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疑云
被绿倚耽误了些时间,岳昭走到书市时,天色已经暗沉,街上行人少了很多。他想确认一下郭鸿让他买的书,在袖子里一掏,昏暗的天色下,他看的不是很清楚,把绿倚给她纸条当做郭鸿的拿了出来。
他展开纸条,映入眼帘不是书名,而是墨色的字迹——
阳城战事与怪人之事牵扯甚多,但怪人之事起因不在部落而在阳城,战事发生起因不在怪人,在池国的二殿下。阳城之事前因答案为何,尽在朝月楼中,公子若想全知大可亲自调查。此事之后会如何发展,为天机所在,请恕在下不才,不能算尽。但伏祸暗藏,只怕乱世将到。
我不知公子为何要算这些,但既是缘分,便提醒公子一句,兹事体大,无论公子作何打算还请谨慎为上,若是不想惹祸上身,最好烧了这张纸,忘了这件事,只当未曾发生过。
“公子?可是要买书?”书铺的老板见岳昭愣在门口,走近了出声问道。
岳昭被说话的声音一惊,却看见纸上的墨色流动起来,汇成他要买的书目名字。
书铺老板一看,便笑着道,这些书他店里都有。岳昭抬头一看,这位老板正是右手边第三家的店主。
岳昭买完了书,重又打开那张白纸,发现文字依然是那几本书的名字,没有发生变化。
这个戏法似乎只能使用一次。
让文字发生变化,应是绿倚算到字条会被人看见,特意设计的机关。岳昭没有告诉过绿倚自己要买些什么书,这些书确实是她算到了,她甚至算到了这些书在第三家店铺。
在给岳昭拿书时,店家便告诉他这些书只在自家有卖,岳昭将信将疑又去问了其它几家,得到的回答确实如此。
这么说那盲女真有些本事,那纸条上的话难道都是真的吗?岳昭想。
岳昭回郭鸿住处时,郭鸿已经回来了。
“书都买回来了?”郭鸿点了灯烛问道,却发现岳昭在发呆。
“怎么,有什么心事吗?”郭鸿问道。
“先生,这世上可真有怪力乱神之事。”岳昭回过神,把书递给郭鸿问道。
“这……”郭鸿接过书,沉吟了一下,“常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遇上无可理解之事,无非见识未到,却不可说其从未存在。”
“那先生的意思,是承认世上有这样的事了?”岳昭道。
“你知道的,这世上有妖族,可古时,国家之间战乱连连,世人并不知道妖族的存在。”
“这件事我在书上看到过,传说摄人魂魄的落渊也是出现在那段时间,在妖族出现的一段时间后,民间出现了一些方士,他们阻止了妖族的猖狂,把这九州大地握在了人类自己手中。”岳昭道。
郭鸿点点头,“那时人刚刚认识妖族,而这世上还有一种不属于妖族的族群,被称为魔族。”
“魔族,这我倒是听说过,但那不是误传吗?”岳昭问道。在魔族作乱时,岳昭才五六岁的年纪,过了十多年,他对当时的事以记不太清楚了。
“你当时太小了,对这件事的了解怕是懂事后,道听途说的多。民间确实有魔族实为妖族的传言,但我觉得这传言不怎么可信。”郭鸿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似是回忆。
“当时魔族占领城池的速度很快,四个国家都受了魔族的侵扰,试问妖族若是有如此能力如此打算的话,为何早不动手。”
岳昭略一思考,也明白郭鸿说的意思,妖族最猖狂的时候,正是战乱频发的时候,那时的妖族都没有造出大风大浪来,没道理在许多年后,四国战备齐全的情况下,竟还能让四国焦头烂额。
“或许是他们隐藏实力呢?”岳昭假设了一个可能。
“不否认这个可能,但我看过的古时文献中,大部分妖族并不好战。妖族虽和人多有摩擦,但鲜少发生战争,多数出现的妖族攻击人,实为被有心之人利用。从客观的看,妖族常属于被动,它们虽然给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抛开妖族强大的力量,它们更像是被栽赃的受害者。且承平年代,妖族的出现会更少,说明在没有纷争的时候,他们更喜欢隐藏过安稳日子。”郭鸿道。
“这样吗?我常听人说妖族凶恶,倒头一次在先生这听到这样的说法。”岳昭道。
“只是看书时的一些胡思乱想罢了,倒是你为何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些?”郭鸿问。
“我今日遇到了些稀奇事。”岳昭答道。和郭鸿说了算命一事。
岳昭说的事稀奇归稀奇,可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张纸上说出的事。
“你认为此事是否可信?”郭鸿问岳昭。他在听到阳城被攻时,便有不好的预感,很多个部落突然联合起来,用不要命的姿态进攻一个国家,是很反常的行为。
常言事出反常必有妖,怪人的事郭鸿亦有耳闻,但这样离奇的事他未敢深信。
“我不知……但此事影响绝不会小,且阳城的状态有些奇怪,我听闻袁将军选择了据城防守,这不像是传言里袁将军的性格。且防守实为被动,在部落和阳城悬殊的差距下,阳城依然落了被动,我认为不和常理,其中恐有蹊跷。”岳昭道。
“所以你想查清此事?”郭鸿问。
“是。”岳昭点头。
这事离奇,若是调查起来必定凶险,但郭鸿没有劝诫岳昭,而是问道:“那你打算从何查起?”
“这……”岳昭顿住了。去阳城不太方便,若怪人和疯症都是真的,他没有保命的法子。查二公子,那不可能他也查不着。查朝月楼,要知道那是个歌舞坊,烟花之地,听起来不像是会与这件大事联系在一起的样子,该如何查起呢?看绿倚给她的意思,似乎是朝月楼中有人知道这件事的始末。
“岳昭,这事不是小事,你不过布衣,没命为这种事糟心。”郭鸿语重心长道。
“可这不是小事,先生也知道,二殿下突然摄政本就离奇,若是阳城的事与二公子有关,那他的目的……”岳昭说道这里便不敢往下说了,王室储位,国之根基,没有证据谁敢妄加断言?
“我知道……”郭鸿止住岳昭,“这件事我想办法会调查。”
岳柯为何派自己任职,郭鸿还是明白的,不就是为了安插人手探查二公子的意图吗?
第九十二章 奇诡复杂
从猎场赶到阳城这距离不短,光靠一匹马是不可能的,需要中途在驿站换马。
这样一来千叶和葛少秋都无法带自己的马,到了驿站后马可以休息,人却是歇不了的,喝口水换匹马就要接着上路。
长时间的赶路,成年人都觉得疲乏,更何况孩子。
路上李蒙注意着千叶和葛少秋,虽然两人都没叫过苦,但李蒙也看的出他们都是硬撑着罢了。
在最后一个驿站换过马,众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阳城。
他们从阳城的西城门入城,姜墘善让人派了信鸽,说明要派人来调查怪人和疯症之事。
连日赶了三天的路,三日加在一起,吃饭带休息大概才花了六个时辰,大人还好一些,小孩子却是真的扛不住这样消耗。
李蒙葛少秋和千叶两个,下马后的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来人可是李蒙阁下?”迎接的人恭敬问道:“在下穆梁,是袁将军的偏将特来迎接。”
“正是。”李蒙答道,他见穆梁看起来年纪不大,便称呼道,“不知小穆将军可有安排住处?”
“自然是安排了,各位舟车劳顿可是要先做休息?”穆梁问道。
“咱们过来是帮忙不是观光的,既如此以后这些日子咱们便是同事了,小将军看起来年岁不大,便称我为大哥吧。眼下先了解城中情况要紧,我们就不必休息了,让那两个孩子先去休息吧。”李蒙看那两孩子的样子,就算他们真有能耐,现在这迷迷糊糊的也帮不上忙。
“好,我这就安排人带他们去住处。至于城中的情况,李蒙大哥请随我来。”穆梁说着抬手请李蒙进城。
他其实想不通,二殿下派人来阳城帮忙,为何还要带两个孩子,但眼下阳城的情况更为要紧。他来不及往多的想,随手派了两人,让他们先带千叶和葛少秋去住处。
“这怎么有只狐狸?”一个领路的小兵看到千叶脚边还跟了只白狐,出声问道。
“那狐狸是我的。”千叶小声道。现在的她是真的没力气,大声咋咋呼呼了。
“那白色的是狐狸吗?”穆梁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
“是,那小姑娘养的。”李蒙答到。“小将军先说说城中情况吧。”
“情况不太好。”穆梁也是连日为城中的事烦心,面色看起来不比连日赶路、缺少休息的李蒙更好。
“行吧,那不好是怎么个坏法?”对这样的说法,李蒙心里有所准备。
“怪事的影响和发生的范围还在增大,我们至今还找不到起因是什么。”副将捏了捏鼻梁让自己打起精神。
“我们暂且把发了疯症的人控制了起来,当日部落攻城时,城外的怪人有些混进了城里,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阳城的人,有些被自家的亲人藏了起来,但这不是最可怕的……”穆梁像是想起很糟心的事,又烦躁的用手掌去揉眉心。
从穆梁的叙述中,疯症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便把发了疯症的人控制了起来,可把这些得了疯症的人关到一起后,那些发疯的人便会互相攻击。
他们发现后便把这些人分开关着,可他们的狂躁现象会渐渐加重,即便单人关着,也会不停的抓挠攻击自己,直把身上抠的鲜血淋漓,严重的甚至会扯下一大块皮肉,露出森森白骨来。
看守的人看到这种情况,便把人绑了起来防止他们自残,可就这样他们也不安生,手脚绑着还要用头撞墙,用牙啃牢门的木头。看守的看着这样的情景,都是背后发凉,担心他们啃断了牢门跑出来。
除了这些发疯症的人,怪人的事也麻烦的很,不只是麻烦在加家人私藏上,更在与这些怪人很会骗人。他们的面目变了大样,性情也变了大样,可原来的记忆却没变,这就给了他们骗人的机会。
他们逮到一个怪人,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很爱自己的妻子,左邻右舍也都这样说,对他风评很好。可就是这个人,在抓到他时,他已经砍死了自己的妻子,正在烹煮着自己的儿子。
他还很认真告诉问询他的人,自己很爱妻子。在被问及行为时,他很坦然的答,吃人如图吃饭一样,是正常的、天经地义的事。
当问起他为何不烹了自己的妻子时,他则小孩子的皮肉更嫩,面色自然,就好像在说猪养到多肥便可以宰了一样。他还说自己吃完孩子后也会把妻子吃掉,他说自己的妻子很漂亮,他会把她的头留下来。
在场问询的人,一边问话,一边头皮发麻,无不为那怪人的话感到毛骨悚然。
这些怪人就好像在正常的记忆上,被人重新编排了思维,看似有序,实则颠倒。处处透露着难以理解的诡异感。
“袁将军对此有什么看法?”李蒙皱着眉头问道。
“将军暂时关闭了城门,选择据守不向东面的部落发起进攻。”穆梁说着,看看四周,靠近李蒙压低声音道:“将军认为这件事和魔族有关,他觉得有魔族在帮助东面的部落。若是城内的怪事段时间内无法解决,他可能会选择先灭掉东面部落”
腹背受敌是大忌,若是城内的危机无法解决,先解决外面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只是,东面的部落在弱,也是真的若如蝼蚁,想迅速的灭掉东面的部落几乎是不可能的,那样也会让池国自己元气大伤。
若非不得已,李蒙不大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袁将军现在府中吗?”李蒙问道。
“不,将军在东城门那,亲自督军,一是防止那些部落乘虚而入,二是让人找寻城乱混进城中的怪人。李蒙大哥若是不急着见他,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那些怪人和发了疯症的人的样子。”穆梁说道。
“先去看看,疯症和怪人吧,也许能看出什么也说不定。”李蒙答道。原以为只是事态严重,结果阳城的事比他想像的还要麻烦,至少仅凭穆梁的叙述,他是想不出好的头绪来,只能先去亲眼看看情况。
第九十三章 状况不同
李蒙随穆梁看了发了疯症的人们回来,已过了子时了。
李蒙同兄弟们潦草的吃了点东西,想着稍稍打个盹。眼下的情况奇诡怪异的很,线索不多,李蒙猜想明日还有的忙。
阳城的驿馆是双层的,他到了驿馆,却看到千叶打着灯笼,立在驿馆的楼下,脚边还跟着那只白狐。
“李蒙大哥。”千叶打着灯笼四下照了照,看见从门外进来的李蒙出声道。
“不是让你和你家少爷先去休息吗?”李蒙问道。
融融的灯笼烛光下,白狐贴着千叶的脚边,安安分分的待在那里。
“我歇好了,你可知城中的情况如何?”千叶顶着两大黑眼圈,睁眼说瞎话。
千叶是被落渊用翅膀扇起来的,她原以为阳城的事尚在控制范围内,李蒙看起来也是靠谱的。想着自己不过是来搭把手帮个忙,能不添乱还是不添乱的好,大概葛少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李蒙让他们先去休息时,他们很听话的去了。
到了驿馆的千叶几乎挨床就睡,直到方才被落渊的翅膀扇了起来。
进城时,落渊没和千叶在一起,它见千叶身边有人,还算比较安全,仗着自己有翅膀先进了城。
进城后,落渊先去阳城的东城门飞了一圈,它可记得千叶来调查怪人是为了什么,怪人是魔族搞出来的,它担心阳城内混有魔族,便提前去探查了一番。
这一圈,魔族没看到,却被它看到了士兵在挨家挨户的搜寻怪人和得了疯症的人。因为都是城里的人,士兵们不愿下重手,落渊亲眼看见一个得了疯症的人,连伤几人才被捉住。
还有亲属再与带走士兵争执,认为他们不该带走自己得了疯症的亲人。
事发地的场面有些混乱让落渊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情况大约没有原先想的那么乐观。
被落渊叫起来时,千叶还有些迷糊。到落渊把事情说完后才渐渐清醒,就落渊话里的情况该怎么做,她拿不准注意,李蒙不在,她便想去问问葛少秋的意见。
在知道千叶是女孩后,他和葛少秋的房间当然是分开安排的。当时千叶太累了,没多管现在她也不知道葛少秋在那个房间,只好打着灯笼,跑来楼下,想找驿馆里的人问问,这便碰上回来的李蒙。
李蒙想着,二殿下让这两个孩子来也是让他们来帮忙,便把情况说了一下。
李蒙的描述比落渊的还恐怖,而且怪人的情况还和千叶遇到过的不太一样。
“那疯症可有找大夫看过?”千叶问道。
“有找,大夫按治疗癫狂症的方法用了药,但没有用!”李蒙道。他去时便看到有大夫在诊治发了疯症的人。那大夫还告诉李蒙这症状的人不会休息,这样下去即便控制着他不伤人也会以为过劳而死。
“那怪人可见过了?”千叶又问道。阳城怪人的状态出了变化,这点让千叶尤为在意。
“还没有,怪人和发了疯症的人不一样是有些神志的,袁将军让人问询这些被抓到的怪人,想从他们嘴里得出写线索。”
“那他有记录怪人们的身份?有些怪人可能未必是阳城的。”千叶问道。
“怪人的身份正在查!”李蒙正要回答,便被门外匆匆赶来的穆梁接到。
他才让人安排好李蒙部下的住处,就收到了手下人的汇报,对逮到的几个怪人的问询结束了,他便急匆匆的来找李蒙。
“李蒙大哥,你现在若有时间,可要去见见那怪人。”穆梁说到。
“现在?”李蒙看看外面的月亮,心知自己是没有打盹的机会了。“先在就现在吧,只是去看看,就让兄弟们先去休息吧。”他这样说道,跟穆梁一起向外面走去。
“等等,我能不能去看看?”千叶提着灯笼,紧走两步问道。
“这位是?”穆梁急着找李蒙,没太在意千叶的存在,千叶出声才问道。
“她……是二公子特派的人,说是知道些让怪人恢复的办法。”李蒙解释道。
“……”穆梁见千叶模样清秀,看了半天问道:“你是女孩子?”
“啊,是啊。”
二公子的来信派来的人是葛家的小公子,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伴读,穆梁以为伴读肯定是个男孩子,没想却是女的。
找个女的做陪读的,不会召人闲话吗?穆梁想到。这事任谁想也会觉得有点不正经。
想是这样想,手头的麻烦事多着,他哪有时间管那闲事。既然李蒙说了这孩子是二公子特意派来帮忙的,穆梁也就让千叶跟着了。
关押怪人地方是阳城的地牢。
地牢里光线昏暗,怪人两个一间,他们蜷缩在木栏的阴影里,像是堆在阴影里的一堆骨头。
昏暗的光线下,千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们幽幽的目光,穿过阴影朝她往过来。让她不由的想起,葛城外她碰到的那个怪人看她的眼神。
这些怪人和秋莲不一样,他们更贴近自己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千叶想到。
千叶压着心里悚然的感觉,靠近牢房想看清他们的样子。
角落里的怪人们直勾勾盯着外面的人们,特别是年纪最小的千叶,脖子随着千叶的移动转动,发出牙酸的咯、咯的声音。
“檀姑娘,你有办法恢复他们吗?”李蒙问道。
“外表我有办法,可我觉得他们的问题不在外表上。”千叶顶着那些冷冰冰的视线,咽了口唾沫道。
哪些怪人们看人的样子不像是在看同类,而像是看一块肉,没有任何感情。
“我可以看看那些得疯症的人吗?”千叶问道。她隐隐觉得这些怪人的情况和疯症有些关系,他们的问题都是出在神志上。
“哪些得了疯症的人状态和他们完全不一样,怪人还可以交流,疯症则是完全没有神志。”穆梁接到。他第一次看到这些怪人的时候,也觉得他们的目光瘆得慌,只是见多了他便适应了。
李蒙一下来看见这些怪人的样子,神色都僵了僵,千叶能有胆量往前走几步,穆梁觉得也算不错了。
不能与正常人交流,是神志混乱的一种,但可以交流,不一定代表着神志是正常的。
就说眼前的怪人吧,从他们的眼神和李蒙的叙说,以及自己的亲身经历,如果这些怪人属于她第一次遇到的那一类,千叶不觉得他们会有正常的人伦道德。
无论如何这些怪人和秋莲的样子不一样,是什么导致了他们的区别?千叶不清楚,只能暂且假设魔族在制造怪人的咒术上动了手脚。
就在这时,隔壁的牢房突然传出一阵嘈杂。千叶和几个看守一起跑过去查看,却发现是一个怪人要撞墙自尽,被几个狱卒控制住了。
第九十四章 越狱
此时的葛少秋坐在房内,他的屋子其实离千叶不远,只是千叶出门时找错了方向。
千叶出去问人后,落渊朝相反的方向寻找,找到了葛少秋。
“你不是说千叶找我有事吗?”葛少秋问落渊。落渊把葛少秋喊起来后,同他说了千叶要来。葛少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着既然千叶要过来,他便在屋内等着,可半天都不见千叶的人影。
“……我找一下她的位置。”落渊说着一感应,发现千叶离它有些距离,明显不在驿馆了。
“怎么了?驿馆就这么大,她总不能迷路吧?”葛少秋问道。
“呃……千叶她现在不在驿馆。”落渊道,飞到外面往下看去,千叶早已不在楼下。
本来说好的呀,大晚上的她要往哪跑呢?难道是魔族出手设计引她出去的。看不见千叶的影子,落渊免不了往坏的方向去想。
“这大晚上的她能往哪跑?”跟着落渊出来的葛少秋问道。
夜深,除了楼下两个值夜的,驿馆几乎没有人往来,无人注意到和葛少秋说话的落渊。
“不知道,可能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本来猎场的那一出让落渊有些提心吊胆,这些千叶又突然不见,便让落渊有些慌神了。
“等等,我也一起去。”葛少秋看着落渊的着急模样,想了想道。
落渊的外貌是只鸟,遇上事不方便,想着若真遇上什么麻烦,带上个人也好周旋些,它便答应了葛少秋的话。
牢房里。
那怪人自杀未遂,被狱卒控制住,押出了牢房。他好像突然失了力气,被两个狱卒架着怪人像提着一挂骨头,折了脖子一样垂着脑袋。嘴里传出呜咽的声音,好似哭了,肩膀耸动着。
他的头被墙面擦破,“啪嗒”一声,一滴血从他的额头划过鼻尖滴到地上。
有血?千叶看到地面上的血迹心道。会流血,这点和她第一次遇到的那个那骨头的怪人很像。千叶记得在遇到秋莲时,她见到的怪人可都是不流血的。
为什么这些怪人都会流血?
“怎么回事?”千叶正想着问题,突然听见有人出声问道。
“回穆将军,咱们不知道啊。这人是杀了妻子,又烹食自己的孩子的那个,原本坐着好好的突然就要自杀。”一个狱卒说到。
那怪人听了狱卒的话,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的颤抖了一下,立即开始干呕起来。
几声干呕,怪人吐出一大滩糊塌塌、消化的差不多的东西。
接着便嚎啕大哭起来,“我,我不知道,我对不起妻儿,我不知道,我,我怎么会做这天杀的事……”
那怪人崩溃一样对着那堆呕吐物,干嚎哭喊,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嘴里又是喊着儿啊,又是喊着妻子的名字,语无伦次的乱骂。
看着地上那滩棕黄酸臭的呕吐物,想到那原是一个孩子身上的肉,牢内中的心里也不舒服起来,胃里也翻腾着。
那人好像是突然恢复了原本的神志,现在这副模样大抵是接受不了现实完全崩溃了。
千叶向他待过的牢门看去,另一个怪人坐在墙边,冷眼看着外面的情景,脸上没有一次触动。
“喂,和你带在一起的人自杀了,你没想法吗?”千叶走到牢门边问道。
“有什么想法,他自己撞的墙。”那人语气里有些嘲弄。
哦,还有个区别,这些怪人也没像秋莲一样被割去舌头。千叶想到。
牢门外的那个还在嚎着,狱卒看他没有挣扎的意思,缓缓放了手,那人瘫坐在地上,把那滩呕吐物拢了拢却拢不成型便又开始哭起来。
千叶看看外面的情景,罢了秋莲为什么被割去舌头之后再想,眼下要紧的是弄清这批怪人的神志上出了什么问题,尽早解决眼前的事。她这样想到,指了指牢内的怪人对穆梁道我可以问他些话吗?
在这里,穆梁似乎是管事的。
穆梁看看李蒙,见李蒙点了头,便让人给千叶开了门。
千叶进去站到了怪人面前,怪人看了她一眼却不为所动。她便单刀直入的问道:“你想吃人,为何不来攻击我?”
千叶知道自己凭自己小孩子的外貌,在不熟悉她的人面前是很有欺骗力的。
那怪人的目光落在千叶腰间,答道:“这里又没有锅,谁会吃生肉啊,而且你带了刀。”
“……”从言辞上看,除了吃人这一项,怪人的逻辑合情合理。不吃生肉,符合他原本的习惯。注意到千叶带了刀,认为危险,符合正常人判断力。
怪人看了千叶的举动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了门外的众人上,既像观察,又像防备,这只是个细微的小动作,却被千叶注意到了。她略一思考,出了牢门,和李蒙、穆梁说了几句话。
“你一个人可以吗?”李蒙狐疑到。
千叶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过了一会儿,李蒙便站在门口高声道:“时候不早了,大家今天辛苦,把那人吐得打扫一下,完了我请各位吃宵夜。”
李蒙说完,穆梁也装模作样的应和了几句,和李蒙一起出了地牢,几个看守的狱卒互相看了一眼也都出去了,余下两个要清扫呕吐物,却被怪人阻拦,那怪人哽咽着,把拢在手里,就这么捧着被人架了出去。
千叶回了牢房,想继续问那怪人几句话,用穆梁给她的钥匙重新打开了牢门,这一次不需要她问,怪人直接向她扑了过来。
千叶没躲,眼见着那怪人抢过她腰间的银刃,用刀尖指着她。
“带我出去。”那怪人用刀指着千叶道。
果然是想越狱,千叶想着,不紧不慢的问道,“为什么要走?你在这待着也许有机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呢?”
“为什么?我才不信那袁丛会救我呢!他只知道对付东面的部落,若不是他把那些部落被惹急了,又怎会用妖术把我变成这样?”那人面色狰狞道。
这和袁丛有什么关系,千叶不解只当是怪人的胡话,又问道,“可攻城那天,你攻击的都是士兵,他们都是阳城人,应是无辜吧。”
“那天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千叶被刀指着依然神色自如,这让那怪人有些紧张,可刀都架起来了他无路可退,只能色厉内荏道:“问这么多做什么?快带我出去!”抬着刀又往前进了一步。
千叶看着刀尖撇了撇嘴,这人恐怕原本就没习过武的,也没做过杀生的事,银刃是柄短弯刀,把人控住架在脖子上威胁更大,像他这样举着指着别人的鼻尖,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躲掉对千叶来讲很轻松。
“我听说你是个家里有点底子,你虽变成怪人,但没犯事,你家里人都在想办法赎你出去。”穆梁皱着眉头从楼梯上走下来道。
那怪人见有人来了,急忙向伸出手想控住千叶当人质。千叶快他一步,一把便夺回了他手中的刀躲到了一边去。剩下的便容易了,一个手无寸铁,浑身精瘦无肉的怪人,几个狱卒可以轻松制服。
第九十五章 被挑拨的精神
千叶方才问过那个怪人的来历。穆梁告诉她,那人家里做生意,有些钱财,按池国的法律,罪里不沾人命,可用钱财抵罪,这人没杀过人,只是抓来时不配合。到了牢里后,知道逃不出去便听话的很,像他这样的,若没有别的原因,问完话后是会放回去的。
按穆梁的这种说法,既会被放回去,那他没必要动越狱的念头啊。千叶这么想着便想试上一试,看这怪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听了千叶的说法,李蒙和穆梁都不知道,千叶为何如此,但想着千叶是二殿下派来的人,又有恢复怪人的方法,便依千叶的话去做了。反正他们就在外面不远的地方待着,只是一个怪人出不了大差池。
“你为何要逃?我听说你没有犯事,过两天便会被放走了。”千叶问那人。
“我不信,他们根本不会救我,我变成这副模样只会被认为是怪物,会被他们杀掉的。”怪人被反剪着双手愤然道,似乎对穆梁这样的人很不信任。
两名狱卒押着怪人都没用多大的力气,这怪人瘦成这经脉薄皮连着骨的样子,狱卒怕使大的力气怕把人给拆散架了。
千叶看那两个狱卒小心翼翼的样子,也不像怪人口中说的那样恶毒。
或许遭遇这样的事,心有怨气吧。
“可你回去了,也不会改变现在的样貌,不还是会遭人白眼?”千叶问道。
那人抬头看向千叶,凹陷的眼眶里,布满血丝的眼珠子转过来,尤为渗人。
正是深夜,有些寒凉,地牢里的空气是凝固的,混合着刚才那人呕吐出的酸臭味,让人有不适的感觉。地牢里燃了一夜的烛火晃了晃,李蒙啧了一声,也觉得这怪人的脸着实吓人,招招手让人换下快燃尽的灯烛,地牢亮堂了几分。
千叶暗吸了一口气,把看清怪人样貌引起的那点恐惧压下去。
没事,这里人多,不会有事的。千叶默念着,做出不怯场的样子,耐心等那怪人回答。
“谁说不会,你看刚才那个,他不就恢复了?”怪人对着千叶笑了,回答道。
这些怪人皆是瘦到双颊瘪了下去,一笑起来嘴两边就像没了肌肉一样,一直咧到耳朵根,让人头皮发麻。
“你怎么知道吃人肉,可以恢复样貌的?”千叶问道。
“不是看到的吗。”那怪人道,“你看那人都可以流血了,在吃上几次,就完全恢复了。像我这样没吃过人肉的,都不会流血。”
“确实如此,抓捕怪人时确实有许多怪人受伤不会流血。”穆梁在一旁接到。
“那你回去要吃人?吃谁?你的亲人吗?”千叶问道。
“小姑娘,你是不是傻的?”那怪人听了千叶的话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喘不上气一样,“我为什么要吃家里人?方才那个杀妻,吃儿子就是个没出息的,外面装个样子,内里只敢对家里人下狠手,我可不像他。你不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吗?”
他要拿钱买?还有这种做法?千叶眉头一皱,一转念便想通了,且不说人牙子那有奴仆可买,医馆里也有一味名为紫河车的中药,是人的胎盘,也算的上是人肉。
另外,她还发现面前这个怪人和方才自杀的那个怪人思维方式不一样,同那杀妻杀子的相比,这个人明显要冷静理智一些。都是想要吃人肉,想的办法也不同。
这样的差异难道同人有关?千叶想。方才那个只是普通人家,无论是紫河车还是奴仆都是买不起的,他要得到人肉,恐怕只有杀人,若他真是那样懦弱的性格,会对自己的家人下手,不难理解。毕竟家里人最没有防备,也最好下手。
千叶来地牢时,白狐是跟着她一起来的,进地牢时不好带着只狐狸一起下去,千叶就把白狐交给了地牢外把守的侍卫。
你说一只狐狸,就算养的再熟也怕它跑了啊。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养狐狸,但把守的侍卫看着狐狸通身雪白,月光下仿佛银打的一般,便知这狐狸来历必不普通。他怕不小心弄丢了不好交代,便把白狐抱在手里。
你说一粗犷汉子,娃娃都没抱过,哪会抱狐狸。他怕白狐跑了,还使了力气,掐的白狐骨头都疼,白狐稍微挣一下,那侍卫以为白狐要跑,就掐的更紧了。
好好好,别掐,我不动了还不成吗?白狐委委屈屈的安分下来,伏在那侍卫的怀里。
“哎哎,你抱的是什么?白色的,是狗吗?”白狐在侍卫的怀里轻松了没多久,旁边一人,稍稍偷闲凑过来问道。
“是狐狸。”
“白狐?那可少见啊,给我看看。”
白狐听到这里,顿觉大事不妙,接着便见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按了过来。
别薅!别薅了!要秃了!白狐身上的毛被那只粗糙的手薅的生疼,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你别乱来,弄疼了它,一会儿挣脱跑了你可担待不起。”
你把我掐的这么紧,我能跑掉可真是见鬼。白狐心道。
另一个薅着毛的侍卫正要回嘴,听到地牢里传出点动静,一只脚往后一点,刷的一下,熟练的回了原来的地方,收起嬉笑的样子摆出一副严肃的嘴脸。
嚯,这变脸速度快啊,一看就会是惯犯,幸亏我是只狐狸,不然小心我告状哦!白狐在心里骂骂咧咧道。
地牢里的声音渐渐离的近了,白狐看到两个侍卫走出来,提着个……那是个人吗?白狐看着那怪人心道。
这两个人是给穆梁吩咐出来审讯这个怪人的,因为和穆梁将军一起过来的那小姑娘在问里面的那个怪人,他们没有地方问询。且这怪人吐得东西味太大了,他们也不想带着地牢里问,便把怪人带了出来,放在外面的木头笼子里询问。
那询问的狱卒怕这怪人再要自杀,一不做二不休把怪人和自己一起关在了笼子里,以便及时阻止。
从狱卒的问话里,白狐能大概听出这人杀了自己的妻子,吃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不愧是魔族干出来的,果然不是人呐!白狐心道,往侍卫的怀里缩了缩。若它现在有人形,听了这事,眉头皱起来能把两只眉毛打成一只结,还要连打几个寒颤。
白狐的能力是幻术,天生对精神方面敏感,从那怪人瞳孔中的神色,便能看出他的精神并不正常,一看便知是被人动过手脚。
对精神动手脚,可就麻烦了,捅人一刀也就一个口子,下毒一种毒药一个症状。想这对精神动手,却是往水里滴墨,谁知道散成什么墨花,表露成哪种现象。
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精神状态,在里随便拨弄一根筋,体现出来也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想要恢复他们,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治法,可没有对症下药那么容易。
第九十六章 说漏嘴
落渊感应着千叶的位置,带着葛少秋向千叶的方向赶去。
千叶位置停在一个地方,许久未动,这让落渊稍稍放了心。
繁星满天。葛少秋提着灯笼跟在落渊的后面。落渊几乎通体是黑色,夜色里,它怕葛少秋跟丢了自己,便飞的很低,待在灯笼照亮的地方。
葛少秋看着落渊低飞的身影,提着灯笼沉默了一阵,问道,“千叶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那林中的狼,在葛少秋看来有些不正常,仿佛专门向着千叶去的,她又是第一个遇到怪人的人,虽说害怕,可又是很了解魔族的样子。葛少秋怀疑是魔族盯上了千叶,只是未敢挑明。
在千叶被狼袭击重伤险些丧命后,这些日子落渊便很紧张。它本就是粗心大意的性格,这缺点她自己也清楚,在来的路上它干脆就寸步不离的守着千叶,几乎不会远飞,只是进城时,它想着要探查城内的情况,若是情况不好也好早些为千叶规避危险,稍稍离开了千叶一阵。
谁能想到,去排查时千叶没丢,却是转头找个人的功夫,千叶便不在原地了。
“她本就是被追杀,才逃来的葛城,有人盯上她不是很正常吗?”落渊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让葛少秋意识到落渊的口风并不那么紧。
“为什么要盯上她一个小姑娘?”葛少秋紧接着问道。
“……原不是盯上的她,是盯上我的。”落渊答道。
落渊来历不凡盯上她算是在情理之中,可葛少秋想想遇到的事情,特别是林中发生的事,对方的重点皆在千叶身上,五匹狼全是冲着千叶去的,明显是要治她于死地,落渊只是被引开了。
“其实如果你们有什么危险,也可以告诉我,千叶知道了我母亲的事,我总不会丢下她不管。”葛少秋说道,这是实话。若在能力范围内,他也是愿意帮忙护着千叶的,毕竟奇货可居,千叶的天赋也确实不俗。
葛少秋的话说的仿佛通情达理,可到了落渊这偏就引了无名火。
想千叶在林子里说要分头对付狼群,实则不过是为了劝走葛少秋罢了。她哪看不出那些狼有问题,只是怕葛少秋对付不了,还要拖了后腿搭上性命,才一个人跑去林子里对付。
少年人凭一张白口说意气,可真出了事,他又哪能帮的上忙。落渊气起来想说葛少秋几句,可想想葛少秋的年纪,它又说不出口。
人家也不过是个十二岁,早早丧了父,家里人的身世死因全不知道。千叶被托给檀鹿抚养,檀鹿对千叶算是不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而葛少秋,活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母亲早年不知道在何处,和父亲也是聚少离多,眼下也是再也见不到了,不是孤儿胜似孤儿。
落渊一堆混账话含在口里,最后只能骂单云作孽。
偏要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一对兄妹拆开,一张纸翻两面。葛少秋放在明面上打着魔族的马虎眼,暗地里有把复族的压力放在千叶身上,自己却两袖清风躲的安稳。
可她若不这样,的确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保全两个孩子的性命。落渊自认自己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的,换了它早就向魔族服输了。
“也许很危险你保护不了呢?”落渊问道。
“……”葛少秋顿住了。
“小子,如果有真有那一天,你最好趁早跑。我没那本事保护两个人,只会尽力保护千叶。”落渊对葛少秋说道。
“所以你可以我千叶的身份吗?”
“你觉得你不知道会更安全?”落渊反问。魔族只对千叶下了手,说明千叶的身份没有完全暴露,魔族还不知道她和葛少秋的关系;要么就是他们打算留下葛少秋,好用来控制葛家,在他们眼里葛家仍然有可利用的价值。
“小子,我脑瓜子不大聪明,可大致看的出你打的算盘。你想利用阳城怪人的这件事,借功摆脱葛家,去朝中调查父亲的死因,所以我想你不会抛弃千叶的。”落渊说道。
落渊的话确实是说中了,葛少秋原本是想通过藤甲的事向二公子自荐,中途因为救千叶被打断,后来遇到了阳城的事,他便换了策略。
见葛少秋沉默,落渊又说道,“你的做法是正常做法,被我戳破也不必自责觉得自己卑鄙。”
“呃……我没说话是觉得很奇怪,你为何会觉得我父亲的死因和朝中有关系?”
“……”不该乱说话的!落渊飞在空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它光想着千叶的事,连葛少秋都察觉到了不对之处,落渊怕魔族发现了什么,担心两孩子以后的安危,却把他们父亲的事说漏了嘴。
对于葛方戟的死,市井里是流传了些阴谋说法,认为是葛方砺下的黑手,但像落渊这样了解他们的,便知后面黑幕不只这一点。
“你可是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事情?”葛少秋追问道。
落渊就像锯嘴的葫芦一样不出声,这是最蠢的方式,简直是反向承认了它确实知道些事情。
见落渊不答,葛少秋便不问了,若落渊挣知道些事情,千叶在这他不怕落渊跑了。留着千叶,之后的事他可以一边问一边查。
落渊和父母有关系他早该想到的,不然多年不出塔的母亲,缘何一眼便认出了落渊。
说漏嘴后,落渊一路憋着不出声,领着葛少秋到了一处地牢前。确认了千叶在里面,落渊抬首就要往里飞。
“等等,你确定千叶在这里?”葛少秋问。看外面守卫的架势,这里明显是阳城的地牢。葛少秋寻思千叶好好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他叫住落渊,熄了灯笼,躲在草垛里向地牢那边望过去。
地牢外的地面,放着一只木笼子,里面是两个人正在审讯一个怪人。
葛少秋的位置离关着怪人的笼子不远,零星听到了狱卒口中的问话,怪人吃人早在千叶口中他便听说了,现在听来倒也没觉得惊讶。
往远处看,地牢附近,一个侍卫抱着一坨白乎乎的东西。
那是白狐?葛少秋心道,他见那白狐趴在侍卫怀里挺淡定的样子,估计千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第九十七章 一次得罪俩
初来阳城,千叶便发现怪人之事的疑点很多。一时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可总要有个章程,否则任由事态这样发展,阳城必要出大乱子。
眼下,恢复怪人的样貌不会引起更大的恐慌。怪人精神上的问题,得从细致上的研究,需得先把场面安顿下来。
她原本要求来阳城,是想借机弄清楚魔族为何要对付自己。从苜族逃出来时,她是被千悠放走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千叶认为千悠是不想杀她的,可在猎场林中遇到的那件事,杀机明显是冲她而来。
千叶只能猜测,魔族可能并没有那么统一,而要杀她的这一边魔族可能和怪人的出现有关。
千叶一番利弊考量,还是选择把她自己的计划放一放,先解决怪人的事。
反正解决了怪人的事,背后操纵这件事的魔族大约也藏不住,她想弄清楚也容易些。
她把自己的想法和李蒙说了一通,要求着手怪人的恢复,只是恢复的过程中需要观察看顾,若有不对劲之处,便好立刻解决。
李蒙听的明白千叶的意思,想这千叶年纪不大,事情却筹划的有条有理,打算按照千叶的说法先着手处理。
“可是……”穆梁在一旁听了千叶的话,为难道,“有些怪人没犯过事,问完了话,再继续扣押他们与法不合。这些怪人多是城中百姓,没犯事又久不放人,城中会有闲言的。”
“那怎么办,这些人的状态和我曾经遇见过的不一样,万一原来的方法不奏效,我得再找方法的。”千叶嘟起嘴,犯愁道。
人生不如意,十有**。事情没有那么顺利,这点穆梁和李蒙早有准备。
“这样吧,小丫头,你先按你的方法来,怪人你先治着,之后的事另想办法。”李蒙说道,目光看向穆梁。
穆梁没别的办法,像这样做至少可以让城中少些恐慌,便点头答应了。想着回头问过袁将军,看他可有对策。
这些怪人的精神有问题,千叶记的那白狐的幻术也是和精神有关的。
回去问问它,也许它会有办法呢?千叶想到。
地牢来了,怪人的情况也看过了,李蒙估摸着天还没亮,他早点回去兴许还能眯上一会儿,和穆梁打了声招呼,便要回去。
千叶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跟在李蒙的后面。
外面,葛少秋还躲在草丛里,偷听那两个狱卒审问那个怪人。为了听清狱卒问那怪人什么事,葛少秋悄悄靠近了笼子。
可听了半天,只听见狱卒问话,却听不清怪人说了什么?
“啧,这怪人怎么语无伦次的,脑子有问题吗?”葛少秋听得着急,不由自主把心里话说出了声。
本来夜色暗沉下,他躲在阴影处的草丛里藏的好好的,这一出声,立刻便让人听见了。
“谁在哪里?”笼中的狱卒呵了一声。挥手让几个守卫提着枪矛,去传出声音草丛查探。
“等等,等等。”见藏不住,葛少秋干脆从草丛后走出来道,“我是来找人,走到了这里。”他张开双手,表示没有任何武器。
见出来的是个孩子,守卫的握着的矛松了半分劲,但没有放下,毕竟——命令没到。
一个狱卒打开木笼的门跑出来,他打量了一下葛少秋,抬头看看天。
天上,一个半月虚掩在烟云之后,漫天是繁星烁烁。
“这大晚上深更半夜你不在家睡觉,出来捉鬼呢?我可跟你说,这不远的地方就是乱葬岗,孤魂野鬼多的很,可赶快回去仔细被带走。”狱卒没信葛少秋的话,看他的年纪不大,只当是偷跑出来玩的,吓唬了几句,让守卫把枪放了下来。
“嗯?葛少秋?”正这时,千叶跟着李蒙从地牢出来了,一到外面便看到葛少秋被几个守卫围着。这才想起,她原本是要找葛少秋,可中途碰见回来的李蒙,便把这事忘了。
嗯?那小姑娘认识这小子。看见千叶出来,那狱卒心道出来心道。
他听说,这姑娘是和葛家的小公子一起来的,既然那姑娘认识这孩子,那这孩子不就是……
狱卒看了一眼葛少秋,发现他的面色不太好,心道:完了完了,定是要问我的罪了。
只见葛少秋启了口,开口便是:“千叶!大晚上的你做什么乱跑?在林子里……迷路不算,你是不记教训吗?”
好好的在屋子里被落渊弄起来不说,还莫名其妙被放了鸽子,他葛少秋性格好也是有脾气的。
被葛少秋劈头盖脸一顿训,千叶瑟缩了一下,抬头看见落渊正站在不远的树枝上,正怒气冲冲的看着她。在林子里的事后,落渊一直很紧张她的安全。
好,完蛋,这次一下惹火了两个,千叶心知后面还有一顿臭骂,已经在想着后面要如何认错了——认错认得好,多活一口气。
“葛小公子你怎么也起来了?”李蒙问道。心说这大晚上的,这两小崽子怎么都不睡觉。
“啊,是我原本要找他,把他喊起来了。”千叶心知是落渊把葛少秋扇起来的,赶忙圆道。
“可你之后跟我来地牢了啊?”
“是,我把他忘了……”
“……”你这样的能活到现在,真得谢谢主子的厚爱。李蒙心道。放主子的鸽子,这么熊的事大约没几人敢做。
千叶寻思是自己不对在先,想着给葛少秋到个欠,刚张口,还没说话,肚子便先出声了,让千叶尴尬的要说的话又吃了回去。
这肚子叫是会传染的,千叶这边才叫完,一阵“咕噜咕噜”又从葛少秋那边传过来。
“……,李蒙大哥,可有宵夜吗?”葛少秋放弃指责千叶,问李蒙道。他和千叶到驿馆后,都没用过晚膳,到了这时候确实撑不住了。
“……”两位小祖宗,我要睡觉!我要睡觉啊!李蒙很想这样咆哮,出口却是一句淡定的:“有,先回驿馆。”
回了驿馆,李蒙让驿馆的人给千叶和葛少秋各下了一碗面。
面就是白水面,里面浮着点葱花。味道清淡,可在饿了的人眼里,也可比作珍馐。
李蒙看着两人吃面条,已经可以接受,最后一点点睡眠的机会离他而去。
第九十八章 整理疑点
吃完了面条,葛少秋也没再说千叶放鸽子的事。千叶暗喜躲过一劫,偏头想问李蒙之后该怎么办,却见李蒙在这间隙,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蒙紧张阳城的事,着急探查阳城的情况,回来后又遇到千叶让他去看怪人,便没来的及学习。
千叶抬头看向门外,天际边泛了点鱼肚白。她想着李蒙一晚上没睡,之后还有事总要养些精神,便大发慈悲的没吵他起来。
落渊本是想指责千叶不该乱跑,可李蒙在场,它不好出声。白狐也被千叶从侍卫的手上解救下来了,千叶接回白狐时,它身上的毛都被薅的乱糟糟的。
“哎,葛少秋,我见了怪人,发现他们和秋莲的情况不一样。”千叶戳戳葛少秋小声说道。趁着李蒙睡觉,千叶想要和葛少秋说一下她发现的事。
……你放我鸽子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这会儿便来和我转移话题了?葛少秋支着头看向千叶,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了,他们好像和你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很像。”
放鸽子的事生气是有点,葛少秋也知道千叶不是故意的,而且眼下他确实更在意怪人的情况,便让千叶把话说下去。
葛少秋已经听到过了那个杀妻食子的怪人的事,这让千叶轻松了不少,让她把这件事从说一遍,说实话怪恶心的。
“怪人的情况我看过了,状态上的差异挺明显的,这种情况产生的原因,我怀疑是……”
“说重点吧,别说我听不懂的。”葛少秋打断道。
“……”千叶原想说一下她预想的恢复办法,表现一下诚意,可葛少秋都这么自觉了,也省的她编些鬼话糊弄人。于是便开门见山道:“我觉得,我在梁村遇见的第一个怪人,他的出现有些奇怪。”
千叶在梁村遇到的那个怪人,出现时已经吃了自己的同伴,一个人可有百来斤肉能,这样算来他变成怪人应该有不短的时间。那么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怪人的呢?
千叶说的也是葛少秋奇怪的地方,梁村村民开始失踪是发生在千叶遇到怪人之前的,这样算的话,千叶遇见的那个,应该是在梁村的失踪发生过后遭的殃。可这个人是姜墘善派去调查东边部落的人,二殿下派人去调查部落这件事,发生在梁村村民失踪之前。
这样想的话,梁村村民的失踪大约发生在那两人暴露后,逃往葛城的那段时间。
对于梁村村民的失踪,基本可以肯定与东面的部落有关,可东面部落的目的明显是阳城,阳城离东面的部落更近,且阳城的袁将军和东面的部落不和,这样的话怪人的事应该先发生在阳城才对,为何又与葛城扯上的关系呢?
对此千叶和葛少秋只能猜测,梁村的村民失踪可能和二殿下派去的那两个人有关系。
“这事情我和你提个醒。”千叶对葛少秋道,“我觉得东面的部落既然对梁村下了手,难保不会惦记葛城,而且我不太确定魔族在阳城使用的咒术和葛城使用的咒术谁前谁后。”
阳城的咒术和千叶遇到的第一个怪人相似,千叶想起秋莲和她说过的话。
变成怪人需要过程,从正常人完全变成怪人,载到吃掉一个成年人,需要不短的时间。千叶认为,她遇到第一个怪人,也很可能是在梁村的失踪出现前就中了招,只是在梁村的事发生过后才被发现而已。
葛少秋被千叶的另一个猜想弄的脑子有点乱,便道:“那你现在有猜想吗?”
“我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暂且把它们当做同一种咒术……”千叶道。从表现出的状态上来看,千叶几乎断定这是两种咒术不一样,其中一种应是做了改进的。
可不管那种改进,怪人的会变瘦的特点都没有变化,千叶觉得这种特点应该便是咒术的关键所在。
除了怪人,阳城还出现了莫名的疯症,这千叶可没忘。
从李蒙说过的话里,千叶对比了两者的区别。
得了疯症的人,外貌上没有问题,可精神上和怪人有很大的不同。怪人虽然精神很不对头,可思维是有逻辑的,而疯症则不然,他们没有这样的逻辑,只是无差别的破坏。
疯症和怪人造成的影响不同,千叶觉得疯症的破坏性更大些,可眼下得了疯症的人她没见过,对这种症状也毫无头绪,只能先捡的怪人的事先下手。
“你和我说这些,是让我帮忙弄清楚这些时间顺序咯?”葛少秋道。他大概听出千叶的意思,千叶想恢复怪人,弄清时间的先后能帮她破解咒术
“是……我要想办法让怪人恢复原样嘛。”千叶哈哈笑道。
“恢复怪人你有几成把握?”葛少秋问。
“不知道,可我想,秋莲给我治好了,阳城的这些应当也有办法吧,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嘛。”千叶乐观道。
她曾经是害怕魔族的,那时的她太小太弱,以为没有办法对付魔族。可治好了怪人,琢磨出一点新的招式,又在林中死里逃生后,她觉得对付魔族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需要一些时间让她变得厉害一点。
很久以前,檀伯还在世的时候曾对千叶说过这么一句话——
人,杀了第一个人,便可能杀第二个人。杀了第二个人,人就会没有恐惧,漠视死亡,还会再杀第三个、第四个,甚至有一天,连自己的命都不会在乎。而当一个人,救了一个人,便会想再救一个,然后他会发现世上还有千千万万个人要去救,永远都是‘再救一个’。到这时便可知,人呐,活着是难事,让别人活着更是难上加难。
时至今日,千叶也还未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当檀伯是医者仁心,只当是吓唬她,教她少为恶事,为人向善。
经历过,葛城外的追杀,千叶手上早不止两条人命,让她有点懂得了檀伯第一句话的意思。可她想着自己还愿意去帮秋莲,应是还有一颗善心,算没有辜负檀伯的教导。
她哪能想到——檀伯的这句话并非教导,而是一句谶言。
第九十九章 朝月楼
在池国,朝月楼不是最大的风月场,可却是王城中最出名的一家,楼中女子不但各有风貌特色,楼里的歌舞琴技也是一绝。
这一日,岳昭在台前算账。
“小先生,小先生。”霹雳扒拉的算盘声里,岳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他抬头,发现喊他的是个穿着朴素的年长老者。
“老先生可有什么事吗?”岳昭问道。
“我听说你读过点书,能不能帮我个忙?哎,我是有报酬的,肯定不会亏待你。”老者讨好的笑着,眼角边折起了鱼尾纹。
“什么忙?”岳昭问。
“朝月楼想安排的新活动,找人说书,可找不到合适的戏文。我这个老头子有朝月楼的门路,想赚这个报酬,可肚子里没有墨水,听说你有些本事,便想找你代笔,得了报酬三七分成,你三我七如何?”老者精明的眨着眼睛道。
“这……在下并不会写戏文。”岳昭为难道。
“无妨无妨,就写些花前月下,珠玉美人的小故事,小先生既会拿笔何不试试呢?朝月楼给的报酬可不少,万一看上的小先生的文采,那给的银子能盘下个小园子呢!”
岳昭听这老者的眼辞流利,丝毫不打顿,很会说服人的样子,便知这老者做这事不是第一次了。给些报酬,让人帮忙代笔的事岳昭不是没听说过。
“哈,老师傅难为我,我今年不过十八岁,才出家门,还未见过什么佳人,要我写可真写不出来。不过你要戏文我这有一篇,您看看,若是有用便拿去用吧。”岳昭说道。他见老者的穿着打扮不是很好,应是生活拮据。想着,正好手里有篇文章,能给他便给他吧,就当是帮忙。
“哎,好嘞,小先生才高,果然不吝啬墨水。那我这老头子就看看,若是好,便给你送去。”老先生笑笑,接过岳昭从柜台角落里拿出的几张纸页。
这几日,二殿下回了朝,不久又发了池王的诏令。诏令上说,废原太子,封二殿下为太子。诏书中并没有明确说明废太子的原因,池王病重,这封诏书横空出世,很让人怀疑这诏书的真实性。
不过,二殿下却坦然,诏书下后,很快便放了大公子,也就是原太子。原太子被放后也并未多说什么,似乎并不觉得此事冤枉。市井里便起了猜测,认为原太子做了什么事,不便明说被压了下来。
然而,郭鸿却告诉岳昭,这大公子正为阳城的事着急,暂时无心对付二殿下。
阳城不太平,北边也有隐患,宫里再这么一闹腾。想起绿倚写给自己的话,岳昭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胡思乱想时便写了些东西。
“咦,小先生文笔果然不凡,这文章写的也挺有意思,不过似乎不是话本。”老人家看了几页赞道。
“是啊,在下确实不会写话本,这些个东西大概也没什么用吧。”岳昭笑道。
“唉~,话不能这么说,谁说风月楼里,一定要说风月事呢?你说朝月楼,名里带个月字,生意都得到了晚上做,那红烛姑娘想出个让人说书的主意,就是为了下午的时候把客人引到自家来!这引来的客人里可有不少人不是为了姑娘,只唯独偏好楼里的茶水。”老人呵呵笑着,把岳昭的文收到了袖子里。
朝月楼这种场所,出入者多为达官显贵,哪里会缺女子作陪。来朝月楼的人,多还真不是偏贪女色。而朝月楼能在烟柳巷中脱颖而出,还是伎乐歌舞出众,美色只是陪衬而已。
“小先生,你这文有些意思,我带去那朝月楼试试,看能不能入红烛姑娘的眼。”
“那就希望老先生能成功了。”岳昭笑道。
朝月楼中,一间雅致的厢房内。
“姜公子好久不见,终于能闲下来偷些乐子了?”说话的是个仪表精致的男子,一头鸦色长发披散下来,姿态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凭几上。
面前的小桌上点小炉子,用的茶叶是今年新采的头茬。
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鸦色头发的男子便是上次见绿倚的妖王?
男子名为柏博轩,上次绿倚找上门来是知道他便是妖王。这次他不打算在姜墘善面前暴露妖族的身份,便把一头银发藏了起来,变出一头黑发来这种小把戏不是难事。
“近日来事务实在繁多,好不容易偷些闲来,只是想来问问朝月楼主,为何会知道东面的部落会反?”
“我偶然得知罢了,公子也知道做生意少不得走南闯北知道便多些。”柏博轩笑答道,拈起茶盏,把翠绿的茶汤送到嘴边。
“那……楼主是怎样偶然得知的,又得知了多少呢?”姜墘善问道。
他去让人去调查东面的部落,便是在朝月楼主这听到的消息,若怪人确实是东面的部落所为,那必然是发生在姜墘善派人过去之前,也许这位朝月楼主便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没你猜想的那么多,若是问解决的办法我也没有。”柏博轩坦然道。
“解决的办法不劳楼主操心,我来只是想问那怪人究竟缘何产生?”
“魔族所为咯。”柏博轩漫不经心的答道。
“你知我想问的,这魔族怎么就把咒术下在了阳城,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还请先生能告诉我。”姜墘善情急道。翠绿的茶汤,生着氤氲的热气正慢慢变凉,他却无心品尝。
柏博轩惋惜的看了一眼渐渐冷却的茶汤,道:“这就不是我的事了,我不过一介草民。心里盼着的是这天下太平,只有天下太平了,我才能安安稳稳的做生意。所以我把消息透露给了殿下,希望殿下能受的住这太平。”
“先生所愿亦是我之所愿,所以这才来请教先生,弄清那些魔族从何处谋划,才能除其根本。”姜墘善道。
“呵。”柏博轩想自己也活了百年,算是见过世面的,竟没想有一天能被人气笑了,“他们从何处谋划?人界物博,他们何处不贪?自出现始他们便开始谋划了,若要我说这池国王宫便有他们存在,殿下在王宫生活十多载难道不曾感觉到吗?”
并非想不到,而是不敢想,十几年前先王驾崩,父亲匆忙上位,姜墘善年幼也觉得此事蹊跷,可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眼下,阳城更加危急……”姜墘善低声道。
“阳城危急也只是一座城而已,殿下听我说的那些话,难道猜不出,阳城之事,症结在朝内吗?我以为殿下是聪明人,所以在王上病重时雷厉风行的软禁了太子。”
柏博轩直起身,靠近了姜墘善道:“殿下万不能让大殿下继位,他不是个聪明人,若他继位这朝堂迟早是要被魔族控制的。也请殿下聪明些,别一叶障目迷了眼睛,你明知池王的病不对劲。”
第一百章 看破
宫中或朝中有魔族存在,这姜墘善早就猜想过,可他一直找不到究竟是谁。在单云将军走后,十年了魔族的事他不敢深想,便总是自欺欺人。
可这次,父王的情况加上阳城的事,已由不得他视而不见,无论魔族的计划是什么,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该动的手,他们早就动过了。姜墘善想到。从单云将军被弹劾开始,后面的灭巫族、葛家家主战死,都是魔族温水煮青蛙的戏码。他们在利用人心中的不安,到如今弄出怪人的事情,他们还想把这种不安扩散的更大。那么之后他们为的是什么?引起混乱在趁乱取代谁呢?
姜墘善锁眉,想着宫中的事。
炽从外面进来,见姜墘善在,顿了下还是走到了柏博轩身边低声道:“楼主,找到您要那种稿子了。”
“竟真找到了?”柏博轩拿过炽递来的稿子看了起来。
一沓纸页中,有几页正是岳昭的稿子,这几日柏博轩正找人编纂以阳城为剧情的话本。
阳城的事虽险峻,却没能引起众人的重视,大多数的池国人并不把几个部落放在眼里,无法看到阳城之事背后的威胁。
这也正常,想芸芸众生,皆类鼠辈,到底寸光者众。
且这天地广博,柏博轩多活了几百年,也自认不能看彻三界,可比普通人多想一步还是能做到的。
魔族的獠牙已经露了出来,巫族不在可没人帮人界当难,这世人可不能继续这样懵懂下去。
柏博轩便想着写几个戏本,让人们注意到阳城之事的不对劲之处。有巫族的前车之鉴,柏博轩不希望妖族卷入这件事中,妖族已经被神界背叛过一次,他可不希望再像巫族一样,挨人类的一个背刺。
可事情如此发展下去,柏博轩便是再不情愿只怕也是躲不过。
人界地广物博,妖族不是没动过抢夺的心思,可当初妖族和神界不和,从通山出来时,神界不允许妖族侵吞人界,甚至还教了人类一点对付妖族的办法。若非神界掺合,人界也不会有个巫族。
迫于神界的压力,妖族和人类摩擦了几百年,好不容易能勉强共存和气生财了,魔族又来了。而这回神界却不管事了!
那巫族倒是对得起创立之初立下的誓言,为人界挡下了魔族的第一轮进攻。只是好景不长,在柏博轩得知巫族被魔族设计诛灭时,想想自己原型,着实体会了一把兔死狐悲,甚至还有点同病相怜。
柏博轩看了几页稿子,发现有几章不是书稿而是随笔,在翻到其中一页时他突然笑了一下。
“这里倒有点意思,我想殿下该看看。”柏博轩把几页纸递到姜墘善面前。
姜墘善看了几行,道:“似乎是牢骚朝中选官不公正。”
“牢骚吗?我看是实话。”柏博轩把凉了的茶水倒掉重新斟好茶。
姜墘善往后又看了几行,赞同的点点头。朝中选官要么出身平民靠氏族举荐,要么是嫡子承父位,而庶子也是同平民一样。这样选出的人能力确实参差不齐,且好结朋党。
“这几页纸是何人所写?”姜墘善问道。
柏博轩才拿起茶盏,闻言看向立在身旁的炽。
炽立刻会意颔首,出了雅间的门。
姜墘善对炽的印象深刻,他记得这女子在外时名唤红烛,揽客时,总半眯着月牙儿笑眼,丹唇润如红玉,亲启间便是妙语连珠,既会活络场面,又善猜客人心思。
可这女子一到了朝月楼主的面前,便变成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眼角边画的一点红装也随面色冷下几分,做起事来却是一丝不苟,干净利落。
炽出去须臾便领了一名老者进来,对柏博轩恭敬道:“楼主,这些文章是这人找来的。”
那老者身着粗麻衣,看着柏博轩和姜墘善有些发蒙,他是今日才知道,这朝月楼竟还有楼主。
“叫你来是想问问,这几页纸是谁写的?”柏博轩拿出几页纸扬给老者看看问道。
“是个叫岳昭的年轻人?”老者愣愣答道。
“岳昭?”姜墘善轻咦了一声,他记得这好像是岳家大公子的名字,当初岳柯娶一个琵琶歌女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那这人现在何处?”柏博轩见姜墘善似乎认识这个人,又问道。
“在苏家的典当铺里,他是个账房先生。”老者小声道。
柏博轩听后,挥了挥手。炽会意,带老者出了厢房门。
“殿下认识这人?”柏博轩问道。
“不错,他是岳家的庶子。”姜墘善答道。
“是庶子啊,怪不得会有此言论恐怕在岳家难以得志吧。”柏博轩答道。“大殿下做了多年太子,在朝中恐怕更有威信,殿下根基不稳打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为朝中换血,姜墘善想过,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改变选官的方式是个好方法,可用的太急肯定适得其反,也许这岳昭的身份会是个好的切入点。
姜墘善听说岳家有才的是二公子,猎场他见过岳峰后,观其谈吐,也觉得传言废墟。可看着几篇随笔,这二公子的岳昭的文采不在岳峰之下,缘何从未听过他的名声,岳柯似乎也没有培养他的意思。
算了大约是人家的家里事,姜墘善想到岳昭母亲的身份心道。
姜墘善来朝月楼是以为柏博轩知道些阳城的情况,今日来了听柏博轩的话音,这阳城的事因似乎在朝内,他不便多说。如此一来姜墘善便没有什么好问的了,起身正欲告辞,却听到柏博轩又补了一句。
“池王的情况如何了?”
“……”姜墘善没有作声,父王病况没有好转,他不知道柏博轩突然问这么一句话居心为何。
“唉,若是熬不过去,早做准备也是尽了孝道。”柏博轩面色淡然,为自己斟上今日的第三盏茶。
茶汤氤氲着热气,对比出姜墘善的茶已凉了下去。柏博轩为姜墘善斟了两盏茶,可姜墘善心中有事,这茶一口都没喝。
柏博轩此话谈论君王生死,既不吉利,亦是大逆不道。可姜墘善知道他提醒的是什么。
“我见先生不凡,想予先生官职,先生可愿来呢?”姜墘善问道。
“不愿。”
“若我强求?”
“那明日这里,便没有这朝月楼了,”柏博轩看向姜墘善笑道,“殿下若想为池王,该知道敌人并不在内而在外。不过外紧,内里也不能松懈再被人利用了去。我这样的,只是想闷声发财,殿下看破不说破,就留我在暗处可好。”
“若这是先生所愿,自然可以。只是以后,我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先生指正。”姜墘善回以一笑道,向柏博轩辞别。
柏博轩眼见着姜墘善出了雅间的门帘,拿起案上的茶盏放到嘴边吹了吹,心道:玩脱了呀,这二殿下看来是猜出我的身份了。
第一百零一章 买药
李蒙还是走运的,在千叶和葛少秋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他踏踏实实的睡到了天色大亮。直到同来的其他兄弟来找,才迷迷糊糊的被喊起来。
被叫起来的李蒙还是有点不清醒,他用凉水洗了把脸,强行让自己提起精神来。
“千叶,我记得你说要先对付怪人的事?”李蒙扶着沉重的脑壳,回忆了之前的事情,整理思路道。
“是,这事不用麻烦人,你让人给我买药材就可以了。”千叶道,表现的自己很省心的样子。
李蒙点点头,他以为葛少秋会和千叶一起,毕竟千叶是和他一起来的,便莫过头,吩咐另几个弟兄的事宜。
“李蒙大哥,我觉得千叶这事不难,我看她一个人就行了。我想同李蒙大哥一起去调查这件事的起因。”葛少秋见李蒙吩咐了两人协助千叶,又让交代了剩下的七个人要做的事,迟迟没提到自己,便猜李蒙是把自己和千叶算在一块儿了。
“呃……此事恐怕危险。”李蒙想了想到。葛少秋是二殿下派来的人,为的就是解决阳城的怪人问题,可葛少秋还是葛家的小公子啊,李蒙更担心他的安危问题,要知道葛家只有他一根独苗苗。
“李大哥,若是怕事,我何必请缨呢?”葛少秋说到。
李蒙看着葛少秋带笑的脸上心道,“你不怕事,可我怕!”葛家的小少爷,葛家唯一独苗,这要是出了三长两短他担待的起吗?
“李大哥不必因为我的安危担待,这次来是我请缨,出了任何事由我自己负责。且历数葛家战死沙场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葛家从不会为此心生偏怨。”葛少秋道。
葛少秋说的这些并非虚言,就李蒙知道的,这葛家出过的将军,多数都是马革裹尸,赋闲终老的几乎都是受伤残疾,可这些人也数不出一手之数来。
这葛少秋的父亲,也是少年成名,之后盛年早逝,让多少他们这样的为兵之人唏嘘。
“小少爷这可不是儿戏。”李蒙提醒了一句,给了葛少秋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
“我心里有数,而且在葛城我见过怪人,会有些经验。”葛少秋道。
在李蒙趴在桌上的睡觉的时候,千叶和葛少秋就说好了——葛少秋帮忙弄清怪人这件事具体的情况,千叶着手恢复城中的怪人,防止城中百姓紧张。
不是千叶认为李蒙没用,可他毕竟不了解魔族,也不了解怪人,就这两眼一抹瞎的样子,顺藤摸瓜的去找线索,这阳城的情况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千叶只怕那袁丛将军担心城中的情况影响士气,一急便直接和东面的部落开战了,目前的情况,阳城就算赢也会是惨胜。而且,那些部落中或许有魔族帮忙,这样阳城败北的可能性只怕更大。
千叶让葛少秋把落渊带着,落渊更了解魔族,能帮上一些忙。而且,把落渊丢给葛少秋,她也能躲掉一顿臭骂。
“檀姑娘,要买些什么药材啊?”安排完事务后,被李蒙吩咐来给千叶帮忙的两人同千叶到了药馆。
“要白术或者白芍一斤,大枣一斤,朱砂两钱。”千叶没管问话的人,直接趴到柜台前对药铺里管事的人说道。
“哎,好。”柜台后的人应道,见千叶是个小孩子便当是帮大人买药的,问道,“可要帮忙分好?”
“不用。”千叶把话说完,见管事的人去拿药,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两个人。
身后两人看千叶的神情,觉得像极了家中闯祸的小弟小妹,下意识便觉得千叶没好话要讲。果不其然,便见千叶缓缓开口道:“那个,你们知道的,我只是葛家的下人,没有钱……”
……所以您特地喊人帮忙,就是为了找人付药材的钱对吗?被派来给千叶帮忙的两人心道。
千叶看到两人明晃晃的翻了个好大的白眼,暗自里吐了吐舌头,其实不用药材是也是有效果的,但用些补齐生血的药材效果会好些,那次给秋莲用的是朱墨,这次千叶想直接用朱砂。
都是为了救人。李蒙派的两人在心里暗道。而且买的这些东西都不是很贵,只那朱砂贵些,不过只有两钱价格也和一斤大枣差不多。
买了白术和大枣,又没要求按量分好,药铺里的人当千叶买回去泡水喝,没多说什么,只在把朱砂交给千叶的时候,提醒朱砂有微毒。
“嗯嗯。”千叶连连点头,“我知道,不内服。”
朱砂不内服大约便是做辟邪用了,药铺的人想到,这阳城闹疯症的事,有些人家认为此事犯邪,便会买些朱砂回去放在门口处。
第一百零二章 幻术与心防
千叶小时不是个喜静的主,学医术要记得东西可太多了,草药的功效、药性的相冲、喜爱的环境都是要背的。这些还只是医术中其中的一点点,只这一点点就让千叶背的头大了。所以千叶在学了武艺和巫族术法后,对医术并不精通。
只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在恢复秋莲之后,千叶认为恢复的方法还可以改进。她发现恢复的速度会随着使用的东西改变。这原理同药理类似,像她原来用的桂花,功效上看并不对症,起效也慢。
千叶的医术是个二把刀,研究不出更好的配药方式,只能用最简单蹩脚的一种。
若是檀芪在便好了。千叶想到。
她把药带回房间,李蒙派来的两人想进来帮忙,却被千叶堵在了门外。
“你们能帮个忙吗?”千叶堵在门口道。
“什么忙?”
“我听说穆梁请了大夫在医治得了疯症的人,你们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情况如何,帮我问问大夫是谁,在用什么药。”千叶道。
“这事有什么麻烦的,一个人去就行了。”两人中稍高一点人说到,拍拍另一人的肩膀让他去做。
“不行!两个一起去,我要知道详细的情况,一个人记不住的!”千叶强行解释道。推了两人一把,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这时候,白狐跟在两人脚边,还没来得及进门,被关门扬起的风吹了一鼻子的灰。
门外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做如何打算。千叶在门内静了一会儿,又“啪”的把门打开了。
“你们怎么还没走啊?”千叶打开门,瞪着门外两人催到,蹲下身,把被她关在门外的白狐掏了回来,又重新关上了门。
千叶抱着白狐,靠在门边,听门外两人,牢骚了几句,便离开了。她松了口气,看着抱着的白狐突然想起另一件麻烦事来——她听不见白狐说话!
狐狸没有人类的舌头,就算是开了灵智也没办法像人一样说话,白狐要说话,只能依靠幻术,使别人听到幻觉里的说话声。
可千叶不受白狐的幻术影响,无法听见它捏造的声音幻觉。
千叶记得,白狐和她说过,把精神放松就可以被它的幻术影响。抱着试试的形态,千叶开始放松自己的精神。
白狐被千叶抱在手里,它感受到了千叶的放松,因为它正在一点点往下滑。
我说的是放松精神,顺从我的幻术影响,不是让你放松力量!白狐简直欲哭无泪。几百年了,它第一次这么强烈的希望化成人形。它已经想好了,自己化形的第一件事就是,拎着这丫头的耳朵,问她到底长没长脑子。
白狐研究过千叶不受幻术影响的原因,在千叶的精神层面上似乎有一道墙,这是一道类似心防的东西。
幻术是作用在精神上的东西,它可以让不符合常理的东西,反应到别人心里,迷惑人使人觉得这是符合常理的。
它属于攻击,只是看起来温和,在施术人没有歹心的情况下,可以不造成任何伤害。
但若是施术的人有歹心,他让中术的人在幻觉中被杀了,那么这个人就会真的死去。
听起来是很逆天,不过道行在老练也老辣不过天道。世间的每种生物心里都是有心防的,就像人做梦,梦的太离奇便会自己觉得不对劲醒来一样,幻术若是太刻意,或是把杀意表现的太明显便会惊动中术的人。
可千叶的这道心防,同白狐见过的其他人,不,是其他的任何一种生物都不一样。这道心防太厚重了,在白狐这种用幻术的家伙看来,便仿佛有实质一样。
不管白狐用什么幻术,怎样编造幻觉,是好事坏,都被这道心防统统挡在外面。
凭直觉,白狐觉得这道心防有可能是千叶经历过打击后,在心里留下的自保的方法,可是看千叶的年纪不应该啊。才十一岁,能有多悲惨的事,在心里结个痂子,而且千叶的样子也不像精神有问题的样子。
强行越过这道心防不是不可能,可会给千叶造成什么影响,白狐也说不准,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也许千叶会因为心防的消失而疯掉或是痴傻。
白狐觉得冥王要千叶这个人,应该不会要个傻子,所以不会选择强行破坏心防,虽然凭它现在的修为也做不到。
“没有用,放松精神到底是个什么玄妙的意思。”千叶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像个傻子。
手里的白狐已经滑下去大半了,它正用爪子抠着千叶的袖子,倔强的让自己挂在千叶的袖子上。
没有任何作用白狐是预料到的,千叶连精神和巫族使用的术法一样属于一种力量都不知道,这样就想运用,再天才也不成啊,哪能不学走就学跑呢?
既然想不到办法和白狐沟通,千叶只能把白狐放到地上,想着先把恢复怪人需要配置的药、转换阵法的符纸先做出来,转身去分配药材了。这得在李蒙那两个手下回来前搞定,她特意支走了李蒙的两个手下,就是怕他们问起来自己不好解释。
白狐看千叶捣鼓那堆药材,趴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在屋里四处游走张望起来。
几只蚂蚁从床脚边走过,白狐无聊的数了数,突然心生一计。
千叶买的药都没有毒性,但她需要研究配比,以期达到最大的效果,尽量不浪费那两个小哥花费的钱财。
正在千叶算搭配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东西在挠自己的脚。
这屋里除了她还有谁?千叶心知是白狐,可她正算到关键处,不想睬白狐,就蹬了一脚。
这一脚当然没蹬上,只是让白狐不要闹而已。可白狐心里倏的泛起一点委屈。
它是个散妖,归不到妖族,人也不待见它,上辈子好容易化了型,被作妖人发现,死的也早。走运的是,白日里见鬼,遇到冥王,允它借尸还魂,让它来保护千叶。
现在好了,它莫名其妙成了狐妖,依然无处可归,跟着千叶还被卷到看起来很危险的事里面,想保护她吧,帮她想主意,她还不领情!
白狐开始自我怀疑,究竟为什么还要再活一次,这样的未来像是好事等着它的样子吗?
自我怀疑归自我怀疑,眼前的事还是要紧的,白狐见千叶不睬它,就不依不饶的继续拉千叶的裤腿。
这一下,成功把千叶的思路全盘打断。
“你到底要干啥?”千叶低头问道。这不低头不要紧,一低头吓一跳,她的脚边不知什么时候聚了一群蚂蚁,密密麻麻的。
“这……是你干的?”
白狐点头,让蚂蚁在地上排了个“是”字,幻术无法影响到你,控制几只蚂蚁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蚂蚁没有脑子,心防不会那么强,总而言之——好骗!
第一百零三章 蚂蚁对话
一只只蚂蚁,按白狐的控制在地上排列出文字:那些怪人的精神出了问题,你的做法未必能根治。
“我知道,可我觉得,他们精神上的问题和外貌上的变化有关联。”千叶道。
千叶看来,任何现象都不会凭空产生,变成怪人的模样,是魔族用咒术抽走了生机导致。千叶把植物的生机转嫁给人,能使人恢复原貌。
可见这咒术的根本,就在抽走的生机上。正常来说,被抽走生机人会死,是魔族用了秘法,使人变成没有生机的行尸。缺少什么心里就会想着什么,这些怪人对于人肉有一种渴望,可能就是源于对生机向往。
食人的念想是违背伦理的,但在变成怪人的外因下,这样的念想又成了一种本能,这样的“本能”与原本正常的人格拉扯,会把人逼疯变得不正常亦是情理之中。
食过人的怪人会恢复身体的状况,原本作为正常人的人格也会回归,这些千叶已经看到了现成的例子,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多少是在谱的。
可那些人要补充生机靠吃饭不成吗?白狐用蚂蚁排列到。
“没用,正常人就是靠吃饭维持生机,可怪人不一样,他只能依靠同类相食或者……”千叶说着拿起一个画好的阵法给白狐看,“或者依靠这种阵法也可以。”
从白狐知道的一点点常识来看,千叶的阵法包括一个转化阵和一个吸收阵。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符号,它看不懂,凭感觉猜测是用来控制提炼转化的力量的。
千叶的做法很粗暴,假设魔族的咒术是把人的嘴钉起来,让他没法吃饭,千叶的做法就是硬灌,嘴被钉起来就灌流食,只要有个缝她都灌的下去。
白狐直接看到这张阵法,笼统分析起来不难,可千叶一个人,从无到有推断出这样的阵法,设计细节关卡可不容易。据它所知,巫族善使的术法,只囊括他们所熟知的五种力量。
阵法和咒术在魔族带来之前,主要流行在人界普通的巫师里,或者是一些妖族,前者弄出的东西很弱,后者虽有,但几乎用不着。外部没有过强的敌人,所以阵法和咒术的运用在巫族并不流行,而且因为这两样东西,万一没弄好出岔子,反噬可能很恐怖,一度被巫族认为是邪术。
千叶不是在巫族长大,没接受过巫族这些俗套的想法,而巫族在入世后,也有族人开始研究阵法、咒术,对巫族原本的术法思想有了不少质疑。千悠就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而他也是因为研究这些,才被巫族认为是叛徒的。
这东西是你自己捣鼓出来的?白狐问道。它觉得就算千叶聪明,做到这样的程度也需要有人指点。千叶从苜族逃出来,就是千悠放走的,白狐觉得这个千悠很可能对巫族仍有挂念,所以在帮助千叶。千叶的伤势能快速恢复便是他的手笔。
“当然!”千叶干脆道。
当然?你这个当然我怎么听起来像假话呢?白狐心道。
千叶这话回答的过分干脆了,就好像早就想好了回答,只等有人问起便直接回答。这反而是心虚的表现吧?
千叶打完转了转眼珠子,葛家的藏书阁有很多巫族的典籍,里面有关于咒术和阵法的记录分析,一条条整理的规规整整,这方法是她从那些典籍中总结出来的。
只是这些典籍看久了,千叶也有些迷糊,在这些典籍里,世间的力量分成似乎和巫族原本的想法不一样。
在巫族最初始的记载里,世间的力量只分成,风,火,雷,水,木,五种,可在阵法和咒术里,力量千变万化,似乎又远不止五种。
现在,她认识了白狐,白狐又告诉它世上还有个玩意儿叫幻术,这是和精神有关的。和精神有关,精神看不见、摸不着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可就触及千叶的盲区了。
“哎,你说你会幻术,幻术和精神有关是不是意味着精神也有力量?”千叶问道。
自然。地上的蚂蚁排列到。
“那你们妖族认为世间存在的力量有几种呢?”千叶问道,亮闪闪的大眼睛望向白狐,里面写满了求知。
白狐心道,我修行没多久哪知道这些,它想了想,让蚂蚁在地上慢慢爬起来,汇成一行字。
“大抵和巫族没有区别,多出来的只有幻术,这大多数妖族都会一点。”通俗了说,最简单的幻术就是说谎,这是妖族的基本技能。其中比较强的是狐妖一族,他们把幻术称为媚术,并且为它真真切切的设计了可以学习的流程,用来传授后辈。
“你不就是狐妖,这么自夸是不是太不谦虚了?”千叶看了白狐的“讲述”道。
我怎么自夸了?我还没开始夸呢!我的幻术,可比那些普通狐狸的媚术厉害多了。白狐有些愤愤,但刚才解释了一大段,不想在费劲让蚂蚁大段的字了,只简短排道:不一样,我这是幻术。
“哦,那就是说谎骗人,还不如媚术。”千叶评价,自动把白狐的幻术归类到最简单的幻术里。
我的小姑娘,你不识货知道吗?你让那些个狐狸精们给你魅惑一只蚂蚁看看,你看他们能不能做的到!在看到千叶弄出那张符纸时白狐还觉得千**聪明的,现在又觉得千叶憨了。
它的幻术和普通幻术不一样,妖族的幻术需要基于一个环境中,它们通过一个引子,在正常环境挑拨达到迷惑人的目的。
比如狐妖一族多是依靠色相,他们把人的注意拉到美色上来,让他们忽略另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这样的幻术需要中术的人有正常的认知能力,起码得判断的出美丑,如果是傻子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大多数幻术,反而没法直接控制蚂蚁,因为与妖族或是人而言,蚂蚁没有正常的逻辑。
白狐的幻术不同之处就在,它少了很多讲究,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直接把幻觉放到脑子里,但这也造成另一个缺点——容易被察觉到。
就像它用幻术和落渊说话一样,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冒出个声音能发现不到吗?不过虽然它现在只能控制蚂蚁,但鉴于自己幻术的特殊之处,它对于自己未来的能力很是看好。
白狐想了很多,但这些有些跑偏,便暂且不表,转而提起怪人的事:
你有没有觉得疯症的事很奇怪?白狐用蚂蚁排列到。
“实际上我觉得怪人和疯症都很奇怪。”千叶坦诚。
不是那个意思,怪人的成因尚有思路可循,可你不觉得疯症的产生毫无来由吗?而且咒术和幻术不样,幻术迷惑为主,可魔族这咒术完全是攻击,特别是疯症,他们很可能直接拆乱了人的精神。
“精神有那么脆弱吗?”千叶皱着眉头问道。她觉得精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能被影响,但不会有受伤这种说法。
会!一旦越过心防,精神本身很脆弱。而对精神加以影响未必同样用精神作用。蚂蚁从一行字散开,重又汇成一行字:举个例子,如果你天天被一个人打,久而久之你一定会对这个人有不一样的情绪。
第一百零四章 话说两头
白狐这么一举例,千叶立刻理解了白狐的意思,举一反三,想出其他的可能性来。
就是说,魔族的咒术和妖族的幻术或许原理有所不同?
是。白狐用蚂蚁在地上排列到。
咒术和妖族、白狐使用的幻术都不尽似,在原有的基础上,魔族可能做了其它的手脚。
“不管怎么想,这些都只是假设,不能完全当真。”千叶转了转眼珠子,做了个心理建设,说道。
白狐看着千叶转过身去,重新开始料理那堆药材。想起它刚遇到绿倚不久的时候,问过的一句话。
“为何魔族在一开始不直接对付人类,而是用这样迂回算计的方式?”
那是的绿倚告诉它,是因为魔族也才刚到人界,所做的多为试探,对付人类他们也没有计划。
想着怪人的咒术,在魔族就很鸡肋,恐怕便是来了人界后,特意研究出来对付人类的。
只是,当时的白狐还不知道这怪人的事情,只是觉得魔族活跃在隐秘的地方,有人类没有的力量,狡猾又危险,想拿下人界岂非犹如探囊取物。
白狐是有些畏惧魔族的,可绿倚却坦然许多。
白狐知道绿倚能预知,未来的事想是知道个七七八八,从她掐指后常常锁起的眉头,白狐觉得预知的中未来恐怕不会轻松。
白狐问过自己的担忧,绿倚只是平淡的告诉它——天地虽无情,但有仍有好生之德。话中似有深意,可白狐并不能分辨清楚。
千叶来此,原本是想调查魔族要杀她的原因,探明魔族的底细,这是为了自保很好理解,但现在她为怪人研究恢复的方法,这样尽心,让白狐不由的想:千叶此举是否偏离了原本的计划。
“咱们这是要去见袁将军吗?”葛少秋问李蒙。
他们正朝着一条靠近东城门的街道走去,就是在这条街道上,突然出现发了疯症的人。怪人没闯进城门后,有不少也是躲藏到了这条街道上。
“是,看看怪人和疯症之事的情况。如果檀小姑娘方法靠的住的话,咱们控制好城内的形势,问题解决起来不难。”李蒙道。他说的这些若是都能实现,便是很让人如愿了。
“可若是知道来源,问题不是更好解决吗?”葛少秋道。纵使千叶能恢复怪人,或者再强一点,她连疯症都能治好,可这只是解决了近在眼前的问题,真正的根源没有解决便仍有后患。
“那葛少爷,您觉得该怎么办?”李蒙问道。
“问题因东面的部落而起,攻敌必有所救。”葛少秋说到。
“如果找不到解决的方法,袁将军是打算这样做的。”李蒙道。“若是哪些部落确实有魔族相帮,贸然出兵太过危险。阳城出了这么一茬事,士兵们的士气并不好。”
敌暗我明,本就不是出兵的好时机,再加上自身的士气并不好,暂时观望是袁丛权衡下的选择。
可一直观望也不是事儿,士气是需要刺激的,不会被等待激起。若是城内的事没有起色,袁丛为抢先机,还是会出兵。
不能解决问题,剩下的路只有解决引起问题的那个人。
毫无准备的人的军队,和准备充分又有魔族想帮的部落联盟,连只会纸上谈兵的葛少秋都看的出,这是不对等的较量。
不过魔族若是觊觎天下,帮助部落未必出自真心,而阳城有千叶,若是千叶真能解决怪人和疯症的事,后备无忧的情况下,阳城的胜算很大。
魔族对部落的利用,若是挑明,也许会成为一个破绽。据葛少秋所知,部落的排外是很严重的。
疯症发生的街道,靠近东城门。它除了主道外,还有一条条小巷。阳城的士兵正挨家挨户搜寻发了疯症的人。
有些居民不愿让自己的家人被带走,便是家人得了疯症,也会把的疯症的人藏起来栓在家里。
街口有把守的侍卫,李蒙说明了身份,要求见袁将军。
把守的侍卫看过了李蒙的身份证明,又多看了葛少秋一眼,很好奇李蒙为何带个少年人来。
那侍卫转头让人去禀报袁将军,请李蒙稍候片刻。
在那士兵跑去禀报的间隙里,葛少秋看见两个士兵压着一个发了疯症的人向街口走来。
那发了疯症的人,双眼上翻,眼白尽是血丝。从远处开始,葛少秋就见他在挣扎。那人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这不是舒服的姿势,两个士兵卡在关节处,被押着的人使不上劲,随便扭几下便会很累。
可葛少秋眼见着,这得疯症的人从远处一直挣扎到了近前,倒是押着他的两人先力气不支,大喊让人帮忙。
守在街口的侍卫也自觉,见两人远远的过来了,有两人早早便往前走去迎他们。
这疯症的力气还是很大,两边人还未能交接,便被他挣脱了。
得了疯症的人没有意识,只知攻击,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只管往上扑,用牙齿去咬。
门口跑去帮忙的侍卫是迎面走上去的,被挣脱的疯子扑个正着,那疯子挂在那侍卫的身上,张嘴就向侍卫的脖子咬来,那侍卫躲闪及时,没被咬到脖颈却被咬到了耳朵。
带上一起上前帮忙的,被疯子扑倒的侍卫旁边围了三个人,见状立刻上去帮忙。把疯子从那人身上扯了下来。
葛少秋见那人捂着耳朵,估计是真被咬着了。这得疯症的人没有意识,攻击没有章法只会横冲直撞,街口这边的守卫里,有些人看到疯子挣脱纷纷上去帮忙,结果才走到眼前便被那四个人重新控制住了。
“没事吧?”一个上去帮忙的人问那被咬了耳朵的侍卫道。
那侍卫摸摸耳朵,带下一片殷红来。“没事,破了点皮。”侍卫复又捂住耳朵,摇头道。
阳城的士兵也不愿对得了疯症的人下重手,毕竟都是自己人,得这疯症四处伤人也不是他们心中所愿。
“这造孽的事是那个天杀的干的哟!”耳朵上的血不好止住,那侍卫在把疯子带到街口放着的笼子后,一边涂金疮药,一边骂道,就当是为自己喊痛了。
第一百零五章 近死远祸
疯子被关到笼子里,依然狂躁不止。他用头去撞笼子,企图把栏杆撞断,那木头做的笼子被疯子撞的一下一下的颤抖起来。葛少秋看到那疯子撞破了额头,弄的满脸是血,依然不停。
“把他绑起来,这么撞下去他能把自己撞死!”笼子的旁边,有人大声到,叫人拿了绳子上前。
“这些得了疯症的人都是这样吗?”葛少秋问身边的一个守卫道。
“是啊。”那守卫叹了口气,“这些人没有神志,不知累也不知痛,我听大夫讲,他们这样,不受伤也会力竭而死。”
具这些守卫们知道的消息,这些得了疯症的人已经死了几个了,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力竭而死,便是因为自残。
都是同城的人,好好的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他们这些士卒,入伍是为了保家卫国,可自己守护的人,就这么在自己面前自残到死,那样的无力感甚至让他们怀疑自己的初衷。
“疯症的情况看起来比怪人要严重。”葛少秋走进李蒙轻声道。
李蒙点头,小声回到:“只看眼前是这样,放长了看怪人会更麻烦。”
“为何?”葛少秋问。
“因为这些得了疯症的人,就算不治,也会死,而怪人不会……”李蒙道。
死人带来的影响是会变小的,因为遗忘的速度更快。
从个人的角度,疯症的恐怖之处更大,因为得了的人会死。从大局的角度,怪人会更麻烦因为他们存在的时间可以更长。
葛少秋听出了李蒙话中暗藏的意思——如果疯症的问题没有解决方法,那么这些人将会被抛弃。
这样的想法,没有感性的成分。
葛少秋诧异的看了李蒙一眼,第一次见到李蒙时,葛少秋对他的映像是一个和气的大哥,以为他会是个感性的人,却没想到他有如此冷酷的一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李蒙叹气到,舍弃掉累赘转化成士气激励军士,集中力量把问题的操纵者干掉,这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只要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开始的牺牲和狼狈都是可以接受的。
李蒙板着脸,让自己面庞看起来冷酷而又理智。
笼子里疯子把笼门撞的砰砰作响,有士卒进去要把疯子捆起来,他们还期盼着这疯症可以被治好,想让疯子多撑些时间,所以哪怕进去会被疯子弄伤,也要将他绑起来,防止他自残或者过多的耗费体力。
葛少秋看到李蒙几不可察的向笼子那边看了一眼,腮边的肌肉微微颤动,应是咬紧了后槽牙。
笼子里,那疯子在那挣扎,红色的血,晃动的笼子,要将他绑起来的士卒大声呼喊同伴小心,让人无法忽视——那是人命!是活生生的!就这样一点点,毫无意义的流逝掉,明明那个人既不想死也不想伤害别人,他们可能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从发疯开始他们就在一个噩梦里,直到最后力竭死去。
而这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阴谋,魔族的一个小把戏,他们甚至连面都没露,便能让人的身体脱离意识的控制。
李蒙想起昨日那个吃了儿子的怪人。
如果一个人做了噩梦,杀了自己相濡以沫的发妻,吃了自己最爱的孩子,醒来却发现这一切竟是真的,这人一定会疯的。
这样的事发生在谁头上,谁都会疯的。
可这样的惨剧,李蒙看在眼里却只能围观,他不想做这样冷漠的人,但热心肠帮不了他的无能为力。他们这些正常人,既救不了那些怪人和得了疯症的人,也无法使他死的更清白,他们甚至可能连剩下的更多的无辜的人都无法保护。
人生事,大多难求周全,可就算难求周全,也需要有个交代。有这么个交代,死去人不算白死,活着的人也不会荒唐余生。
可这疯症和怪人的事,有个怎样的交代才算是问心无愧?诛灭东面的部落?眼下危难当前,诛灭东面的部落已不是当务之急。
不揪出背后的魔族,不找到对付咒术的方法,这件事永远不会有个好的交代。
可是,魔族是那么好对付的吗?李蒙不知道,他二十多岁的年纪,在葛少秋面前称大哥,却也只是个年轻人。
城楼上,袁丛望向东面的树林,那里是阳城外部落聚居的地方。
有士卒在向他通报李蒙的事,他听过后,沉默许久才长叹一口气。
二公子把葛家的小少爷喊来了,他才多大?整死了亲娘派儿子来,真是多厚的脸皮才干的出这等事,也就葛家有这样的愚忠。袁丛想到。他记得葛少秋的母亲是巫族人
袁丛和葛方戟的政见不合,但也只是政见不合,他对葛方戟这个人没什么偏见,充其量只是觉得他有点傻。
单云他见过两面不是很熟,只记得这个女人不丑,后来又被封了将军。人家带着巫族族人对付魔族,算是为池国守了一方土地,封她为将军,袁丛没有意见。
袁丛活了这么些年岁,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是个贪心的,特别是贪在好战上。从他认字读史开始,他便有个愿望,希望池国能一扫边疆外捣乱的部落,厉兵秣马重振池国当年开疆扩土时的雄风。
年轻时狂妄,袁丛当然做过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葛方戟娶了单云,巫族是偏向池国的。抵御魔族后,池国的损失远没有其它四国大,稍作修养,反手清理周边的部落完全是轻轻松松。
那时袁丛五十多岁,最好的年纪,不像年轻人容易冒进,又有丰富的经验。那时的他以为机会终于来了。他是想好了的,只要能清了池国周边的部落,了他平生夙愿,便解甲归田。
然而天不随人愿,先王去的太早,继位的姜笙是个没志气的。阳城外那片暗藏伏祸的林子,他望了十年,十年意难平。
这次会是一次机会吗?袁丛不知道,他把自己的夙愿寄托在了大公子姜墘文身上,这位公子可比他的父亲胆大,又喜兵法,对于部落的看法也与他志同道合。
那二公子他却是看不上,平日里不知习武,只知吟诗作对,看起来简直和他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