兵,另还有一些流民,足有上千人,因临阵脱逃是杀头的大罪,他们便聚在一起,遁入了深山,靠着打猎为生,有时还下山劫掠过往的商队。”
元令辰面色有些凝重:“是这些人扰了山里的宁静,才使得群兽暴动?”
“钱洄探查回来是这么说。”
“他可有说这些兵逃亡的原因?”
历朝历代,对逃兵的处置都是极为严格的,像前朝,若家中有人当了逃兵,还会连累到亲人的性命。
梁朝虽不曾有这样的律例,但对逃兵的处置也是极为严格的。
战时逃亡,只立斩不赦,戍守时逃亡,至少都是流放三千里。
在这样严酷的刑罚下,极少会发生大规模逃亡的事,除非是万不得已,不得不逃。
“据钱洄说,是朝中有人克扣了军饷,发到军中的粮草,俱都是霉变了的陈粮,甚至还有人因吃了这些米粮致死的,如今军中早已人心惶惶,每日都有人叛逃,今日杀一个,明日就要逃十个,已如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了。”
元令辰一时也没说话,那末帝虽不是什么仁厚之君,但也不至于这般自掘坟墓,即便是那些尸位素餐的高官显贵,也该知道动了军饷就是自寻死路。
是这些人真的糊涂至此,还是另有隐情?
第六十八章 余氏再来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只听系统继续道:“钱洄的想法是,我们如今有了充足的米粮,倒是可以对这些人笼络上一二,真到了乱世时,也是个助力。”
元令辰估算了自己的能源点,点了头:“此事就叫他出面吧,若能拉拢,自然最好。”
如今也不知有多少流民落草为寇,劫掠钱财,杀人越货之事屡见不鲜,这些逃兵若真能坚守底线不伤人性命,倒也称不上是穷凶极恶之辈,若好生教化一番,未尝不能成为她的助力。
况且,她有钱洄在,也不用自己出面,哪怕最终他们有了异心,她损失的也不过是些米粮。
与她日后所求相比,些许米粮都不过是小财,已值得她赌上这一回了。
那些人的聚集之地是在一个山谷,因盘踞在此有些日子了,整个山谷已建起了不少低矮的屋子,粗略一看,倒更像是一个人丁兴旺的村落。
钱洄站在山坳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山谷中的情况。
山谷中所发生的事,那些人所说的话,俱都没有逃过他的耳目。
包括这山谷是何人主事,又有哪些人和哪些人有矛盾,以及哪些人正暗自谋划着要自立门户。
甚至连某些人睡梦中说过说什么梦话都尽被他收入耳中。
故而同样知道,这一批人自军中逃亡,早已是惊弓之鸟,最为排外不过,他若是贸然露面,怕被当成居心叵测之人。
到时目的达不到,还要坏了他主人的事。
正想着对策时,见着那山谷里出来一队人,看样子倒像是去打猎的。
他便隐在树后,看着他们走远,又悄悄跟了上去。
……
另一边的元令辰,已着手做起了她的酒曲。
院中却来了一位她意料之中的客人。
却正是原先给沈氏接生的八旬老妇,余氏。
余氏手上还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了半篮子鸡子,见着陈氏,先带了三分笑:“你那小孙子,将满月了,我近来得了些鸡子,你倒正好用得上。”
陈氏正要推拒,却听着后面孙氏的声音:“你就收下吧,也是我娘的一片心。”
原来前些日子,陈氏和孙氏闲谈时,曾提过一嘴,小孙子即将满月了,想做些红鸡子分一分,图个喜庆。
孩子满月分红鸡子,本是京畿之地历代的习俗,只是如今世道艰难,连吃饱饭都难,大多数人家已不讲究这些了。
可他们家又不同,靠着孙女过上了好日子。
这有了孙子,自是想他能福寿绵长,便想要给他办得体面些。
只如今村中养鸡的人家不多,鸡子自也是难得。
她长媳何氏原先倒也有两只母鸡,只其中一只早在沈氏生产之后就给她进补了,只靠着另一只,也不知要攒到何时去?
她便起意在别处寻摸一些来。
因着和孙氏交好,自是第一个与她说的。
却不想才没几日,余氏就拿了这么一篮子鸡子来,这叫她如何好意思收?
余氏看出她的心思,也直言不讳:“我这东西自也不是白给你的,我先前托你办的事……”
陈氏一听,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我已帮您问过了,钱朝奉倒不曾拒绝,只说可以帮忙问上一问,只那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的,至多也就能得个一两粒,再多也难了。”
“似这般救命的药,自是不可多得的,我明白。”说完,她又摸了摸袖口:“那你可有问一问,这么一颗药,要价多少?”
“这我倒也问了,钱朝奉说,他那友人,本就是济世为怀,不求从中牟利,一粒药一两银子也就够了。”
这番说辞自是元令辰告诉陈氏的,似这丸药,原料并不难得,都是她自山上搜罗而来,只她并不打算以此谋生,一共也只制了三粒。
一粒给沈氏用了,另有两粒,余氏既然需要,她也愿意给她个方便。
若能因此救上个把人命,自也是好事一桩。
但因着外界药材昂贵,她也不打算打破那规矩,否则养足了别人的胃口,倒还给自己添了麻烦。
便估摸着药材的价值,要了一两银子的价。
而余氏一听陈氏的价,反倒松了口气:“我原先想着,这般救命的药,当不会便宜才是,此番前来,是带了我毕生的积蓄,却不想,那医者,竟是这样济世为怀。”
药材要价高昂,她自是清楚,似这样救命的药,即便要价百两都不为过,只收一两,的确是极便宜了。
余氏得了准话,自是高兴万分,将手中的篮子往陈氏手中塞去:“此番多亏了你费心,这一篮子鸡子,你就收下吧,全当是我的谢礼。”
陈氏推拒了一番,见余氏坚持,也只好将鸡子收了:“那药丸的事,等钱朝奉来了,我再帮您问一问。”
陈氏这个承诺,自是说到了余氏的心坎里,她马上笑道:“那自然是好,多谢你了。”
回去的路上,孙氏颇有些不解:“娘,您如今也不给人收生了,为何还要坚持去求药?”
余氏拍拍她的手:“我收生了几十年,名声早传到了外面,这药备着,不仅是保别人的命,也是保我自己的命,保我儿孙的命啊。”
她们那个行当,不乏有人盛名在外,得了权贵青眼的。
可收生之事,成与不成,一半看人力,一半听天命。
似她那些技艺高超,久负盛名的同行,也不知有多少不得善终的?
看着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殒命,她知道迟早都会轮到自己。
真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有这么一粒药丸在,救的可不止是那一大一小两条人命。
所以,这么一种药,即便是倾尽所有,她都想得到。
孙氏能得了余氏青眼,自也不是那个蠢笨的人,只稍稍想了想,就有些明白了。
她记得三十年前,她曾起意跟着婆母学一学收生的手段。
只那时被婆母严词拒绝了,当时她还觉得委屈,后来是婆母告诉她,这行当有太多身不由己。
做得好可以一步登天,做不好自云端坠下,那就是粉身碎骨……
第六十九章 请不到医
婆媳二人相携离去,路过一处小院时,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一道呼痛声,随后就是尖利地质问声:“请的医为何还不来?是不是你爹不愿出银钱……”
里面一道怯生生还十分稚嫩的声音紧接着传出来:“娘,您别急,二姐已去请了。”
吕氏的耐心已经告罄,腿间传来的痛楚让她再不能冷静,面上已露出了些狠戾的光。
“都请了大半日了,为何还不来?”
女儿一大早就去请医,却到了现在还没请来,她便也猜到,是中间有了什么变故。
再一想到自她回来之后就再没来看过她一眼的元易之,就更是怒火冲天。
“定是你爹不愿出银钱给我治,他就是一心向着他那对恶毒的爹娘,哪里还管的到我们的死活?”
吕氏的话中带着些怨恨,元令月听了,垂下头。
她爹自将娘带回了家,就再没有过问过一句,一大早出了门,至今未回,哪里曾说过不给她请医的话?
更何况,家中银钱俱都把持在她娘手中,请不请医,不也是她自己说了算?
哪里能将过错推到他们爹身上?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她二姐出门时曾交待过,她们娘这些日子脾气不好,让她千万不能惹怒了她。
免得她怒火更盛,再拿她们来出气。
此时她便也聪明地沉默不说话,只将自己当成个哑巴。
“我问你话,你为何不回话?”吕氏声音刺耳,元令月很是吓了一跳。
她也不知自己又哪错了,再回忆起她爹说的,她娘已是疯魔了的话,也不敢在房里久待,往外跑了出去:“我去寻一寻二姐,娘,您再忍着些。”
元令月在元锦春家门外找到了还等在那里的元令芨:“二姐,娘她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不敢留在那里,就出来找你了。”
元令芨摸摸她的头:“那就不要进去了。”
自她大姐死后,她娘的脾气就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会对她们关切几句,遇上脾气不好时,对她们的打骂就更加不留情面。
这些日子,她们也是苦不堪言,只吕氏是她们亲娘,要打她们骂她们,她们除了受着又能如何?
“二姐,你为何还等在这里?族伯父还不肯去给娘瞧病吗?”
“嗯。”元令芨应了一声,最后回头看了眼院里,见里面的人毫无动静,面上难掩失望之色,只好带着妹妹回去了。
到了屋里,自又是被吕氏劈头盖脸一顿好骂,元令芨压下心中的委屈:“族伯父上山采药去了,暂时不得空。”
吕氏闻言,自是不满:“采药何时不能去采,偏要挑今日不成?”
元令芨给她倒水的手顿了片刻,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水倒了半碗,双手捧给吕氏:“族伯母说,有一味药是极其要紧的,错过了还要等一年……”
吕氏也不懂其中的道道,只将这话当了真,再喝了一口元令芨递来的热水,心中到底舒坦了一些,忍着痛道:“你便去山下等着,他若回来,就马上将人请来。”
腿上的剧痛,她一刻都忍不得,只想快些请了人来正骨,好让自己少受些罪。
元令芨自是顺从地应了,退出了房门,只长长叹了口气。
正要出门的时候,见着自己幼弟哭着跑进门,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二姐,他们不和我玩,还拿石头砸我。”
元令芨心底一沉,双手扶住幼弟的双肩,仔细查看了一番,果然见着他额头渗出了血:“是何人打的你,怎打得这么重?”
“他们骂我娘,说她是恶妇……”
元令芨愣了愣,她比弟妹年长,自也是知些事的。
自她听说她娘去了祖父祖母院里纵火时,就知道,他们在族中将会举步维艰。
却是没想到,报应来得那样快。
快得让她们来不及反应,只一夜之间,就众叛亲离,万夫所指。
“二姐,他们为何骂娘是恶妇,娘她那么疼我,怎会是恶妇?”
“娘她做错了事情,他们还在气头上,过些时日就会好了。”
元令芨又去了元锦春家中,还是连院门都进不去,只得了一句话:“你不用再来了,你娘的腿我治不了。”
吕氏的伤势,前一日夜里在元锦安家,他就已粗略看了眼,那腿伤势极重,他哪怕去了,都是治不好的。
况且,他私心里对吕氏极为厌恶,更加不愿将自己得之不易的药材浪费在这等恶妇身上,所以元令芨来了几次,他都严词拒绝了。
此时又见着她来,心里也不曾有半点动摇。
只这次元令芨却不再提吕氏,只道:“洲儿他被人打伤了,我只是想求些药给他敷一敷。”
元锦春犹豫了片刻,自屋里拿了些药来:“只这么些了,你拿去吧。”
元令芨接过药,自袖中摸出些铜钱:“多谢族伯父。”
元锦春摆摆手:“这药并不难寻,下回再有什么伤,只管自己去寻。”
按着吕氏所犯的事,她的三个子女,往后的日子可不会太好过,磕磕碰碰再所难免。
元令芨自也是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压下眼中的泪意:“多谢族伯父。”
元锦春看着她转身离去,只摇头叹气。
他的妻室赵氏刚从屋里出来,见他的脸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远去的元令芨:“她是来求药的?”
“是啊,洲儿被人伤了。”
赵氏闻言,自也是叹气:“摊上这么一个娘,日后还有的是苦头吃。”
“若是易之狠的下心将吕氏休弃,他那三个孩子,倒还能好过些。”
“吕氏的腿伤这样重,日后怕是不良于行,若真的被休回了娘家,也是没了活路。易之与她夫妻多年,不一定能狠的下心呢。”
前面阴氏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吕氏的罪过可比阴氏还要重的多。
元易之若真的起意休妻,早前当着全族人的面就该提了,只看他什么都不说,怕是没那个意思。
元锦春摇头:“吕氏若是就此安分下来,说不定还能得个容身之地,若是继续闹腾不休,那就难说了。”
只看着吕氏如今的样子,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怕还有的闹腾。
第七十章 深山遇险
此时的深山中,狩猎队的人一点点深入密林。
这队人里,为首的是一个叫岳嬴的中年男子,此人身形极为魁梧,长了满脸的络腮胡子,一手提着把自制的弓箭,手上老茧横生。
此人对山林中的地势十分熟悉,一马当先地带着人在密林中穿行。
不到两个时辰,他们手中已有了不少猎物。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叫林仲山的少年。
这少年不过是弱冠之龄,手中也只有一杆粗制的长枪,可他手中的猎物却是这队人里最多的。
这收获自是惹得旁人艳羡,同时也引起了钱洄极大的兴趣。
这是一个极好的苗子,只要稍加培养,就能成为他主子得力的臂膀。
加上他一路的观察,知道这少年品行上也不差,这样的良材美玉,钱洄已是在他身上打上了自家主人的烙印。
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将此人招揽过来。
却忽的听到前方密林中传来一道极轻微的声响。
再看着那些人毫无所觉的样子,钱洄的脸上也是凝重了些许。
对这些人,他倒并无太多恻隐,只是不甘心让这么一个好苗子折损在这里。
好在那岳嬴也非等闲之辈,那东西靠近的时候,他也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马上给后面的人打了手势。
那些人相处时日不短,互相已有了默契,只一看他的手势,便知是遇上了危险,都止住了脚步原地戒备起来。
果然没过了多久,就有眼尖的人看到了林中出没的身影。
“岳叔,是虎。”林仲山压低了声音,面色颇有些沉重。
他们遁入深山之后,对附近的几座山都做过清理。
似那等大型的猛兽,不是被他们捕杀就是被赶走了。
山外又被他们设了套子,那些东西要回来也是不易。
却不想,才没几日,就又有了虎。
岳嬴的面色也不是太好,这些日子,寨子里闹了些矛盾,原先的狩猎队被一分为二。
如今出来的只有一半还不到。
对上虎,他也并无太大的把握。
只不过是存了侥幸心理,才大着胆子带着人出来了,若是此行再将手下的人折损进去,回去也不好交待。
想到此,岳嬴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只是形势已容不得他考虑了,那虎见着他们发现了自己,面上也露出了凶光。
很快就低吼一声,一跃朝着众人扑来。
岳嬴当机立断弯弓搭箭,只这一剑发的仓促,堪堪擦过那虎的背部,连皮都不曾擦破,就掉入了林子里。
此时那虎已扑到了众人面前。
有人避之不急,正要拿手上的武器去挡,却见林仲山当先提着枪迎了上去。
那虎被他一枪刺中,吃痛之下,发出一道怒吼,声震了整个山林。
林中的飞鸟被惊得四散而逃,林仲山却丝毫不惧。
只他毕竟年少,面对山林中的霸主还是显得力有不逮。
此时同行的人也已反应了过来,纷纷提起了手头的武器迎了上去。
但这只虎太过难缠,哪怕他们人多势众,也只是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而他们的人却有好几个被虎咬伤,形势对他们越发不利。
可即便如此,这队人中还是没人选择临阵脱逃,俱是咬着牙迎上去。
那个叫林仲山的少年也是险象环生,那虎身上的伤口多数是被他所刺,此时它就牢牢地盯紧了他一人。
这叫钱洄也坐不住了,他身形极快地闪了出去,在那只虎即将咬住林仲山肩膀的时候,一掌劈在了虎的头部,下一瞬,那虎已是轰然倒地,气息全无。
为首的岳嬴见此,瞳孔蓦然紧缩,心中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只让他们拼尽了全力仍显捉襟见肘的猛虎,在别人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只一击就被毙了命。
这是何等的实力?
不止岳嬴,其他人同样惊骇欲绝。
但世人都是崇拜强者,他们的骨子里本身就有着一种对强者天然的敬慕之心。
短暂的惊骇过去,人就一个接一个围了上来:“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若不是此人从天而降,他们这一行人也不知要折损几人进去?
到时谁又能知道折损的人中会不会有自己?
此时岳嬴也已反应过来,上前对着钱洄行礼:“在下岳嬴,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钱洄淡笑,仿佛徒手击毙猛虎根本不值得称道一样:“鄙姓钱,是赤松县来的商人。”
“商人?”岳嬴身后的诸人面面相觑,他们印象中的商人,哪个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面对他们的劫掠,也只会跪地求饶,哪里见过这样实力强大的商人?
也是亏得他们命大,不曾劫掠到这位的头上。
否则劫掠不成怕还要丢了命。
与他们的惊疑不定不同,岳嬴显然镇定许多:“原来是钱大朝奉,此番多亏了您出手,否则我们怕是凶多吉少了……”
朝奉是当今对一些有名望商人的敬称,而大朝奉更是将其中的含义提到了另一个层次上。
岳嬴脱口就是这般称呼,显然是对钱洄的手段心服口服。
“路遇人有难,出手也是应有之义,诸位不必挂怀……”
岳嬴见他这般谦逊,心中更觉钦佩,极力邀请钱洄去寨中一叙。
钱洄自是推脱:“此番另有要事在身,不便随诸位前往,只等改日,定当上门拜访。”
说完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我在那座山外也有个落脚处,这些日子正请了人种香蕈,诸位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去我那里喝杯茶水。”
他此话解释了自己出现在此地的原因,自是打消这些人最后的一丝疑虑。
还有那好奇的,还围着钱洄问起了香蕈的事:“钱大朝奉,这香蕈也是能种的吗?”
“自然是可以的。”
“我家中世代山民,竟是从不曾听说香蕈也能种。”
“是啊,种香蕈真是闻所未闻啊。”
“诸位若是得了空,却是可以去我那里瞧上一瞧。”
“好啊。”
种香蕈一事若是换个人说,定会被他们嗤之以鼻。
只钱洄刚还救了他们的命,那样的雷霆手段,又岂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他们自心里将他当成了一个奇人。
都打算着和钱洄保持好关系,甚至还有人想着哪一日能得他松口,雇了他们去种香蕈,那他们眼前的困境,也能迎刃而解了。
第七十一章 钱宇
一群人围着钱洄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多数是关心钱洄的香蕈。
只有林仲山,看着钱洄,眼底冒着光。
他们家原是世袭的军户,世代戍守边疆,对实力有一种天然的渴望,方才钱洄那一手,让他心中顿生崇敬,他有意向钱洄请教一二。
可到底年纪小,面皮没有旁人那么厚,挤了几次都没能挤进人群,不免有些泄气。
钱洄将他的表现尽都看在眼里,只面上却不露分毫,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才与人结束了话题,拱手与人告别。
岳嬴见他提步就走,忍不住将他喊住了:“钱大朝奉,请留步。”
“还有何事?”
“这虎是您的猎物,可是需要我等帮您抬回去?”
钱洄回头看了眼,见虎尸身上虽有些伤口,但总体看,虎皮还算是完整,再稍加缝补一番,就能给他主人卖个好价,另还有那些虎骨,正是他主人需要的。
“这虎皮和虎骨我倒是有些用,虎肉我却是不要。”
岳嬴听了此话,面上也露出了喜色:“您若是信的得过我们,不如由我们将虎尸带回去解了,虎骨与硝制好的虎皮我到时再叫人给您送去?”
“那就多谢你了。”
岳嬴忙是摆手:“您太客气了,此番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钱洄走后,林仲山忍不住对岳嬴道:“岳叔,下回送虎皮虎骨,不如就由我去吧。”
岳嬴与林仲山父亲相熟,林仲山说话时,那满眼放光的样子他也并不陌生,当下便道:“你可是对钱大朝奉那一身本事有了想法?”
林仲山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岳叔,我知晓的,那样的本事都是家传的绝学,轻易是不往外传的。”
他并不奢望能学上人家的家传武学,只是想着能得这样的高手指点一二,他就能受益匪浅了。
岳嬴拍了拍他的肩:“你能明白就好。”
林仲山心里想得明白,但总归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哪怕他们扛着虎尸回去,受到了整个寨子热情地迎接。
也没能将他的情绪提上来一星半点。
如此过了几日,岳嬴硝制好了虎皮,另还将虎骨也处理妥当。
林仲山再次对岳嬴提出要一同去送东西。
岳嬴自然也不拒绝,便叫他带了几个人一同出了寨子。
钱洄所指的落脚地是个靠近山外的地方,他们一路过去,也不曾遇到危险。
翻过两座山,果然在一个山脚处找到了钱洄所说的地方。
最先遇到的是一个同林仲山年岁相仿的少年,他一见来人,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你们是何人?”
林仲山并不大与生人接触,此时倒显得有些拘谨,但既然已自告奋勇地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我们是从对面寨子来的,原先与钱大朝奉说好,来送虎皮和虎骨的。”
那人的性子显然更为开朗一些,闻言爽朗一笑:“师傅与我提过你们,说你们这两日也该来了,果然被我等到了。”
他的话中带着些雀跃,让林仲山心中艳羡。
“你是钱大朝奉的徒弟吗?”
“是啊,我们都是被师傅自战乱之地救下来的,从那日起,就跟着师傅学武……”
林仲山心中一动:“你们?钱大朝奉不止你一个徒弟?”
“那是当然,若非我打不过他们,也不至于被派来这里等你们,诺,他们都在那呢。”
林仲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见着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人聚在一起。
人群的中间有两人正在过招。
林仲山忍不住驻足,羡慕地看着对面的人,此时他身后有人惊叹:“他们可真厉害。”
“这算什么厉害的?师傅说,这不过是一些花拳绣腿而已,真正的内家功夫,那是可以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还能全身而退的……”
“万军之中取人首级,还能全身而退?”林仲山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群人,嘴上却喃喃自语。
“师傅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曾见过。。”
“那你们可曾学了那内家功夫?”
“我们如今只是记名弟子,只有到真正入了门才能学更厉害的武学。”
似他们这些人,本就只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只能靠着乞讨为生。
从前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能吃一口热腾腾的饭食,也不拘好坏,只要不是馊的臭的就已很满足了。
直到那天,他们遇上了师傅,才算真正过得像个人。
其实他们也分不清内家功夫如何外家功夫如何,只因为是师傅让他们学,他们就拼了命地学。
一番交谈下来,林仲山已是知道带他们过来的少年原先只是一个流民,连个大名都没有,被同伴狗儿,狗儿那样叫着,直到遇上了钱洄,才有了钱宇这个名。
此时他们已到了一处木屋外,钱宇指了指里面:“师傅就在里面,我去通报一声,你们稍等片刻。”
得了林仲山回应后,钱宇进了钱洄的屋。
此时的他面上已没了大大咧咧不设防的样子,恭谨地对着钱洄行礼:“师傅,已按您的吩咐与他们说了。”
“嗯,让他们进来吧。”
钱宇在这批人中资质是最好的,也是原先过得最不好的。
钱洄出现之后,给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他就将钱洄当成了再生父母。
一心一意地效忠他,可以说是这批人中,最死心眼的一个。
也是因此他才会放心地将这次的任务交给他,果然见他完成得很好。
待林仲山进了门,钱洄只是与他寒暄了几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将虎皮虎骨都收了。
却绝口不提招揽林仲山的话。
而林仲山几次都想将心中的话问出口,见着钱洄神情疏离,只好告辞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却颇有些心不在焉。
……
当天,元令辰就收到了钱洄拿来的东西。
因没避着她家里人,元锦安和陈氏也知道了钱洄又猎了一只虎的事。
但之前他们就对钱洄的身份有了先入为主的猜测,此次听说他猎了虎,他们也没觉得意外。
对元令辰缝补虎皮一事更是没有过问一句。
元令辰缝补完虎皮,已是入了夜,照例将虎皮兑换成了能源点。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系统收了虎皮,没一会就为难地告诉她:“宿主,交易过程中遇到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
“因为两次虎皮交易间隔时间太短,那边认为你有恶意捕杀野生动物的嫌疑,按照位面交易规则,给你限定了交易额,这张虎皮,我们只能收到一百万能源点。”
第七十二章 申诉
元令辰一时没有说话,系统不免自责:“宿主,这是我的失误,本来应该早些提醒你的。”
系统交易时的规则繁多,帮宿主规避风险本该是系统的职责所在。
如果因为它们的失误让宿主有了极大的经济损失,宿主就有权向主脑举报。
经查实之后,涉事的系统将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
它们虽然没有实体,但主脑那边也有专门针对它们的手段。
这种惩罚对所有系统来说,都是噩梦一样的经历。
元令辰感受到了系统的恐惧,叹了口气:“算了。”
当初她选择这个系统,就是因为它傻傻的好控制。
对这个系统的能力,她从没有抱过太大的希望。
如今碰上这种失误,她其实也没有太意外,甚至还有一种早知如此的感觉。
可她越是这样,系统就越发愧疚:“宿主,对不起。”
“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是无用的,不如想想如何补救。”
元令辰的态度让系统有了主心骨,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宿主,按照现行的交易规则,我们可以尝试向主脑申诉,如果能证明这只虎并非是恶意捕杀,那还有可能拿到剩下的能源点。”
他们在交易时所得的能源点其实是有三百万,只是在交易过程中,被主脑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将剩下的两百万能源点冻结住了。
如果他们能提供证据证明这只虎并非被恶意捕杀,那被冻结的能源点还能到他们手中。
但若是没有充足的证据,那这笔能源点将会被罚没,成为野生动物保护的专项资金。
“那我们该提供些什么证据?”
“我联系了钱洄,他给我提供了一段猎杀这只虎的记忆片段。”
钱洄是一个机器人,他的所见所闻都会被转化为数据存储在他的记忆中枢,元令辰作为他的主人,是可以随时提取的。
这个片段里,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当时是有一队人遭到了虎的攻击,他出手只是为了救人,也就不存在恶意捕杀。
元令辰看了系统回放的片段,心中也是松了口气,毕竟涉及到的能源点数额太大,她哪怕再大方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如今这些能源点有望回来,她心里也是高兴的。
“将这个片段提供给主脑吧。”
“好的,宿主。”系统的声音已没了原先的慌乱,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它知道,这段视频提交上去,那笔能源点就很有希望被解冻了。
果然,没过了多久,元令辰就得了系统欢欣雀跃的回复:“宿主,剩下的两百万成功被解冻,已经打到我们的账户里了。”
“嗯。”元令辰没有马上要求兑换什么,而是对系统道:“按照现行的交易规则,似虎皮这类的交易品,应该间隔多久交易才不会遇上麻烦?”
她不是没有起过让钱洄帮她在深林中猎虎的念头,只是想到系统说的那边生物灭绝的事例,让她心中有了顾虑。
她并不想让那边发生过的事在这里重演,就只是打算每隔一段时间让钱洄帮她猎一只,既能保证她有足够的能源点,又不至于对虎群有太大的影响。
可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就吃了当头一棒。
有这样的教训在,她就不得不慎之又慎了。
“两次交易不短于一年就不会有麻烦。”
“如果今日的情况再现呢?”
“那我们的账号将会被主脑关注,进入重点观察的名单,当违规超过三次,会面临巨额的罚款。此后如果再犯,将会被取消交易资格。”
惩罚不可谓不严厉,元令辰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靠虎皮牟利的念头。
她要赚能源点也并非只有这一个方法,实在没必要挺而走险。
这时,她又想起一事。
“钱洄这样的机器人,还能不能兑换?”
系统静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措辞。
“钱洄的能力太强,不论是智力还是武力,都远远超过了这个位面的最高水平,如果无限制兑换,那对这个位面的发展也是极为不利的。”
换一句话说,如果它的宿主拥有了许多像钱洄这样的机器人,那这个星球上的现有文明是存在还是毁灭,就完全取决于它宿主的一念之间。
主脑那边是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不确定因素存在的。
“那你指的限制兑换又是何意?是限制数量,还是有其他条件?”
“我们兑换钱洄的时候是花费了一百万能源点,当我们兑换下一个的时候,价格会有所上涨。”
系统的话有些吞吞吐吐,元令辰就猜到,这个上涨恐怕不是只上涨一点点:“你就照实说吧。”
“我们兑换下一个机器人,所需的能源点是上一个的十倍。”
“也就是说,兑换第二个,需要一千万,第三个需要一亿?”
“按照主脑给出的限制条件,是这样没错。”
元令辰再次沉默,她其实也知道这是主脑的制衡之道。
虽然这个制衡是针对她,但她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这个位面已经成了华夏文明所辖的位面,是不可能任她为所欲为的。
系统有些忐忑:“宿主,其实以你的能力,兑换第二个第三个都只是时间问题。”
“嗯。”
不能兑换机器人,她并不是太着急,钱洄那边已有了好些资质不俗的弟子,只需一部功法就很快能够独当一面。
“你给我看看你说的功法。”
“我目前能够给你提供的功法,一种是温养自身,能够延年益寿,身轻体健的,另一种可以做到精神力短暂外放,虽然威力有限,但比你们现存的功法要厉害得多。”
这个位面是有一些粗陋的功法流传的,这也是系统一直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在科技文明发展到高级时,才会探测到原先探测不到的某些能源,包括他们修练所需的,在宇宙中存在最多的那种能源。
当再深入发展时,才会慢慢研究出修练的方法。
可以说,华夏现存的某些功法,是无数代人艰苦攻坚的成果。
照理来说,这种功法是不可能被原始文明的人创造出来的。
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在他们和亚尔莉斯文明到来之前,已经有文明在这个位面降临了。
可是据它目前所掌握的信息看,这个位面并没有其他文明存在过的直接证据。
第七十三章 彩蚕上山
系统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那个神秘的云梦山,那个材质极为特殊的哨子,在它看来就十分可疑。
但可疑归可疑,要想找到更有力的证据,还是需要更多的线索。
系统明显的心不在焉让元令辰也有些疑惑:“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位面是不是有过其他文明存在的痕迹?你还记得那个哨子吗?它的材质十分特殊。”
元令辰自袖中取出那个哨子,指腹摩挲了一下。
这个哨子自到了她手上,还从未吹响过,陆序也信守承诺,不曾主动给她来过信。
若不是系统提醒,她都要将这个哨子忘了。
“你是怀疑云梦山和其他文明有关系?”
“我虽然有很大的把握,但仅凭这些,也不能说明他们一定和其他文明有关系。”
“你若不能找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那这也许就是真相。”
“这怎么可能呢?任何一个文明都不会允许自己的领地被其他文明的系统入侵,如果这个位面真的被其他文明占领,我们在穿越位面时就会受到警告。”
“或许他们也没有察觉到你们来了,或许是他们已经失去了警告的能力。”
系统说的这些元令辰了解不多。
她只是觉得,当其他的可能都被排除时,剩下的那个哪怕再不可能,它都有可能是真相。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们没有证据。”
“你若真觉得异常,为何不报给主脑知道?或许它那边可以给你一些意见。”
“你说得对,此事是该让主脑知道。”
系统说完就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告诉她:“主脑那边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异常,只说再让我们找些线索。”
“没有其他交待?”
“没有。”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继续说一说功法的事。”
系统这才想到,自己差点将宿主的正事耽搁了,马上道:
“宿主,刚才说到的两种功法,第一种需要一百万能源点,第二种需要两百万能源点,你考虑好要换哪一种了吗?”
“第二种吧。”钱洄的那些弟子,如果不出意外,多数会让他们进入靖王大军,用第二种功法无疑更适合些。
元令辰这边兑换了功法,系统就发送到了钱洄那里。
不说钱洄得了功法如何行事。
元令辰这边,元宝珠天不亮就起了身。
她的动作很轻,但元令辰睡得浅,不可避免地醒了过来。
“小姑,今日怎起得这么早?”
元宝珠咧了嘴:“彩蚕将要上山了,我需早些起来做准备,你接着睡,不用管我。”
侄女人小,元宝珠也不忍让她起太早,便只打算自己将事做了。
谁知元令辰听了彩蚕要上山的事,睡意瞬间消失无踪,动作麻利地下了床。
她听元宝珠说过,蚕上山就是结茧的意思。
待蚕结了茧,就能煮茧缫丝,一个月的努力,即将见到收获,她哪里还睡得着?
她坚持要起来,元宝珠也拗不过她,只好同意她去帮忙。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房门,此时天才蒙蒙亮,陈氏和元锦安早已起了。
陈氏正做着朝食。
元锦安和袁二牛一人拿了一捆稻杆子堆在了院里。
元令辰就知道,他们要给蚕做“山”
以稻杆子做成山一样的形状,立在地上,蚕就会顺着往上爬,在上面结一个茧。
元令辰和元宝珠洗漱好吃了朝食,陈氏他们已扎好了成堆的“山”。
她便跟着元宝珠将这些“山”往蚕室里放。
此时的蚕室中已是红彤彤的一片,靠近最里面的角落却是一片黄澄澄的。
那里的是真正的彩蚕,是她用来换能源点的。
“婵儿,你说,它们真能吐出彩色的丝吗?”
元宝珠自小就跟着陈氏养蚕,这么多年的蚕养下来,从未见过有蚕吐过彩色的丝。
此时哪怕那些通体火红的蚕摆在她面前,她仍是觉得不可置信。
元令辰知道,她要的其实并不是一个肯定的答案,眼见为实,她如今说的再多,都不如蚕吐了丝,她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就只是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这日里,她在忙完蚕室里的事之后,就帮着陈氏煮起了红鸡子。
陈氏一边将鸡子捞起,一边还和元令辰说起了闲话:“你弟弟都快满月了,你也不进去看他一眼,这些日子,我瞧着它老往门外望,想来也是记得你了,等你去看一看他呢。”
陈氏不知元令辰姐弟俩前世渊源,只想着孙女能和小孙子和睦相处。
元令辰手中动作不停,嘴上含糊地应了过去。
陈氏与她相处时日久了,多少知道了些她的脾气,猜到她是没有放在心上。
只叹口气,正要啰嗦几句,就见着蚕室里的元宝珠飞奔而来,一把拉起元令辰就往蚕室去了。
待进了里面,指着开始吐丝的彩蚕:“婵儿,你快看,真的是彩色的丝。”
身后紧跟着进来的陈氏板着脸,压低了声音:“可别一惊一乍的,此事若是泄露了出去,可是要引来麻烦的。”
元宝珠马上正色道:“您放心吧,这两日我就守在蚕室里,不出去了。”
陈氏这才满意了。
之后元宝珠果然是在蚕室里扎了根,起早贪黑,一丝都不曾懈怠。
她的异常也被袁二牛看在眼里,但他想着来时钱朝奉叮嘱的话,从不多问一句,哪怕看到了什么,也只当不见。
第二日一早,陈氏就挨家送了红鸡子。
满满一箩筐的鸡子,是由袁二牛和元锦安抬着出去的。
不少人见了久久移不开眼。
陈氏一走开,自又是一番议论。
“锦安叔家也太阔绰了,这么多红鸡子,也不知花了多少银钱下去?”
“几十年前,鸡子还一文钱三个,如今是三文钱一个,这一箩筐鸡子至少得值上十几斗米呢。”
有人闻言痛心疾首:“这不是糟蹋银子嘛。”
“糟蹋的又不是你家的银子,我可是听说红鸡子家家都有,我也不与你们说了,要早些回去拿了鸡子藏起来,免得被家里孩子糟蹋了。”
方才那人还觉得可惜:“这鸡子才多大点东西,有这银钱,不如给我们分米粮。”
刚要走那人闻言冷笑:“有的吃还要挑三拣四,你若不要有的是人等着。”
她说完就走,也不多做解释。
倒是另外有人见了,多提点了一句:“如今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锦安叔家的福气,就你还傻傻往外推。”
第七十四章 元锦宁的算盘
“你也不想想,沈氏母女俩回来前,锦安叔家过得是啥日子?一年到头,都见不了一回肉腥味,现如今,不仅每餐都少不了肉,竟连下人都使唤上了,前后差别这么大,是何等的福运才能带得起来?”
这人话一说完,马上有人接了口:“我看,这都是婵儿的福运,香蕈和虎且不说吧,那商人我听说也是婵儿先遇到的,若不是她,他们家中哪能有今天?”
这话顿时引起了不少关注:“你说的可是真的?为何我不曾听说?”
“这是孙氏说的,那日里她见着婵儿和那商人在路边说话,担心她遇见了歹人,被拐了去,便上前搭了话,后来还是孙氏将人带进的门呢。”
这时有人拍着腿道:“我想起来了,那日宝珠被退了亲,我正从他们家出来,迎面就见着孙氏带着那商人来了,婵儿的确是和他们一同进的屋。”
“如此说来,锦安叔家时来运转,竟都是和婵儿有脱不开的干系啊。”
“你是不知啊,我原先就瞧着婵儿是个有福的,那通身的灵气,跟菩萨跟前的仙童似的,哪里像个普通农户家的孩子?”
“我瞧着也是,若不是仙童下凡,哪有那样的福运?”
“这红鸡子听闻都是婵儿亲手给煮的呢……”
这人话还只说了一半,就见着原先七嘴八舌说着闲话的妇人,轰然散了。
都是争先恐后地往自家去了。
那人拍了拍头,也是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嘴上还喃喃说着:“可不能叫人将鸡子糟蹋了,这可都是福运啊。”
这些人并不知道,在她们原先说闲话的转角处,出现了一道消瘦的身影。
正是是元令辰原先的养祖父元锦宁。
他在原地呆立了片刻,也脚步匆匆地回了家。
原先热闹的家中已无旁人,只留下他一人显得形单影只。
这时他也顾不上其他,只从庖房拿了只碗,将分到的红鸡子细细剥了,往自己的嘴里塞,一边吃着一边还不清不楚地说着:“……都是傻的……怎么能将福气分给旁人……”
吃完,还将碗里的壳碾碎了,就着水,全都吞到了肚子里。
随后才摸了摸鼓胀的肚子,满意地笑了。
心里不免又起了将人认回来的打算。
这个念头一起,他又坐不住了,再次出了门。
族长对元锦宁胡搅蛮缠的行为十分看不上,这回也没了好脸。
“珉之的妻儿原先是你亲口同意回归自家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如今你张口就要反悔,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元锦宁腆着脸干笑:“族长,您也不问问她们就直接回绝了我,就不担心他们知道了,心里怨您嘛,说不得她们也愿意回来呢。”
即便那孩子有福运又如何?他手中握着三十亩地,就不信她们真没想法。
族长眉心皱得死紧,考虑了一番:“你若真不死心,我就帮你去问上一问,若她们真想回来,那我也不说什么,若她们不愿回来,你就给我打消了念头,不许再纠缠。”
“族长,您就这样跟她们说,只要她们肯回来,我就将原先分给她们的田地还给她们,不,我还多给他们两亩地。”
那孩子若真有这般福运,几亩地又算得什么?给出去越多,他能拿到手的也越多。
这笔账怎么算他都是不亏的。
元锦宁满以为自己提的条件已够优厚了,没想到只得了族长一道冷笑:“你说的我会如实相告,只她们愿不愿意回来,我可是做不了主。”
“是是是,让大哥费心了。”
他心里笃定了元令辰不会拒绝,自族长家中出来就直接上了冰人的门。
冰人一见是他,也是拧起了眉。
元锦宁自将阴氏母子赶出家门,第二日就找上了她。
说是要她帮忙说个能生养的黄花闺女,她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反复问了几次才确定了。
当时自己就不大乐意揽了这事,就含糊应了,只说有消息再与他说。
实则却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不想才没几日,他又急不可耐地上了门。
冰人心中极为反感,只她素来是和气生财,也说不出难听的话来,只道:“您说的那事,我正帮您留意呢,一时半会也寻摸不到合适的人,您不如再耐心等等?”
元锦宁并不信她的说辞:“我家中可是有三十亩田地呢,你只要给我说一个能生养的,我这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元锦宁信心满满,冰人却是暗含不屑:“若只要能生养的倒也有,就是模样不大周正。”
元锦宁有些不满意:“模样不周正?不好,不好。”
如今不论是考进士科也好,明经科也好,都是要求模样周正的。
他还指望着生个儿子光宗耀祖,若娶个模样不够周正的,万一儿子随了娘,可不是坏了前程?
“你既要模样周正,又要能生养的,倒还另有一个,却是个寡妇,人品样貌都是上上之选,人还年轻,生个孩子不是难事……”
她话还没说完,又被元锦宁打断了:“寡妇?不行,寡妇不吉利,晦气。”
“若真照您这要求来选,可是要出一笔不菲的聘金呢。”
一说要出银钱,元锦宁又有些舍不得:“我家中可是有着三十亩田地,只要生了儿子,就有享不尽的富贵……”
冰人撇了撇嘴,想着你都年纪一大把了,谁家疼女儿的乐意将女儿推到这个火坑里?
那些愿意的,又有哪个不是贪心那点银钱?
这样明摆着的事,偏他自己想不明白,还真当自家是个什么福窝不成?
她心中不屑,面上仍是挂着笑:“我看不如这样吧,我再帮您留意留意,有了合适的人选,立即就告诉您。”
元锦宁勉为其难地应了:“好吧,那就劳烦你了。”
他这边一脚踏出冰人家的门。
另一边的族长正好跨进了元锦安家的院门。
见着正在院里忙活的元锦安。
含笑打了声招呼:“九弟,忙着呢?”
元锦安应了一声,将手头的东西放下,请了族长到堂屋里说话。
族长和元锦安关系不错,也不与他绕弯子,直言道:“锦宁他,也不知是不是听了外头的传言,一心要将婵儿认回去,这些日子,也不知来我这里跑了多少趟,今日我就来问一问你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