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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静血     随机超能力txt下载     随机超能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章 木乃伊完结

    1926年的世界,一战的硝烟已经沉寂了八年。

    战胜国都在大口吞吃着到手的蛋糕。战败国,则在每个难捱的夜里愁肠百转,默默积攒着报复的情绪。就在这样的世界,不见大的战役,又总少不了小的战斗。和平的假象下,暗流汹涌。

    不过,有意图再启战端,重新瓜分世界的好战人士,就有反战厌战,呼吁和平的人,例如传教士。

    1926年的埃及,早已被它的殖民宗主国英国,承认独立了,至少,名义上是这样。同其他实质上的殖民地一样,这里,也有不少传教士的身影。

    传教士们宣传反战思想,追求和平,对常人来说是一大利好。然而,他们前往殖民地的最主要目的却并非如此,而是为了向全世界播撒雅威之名。

    代表和平的传教士,在另一个角度,同那些资本帝国一样,都是入侵者的身份。对于在埃及繁衍生息了一千多年的穆民来说是如此,对于在此站稳脚跟的安拉来说是如此,对于一开始就扎根于此,眼下一息尚存的九柱神王朝来说,更是如此。

    于是,常人察觉不到的层面上,战争,开始了。这是安拉和雅威的斗争,羸弱的古埃及众神,则是在一旁坐山观虎斗。虽然雅威大有侵吞整个世界之势,不过好在,安拉的底蕴也足够深厚。双方打得再胶着,身在亚非中间地带,同时也是穆民版图的腹地,埃及,尚未沦为战场。

    这给了古埃及众神一个绝好的时机,不甘心被扫入历史垃圾堆的祂们,当机立断,启用了三千年前预备的手段——名义上的对罪人的惩罚,表象之下,实质却是唤醒众神的程序。

    当欧康诺一行在伊芙琳的指引下,再次前往开罗古物博物馆,以期寻找破局之法的时候,学聪明了的伊莫顿,再不亲自动手。这一次,他主动施展了一重灾害——泡疮灾。埃及当下的原住民,这些信仰安拉的穆民们,但凡被诅咒所化的蚊蝇袭扰的,无不身染烂疮,丧失自主意识,对伊莫顿俯首帖耳,而后便在他的命令下,将博物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二连三的灾劫,不只是唤醒众神的警钟,也是用以拔除穆民之信仰给予自身灵魂庇护的措施。当泡疮灾降临时,愿力终于再也不能形成有效的屏障,穆民们不受庇护的灵魂,瞬间就被扯出躯体,扯到地下,扯到了哈姆纳塔。于是,剩下来空壳般的血肉躯壳,就成了伊莫顿肆意操纵的工具。博物馆内外,只有尚且存活的寻宝人们,以及馆长和骑士首领,只有这些身处暴风眼的人,未曾受到类似影响。

    旁观的,已经不只年轻人一个了。博物馆上空,还立着一群兽首人身的古埃及神明。早先飞向哈姆纳塔的那一批灵魂,已然成了祂们复苏后的第一口食粮。现在的祂们,仍在不停地吞食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灵魂,随之而来的,便是越发凝实的身形,以及越发强大的气息。

    “不错,计划未出错漏,正稳步实施。”

    “神国复兴,指日可待。”

    “不过,动静有点大了。”

    “无碍,神国的封印足够隐蔽,足够坚实,只要我等不主动现身,安拉追查过来,只会发现一个早该灭亡的灵魂在兴风作怪,和仅有我等力量残余的一座凡人陵墓和两本经书,在解决了恶灵后,也耗尽了力量,沦为寻常。”

    “诸事完毕,风波平息,落在祂的眼里,只会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意外。”

    “殊不知,当祂回到同雅威的战场......”

    “就是我等,开始悄然壮大的时刻。”

    “雅威,此刻的我们,在做着你当初所行的事。”

    “这个世界,终将迎接九柱天神的归来。”

    最后一句是一众神明的齐声唱和,在这似预言更似野望的誓言中,众神光芒大炽,威势难匹,有无形而又奇异的力场,萦绕在祂们周身,显现出不同的异象。异象相合,似乎化作了一片独立且广大的新世界,仿若无际,仿若真实。

    当人群不再围困博物馆,转而追着一辆轿车跑远时,当深衣男被追上来的人群拽下汽车,又被他们围困住时,当伊莫顿吞噬了这最后一人的血液五脏,完全复活时,众神走了。计划阶段性完成,祂们要再度藏身哈姆纳塔,避开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有的侦察。

    这个时候,仅有一个鹰首人身,头顶环蛇日盘,比之博物馆还要高上一头的巨大神祇,驻足在年轻人身边。

    “何事相谈呢?众神之首,太阳神拉。”

    “你已见过我等柱神,观之如何?”

    年轻人点点头:“其势煌煌,其威鸱张。”

    “那么,再观我等之道,可成否?”

    “凭积重难返之躯,积潜龙在渊之势,虽能挽大厦之将倾,但若想一飞冲天,如现今的雅威一般举世皆敌,则是难上加难。”

    “等待了这么久,终于迎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仅仅只能恢复往日的荣光,却达不到新的高度?哈哈哈,笑话!年幼的神明啊,你也太小瞧我等古神了!”

    拉的本意,是让年轻人见识一下九柱神的威能,好让他对众神看似天方夜谭的计划多些信心,最后再顺势劝他加入众神,因而才特地带领祂们来到他的面前走一个过场,才会跟这个自己以前都不屑一顾的幼神,说这么多废话。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并未顺着自己的心意走。久尊高位的拉,比之遇到类似情形的阿努比斯,少了无谓的怒火,多了一份居高临下的姿态。讲理讲不通,祂开始试图以势压人。

    “哎!”面对拉的压迫,年轻人并未退缩,但也没有与之正面相抗,而是转过目光遥望着远方,“是你小瞧了这个世界。”

    神通感知之下,天堂的歌声,几乎响彻地球上每一处角落,即使在其他神明的道场,例如这边,安拉的信仰盘踞的腹地。随着西方发现世界,征服世界,奴役世界,身为他们唯一的信仰,雅威,大有成为全人类主宰的趋势。

    单单如此局势,就已然不是刚从灭亡边缘捡回一条命的埃及众神能抗衡的。更何况,如此大势之下,竟还有一股新生的力量,看似孱弱,却能坚实抵抗,乃至击退雅威试探的手脚。它在扩张,隐隐有燎原之势,给年轻人带来的冲击感,远比雅威的威势要大。

    跨过将近半个地球,那里,无数同样古老的神祇之中,一团新生赤色火焰,正在蓬勃燃烧,向四野蔓延,一个接一个地,将其周边腐朽的古旧事物,烧了个干净。这所谓古旧,都是类似九柱神这样的存在。

    即使眼前这埃及古神,最终在将来携领众神击败一切外神,在年轻人看来,祂们也万难抵挡这一片赤色,祂们也万难抵挡,终将化作历史尘埃的命运。

    他似乎预见了这个世界遥远的未来,那是一个举世无神,人人如龙的时代。

    伟大如太阳神拉,却没有年轻人这般深远的目光,祂的视界,仍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转。

    于是,当看到刚刚诞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神明,竟敢如此大放厥词,在见识一道上居高临下,面对古老的存在,幼稚地摆出一副长辈的脸谱,祂笑了。

    “你若只为在言语上争高低而故作高深,那我劝你,在这个世界上,多走走多看看。你若是为了加重自己的砝码,以期在将来的合作中,占利更多,那我可以告诉你,有没有你,对于我等来说,只会影响到计划的耗时,却不会改变最终的胜负。想要谈价,你还不够资格。”

    “哎,你们把我想得太复杂了。”话赶话而已,我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多言外之意,更没心思参与你们那点破事,想到这里,年轻人转身走远,“就把我,当做一个过客吧。”

    年轻人离开了。

    拉仍旧驻足原地,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过客?你会回来的,我相信,终有一天,当你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格局......”

    祂喃喃着,消失在原地。

    众神皆归位于陵墓中,这一次,不再是长眠,而是伺机而动的假寐。

    年轻人呢,则是继续着即将达到尾声的观影之旅。

    在他的俯视下,四面八方赶来的人群,逼停了疾驰的轿车,围困住了欧康诺一行。

    伊莫顿带走了伊芙琳,欧康诺一行借下水道逃出生天,唯有馆长为失责补罪,力战而死。

    因而,当一行人找到先前那个醉酒的胖老头,名叫温斯顿的最后一名象征性驻守埃及的英国皇家飞行员的时候,就只剩下欧康诺,强纳森和骑士首领三人了。

    他们用拯救世界这样的理由,劝动了一心渴望为正义赴死的温斯顿。然后,便由他驾驶飞机带着三人,赶上了伊莫顿的步伐,回到了哈姆纳塔。

    黄沙漫天,那是察觉到欧康诺一行追来的伊莫顿,施展的法术。飞机被沙暴蹂躏,坠入流沙。如愿战死的温斯顿,同坠毁的飞机一块,没入流沙之中。幸存下来的欧康诺三人,默哀过后,立马赶到了陵墓之中。

    经历一番在年轻人看来很是有趣的斗智斗勇,三人救回了伊芙琳。由她念诵三人刚刚在墓中找到的太阳金经,念诵着与亡灵黑经相对的,转生而死的咒语,解决了伊莫顿的灵魂,又在欧康诺手中刀剑下,解决了伊莫顿重归平凡的肉身,使之重新化作普通的尸骸。最终,解决了这个在他们四个普通人看来,足以毁灭世界的危机。

    看着陵墓的机关被正忙于窃取财宝的班尼无意触动,看着逐渐自我封闭的陵墓,逃出生天的欧康诺四人,以及因贪恋财宝没来得及逃出去,遭受虫噬而死的班尼,年轻人知道,属于可乐和爆米花的快乐时光,就要结束了。

    又一次的黄沙漫天,这一回,是正在自我毁灭,逐渐陷入地底的哈姆纳塔,掀起的沙尘巨浪。

    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强纳森正自愣神,冷不防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他的肩上,吓了他一跳。然后就是他的一声惊叫,又把惊魂未定的欧康诺和伊芙琳,给唬了一下。三人回过头,看到来者是先前才跟三人分散的骑士首领,这才松了口气。

    “谢谢,真是谢谢你。”

    强纳森埋怨着,捂着颤动的心脏,脸上全是后怕。

    骑士首领没有在意:“我和我的族人衷心的感激你们。”

    “这没什么。”

    强纳森笑了,三人都笑了,有这么一句感谢,他们心满意足。

    “愿真神保佑你们平安。”骑士首领道

    “你也一样。”强纳森道。

    骑士首领笑了笑,拽动缰绳,骑着骆驼孤身远去。

    “随时效劳。”强纳森招呼道。

    “保重了。”欧康诺告别道。

    三人目视着骑士首领离去,欧康诺和伊芙琳脸上挂满了笑容,而强纳森,刚刚脱离危险的他,贪财之心又起,念及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他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他就这样丢下我们不管。”照例来了句日常抱怨,他扭头看向已然夷为平地的哈姆纳塔,苦笑一声,“我想我们又再度空手而归。”

    “我倒不觉得。”欧康诺道。

    说着,他看向伊芙琳。

    似有所觉,伊芙琳也看向欧康诺。

    两人深情凝视,在连番波折的催化下,他们之间的感情,终于升温到足以引发质变的程度。一个现实,一个浪漫,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对彼此都产生了深深吸引力的人,从一开始的相识,相知,到对立,磨合,终于走到了如今的不分彼此,收获了满满的爱情。

    知道接下来剧情会如何走向的强纳森,一声“拜托”,在欧康诺与伊芙琳相吻的时候,满脸尴尬地扭头朝向另一边。

    “你呢?亲爱的。”他走到了一旁骆驼的身前,“要不要亲一个?”

    回应他的,是叫唤着的骆驼,呼出来的一团浓郁的口气,熏得他直摆手。好吧,单就字面意义上来说,自己之前说的真没错,骆驼是真的臭。

    黄昏时分,晚霞漫天。

    同乘一头骆驼的一对恋人,一旁跟着个两手空空又被塞了一嘴狗粮,正兀自郁闷的强纳森。他们迎着柔和的阳光,行至远方。

    在那骆驼背着的行囊中,一袋子班尼事先搬出来的,尚未被三人发现的金器,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三人走了,这一次,年轻人没再跟上。

    故事圆满结束,电影也看够了,这会儿,该干正事了。

    遥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年轻人面露沉思。

    “盗墓电影吗?那么,这个世界会否就是盗墓世界?”

    思及这里,他看向东方。

第211章 罗老歪

    1926年的华夏大地,军阀混战的局势下,吹响了北伐战争的号角。

    面对来势汹汹的北伐军,各路军阀各施手段,以图自救。

    出身贫寒的罗老歪,投身军伍,拼着在连番争战中出生入死,终于登上高位,拉起队伍,成了湘西有头有脸的一个人物。

    只是刚刚有了一亩三分地,太师椅还没坐热乎的他,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小道消息,嗅到大战的硝烟,也开始慌了。

    设法自救,对于他这类军阀而言,最根本的,就是军力,就是枪和兵。而想要扩军,想要**买炮***,手中就得有足够的银元。不过,罗老歪运气不好,占的场子是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穷苦地方。这里,多是苗寨和寻常村落,别说城市了,连个乡镇都少见。自然而然的,地主和富商就更少了。

    罗老歪倒也聪明,活人钱拿不到,那就拿死人钱。往日,他能把队伍拉起来,供手底下的小兵有饭吃有衣穿有枪打,靠的就是盗墓取宝,倒卖换钱的勾当。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前不久,打探到一片唤做老熊岭的崇山峻岭之中,埋有大墓与大堆的金银财宝,他立时就找上了号有天下群盗之首,卸岭力士魁首,与之多次合作盗墓的陈玉楼。

    陈玉楼为人仗义疏财,开仓放赈,救济灾民,是他这些年头常做的事。此举虽给他搏上了一个美名,但也使得他饱受账目亏空之煎熬。

    恰在此时,罗老歪来了,给他带来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两人这就一拍即合,一方出人出枪出**,一方凭着祖传的盗墓本事和一众卸岭力士,联合探宝。

    只是这大墓不仅机关重重,而且因着这里曾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选做炼丹的宝地,所以遗留了不少金石丹药,从而催生出无数毒虫猛兽,凶险异常。探墓的过程中,死物活物蜂至沓来,不论是陈玉楼一方,还是罗老歪手下,都是死伤惨重。

    好在有与卸岭齐名的搬山道人同来探宝,协助化解了不少危局。

    搬山一道三人,为首的唤做鹧鸪哨,身后两个小跟班,一个女孩叫做花灵,一个男孩叫做老洋人。身为扎格拉玛部族后裔,为解族人身上世代相传的诅咒,搬山道人每一代都致力于寻找解除诅咒的关键——有凤凰胆之称的雮尘珠。而鹧鸪哨,就是如今仅存的最后一个搬山道人。听闻此处墓葬中可能藏有雮尘珠,他便带着花灵和老洋人,赶到了这里。

    机关,由陈玉楼和罗老歪合力破除,而古墓中遍布的杀人蜈蚣,则是被鹧鸪哨从附近苗寨购来的凤鸣怒晴鸡所克制。

    自此,众人便以为能够从容取宝。却不料,墓底深处还藏有一只成了精的巨型六翅飞天蜈蚣。众人猝不及防,被它吞了好几人,而后在一处宫殿前的空旷地上,与之陷入苦斗。

    同与之相斗的,还有那只怒晴鸡。只不过,常年服食金石丹药,早已修出内丹的六翅蜈蚣,面对根脚虽高,但仍属凡种的怒晴鸡,不受生克制化之道的限制,缠斗良久,反将怒晴鸡一口咬住,甩脱在地。

    见六翅蜈蚣就要将濒死的怒晴鸡吞吃入腹,鹧鸪哨不答应了,连连开枪,终是把六翅蜈蚣引了过来。

    只是人力怎可与妖物相敌,当他终于被蜈蚣撞倒在地时,就只得眼睁睁看着妖物冲向自己,而无力动弹,心中一片死灰。

    这个时候,前来搭救的花灵刚刚被他鼓足余力推开,老洋人还在跑向他。远处围了一圈的人,变故陡生,谁也来不及开枪阻止,其中有些瞪大了眼睛,有些反倒闭上了双眼,接下来的一幕,他们心中已有预想。

    然而就在这时,六翅飞天蜈蚣忽然顿住。似乎感知到什么,它扭头看向黑暗处。早已杯弓蛇影的众人,也立马跟着看过去。

    地宫前偌大一块空旷地,寂静无比,然后,响起了脚步声。

    “嗒,嗒,嗒。”

    黑暗中,走出一个年轻人,身着简易衬衫与普通长裤,看似寻常,却与这里各方的行头格格不入,看起来倒像是个此时应该正坐在报社里的一个小文员。于是,众人谁也没有唤他,只是把眼瞅着另外两方人,寻摸是不是对方的手下。

    大殿外一时寂静无两,唯有六翅飞天蜈蚣繁密的步足窸窣作响——它在缓缓接近年轻人。

    “砰!砰!砰!”

    鹧鸪哨开枪了。

    虽然不知道年轻人是何人,是哪方的人,又为何会引得这妖物从疯狂中冷静下来,被吸引而去,但眼看年轻人即将命丧蜈蚣之口,他不能坐视不理。好在过了这一小会儿,催动内力行了一圈气,好歹平抚了躁动的气血,缓过劲来,可以游走与之继续缠斗,此番开枪,不虞有性命之忧。

    做好这般打算,手中扳机一扣,他当即起身,左右脚底皆暗运劲气,以做好蜈蚣从任意一个方向攻来的准备。不过,他这个想法,注定得落空了。中了枪的蜈蚣,压根就没暴怒的迹象。顶多在子弹穿过甲壳间的缝隙,击中血肉时,才会回头嘶鸣一声。

    但也就是这一声嘶鸣了,它的步足仍旧不停。乃至于众人接连开枪,直到他们一匣子子弹打光,它还在坚定不移地接近年轻人。

    众人看不懂了。

    他们看不出妖物的眼神,那是名为贪婪与忌惮,交杂而成的复杂情绪。在它的眼里,有着强大气血的年轻人,就好比常人眼里的千年肉灵芝,乃是金丹一般的大药,足可让它奋不顾身。但在它灵敏的感触下,这大药,又让它产生了些微的不安。这不安缘何而起,它不知晓,但起码能让它心生疑虑,因而没有急不可耐地冲上前来。

    但是,枪声响起一片,又逐渐稀疏,直到所有弹匣中都无有子弹,大殿外针落可闻,它走得再慢,也终于来到了年轻人面前。

    众人紧盯着它看,都没发现,方才濒死的怒晴鸡,不知何故恢复了精气神,稳步站了起来,也在缓步走向年轻人,就像忘了刚刚与蜈蚣的搏杀,看见那立在年轻人面前的死对头,也不急着上前缠斗。

    场面一度凝滞。

    众人忙装着子弹,却谁也不敢开枪,蜈蚣的甲壳可以将子弹弹开,现在开枪,说不定会误伤年轻人。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人喊话,劝年轻人赶紧回神跑路,别傻愣愣站着。

    然而,一人一妖,就这么相对而立,谁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尤为诡异。

    然后,就在下一秒,蜈蚣先动了。

    经受不住年轻人肉身的诱惑,它眼绽凶光,口器张合,全身因兴奋而颤栗,一时压制住了那股莫名的不安,猛地俯冲而下,将年轻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笼罩在它的口下。

    无力搭救的众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泛着冷光的利螯触及年轻人头顶,看着年轻人半个身子没入妖物口中。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刀枪不如,子弹难伤的六翅飞天蜈蚣,忽然间,变得像是由沙子堆砌而成的一样,周身轰然崩塌,化作一摊齑粉,散落在地。此时的年轻人仍未有任何动作,还是一开始静立的姿态,身上也没有沾染一丝粉尘,一如先前在众人眼中亮相时那般,周身一派清爽,神色平淡,唯一一个不同点,在于他的面前,这会儿正悬浮着一颗滴溜溜转的赤色珠子,外形并不规整,却隐隐透着一股圆融之意。

    众人傻眼了。

    这比刚刚那一幕还要诡异,方才还一直在劝告年轻人的人,此时话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响。

    大殿外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喔!喔!喔!”

    惊闻鸡鸣,众人这才发觉,那原本瘫倒在地的凤鸣怒晴鸡,已然飞临年轻人面前。不过,与那蜈蚣不同的是,怒晴鸡并未将年轻人当做目标,准确来说,它是冲向那颗赤珠。当然,它也如愿以偿了。一颗赤珠吞入腹,它再度生龙活虎,转眼间站在了年轻人的肩膀上,张开双翼,嘶声啼鸣。令众人讶异的是,他们竟然能明显地从中听出一股快意。

    “这孽物借外丹之力养出一颗内丹,乃是经年苦工,转眼间却做了他人嫁衣裳。”年轻人失声笑着,踱步走向众人,“你倒是机灵,这内丹我还没捧热乎,倒被你给抢了去。”

    年轻人说这话,多是调侃之意,全无怪罪。这内丹,他只消看一眼,便明了了其中门道,转手便可再造一颗一模一样的。换句话说,这内丹仅在年轻人面前显现了一秒,就已不具任何价值,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

    这边刚说完,那边声音响起。

    “多谢高人出手搭救!”

    不远处,陈玉楼拱手弯腰,他的身后,一众卸岭力士也都依法效仿,齐声唱和“多谢高人出手搭救”。

    眼下的形势,虽然年轻人灭了妖物,但是敌是友仍未定论。眼看着年轻人身具莫测神通,陈玉楼出于谨慎,先声夺人,试图拉近两方的关系。但他手下人却没这么复杂的心思,先前数名兄弟折损在那蜈蚣口中,眼下看到陈玉楼作势道谢,他们从一系列惊变中缓过神来,意识到年轻人灭了蜈蚣,也就是报了兄弟们的大仇,立时对他心生感激,敬谢之时,神色动作比之陈玉楼诚恳太多。

    但,面对如此高人,旁人只有更殷勤,没有最殷勤的。相比那边厢遥遥致谢的陈玉楼一方,罗老歪已经主动走上前来,满脸赔笑,一双贼眼,却如方才的赤珠一般,滴溜溜地转。

    “高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一个拱手,周身一震,笑容敛去,神色郑重,话说出来掷地有声,看起来诚意十足,“我罗老歪粗人一个,身无长物,如不嫌弃,高人不若与我等同探大墓,共取财宝,以报我等答谢之意啊!”说罢,他埋下头,只留一丝眼角余光,偷偷瞅着年轻人的反应。

第212章 攒馆议事

    罗老歪的心思虽不明显,但也不难猜。说是共取财宝,实质上就是让年轻人去给他当保镖,那所谓答谢,其实就是当保镖的佣金罢了。大墓再凶险,有如此高人作伴,那金银财宝,不就唾手可得了吗?只是他虽藏有利用的心思,但明面上却做足了恭敬,言行举止实在让人挑不出刺。因而,除了心思敏捷的陈玉楼和鹧鸪哨,其他人大多都没看出罗老歪的本意。

    甚至,不少人听了他的一番话,也跟着神色意动,面露热忱。

    “师兄,有高人相助,雮尘珠有望了!”

    另一边,花灵和老洋人一脸喜色。与之相对的,鹧鸪哨面色却不太好看。

    “此事休要再提!”他低声喝止,神色肃然。

    眼见两个小跟班面露委屈,他也浑然不顾,只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年轻人。

    这等高人,手段厉害得吓人,放到外面,多得是人来巴结。他若真要钱财,自有银元送上门。在这大墓底下,参与他们这见不得光的勾当,去拿沾染晦气的死人钱,可能吗?罗老歪此举,既是利用,又带着不敬,自己等人刚刚获救,他这便得寸进尺,难保年轻人不会暴起发难。为求稳妥,鹧鸪哨这才禁绝两个小跟班的附和之意,好跟罗老歪划清界限,置身事外。

    类似的心思,也在陈玉楼心底里绕了一圈。身为卸岭魁首,他深知这等看似响当当的名头,实则放不上台面。说白了,他们就是一伙盗墓贼。偷死人钱,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浑人一个的罗老歪,不知这内里行情,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自以为是上上的共赢之道,却不知,话一出口,便将高高在上的年轻人,与他们这些偷鸡摸狗的画了等号,平白污人清誉,降人格局,这不是狗眼看人低是什么?不是作死是什么?

    因着如此,见一众手下面露热切,同鹧鸪哨一样,他也是眼神一肃,冷眼扫视一圈卸岭力士,叫他们熄了心中的火。

    此时,唯有洋洋自得的罗老歪,还有他手底下一群满心贪婪都写在脸上的小兵,还在眼巴巴地望着年轻人,期待他点头同意。

    众人心思各异,遍观世态的年轻人,都不必运转神通,只消留意一下他们的微表情,便能看得出来。

    他哂然一笑。

    “地方都不对,说什么探墓取宝。”

    说罢,他轻轻甩手一挥,把自傲到敢于立足他肩头的怒晴鸡,赶回了它原来的存身之地,一个竹篓里,随后便穿过人群,径自朝墓穴入口行去。

    ......

    “这瓶山共分四层,从上而下分别是,机关密布的瓮城,毒虫遍地的地宫,以及你们刚刚所在的,蕴有蜈蚣精的丹井。元将军墓,却不在这三处,而是单独一层。”

    一间堂屋内,年轻人坐在上首,左右分别是罗老歪,陈玉楼和鹧鸪哨等人。

    这里是离瓶山不远处的一座攒馆,也就是停尸的地方。早就成了三方人的驻扎地,眼下,年轻人是被他们给迎过来的。

    当初年轻人所说的话,三方人细品之下发觉他必是了解关于元墓的具体情形,又借此推测他也关心墓中宝藏。如此,三方人各自都放了心。见年轻人有离去之意,他们稍作商议之后赶忙追上,又请他来到这里,瓜果清茶一一奉上,好生伺候一番后,这才问起了关于这瓶山的事。

    没办法,年轻人所说的瓮城,地宫,以及丹井,他们都去过,又都损兵折将,还一点好处都没捞到,乃至最终铩羽而归。一个词总结,连番受挫。事到如今,他们再也经受不住更多的损耗了。见年轻人似乎知道些什么,就盼着他能出点主意,能帮众人一路直达宝藏,也省的一众弟兄在半路上白白丢了性命。

    “老子真是倒了血霉!他奶奶的......哦,高人勿怪,我这人啊,嘴臭!”

    罗老歪一身的土匪习气,明白了自己搞半天都是白瞎,心里郁闷,忍不住就骂将出声。只是还没骂过瘾,见年轻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高人在场,不能光顾着自己痛快,叫这污言秽语脏了高人的耳朵,他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作势掌嘴,把一嘴的脏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无碍。”年轻人品着茶,“唔,不错,保靖黄金茶是吧?有心了。”

    陈玉楼一笑:“过誉了,倒有一事请教。”

    “但说无妨。”

    “敢问这元墓到底何处?又有何等机关?”

    年轻人放下茶盏:“就是把凶险之处告知与你,你们也无力破解。劝你们,别回去了。”

    一听这话,罗老歪就急了。

    “诶,这怎么行?老......老罗我都已经搭上那么多弟兄的性命了,不止我,陈兄一帮也死伤惨重,说撒手就撒手,这些好汉不就白白牺牲了吗?我们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吗?”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占足了道义,堂屋中不少人都面露赞成之意,连着陈玉楼也是如此。

    “罢了,既是你们自己选的路,且听好。”不见众人想象中的为难之色,闻言,年轻人随口说着,伸手一展,一团绚丽的光影落在堂屋正中的空地上,显像成瓶山的样貌,唬得众人一惊,年轻人却不管他们如何反应,兀自道,“瓶山形似宝瓶,山腹中空,丹宫宝殿建于其中,瓮城在瓶口,而那元墓,就在瓮城的下方,丹宫宝殿之上。”

    见年轻人如此说,陈玉楼顾不得惊讶他竟能轻易使出道家高人才能施展的圆光术,连忙追问:“自古以来这陵寝都是建在地底下。即便是削山为椁,穿石做藏,也会把这陵寝建在山腰的最深处。这瓶山的古墓,竟然建在山巅,何以如此怪异?”

    “可曾听闻厌胜之法?”

    地形图已经展示了有一阵,相信众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年轻人说着,心念一动,绚丽的幻象,就在众人眼神迷离的注视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得不少人砸吧着嘴,暗道不过瘾。有别于常人,此时的陈玉楼面露沉思,显然心思不在这里。琢磨着年轻人的话,不一会儿,他眼前一亮。

    “这是以陵墓镇压地宫之法。附近苗寨的厌胜之道,都在于屋宇的最高处,由此可见,这瓶山古墓果真就是在山巅之中!”

    “正是如此。”

    见年轻人首肯,陈玉楼面露喜色。

    “那敢问,有何等机关?”他继续问道。

    “陵墓门口,便有一道,动之,山塌,门开。而后,你们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一只千年白猿,还有那个元代大将军了。”

    闻言,陈玉楼面色一紧:“什么千年白猿?为何要面对元将?”

    “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年轻人再度端起茶盏。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去琢磨吧。陈玉楼是个聪明人,看到这就识趣地不再开口了。不过,这下罗老歪倒是不乐意了,全程听个囫囵的他,完全没搞明白两人在说什么。隔了好一会儿不见陈玉楼再度发问,瞧年轻人闲人勿扰的架势,他又不敢打搅,于是把双眼睛都挪到了陈玉楼那边。

    “陈兄,如何?”

    他和善地笑着,盼望陈玉楼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去,凶险万分。”

    陈玉楼的脸色并不好看,弄明白之后,他开始心生退堂鼓了,于是便如实把自己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这下,罗老歪又急了。

    “这......这,有困难咱克服!别半途而废啊!”

    “此番,非人力所能当,难呐。”

    见陈玉楼虽面色严肃,但还没把话说死,罗老歪一喜。

    “人力不行,就把我那大炮拉来,我就不信了,还有什么是一炮制服不了的,一炮不行就两炮!管他是神是鬼,都得给老......老罗我跪下!”

    又一次差点爆出“老子”,老罗歪心虚地瞅了一眼上首,见年轻人仍在那兀自品茗,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也是,方法总比问题多。”陈玉楼点点头。

    他到底不是个胆小的人,只是不愿手下为了一个妖怪一个僵尸,白白丢了性命。眼下见罗老歪肯下血本,大炮都要拉过来了,他终究还是定了继续探墓的想法。

    众人谈妥,先后跟年轻人告退。

    刚才还满满当当的一间堂屋,这会儿除了两个小厮守在年轻人身旁,就只剩下鹧鸪哨一行三人。瞧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鹧鸪哨,年轻人放下手中茶盏。喝了这许久,那里面茶汤依旧滚烫,依旧满蓄。

    “怎么,你不去准备吗?别人可都打算起行了。”

    闻言,鹧鸪哨立时起身,端端正正立在年轻人面前,拱手弯腰。两个小跟班也是一样姿态,一派真挚神情。

    “还未答谢恩公救命之恩,怎可轻率离去。”

    “正是!”

    “多谢恩公!”

    三人郑重道。

    感知得出来,三人诚心实意,年轻人笑了笑。

    “我不需得那些虚礼,有事就直说吧。”

    鹧鸪哨一向清高孤傲,见如此,自不会像常人一样,假模假式地再客套几句。

    “敢问高人,那墓中,可有雮尘珠?”

    他直接问出了此行最终的目的。

第213章 解决诅咒的方法

    “为解你扎格拉玛部族鬼洞诅咒,是吗?”

    闻言,鹧鸪哨三人相视一眼,皆不可抑制地面露喜色。

    搬山道人一脉,除了盗墓一行,本就罕为人知。更别提,知道他们的人,也仅仅知道搬山一脉探墓是为了寻丹求药,却少有人清楚,搬山道人所求者,从来都是一个东西,雮尘珠。因而,知道他们为何要找雮尘珠的人,就更少了,乃至很可能无人知晓。

    鹧鸪哨方才直言“雮尘珠”,本就是一个试探。眼下见年轻人不仅知道,还通晓搬山一脉的由来,三人由此判定,雮尘珠必然在这瓶山之中。解除诅咒,历经无数代人的努力,这一次,有望了。

    “正是。”鹧鸪哨立时回道。

    “那便不用去找了。”

    三人闻之色变,心情刚升至云端,又一下跌入谷底。

    诅咒难解,在知道雮尘珠有可能解开诅咒之前,扎格拉玛人已经试过无数办法,却无一奏效。现在,即使见到高人莫大本事,他们仍下意识认为,他说这话,本意是雮尘珠并不在那元墓之中,从未想到,年轻人的本意,其实是,他自有办法解开诅咒。

    年轻人此番话,落在三人耳中,似乎别有深意,仿佛在说——你们历经千辛万苦,却找错了地方,终是一场空。虽然以前确有许多次无功而返的探墓经历,因而他们对这类情况早有预备,但事先的猜测和眼下的落实,终究不是一回事,三人听到这盖棺定论,刚刚心生的希望,又一下断绝,到底还是免不了有些心灰意冷。

    其中最甚者,当属鹧鸪哨。

    搬山一脉传承至今,已然人才凋零。花灵和老洋人,虽各有本事,但那点微末本领,却不足以支撑两人,独自闯过一个个机关密布的大墓。现如今能够独挑大梁的,唯鹧鸪哨一人而已。

    身中鬼洞诅咒者,后背生有眼球状红斑。其人,血液中铁元素逐渐减少,血液发黄而黏稠,供氧降低,呼吸越来越困难,终因窒息而死,而这个死亡的期限,从来不会高过半百。最要命的是,这个诅咒是遗传性的。扎格拉玛部族世代都要承受,慢性死亡和骨肉分离的痛苦。搬山道人一脉的诞生,就是他们为解开诅咒,而做出的尝试与努力。

    身为扎格拉玛部族最后一个搬山道人,鹧鸪哨现已年近三十,血液开始明显发黄。自知时日无多,每一天都尤其珍贵,他寻求雮尘珠的心思,就越发急切。老熊岭瓶山元墓中可能有雮尘珠的消息,也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得到的。

    而为了找到墓葬,寻得雮尘珠,他已然在这里虚耗了太多时日。眼瞅着有高人相助,目标在望,却转而一切成空,他又如何不痛苦。身为族人最后的希望,终日奔波,却徒劳无功,眼见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希望逐渐断绝,无数代人之苦工化作灰灰,他又如何不悲怆。

    相较于徒增失望的两个小跟班,鹧鸪哨眼中更多了一点无望,心境动荡之下,气血上涌,嘴角竟溢出了一滴红黄参半的血液,看起来尤为悲苦。内力不稳,他脚下有些颤栗,但到底还是站稳了。前路困难重重,早被无数次失败磨炼过的他,依旧没有放弃。稳住心神,他一双星眸,紧盯着年轻人。

    “那雮尘珠现在何处?”

    话甫一出口,两个小跟班一惊,鹧鸪哨的嗓音,沙哑不已,如遭重创。

    “你没事吧,师兄。”

    两人收回视线,满心担忧地看向身旁的鹧鸪哨。不过,早在他们看过来之前,鹧鸪哨已悄然抹去了那一滴血液,面色恢复常态。

    “我没事。”笑着朝身边两人摆了摆手,他再度看向年轻人,拱手弯腰,“还请高人不吝赐教。”

    “你既然实在想知道,告诉你又何妨。”年轻人摇摇头,伸手一指,又是一团光影显像而出,“云南,献王墓。那珠子,就含在献王遗体口中。”

    “原来高人你从一开始就全都知道!”

    两个小跟班难抑内心惊喜,都忍不住欢笑起来。连着鹧鸪哨,过了这么一阵峰回路转,心情跌宕几番后豁然开朗,一向不苟言笑的他,这会儿也不由地露出笑容。

    “多谢高人指点!搭救我族脱离水深火热之恩,鹧鸪哨没齿难忘!愿倾尽所有,甘效犬马之劳!”

    这一次,他深深鞠躬。已为族人找到生机,接下来,解决诅咒不过是时间问题,即便此刻了此残生,他也心甘情愿,能带着一副笑容慨然赴死。

    “我,我也是!”

    “还有我!”

    两个小跟班也是兴奋不已。鹧鸪哨吃过的苦头,他们一样没少吃,鹧鸪哨肩负的责任,他们一样没少担,鹧鸪哨朝闻道夕死可矣,他们也是同样的心境。

    见状,年轻人哑然失笑。

    “我话还没有说完。”

    方才突闻喜讯,三人喜出望外,好在还未忘乎所以,只觉如坠梦中,心里到底有些存疑,又做好了云南献王墓并无雮尘珠的预想。这会儿听闻年轻人话语中途折向,他们反而心安不少。万事顺利过头才叫不正常,年轻人没有一下把话说开,他们反倒觉得雮尘珠确实在望了。于是,三人喜色收敛泰半,互望一眼后,同时朝年轻人正色行礼。

    “我等倾耳细听!”

    凡人的格局摆在那里,他们终是猜不出,年轻人的本意。察觉出三人心思,他失笑摇头。

    “这精绝古国的鬼洞诅咒,源自于邪神祭祀,本质乃是鬼洞族信奉的蛇神,在你们一族身上打下的烙印。你们扎格拉玛族身中诅咒,符箓不治,药石难医,其根源,是那满天神佛你们一族哪个都不信。不然,任意一个方法,都早把这小小一个邪神,布下的不成气候的低劣诅咒,给破除了。你们搬山道人,名头里带着道人一词,却并非真正的道士,是否?”

    “确实如此。我族走的是先知一道,不信鬼神信预言。我们名号里带着道人,与道教颇有渊源,至今与道教各派尚有往来,一脉相传的手段,也有许多出自于道教,但归根结底,道士,不过是我们假借的一个身份罢了,那各尊道教神明,我们也都是不信的。”说到这里,鹧鸪哨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害了我们一族的,正是我们的传统。”

    对于年轻人说的话,鹧鸪哨不疑有他。盖因年轻人轻易消灭蜈蚣精,更是连番随手演示本应繁琐无比的圆光术,比之他所见的道教高人,本事高上不知多少。这等高人所说的话,可信度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那么现在,你已经有两条路了。其一,寻找雮尘珠,然而,此去危险重重,多半是未竟全功,半途而废。其二,劝说你扎格拉玛一族改弦更张,择神而信之,只不过,你们一族迁入中原多年,却从未信奉过任意一位神明,这等牢固的传统,怕是不好变。”

    鹧鸪哨品出了年轻人话里的意思:“是否另有第三条路,还请高人示下。”

    “确有。这之前,好叫你知晓,那外道小神乃是一条魔蛇死后残念所化,施术下咒,偏阴偏邪。你所寻者,雮尘珠,故老相传,乃是地母所化的凤凰之胆,至阳至正,可以克制例如诅咒这类阴邪之物。我相信,搬山道人一脉也是因着深知此类生克制化之道,才锲而不舍地追寻着雮尘珠的下落。然世人有所不知,史料中的雮尘珠,乃是杜撰之物,其本来面目,却是这魔蛇的眼珠,比之诅咒还要阴邪。”

    “原来我们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错的,雮尘珠并非解决之道。”

    一想到世世代代的搬山道人,一生追寻的,不过是个虚妄,这一瞬间,信念坍塌的鹧鸪哨,心中一片茫然。只是,还没等他为过往心生沉痛,年轻人接下来说的话,叫他当场愣住。

    “非也。若是巧用得当,雮尘珠也能解决诅咒的问题。”年轻人笑了笑,在鹧鸪哨一脸错愕中,语气一转,“不过,你祖上信奉的道理没错,生克制化之道,确实也能解决诅咒的问题。而且,正巧这个时候,你身边就有一个至阳之物。”

    “怒晴鸡?”

    年轻人话音刚落,鹧鸪哨就反应过来了。

    “孺子可教也。”

    年轻人的样貌,但就表面来看,别说鹧鸪哨了,就连花灵和老洋人,说不定都比他大些年纪。以这么年轻的外表,说出这般老成的话,在年近三十的鹧鸪哨面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子,却没人觉得违和。闻言,两个小跟班脸色不见怪异,反倒有些后辈般天真的高兴样。好像鹧鸪哨被夸赞,他们与有荣焉。

    当然,两人也不只为这事高兴,眼见鹧鸪哨从一旁取来装着怒晴鸡的竹篓,他两脸上喜色更浓。

    “高人,怒晴鸡在此。”

    说着,鹧鸪哨将竹篓放在年轻人面前,打开盖子。那里面,先前立在年轻人肩头还活蹦乱跳的怒晴鸡,这会儿睡得死死的。

第214章 凤鸣怒晴鸡

    凤鸣怒晴鸡,体型硕大,鸡冠血红,羽分五彩,喙尖爪利,眼红无惧。若是凡鸡凡禽,其眼皮自是生在眼下,而眼皮在上就是“凤凰”,虽也有个鸡名,却绝不能以常鸡论之。鸡名为“怒晴”,金鸡报晓本就是区分阴阳黑白之意,而怒晴鸡引吭啼鸣之声能破妖气毒蜃,更可驱除鬼魅。如此神物,乃是阳极之化身,邪魅之克星。

    然而,这些夸耀之词,似乎很难用在此时瘫在竹篓里的怒晴鸡身上。这一位,刚刚才跟六翅飞天蜈蚣干了一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折翎断爪,单就外表来看,确是凄惨至极,让人见之心生不忍。好比花灵,近看怒晴鸡的第一眼,她眼就红了。

    “它好可怜啊。”说着,她看向鹧鸪哨,“等下给它包扎一下伤口吧。”

    别说花灵一个小姑娘了,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鹧鸪哨,都不由地露出同情的神色,暗道怒晴鸡此番劳苦功高,合该得享悉心照料。不过,想到这里,他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看向年轻人,神色郑重。

    “解我族诅咒,应该无需伤它性命吧?”

    这话甫一出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年轻人,企盼他能应下,包括陈玉楼吩咐下,留在年轻人身边的两个小厮。这两人也属卸岭力士一员,怒晴鸡及时现身与妖物相斗,间接地保住了他们不少弟兄的性命。此时此刻,自然不愿这个大功臣流血又丢命。

    见此情形,年轻人一愣,失笑摇头,转而将目光对准怒晴鸡。

    “你这畜生,先前吃了亏,学乖了,这会儿是一点力都不想出了是不?那也成,你要是不帮这忙,就把那内丹还了我。”

    年轻人笑骂着,其他人不懂内里门道,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竹篓里这货,正搁这儿装昏呢。表面看似落魄,内里,得了那一枚赤丹的蕴养,真正要紧的伤,早好得差不多了。而且原本这怒晴鸡根脚就高,再加上赤丹的助力,一边养伤的同时,众人回来的路上,就已自行开了灵智,遁入妖类。方才众人说的话,可都被它给听了进去,关键的是,还都听懂了。

    开了灵智了,就知进退了。诚如年轻人所言,它一边演着戏,一边满肚子心思直转悠,总结起来一句话,有便宜就占,苦力死活都不干。年轻人说了一通,它就全当听不见。

    还丹?吃进嘴里的给你吐出来?还是我的宝贝疙瘩命根子?怎么可能?还骂我畜生?要不是摸不透你这稀奇古怪的鬼东西,老子早给你来两下子,还用得着听你们在这儿瞎逼逼?

    这些,就是它听完年轻人的话,憋了一肚子的腹诽。闭着眼的怒晴鸡,没看到年轻人逐渐变得别有深意的神情,不然,它就该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瞎想了。

    以为自己在第五层,殊不知其实只在第四层的怒晴鸡,还在那里幻想着,蹂躏年轻人的场面,正自洋洋得意。却不知,要是换了以前的年轻人,早上来呼它两巴掌了。现在的他,心性刚硬,难起波澜,听到它嚣张的心声,见旁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也只是觉得有些好笑罢了。

    不过好笑归好笑,正事还是得干的,不能光顾着看戏。说了两句,眼瞅着怒晴鸡不给一点儿面子,年轻人转念间便心生一计,一个很大几率可以拿捏住这狡黠畜生的法子。想到这,他翻手变化出一只圣甲虫,捏在指尖。

    这怒晴鸡身为神性生物,喝过酒,吃过药,啄食了杀人蜈蚣,又吞服了妖精的内丹,享尽佳肴,快活无两,却不知,可曾尝过其他神性生物的味道,见了圣甲虫这更高一等的滋味,又会作何反应,年轻人如此暗忖着,在变出圣甲虫的同时,顺手捏了捏,使得其吃痛之下疯狂挣扎,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直慑人心的嘶鸣声。

    一旁众人,本在年轻人变出这一只虫子的时候,就莫名地心生寒意,现在听了虫子诡异的嘶鸣声,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顺带的,看向年轻人的眼神都变了味,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开始单纯的敬重了,还多了些猜疑。

    豢养如此邪物的年轻人,此番连连相助他们,到底居心何在。对他们来说,走到这一步,到底是好是坏。想到这里,所有人都生了避开此事,离开此地,远离年轻人的想法。

    与之相对的,在虫声响起的那一刹那,众人心中念头刚刚浮现,还未飘走时,竹篓里忽然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啼鸣。紧接着,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刚刚还半死不活的怒晴鸡,这会儿就像发了癫一般地,狂叫着扑扇翅膀,对准年轻人手中的圣甲虫,直直地冲了过来。那急不可耐的姿态,就像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

    虫声更尖锐了,仿佛被怒晴鸡影响到,圣甲虫也开始变得疯狂。虫声在某一个瞬间,达到一种刺得人脑仁生疼的程度,然后,就在下一个瞬间,就在众人难以忍受,几欲逃离此地的刹那,戛然而止。

    圣甲虫死了,是被怒晴鸡给啄死的。年轻人手一松,顺势让怒晴鸡把这残破的虫尸叼了去。

    虫鸣声不过三两秒,众人看着正大快朵颐的怒晴鸡,看着落在它爪下,身体迅速残缺,很快都跑进怒晴鸡肚子里的圣甲虫,心跳仍有些急促。

    这时,眼瞅着怒晴鸡吃干抹净,年轻人发话了。

    “常人言,先礼后兵。我让与你妖物内丹,又赠予你一只圣甲虫,这已经是先礼后礼了,你可别不识好歹,自找苦吃。”

    刚吃完一个圣甲虫,正兀自“醉醺醺”打转的怒晴鸡,听得此话,忽然一个激灵,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好吧,那我说得具体一点。你若主动些,一滴心头宝血足矣。如若逼我用强,恐性命难保啊。”

    又一个激灵,如倒带一般,怒晴鸡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下一秒,它回过头,斜睨了一眼年轻人,看起来丝毫没有服软的迹象。只不过,那甩头间从喙中飞出的一滴血液,却出卖了它的内心。它分明能感觉到一丝不安,从年轻人那风轻云淡的语气中。经过短暂的挣扎,它最终选择从心。

    只是身为凤种,它多少也是好面子的。给出宝血的动作,做得毫不经意,落在旁人眼里,仿佛它不过是轻蔑地瞥了年轻人一眼。然而,这点小动作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年轻人,他一笑,意念一动,刚刚冲至面前的血滴,立时停住,稳稳悬浮于半空。

    眼瞅着血珠停在年轻人面前后,那股莫名的不安瞬间消失,怒晴鸡不顾涌上心头的疲惫与委顿,立时张开双翅,飞到了屋外。仅仅亏空一滴宝血,就使得自己如遭重击,精气神大受损伤,自觉已经和年轻人两清了,生怕他再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它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留了。

    只是刚刚飞到屋外,它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那堪称绝世美味,滋补大药的圣甲虫,它实在是舍不得。那股源自于内心的冲动,方才,让它控制不住自己冲了上去,比见到六翅飞天蜈蚣还要兴奋。现在,这种渴望,又开始阻止它离去。

    然而最关键的,让它最终决定停下脚步的,是它发觉,那刚刚吞吃入腹的圣甲虫,竟然开始迅速地弥补它心头的亏空感,而且照这势头,到最后不仅可以补全那一滴损失的宝血,还能有额外的增益。

    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做是傻子,想到这,它索性一个振翅飞上了屋顶,准备等这攒馆里面诸事完毕,再回去跟这年轻人好生计较。

    发着美梦,正自鸣得意的它,没注意到,见它一反初见时的萎靡不振,全程龙精虎猛的表现,众人早先看向它的眼神,已然变了味。它那英勇喋血的悲壮形象,算是彻底崩塌了。单就这还不算什么,问题是众人反应过来,现已信了年轻人的话,譬若先前将其视作猴哥一类大无畏英雄人物,现在,就只把它当成了八戒那般见风使舵的惫懒货。

    它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高人,这......”

    眼看怒晴鸡占了便宜就跑,径自飞上屋顶,毫无配合的打算,鹧鸪哨自觉有些难堪。只是当他回头,看到年轻人面前悬浮的那一滴鲜血时,他便说不出话了。其他人跟着看来,待看到血滴时,也是一样的愣怔住。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那怒晴鸡到底还是服了软。

    “这便成了。”

    年轻人一笑,意念一动,将无数先天祖炁灌入了血滴之中。复制**启动,一滴血变成了一滩血,一滩血又变成了一汪血。直至最后,出现一片糅了彩色丝线的血色绸带,飘荡在房梁之下,众人头顶上空。

    绸带光彩照人,炽热难当,众人目眩神驰,又满头是汗。他们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其中最甚者,当属心中尚保有一丝冷静的鹧鸪哨。

第215章 解除诅咒

    他分明能感受到,周身血肉深处涌出一片刺骨寒意,似欲抵抗这降临在体表的炽热之感。而后,他便看到,似自有灵性般,仿佛感应到他体内的寒意,血池中无数条彩色丝线揉成了一缕彩带,从绸带中弥散出来,从头顶,贯入他的周身。

    一冷一热,两方相触,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置身北国寒冬的感觉,几乎连思维都冻僵了。好在,这种摄人心魄的感受,只维持了一瞬,便一闪而过,消逝不见。下一个瞬间,自觉如沐春风,周身好似卸去无形的枷锁,一阵轻快畅然,他这才惊觉,与旁人不同,自己这会儿才刚刚开始冒汗,这会儿,才变得与常人无异。

    在他身旁,两个小跟班不分先后地也有了同样的感触。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们难抑惊讶之情,瞪大眼睛对视了一眼。下一秒,鹧鸪哨取出随身刀刃,于掌心划拉出一道口子。三人紧盯着那道血口,里面冒出来的血液,是鲜红色的。

    这时,他们终于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皆在脸上化作了如释重负的欢笑。奔波至此,希望渺茫之下忽见阳光,内心跌宕最为激烈的鹧鸪哨,更是溢出了一滴泪水,挂在眼角。

    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年轻人点头微笑,伸出手来,便将这满堂的血绸压缩封印成了一颗纹着彩绘的血丹,捏在两指之间。这个时候,众人看向年轻人的眼神,已经不单单把他视做高人了,而是当成了仙神之流,眼里满是敬畏,再也不敢生出半点揣摩他心思的念头。

    “鹧鸪哨,这枚红丸,你带回族中,取水消融些许,待族人饮下血水,周身冒出寒气,再将这红丸置于他们头顶百会穴上,见其周身冒汗,好叫你知晓,这便是诅咒消解的征兆。”

    血丹飞出,落入了鹧鸪哨颤抖的手中。将其妥善安放之后,素来以清高孤傲示人的鹧鸪哨,双膝一弯,跪立在地,敬拜了除他父母以外,平生第三个人。花灵和老洋人,两人眼睛一红,也立马跪向年轻人,心中激荡之情,难以言表。

    “上仙大恩,犹如再造!我,鹧鸪哨,代我一众族人,叩首跪谢!”

    说罢,鹧鸪哨以头抢地,两个小跟班紧随其后,叩首声满堂回响。虽然不在意这古旧的形式,但年轻人到底没有避开,也未曾阻拦。这是属于他们的答谢方式,非如此不足以缓释他们的心情,那么,就由着他们来好了。年轻人稳坐太师椅,直到三人连叩三次,额头都开始见血了,他心道差不多了,这才伸手一拂,隔空将三人抬了起来,使之恢复站立的姿态。

    “我也并非那无欲无求的仙圣之流,此番相助,也是有所求。”

    “您也有不能做到的事吗?”

    老洋人摸不着头脑了,生性爽直,心性还是一个小孩子的他,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一旁,花灵虽未出声,但也同样面带疑惑。要知道,别说其他,单论这诅咒,可是扎格拉玛部族数千年的挣扎都不能摆脱的,想来这解决之法,实在非人力所能及。然而,年轻人解决了,而且,是轻描淡写地解决了。这不是仙圣之流,是什么?

    这下,两人就看不懂了。他们的大哥,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仙人前来讨要的?

    两人想的简单,可鹧鸪哨却不敢往简单的地方想,老洋人的话甫一出口,他便面露紧张,赶忙看向年轻人,生怕师弟言语冲撞,招致他的不满。不过,令鹧鸪哨感到意外的是,此时的年轻人,不怒反笑,神色甚是轻快,似乎老洋人所说的话,正巧挠到了他的痒处。

    身为凡人,鹧鸪哨却不知,如年轻人这般超然的存在,最喜的,就是如老洋人这般,胸怀一颗赤子之心,与他毫不见外的人。

    “当然。”

    出乎众人意料地,年轻人坦然地应了下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他来到这方世界的第一秒,就突然有了一点糟糕的新发现。得了一整个大宇宙模型的自己,本应无所不能,然而换了个宇宙,能力就受到了限制。或者说,是部分涉及宇宙根本的,有关时空质能的高级手段,受限,抑或直接失效了。

    例如,他穿梭空间的能力受限了,距离只能局限在太阳系内,开辟的通道,其大小和维持时间也收缩了,只能运送有限的东西。这还不算什么,与之相较,更受制约的手段,多了去了。就好比,现在的他,别说像时间转换器一样穿梭回前一个小时,就连前一秒,或者后一秒,都去不了了。

    没有受到影响的手段相当有限。一个是演化先天祖炁的后天化生之法,一个是能够造化出各类生物的基因模板,以及与之相对的各类低级魔法。他猜测,前者是根源性的,不受任意一个世界影响的,后者则是其本身干涉现实的程度就极其有限,所以受到的制约略等于无。

    当初阿努比斯评价年轻人“空有力量而缺乏技巧”,从某种层面而言,的确没有说错。他回想起诸天万界旅程的初始,那时,超体宇宙的露西,跟他说过一句“不同宇宙物理规则都有一定独特性”。现在,他终于有了切实的体会。

    独特的法则,独特的烙印,独特的宇宙,独特的物理规则,最终,造就了他一身本事的局限性。

    不过,几经实验之后,他又有了一点可喜的新发现——这个局限性,是可以被打破的。

    构成干涉现实之力的基础,或者说单元,是一个个独特的铭文。就好比一个软件中,由一个个基础代码构成的一项项指令。

    他尝试性的一次调试,把构成同一项“指令”的“基础代码”,换成了另外一种排列组合的形式,其中还切换不少单个的“基础代码”。这个做法,在前一个世界,就是同一道题的不同解法,换了形式,但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是不变的。但在这里,切换后,原本受约束的“指令”,不受掣肘了,能更大幅度地干涉现实,呈现出了它本该有的效果。

    至此,年轻人有了一个模糊的概论。

    假若将整个宇宙比作一台电脑,那不同宇宙内的运行规律,就是不同的操作系统,他身怀一大堆强力的软件,却大多和操作系统不兼容,所以才难以发挥出其威力。那么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改变软件的格式,使之匹配当前的系统。

    不过,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问题在于,他得细化到每个软件的每条指令的每一个单元上,用那浩如烟海的铭文,以及从中延伸出来的无数排列组合方式,去慢慢推敲。耗时日久,得不偿失。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一边观影《木乃伊》,一边每分每秒地暗自推敲调试,直到如今,也不过稍微拔高了一点干涉现实程度的上限,对比上一个宇宙的自己,现在这点成就,略等于没有。

    于是,他准备舍了这个死办法,换条更高效的路子。而这条路子的关键,就在他眼前这个鹧鸪哨的身上。

    此时,尚不知年轻人心中万般念头的鹧鸪哨,见仙人没有怪罪之意,心里一松的同时,赶忙伸手拍了老洋人脑袋一下,制止了再度开口,像是要接话的师弟。言多必失的道理,小孩子不懂,他得懂。

    “师弟不知轻重,言语无状,万望上仙海涵!”

    “无碍。”年轻人笑着摆了摆手,以示宽慰。

    见此,鹧鸪哨定了定神,再度拱手。

    “方才听上仙所言,鹧鸪哨自道举族之恩不言谢,三叩首绝不足以报君恩,现今如若能尽一份绵薄之力,那更是再好不过。所需者为何,还请上仙示下,鹧鸪哨洗耳恭听。”

    “善,那我便直说了。”年轻人抚掌而笑,“你搬山一脉自秦汉始,承袭少则两千年。那会儿,也正是道教的发源期。你们假借道人之名,却阴差阳错地,在后世倒真与那道教有了一段渊源,足可当真以道人自居,并且,两方关系到现在也未曾断绝,是否?”

    “确是。”

    “自古皇帝向长生,常借道教炼丹之法,以图久居高位,少有人心性坚韧到能免了此遭。你搬山一脉盗掘帝王将相之坟,炼丹求药之遗室,虽然只为了雮尘珠,但也间接通晓了不少丹道学问,是否?”

    “这个......我搬山道人寻丹求药,只为解我族人诅咒,无胆贪恋长生久视。那些个丹道学问,我们虽知道它藏在哪处,但并未抄录,因而也就没有传承下来。”

    “无妨,你还记得吗?把那些个地方在脑子里过一遍,我自会知晓。”

    “......上仙,便是这些了。”

    “嗯,你再将那些在外丹一道上颇有建树的,尤其是那些至今尚存的道教支派,在心里过一遍。”

    “......就是这些了。”

    “甚好,如此,丹道可成。”

第216章 外丹之道

    外丹一道,这就是他找到的路子。

    想要将软件改成适配当前系统的格式,除了一点点试错,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通熟当前系统的格式。

    当初想到这,他下一秒想到的,就是超凡体系——一方宇宙中土生土长的人研究出来的进阶道路,是他“计算机语言进阶”的不二之选。

    一开始借着真气之道衍生出先天祖炁,从而收获了后天化生之法。再后来借着魔法世界铭文体系,得以通识地球,乃至整个宇宙的模型,从而再造“罗盘”。两番都是借着超凡体系,这个由宇宙内部的生灵创造出来的,与宇宙自身的特**息相关的道路,得以窥探宇宙的密码,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

    懂了对应系统的格式,就懂了如何依样画葫芦,将自己手中一应软件,一次性来个改头换面,恢复原本的效用。

    同时,这个路子也跟他寻觅法则的理念不谋而合。

    大道无痕。

    觅法第一次指引方向,追寻的,就是上一个宇宙最后离去的法则,点灵之法。然而,它只能点明法则在哪方宇宙,等他立足此地后,觅法就抓瞎了。它能感应到这里存在点灵之法,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甚至不知道法则的方位,或者说,法则无有实体,本就没有方位。而他自己呢?那更是看不见摸不着了。

    知道了觅法的局限性,他又回到了自己以前的道路上——借超凡体系,寻得接触法则的机会。

    于是,一个恢复实力,一个寻觅法则,两条路子最终合为一条,即修习超凡体系,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不过,超凡体系不是那么容易寻得的。

    在武侠世界和魔法世界,他是运气好,还没怎么找,就正巧撞上了。

    然而在这里呢?

    当初猜测这里是盗墓世界后,他第一时间可没来瓶山这里。

    见埃及那边没有超凡体系的线索,他先是去龙帝之墓找这个世界独有的智障秦始皇,又去香格里拉找紫苑这个活了两千年的法师。结果发现,同埃及那边众人一样,这里的龙帝和紫苑也不过是神明的棋子,他们掌握的一切力量,也不过是借用的神明之力。

    他们自己却毫不知情,自以为力量都是修习得来的,归于个体。非得等到他发现了个中的隐秘,予以点拨,这才发觉,自以为遗世而独立的他们,其实仍然是这天地大势中的一员,自以为一切自由意志产生的念想与野心,不过是神明操弄而成的结果。结果整的两人大喜大悲,到最后竟然握手言和,决定共度残生了。整的他满肚子槽点,几乎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其他有名的盗墓电影中故事的背景所在地,他也陆续去过,那些故事中的角色,他也陆续见过。然而,几乎把整个地球逛了个遍,最终无非就是多了几段神明的往事,知道了这个地球曾有外星人到访,多录入了几个神性生物的基因,又让如紫苑和龙帝这般得知了历史真相的人,三观剧变。他的最终目的,超凡体系呢?影子都没见到。

    没法子,他决定换条思路,不再从盗墓这个点出发。

    从盗墓这个角度跳跃出去,往更高一个层级想想,这个世界不是遍地神明吗?神明就是超凡力量的代名词啊。本来还不想参与这些香火神祇的无聊游戏,这下没办法啦。好的,年轻人的第二条路就这么定下来了。

    那么这第二条路怎么样呢?拜访过各路大神,他发现,也不咋地。

    不同于上个世界,这里,没有星灵的存在。不同于年龄动辄数亿数十亿年的星灵,神明们区区数千年的年纪,不足以让祂们拥有足够的时间,用以研究灵力干涉现实的原理,从而发掘出这个宇宙的法则烙印。更何况,相对于神明,星灵之间的相处可以说十分平和了。如果说神明是一群只知利用利刃与厚盾,醉心杀伐的维京战士,那么星灵就是随手能造出**,沉心研究的科学大佬。

    简单来说,不同于有大把时间和精力研究宇宙密码的星灵,因着无休止的利益争夺而身心疲惫的神明们,对于灵魂之力的运用,只停留在初级阶段,多数都只是出于本能与直觉罢了。阿努比斯口中所谓的技巧,也不过只是维京战士们的“战斗技巧”和“冷兵器打造技能”。

    说到底,祂们的超凡体系探索道路,才刚刚开了个头,对他几乎没有帮助。

    其中,尤以佛道两派,最让他大感失望。

    去找佛陀吧,什么罗汉,辟支,菩萨,佛,这些后世网文中的修炼境界,出了他的口,到了佛陀那,就成了佛国中的尊卑阶级。

    尤其,当他变化出我佛云天时,构成佛陀乃至整个佛国的无量愿力,出现不受控制,几欲涌向他的迹象后,这些个单有愿力,不具佛法的香火神祇,竟然轻易地生了贪嗔痴,对他生出了敌意和贪婪。

    这一下,整得我佛云天一阵愣神,最后还反过来把这些个假佛给尽数度化了,现在那些香火愿力凝聚而成的云天金身,还存在觅法内部,充当里面那个小位面的太阳呢。

    不行,再去找道教仙神吧,去跟祂们说说,练气,筑基,金丹,元婴之类的。然后,他又没讨到巧。好在他还没有一个道法云天,不然,又得跟这些只在外面套了个佛法和道法的壳,内里和其他香火神祇没啥区别的黑社会干起架来。

    再加上年轻人之前覆灭佛国的动静有点大,把佛教的老对头,密切关注佛陀动向的道教仙神们吓得够呛,临走时,不但没有受到敌视,还得到了他们的热烈欢送。

    把“瘟神”送走了,谁不高兴?

    然而,祂们多高兴,他就有多郁闷。直至最后,拜访完这最后一批大神,到头来只得承认此路不通。两番尝试都未成功,换做是谁,心里不堵?

    不过,他没有气馁,准备再换条路。

    于是,他想到了上个世界的人。他们发展出那样的铭文科技社会,虽一开始有如尼魔文的助力,但到底还是靠着自己。

    他就想,这方宇宙的凡人,不靠神明,单靠自己,能否自行摸索出一条超凡之路呢?

    好的,第三条路,调查这个世界的特殊机构,寻找这个世界的珍贵藏书。

    想到这里,刚刚跟道教仙神们道过别的他,顺嘴就提了一句。却不想,正是这一嘴,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道教有一炼丹术,分为内丹与外丹,各有建树。内丹术衍生了医道与内功,外丹术专注糅合天生神物的药性,自古至今的炼丹之举,虽大多失败,但也有少数成功的例子,因而炼出了不少奇丹妙药,虽则,那只是凡人的宝药,于我等无用。”

    这些就是这个世界的“太上老君”当初告诉他的。而后,经过一番思忖,他意识到,内丹术于他无用,外丹术倒也许能借鉴一二。

    “这天生神物又是什么?”

第217章 丹道入手

    对照“太上老君”的解释,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一路上随手收集的那些个神性生物,就是外丹术炼丹的主药,天生神物。

    神性生物,这是他给某一类具有相同特性的生物起的代号。

    其实严格来说,所谓神性生物,也可以被称作魔法生物,或者说,高能生物。但是,比之寻常魔法生物,它们又多了一类特性。

    这特性他当初在dc世界的海王身上见到过,就是不同于正义联盟其他人,其独有的具备灵性的高级生物能。后来前往加勒比海盗世界,见到波塞冬和科莉布索身上的能量都是这一类型,他便知道了,这种自有灵性的能量,还有一种称呼,叫做神力。

    照这么说,那个世界单有一个科莉布索,却比这里遍地神明强多了。

    这里全都是愿力凝结后诞生意识,粗浅地运用愿力,自诩为神,可到头来连构成大厦的根基都稳不住。好比那徒有其表的佛国,遇到深具佛法的我佛云天,愿力立马弃暗投明,完全不受所谓佛陀的掌控,好像我佛云天才是真佛,而他对面的佛陀只是假货。

    相比之下,科莉布索就是伟力归于自身的典型了,非得她身死了,那上一代的罗盘才能将其残余神力控制住,进而收纳。只是看她那种特殊的形态,估摸着也不好用简单的一个神性生物来概括。像她那样的真·神明,他们的世界,离现在的他还远得很,放在以后慢慢琢磨。

    眼前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自得知了外丹术与这个世界特有的神性生物有着直接的关系,换句话说,也就是与这个世界的特性有着直接关系,他便准备从这方面入手。

    超凡体系总算是找到了,他继续问那“太上老君”有关外丹术的事,却失望地得知,贵为神明的祂,不屑于留心凡人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对这外丹术也只知道个笼统。

    他唯一得到的线索,就是除了道教部分丹道支派外,历朝历代的掌权者中,有相当一部分都热衷于炼丹以图长生,不少人死后的陵寝中,也存有不少丹道学识。只是自古以来哪行哪业都有鱼目混珠者,这些个丹道学识,也是有真有假,至于具体哪些支派,哪些陵寝中,有着真实可用的,最具价值的丹道学识,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下好了,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老路子,一个一个去找吧,结果他这么找着找着,就在瓶山中碰见了《鬼吹灯》里面《怒晴湘西》网剧的主角团。

    见到鹧鸪哨,他便想到了搬山一脉。

    搬山道人一脉,自古寻丹求药。一方面盗墓者的身份,让他们接触了不少热忱炼丹长生的帝王之墓,另一方面假借道人的身份,又假戏真做地跟道教搭上了关系,进而知道了不少可靠的丹道支派。

    他的两条路子,最终都汇聚在搬山道人一脉上,都汇聚在鹧鸪哨一人身上。

    眼下诸事完毕,他也该离去了。

    时逢乱世,陵墓易毁,学派易亡,便连这神性生物的数量,照着那些个神明的说法,也是一年少过一年,他须得抓紧时间四方收集。不然,到时候只怕要单方没单方,要药材没药材,只得坐那望洋兴叹。

    走到屋外,回头望见那怒晴鸡正在屋顶扮雕像,见他望来一动也不动,心思里装满了惊疑,他便知道,刚刚的复制**,怕是把它给吓着了。

    外丹术,不论是古时专注于银汞这类金属的火炼法,还是近代试图从草药中提取药性的本草学,都有两个共通点。一者,主药皆为神性生物,再者,其最终目的都是通过吞服外丹,进而诞生并蕴养一颗内丹,臻至内丹混元熔融,金光大放,是人脱胎换骨,得证长生,是为金丹大道。

    他原本寻上六翅飞天蜈蚣,好叫它作为自己的实验品。只是这蠢物原先也非神性生物,即使吞服了金石丹药,偶得了内丹,依然不够理智,见着自己,仍是被本能所驱使,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吃了自己。正巧当时旁边就有一个神性生物,便是这怒晴鸡。他暗送先天祖炁,将其从生死一线上拽了回来,准备换它做那实验品。

    那怒晴鸡根脚不凡,果然聪慧,自打醒来便知道是他给予的援助。一边靠近他的同时,一边留心同样接近他的六翅蜈蚣,更是在妖物灭亡,徒留一颗内丹时,不加迟疑地冲上前去,转眼便将这内丹吞入腹中。

    抢夺的动作之快,大有抢占先机之意,不过,这也是在他的默许下,不然,它也没有这个机会。

    自从得了内丹,怒晴鸡更上一层,似乎彻底开了灵智,如人一般心思灵动了。于是,他便给它上了一堂更高端的课,课名,胡萝卜加大棒,又名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简而言之,软硬兼施。

    此举,是为了**出一个听话的实验品,也好省了他日后不少麻烦。

    眼下看来,成效不错。

    这怒晴鸡到底被自己放出的一点煞气给唬住了,但又馋着圣甲虫,终究是赖着不走。

    他回过头,望向远方的山岭,不再看它。

    “你若还想吃那圣甲虫,以后,便跟着我吧。”

    话音落下,他的身前显现出一道门户,直通另一方天地,乃是另一处大墓上面的地表。他迈步跨过门户,行至远方,这门户也越缩越小。直到这门户缩小到刚刚能容纳怒晴鸡大小的程度,它终于忍不住了,啼鸣一声,冲了过去,一如当初冲向内丹时那样义无反顾。

    它冲过去了,就在这一瞬间,门户陡然消失不见,原来这门户逐渐缩小的过程,也是他故意为之。

    原地,跟在年轻人后面来到堂屋外的众人,一时间俱是拱手弯腰,同声喝道“恭送上仙”。他们话音刚落,远处一大票子人赶了过来。

    “高人呢?”

    远处,罗老歪人还未到,便扯着嗓子把话喊了过来。

    “走了。”

    鹧鸪哨又恢复了清高孤傲的模样,寡言少语。

    “啊?这就走了?那高人不是有意与我等同去探宝吗?他奶奶的熊,说走就走,这也忒不讲道理了!”

    意识到高人离去,说到一半,罗老歪也放开了自己的本性,不再装斯文了。闻言,正与他并肩而行的陈玉楼,立时停住脚步,顺带按住罗老歪肩膀,叫他也停了下来。

    “诶,罗帅慎言。高人行事如羚羊挂角,不落痕迹,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揣度的。”

    罗老歪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赔笑:“哈哈,也是哈,也是哈。我这臭嘴就是欠收拾,陈兄勿恼,陈兄勿恼!”

    高人走了,剩下身边这位盗墓的行家就是他罗老歪唯一的倚仗了,可得小心伺候,万不能稍有忤逆。哦,对了,还有那个唤做鹧鸪哨的。

    “鹧鸪哨兄弟,大家伙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起行吧!”

    ......

    一间新闻演播室,人影杂乱,时不时响起“快点儿”,“那边已经开始了”之类的声音。没一会,灯光全开,仪器调试完毕,人员全数就位,这个时候,一声“开始”,伴随着一阵古朴雅致的悠扬音乐,镜头前的女主持露出了职业微笑。

    “各位好,这里是艺术人文频道考古直播间,燕京时间上午八点,我们将与新闻频道联合为您带来唐高宗李志与则天顺圣皇后武曌合葬墓勘探实况转播。首先,欢迎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登文炳,还有本台特约评论员马平川,做客直播间。”

    女主持看向斜对角,两个话筒后面,一个地中海,一个眼镜。

    地中海捋了捋头发:“大家好,我是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登文炳,很高兴来到考古直播间。”

    眼镜扶了扶眼镜:“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评论员马平川,很荣幸被邀请参与考古直播。”

    女主持抿了抿嘴角:“咳咳,好的,本台记者现场发来消息,考古勘探工作已经有序展开,请导播将画面移交现场,我们将为您进行实时解说。”

    话音落下,三人侧头,看向他们身后的大屏幕。原本映着“唐高宗李志与则天顺圣皇后武曌合葬墓勘探实况”字幕的画面,切换成了一个男人手持话筒站在一片工地前的图像。

    “魏东,你好。”

    “主持人,嘉宾,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本台记者,魏东,正在为您进行古墓勘探的现场直播。”

    “魏东,现在勘探工作进展如何?”

    “好的。前方人员现已在气密条件下,保护性地穿过墓道,探索到墓室了,正在进行第一步的拍照工作,一会儿照片递出来,我们就可以看到墓室内部的景象了。值得一提的是,刚刚有消息从里面传出来,前方人员发现,在墓室的后面,似乎还有几间密室,他们现在正在寻找通往密室的墓道。总得来说,进展顺利,并且,很可能还有额外收获,算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了。现场状况大致就是这样,主持人。”

第218章 考古直播间

    “好的,魏东,等待你发来最新消息。”画面切换回字幕,女主持看向地中海,“没想到勘探过程中还有意外收获,登教授,您对现在的大致情况,怎么看?”

    “这个,唐高宗和武则天,大家都知道,毕竟,近些年许多古装影视剧中,这两个人物都有很多的戏份。因此,关于他们的生平,想必大家也都耳熟能详了。”

    地中海和蔼地笑着,看了看女主持,又看了看眼镜。

    眼镜微笑:“一个是继贞观之治之遗风,为开元盛世做铺垫的帝王,另一个,是我华夏少有的女帝之一,文治武功更不弱历史上其他明君。上元元年,高宗称天皇,武后称天后,可是我华夏历史上少有的帝后同尊的二圣格局啊。”

    “看来马先生事先也是做了不少功课啊。事实的确是这样。”地中海赞许地点了点头,语气一转,“不过,但凡是人,便有功也有过,概无例外。这高宗和武后,都在晚年,醉心于方术仙丹,寄希望于能治愈疾病,长生不死。这导致他们的晚年政息人亡,朝堂**,民不聊生,国体一度动荡不休啊。”

    “还有这样的隐秘吗?”女主持一脸惊奇,“影视剧里面好像没有提到过这些。”

    眼镜一笑:“就是提过,也只是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不会给观众留下太多印象的。影视剧嘛,不是纪实片,比起严肃的人物传记,话本的色彩更浓重些,从服务观众的角度出发,角色性格一般都是从一而终,少有中途剧变的,说到底都是商业行为。”

    “马先生这番话说得很中肯啊。”地中海又一句赞许,把话茬接了过来,“所以说,影视剧,仅仅表现了真实历史的某一面,如果我们一定要刨根问底,想要知道历史人物完整的形象,那么,最好的途径,就是史书,史学家评,以及文物古迹等等。就好比我们当前讨论的这个墓葬,我就有一个猜测,这个密室,多半就是古人效仿炼丹室,造出来的一个,存有炼丹炉,药材,重金属,还有记录炼丹术内容的书籍,这么一个房间。”

    女主持面色端正地连连点头,一副认真听讲的学生姿态,听到最后,见地中海给出了这么一个猜测,她笑了笑,看向眼镜。

    “那马平川,你是怎么看的呢?教授已经给出了这是炼丹室的猜测。”

    这是电视台搞大型社会活动现场直播的老套路了,闻言,眼镜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稍一思忖,便给出了临时想出来的一个猜测。

    “我觉得,也有可能是专门存放明器的地方,不过,实际情况是怎么样,还是得用镜头来说话。”

    眼镜语毕,女主持展眉一笑,比了个合作愉快的表情,同时,顺着评论员最后一句,把话茬接了过去。

    “好的,这些密室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我们这里已经讨论了不少时间,现在就让我们来看看,前方记者传来的一线报道。请导播将画面移交现场。”

    三人再度转头,看向身后的大屏幕。

    画面切换,此时的镜头不住晃动,只能模糊看见前方一片亮光的洞口,还有跑在前面的记者的背影。不时有从镜头后面传来的鬼哭狼嚎和摄像师“你等等我”的颤音,在演播室里响起,台上三人明显地愣了一下,而后面面相觑,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此时演播室的后台,一应工作人员,也都傻眼了。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类诡异的突发情况,尤其是那些管理层,脸色难看至极,这会儿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不同于网络主播,他们是电视台,舆论导向的担子更重,这画面要是不经解释地播出去了,难免会在社会上产生一些负面影响,反过来会对他们电视台造成不可挽回的重挫。于是,在片刻的沉默后,当有人提议把现场画面掐掉的时候,演播室导演直接厉声甩了他一句“猪脑子”,紧接着就立马连线镜头前的女主持。

    前后不过三两秒,从前方画面传来,到导演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女主持凭借着多年的职业素养,已然回过神。一边听着导演的吩咐,她一边做着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压住颤抖的声带。又过了几秒,这时记者同摄像师都已经跑了出来,身处洞外众人包围之中。这个时候,她知道,这个自己职业生涯突如其来的巨大挑战,自己得硬着头皮上了。

    “魏东,魏东,听得见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阵粗重的喘气声,摄像机丢在一旁,镜头没对准记者,而且,看这情形,记者也没带着耳机。

    “魏东,魏东?”

    还是没有回应,女主持感觉自己快哭了,但她还在咬牙硬撑,压制着内心的慌乱,竭力维持平静的表情。

    “记者小哥,这是不是你的耳机?”

    “哦,是的是的,谢谢谢谢!”

    两句画外音传来,女主持暗地里猛地松了口气,见那边传来戴耳机时特有的噪声,她脸上立刻挂起了职业微笑。

    “魏东,听得见吗?”

    “听得见听得见,小何,快把摄像机扛起来。”

    画面动起来了。

    镜头离地而起,转向对准了满身尘土的记者,在他的身旁,有一群身穿防护服胸前挂着个相机的考古人员。同此时的他一样,这些人也是满身灰尘,满脸的后怕。他们或躺着或坐着,在一群地面工作人员的急切询问下,却半晌说不出话,面色痛苦地摆了摆手,只顾得上拼命喘气了。

    可以想见,刚刚的他们,是有多么惊恐。与其他人相比,此时还能说得出话,做出及时理智反应的记者,心理素质已经算不错了。但是,就如他这样的人,刚刚跑出墓道时,都是一副埋头奔命,顾不上他人死活的模样,很难想象,刚刚在墓里发生了什么。

    “魏东,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吗?”

    她着重把声音压在了“描述”上,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叫记者选择性地说一说,尽量把事件轻描淡写。然而话音落下,那边的记者却面露难色。刚才看到的一幕,再度涌上心头。那是在听闻前方人员找到通道之后,自己与摄像师两人为了不错过第一手资料,立马穿上防护服,跟着考古人员下到陵寝内部时,发生的。

    两人与随行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来此现场拍摄,可不单单为了这一档直播节目,事后,还要利用第一手拍摄影像,剪辑制作成纪录片。一开始,出于尊重考古人员的专业考量,听从了他们的劝阻,两人没有直接下到陵墓中,而是等待前方人员传回图像资料。但是后来,知道了有密室的存在,这么一个出乎专家预料,能够大大提升节目效果的元素,他们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同前方人员一起初探密室,一起面对前方的未知,这么神秘刺激的事,必须得落实到画面里,必须得让观众感同身受。跟随拍摄第一手资料,这样的纪录片会更有味道,更受观众喜欢,更能提高电视台的收视率。电视台收视率高了,广告收费也就多了,他们这些电视台现场工作人员就能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又添一笔了,这样的美事,谁会错过?

    于是,两人也不等演播室信号接过来了,连同随行的电视台工作人员,一齐向考古团队领导层争取跟随下墓的机会。当然,在他们锲而不舍的攻势下,加之现代考古勘探工作相应的防护措施已经很周密,不虞一个不懂专业知识的人破坏考古现场的可能,那些领导商议过后,终于还是同意让他们跟随拍摄。

    然而,分明的一件美差,却在不久之后,突然变成了一场噩梦。

    兴高采烈的两人,赶忙穿上防护服,跟着下墓。他们走过狭长的墓道,来到了一片建筑气势恢弘,装饰华丽精美的地宫之中,未及感叹,穿过无数形形**,各有千秋的墓室,走过一条临时发现的墓道,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那处密室的门外。

    不知何故,不像其他地方,这里既没有机关,门也未紧锁,有人轻轻一按,便推出了一条门缝。

    他们推门而入,一片雾气冲着他们涌出,手电筒的光打出来,被水汽散射,根本照不进去。里面一片昏暗,能见度太低。甚至于,雾气弥漫开来,他们连自己身边仅隔一米的人,都看不见了。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人害怕了,提议是不是要先出去,等雾气散了,再回来。

    但有人害怕现场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被破坏,走了就有可能捕捉不到这里的原来样貌了,毕竟,原本应该是这里环境元素之一的雾气,已然因着他们的到来,而散去了。

    然后,他们便陷入了争执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旁观的记者和摄像师两人,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本应死气沉沉的墓室,里面却忽然亮起了两盏血红的灯笼,更不合理的是,灯笼的血光,竟然能无视雾气,照了出来。

    不,那是一对眼睛!

    细观之下,意识到这点,两人不由地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惧,在这一刹那遍体生寒。

第219章 不要搞我呀

    他们有心提醒其他人,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不止如此,那一对血眼望来,他们心脏突突地跳,身上其他地方的肌肉反倒像石化了一样,僵硬不动。心里越惊恐,身体越僵直,心里就更加惊惧。如此,没几秒,两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倏忽间惨白的脸色。

    然后,就在内心的焦灼堆砌到极点的那一瞬间,让两人亡魂大冒的事,发生了。

    “何人喧哗?”

    密室里突然响起这么一句话,声音回荡不休,两人一个激灵,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光是有声音从密室里传出来,就已经把两人吓得不轻。再加上那声音说的意思,仿佛就是本应长眠之人,却被外人惊扰,进而吐露的责问之意。

    对应这类事件,有一个通俗的**——诈尸!

    迈又迈不动脚步,说又说不出话,极致的恐惧之下,两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凉了半截。这个时候,其他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争论声慢慢变小,直至一片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被那一对血瞳,死死地黏住了。

    “铿!铿!铿!”

    一道道金铁敲地的声音,像是敲在人的心底,似欲击破心防。伴随着这催命般的声响,血瞳越发巨大,血色越发炽盛,将众人身边的水汽映染成了一片血雾。血瞳越发接近,众人看得清晰,那圆形的瞳孔,分明是一对人瞳!不,也许是尸瞳......

    众人瞪大了双眼。

    “啊!”

    杀猪一样的鬼叫,那金铁敲地声紧跟着停了下来,但这时的众人,已经没有心思留意到这点了。惨叫声有如发令枪响,刺得人耳膜生疼,却也打破了他们僵硬的状态。当出现第一个人调头逃跑时,恐为人后的心理作用下,所有人争相迈开脚步,撒丫子朝来时的方向奔命。

    “魏东,魏东?”

    耳机里传来女主持的询问声,把愣神中的记者拉回了现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能设想到,演播室那边的工作人员,脸色是有多难看,他也能预想到,自己的职业生涯即将遭遇的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外面的阳光,明晃晃的,太刺眼了,照得他心发慌。惨淡的人生即将来临,阳光越燥热,心里就越冰冷。

    “没,没事。”

    他强自镇定,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希望,然而,这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勉强做出一番回应后,还没等耳机里响起女主持的声音,他愕然看着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麦克风。茫然地转过头,见伸手的是考古团队的一个领导,他面露讶异。

    “小伙子,我来吧。”

    来者和善地笑着,宽慰似的拍了拍记者的肩膀,继而从失了主见的记者那边,把话筒连同耳机都拿了过来,面朝镜头。

    “经过讨论,我们推测,那密室里面用雾气模糊环境细节,再配合一些应激启动的机关,可以产生一些恐怖的视听效果,以达到吓退闯入者的目的。刚刚他们逃出来,那是正常人都会有的反应。现在虽然有些人出现惊吓过度的症状,但是没有出现伤亡,所以不是什么大事。等到雾气散了,我们会组织安排第二次探墓行动。主持人,现场情况就是这样。”

    这番及时救场的话,一落地,包括记者和女主持在内,现场的,演播室的,电视台所有工作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也跟着落了地。

    “姜还是老的辣呀!”

    导演一句话出口,其他人无不赞同地连连点头。

    “继续!”

    他传声给镜头前的女主持,后者立马挂上了职业微笑。

    “好的,感谢专家发来的前方报道。”

    话音刚落,导播立马将实时画面掐掉,图像变回了字幕,后台所有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真是虚惊一场啊,事先声明,这可不是排练哦!”

    镜头前,女主持巧笑嫣然,一派心平气和的架势。见此,镜头后面,导演终于难得地露出微笑,遥遥地伸了一个大拇指。作为掌控全局的人,他看得分明。女主持这话就说的很到位,原本连带着被吓了一通的观众,听了她这番近似玩笑的话,很可能会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当做节目剧本里面已经写好的桥段,继而一边骂一边笑,就这么舒缓了心里的紧张。

    原本一个几近失控的闹剧,在专家的及时救场下,变成了一幕有惊无险的小意外,一波节目的小**,然后,又在女主持完美的话术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事态平息,连她都不由地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暗自兴奋不已。尤其是留意到导演送了自己一个大拇指后,开始与他身边的其他管理层进行交谈,并时不时地看向她,她心里更是狂喜。

    预想着不久的将来,砸到脸上的升职加薪,她展颜一笑,看向同样刚刚缓过劲的地中海。

    “登教授,您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有什么看法?”

    “额,呵呵,嘶,怎么说呢?”毕竟年纪大了,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要慢一些,地中海刚刚回过神,一边尴尬地赔着笑,一边努力地组织着措词,紧张之下,无意识地捋了捋那几根零落的秀发,“这个,那边的专家,说的基本都在理。唔,我可以补充一点,会不会有可能,那个雾气里面,还掺杂了某种特殊的致幻剂?所以,才会连我们这些身处科学时代的现代人,都这么害怕。会不会是这么回事,这点我们可以讨论一下。”

    “诶,这个想法的确有意思哈。”女主持看向眼镜,“马平川,你怎么看?”

    “咳咳。”眼镜扶了扶厚实板正的黑框眼镜,脸上做出一连串怪异表情,那是他在活络面部肌肉,身体也在轻微地扭动,试图找到一个安稳的坐姿,很快,他停了下来,一脸肃然,“我觉得,致幻剂一说,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所有下墓的人,都穿着最新型的,密闭型防护服。这种防护服,科技含量很高的。”

    “有多高啊?”地中海和蔼地笑着。

    “三四层楼那么高啦。”眼镜同样一副笑脸。

    遇到突发事件,心情动荡,难以控制自己的言行,维持不住表面的客套,就难免会同别人产生摩擦。无声的硝烟在弥漫,现在,轮到一旁的女主持尴尬地赔着笑了。后台,导演一句“他两捣什么乱呀”的抱怨,一个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一脸的无语。

    镜头前,地中海笑容一敛,眼高过顶:“古人的智慧,能创造出无穷的奥妙,谁也难保,现代科技,就能完全防住古人的手段。”

    “智慧再闪耀,也有其时代的局限性,古人永远也不可能想象出,如今社会的各方面景象。”眼镜目光移向别处,避开了地中海的锋芒,言语中却丝毫不落下风。

    “相反的,我们也想象不到,古人的创造力。”地中海连消带打。

    “这创造力能高的过科技吗?”

    “这谁又能说得准呢?”

    两人开始不说话了,只用一派平静且从容的神情,注视着对方,**味藏得很深。

    女主持难堪了,导演却是一乐。

    线路接通。

    “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是节目效果,他们两就不是吗?现在火候差不多了,把话题往现场引吧。对了,打圆场的时候注意分寸,小心引火烧身。不过,如果你实在没有信心,就别劝架,事后交给我来处理。”

    现场直播,形势瞬息万变,分秒耽误不得。导演一堆话说得很快,女主持的反应也很快。

    “俗话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位嘉宾的观点和论据都很有见地。不过,我们观众虽然很钦佩二位,但是到头来,也还是云里雾里。不如,就让事实来说话吧,让现场的医护人员,来给我们揭开谜底,怎么样?”

    闻言,眼睛和地中海相视一笑。

    “好的。”

    “没问题。”

    这股干脆劲,给女主持整的一愣。她却不懂,中年老男人的心思。缓过刚刚那股紧张的劲,两人恢复理智,都回想起自己本来是来赚钱的。赚钱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像刚刚那样无谓的意气之争,赢了又没有什么好处,还平白耗损了精气神,大大不值。两人刚刚对视那阵,就等着女主持出来打圆场呢。这会儿尘埃落定,他们反倒比女主持还要轻松不少。

    虽然搞不懂这两家伙,但是管他呢,任务完成了就行,想到这里,她再度微笑。

    “咳咳,好的,让我们连线现场。”

    三人看向身后大屏幕,字幕变成了画面。镜头前,记者身穿防护服,身处墓道内,正在向下行走。此时的他,面容憔悴,脸色苍白,两眼无神,在衣物内灯光的映照下,看起来像鬼一样,看得女主持险些又是一个愣神。

    “魏,魏东,你还好吗?”

    “主持人放心,没有大碍。”

    他勉强地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此时的演播室后台,导演的脸色也很难看,在他心中,这个心理素质严重不过关的记者,已经上了除员名单了。

    “额,呵呵,那,介绍一下现场情况吧。”

    “好的,主持人,现在......”记者愣住了,镜头开始晃动,“好像地震了。”

    镜头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快跑!”

    镜头旁响起了摄像师的声音,连同前后的考古人员,他们再一次,一齐朝洞口奔去。而记者呢?此时的他,一脸的如丧考妣,哭喊着“不要搞我呀”,被两个强壮的考古人员左右架着,拼命往洞口拖。

    演播室里,所有人再度傻眼了。后台,当有人再一次提起掐掉信号时,这一回,导演不再破口大骂,而是颤抖着回了一句“再等等”。

    然后,就是这一句“再等等”,让他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摄像师很敬业,第二次逃命,摄像机依然稳稳地扛在他的肩头。画面从昏暗的墓道,来到了明亮的地面。镜头前的地面人员,却不像上次一样,立马上前援助他们。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镜头上方,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

    镜头一转,对准天空。

    一对宽有数里,尤似城墙的琉璃巨柱,立于陵墓上方地表,穿云直上,不见终末。无尽光芒洒下,将周遭所有事物映照得白茫茫一片。

    镜头凝滞了,演播室凝滞了。

    导演也凝滞了。

    老天爷,你这是在玩我吗?

    他脸色难看至极,也没那个耐心吩咐别人了,径自箭步上前,按下了断开信号的开关。

第220章 点灵之法 到手

    蒸汽腾腾的密室内,炼丹炉的炉火刚刚熄灭,炉壁还未完全冷却,仍发红发亮。哐当一声响,炉盖掀开,内里一颗氤氲着彩雾,龙眼大小的丹丸,飞了出来,落在一旁年轻人的手中。

    “最后一颗了。”

    话音落下,密室门被推开,无数的蒸汽涌向外面,杂乱的人声闯了进来。年轻人的身旁,已有丈许高的怒晴鸡,从瞌睡中惊醒,睁开一对赤瞳,看向门外。

    “何人喧哗?”年轻人道,他确有责问之意。

    话音未落,怒晴鸡已迈动精金似的利爪,朝门口走去。经过多年的**,它已深谙年轻人言行下的深意。这会儿走向门口,正是要把那些闯入者赶走,免得他们打扰了年轻人。

    “啊!”

    一声中气十足的惨叫,唬得怒晴鸡一僵,停住了脚步。与之相对的,一时间门外倒响起了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一阵又一阵的鬼哭狼嚎。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闻,怒晴鸡扭头看向跟着来到它身边的年轻人。

    “咕?”

    “不用管他们,我们也该走了。”

    说着,年轻人一手搭在怒晴鸡身上,下一秒,他们出现在地表一片丛林之中。远处,一片新建的施工场地,有十数人从一处洞口哭爹喊娘地跑了出来,被外面一堆人团团围住,问长问短。年轻人一笑,收回目光,将那枚萦绕着彩雾的丹丸,递到怒晴鸡身前。

    “我于外丹一道,集聚前人之智慧,博采万物之精华,沉心数十载之苦工,结果让你这蠢物吞了一片丹山丹海,才勉强养出了一颗混元金丹,真是暴殄天物。”

    年轻人看着眼前嘴角流涎,却只得眼巴巴看着丹丸,丝毫不敢妄动,并且又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怒晴鸡,他笑骂着,转而在双眼处施了一道自行研发的术法,视线穿过它的身体,看向其内部。那里,是一颗拳头般大,暗金质地的浑圆内丹,内里阴阳二气倒旋出一点混沌能量,表面有一片彩纹,织就祥禽图样。那图纹,末了之处还有一点缺损,尚未补完。

    “而今,就差这临门一脚了。”

    年轻人也不再逗它,弹指一送,那丹丸飞出,被欢喜得扑扇翅膀的怒晴鸡一口衔住,吞入腹中。

    年轻人再度施展术法,全程观察,不错过一点细节。

    那丹丸入了怒晴鸡体内,与那暗金内丹一触,便化做一滴琼液,融入内丹之中。尔后,便又有丝丝缕缕的华彩溢出丹体,浮于其表面。华彩呈丝,织就图纹,补全了祥禽图样的最后一点缺损之处。

    霎时间,犹如尘埃尽去,混元金丹大放金光,祥禽图样华彩大放,照彻怒晴鸡体内每一处角落。

    那分属阴阳二极的两股丹气,合为一块阴阳大磨,将金光与华彩收了进去,将怒晴鸡周身血肉精华吸了进去,又将它的灵魂给扯了进去,最后,将之尽数碾磨投入那一点混沌能量之中。眼下,留在混元金丹外面的,就只剩下一具如干尸般的空壳了。微风吹来,空壳化作齑粉,满地飘零。原处,一颗黑球,有如孩童把玩泥巴的拙劣之作,落在了地上。

    光华内敛,神物自晦。

    年轻人分明能瞧见到,这不起眼的一颗“土球”,其内部,正有一个幼小的生命,正在孕育之中,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类生命形式,法则之力浓厚,这是一种其本质远超这世间所有生灵的存在。

    “那禽类的图纹,该是模板吧,而那混沌能量,就是原材料了。如此看来,倒与我造化出一个生灵,是同一类原理。只不过,这图纹的本质,好像比之后天生灵的基因还要高上一层,倒是名副其实的血脉了,多半是我手下,头一个造化出来的先天生灵了。”

    年轻人正思忖着,忽然一愣。他面前地上这颗黑球,内里的生命力,正在逐渐衰弱,仿佛嗷嗷待哺的幼婴,一边挣扎求存,一边向外界发出渴求的意念。

    它想要什么呢?

    年轻人刚刚生出这个念头,突然察觉到周围环境中逐渐浓厚的法则之力,刹那间心中有了明悟。

    “大道有感,化形而出!”

    原来神物转死为生,灵性有缺,这是在呼唤点灵之法,使之化形而出,进而降下法则之力,为其补全本质!

    点灵之法现世,机会到了!

    意识到这一点,年轻人立时遁出此方宇宙,心与身合,以万丈琉璃之躯,携完整的造化之光,再度降临此地。

    现身此地的下一秒,他感应到了!

    法则如游龙,在黑球周围盘旋环绕。

    霎时间,造化之光大炽,照彻天地,于瞬息之间,将法则信息尽数收录,在代表后天化生之法的奇点旁边,又衍生出了一个奇点。

    自此,功成!

    巨人仰天大笑,卒然消失,大地复归原来颜色,徒留一点欢声,在高空之上渐归寂然。

    这个时候,全球领导层都已知道巨人的存在。

    这个时候,最近的军事基地,已有部队开拔赶往这里。

    这个时候,年轻人原来所在的那片树林,开始有异彩绽放。

    探墓工地中,有胆大的人靠近这片树林。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无数如水流般的彩色光华在这里流转,看到了一棵梧桐拔地而起,逐渐成为庞然巨木,看到了梧桐枝丫间一颗黑球碎裂,内里一个幼小的生命,须臾间化作丈许大小的祥禽。

    这祥禽,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

    “这......这是凤凰啊!”有人认了出来,颤声道。

    忽地一声清鸣,凤凰展翅腾空,曳尾遨游,顷刻间,漫天生霞,万物生发,禽鸣声此起彼伏,林中雀鸟离巢而起,与那凤凰同舞,于苍穹之上,共谱华章。

    树林外,前来察看的众人,屈膝跪地。

    万里外,卫星图像前的掌权者,呐呐不语。

    华夏大地周围,一片赤色之外,雅威,安拉,还有此时世间仅存的少数几位大神,朝凤凰纳头便拜,祂们口中连连称贺,眼底却藏不住那一丝忌惮与贪婪。

    似有所感,凤凰猝然一声啼鸣,华夏大地赤炎大炽,那些个堂皇大神,竟不由自主地倒卷而飞,神色间俱是惊骇莫名。祂们窥探凤凰一眼,便以为知己知彼,就好比那坐井之蛙,难知天之高远,这下遭了斥退,才知,彼此境界之悬殊,实乃天堑之别。

    往后直至祂们自身命运的尽头,也再无谁胆敢稍有冒犯之意。

    ......

    宇宙壁外,混沌海中。

    云天正在摸索着点灵之法,这一新到手法则的效用。

    “到底还是低估了法则啊!”

    经历一番查探,他不由发出了如此喟叹。

    所谓点灵之法,点出的不是灵魂,而是那一点真灵。

    后天生灵,从凡俗生物,到魔法生物,再到神性生物,都仅需一点真灵。以那一点真灵为根基,孕育壮大的灵魂,足以适配其肉身。盖因其乃低级血肉生物,体内那一点少得可怜的法则烙印,单用基因就能承载住,相应的,那点法则烙印蕴涵的微弱至极的法则之力,单用一点真灵就能承载住。

    但先天生灵不同。

    它们不一定是血肉生物,即使是血肉之身,也不是以脆弱的基因为根基的。它们也没有独立的灵魂,而是周身每一滴鲜血,每一片翎羽,每一缕神力,都自有灵性,意志可以存身身体每一处角落。

    它们有一个别称,唤做神话生物,皆乃滴血重生之造物。

    一切,盖因其体内法则烙印之强大,点灵之法须得遍洒真灵,使之化作真灵之身,足以承载强大的法则之力,这才能使之真正诞生,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

    如此存在,初生之时,即能借天地之大势,加之己身,乃是天生圣神。

    然而,一山还有一山高。

    在先天生灵之上,还有无须点灵之法点灵,天生灵性完备自足的法则生灵。那是法则烙印强大到一定程度,无须点灵之法的从旁协助,如法则本身一般,自有灵性的存在。其位阶还要在法则的虚空烙印,即异象之上,可堪称作法则之子,乃是最贴近法则的存在,具备相当完整的法则之力,相当于法则的化身。

    不过,这也不是终点。

    再往上,还有法则自身所化的先天神灵,无数法则聚合而成的天道,乃至凌驾于法则之上的混沌魔神等等等等。

    这些具备灵性,具有自我意志的存在,种类繁多,森罗万象。

    点灵之法反馈给他的信息,向他揭开了这诸天万界的一角,使他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这诸天的繁华一面,他心中奋进之意更盛。

    而且,自己以后可以造化出先天生灵,乃至法则生灵,代自己行那谋求法则之路。而自己呢?就可以好好地当一回观光客了,以后的诸天之旅,就是名副其实的旅行了。

    想到这里,云天平静已久的心境,难得漾起一丝波澜,对下一个世界,心生期待。

    “觅法。”

    于肉眼不可见处,亮起一道湛蓝色光芒,而后化形成为一团电子云,出现在他的掌心。

    “指路。”

    无数细沙般的微粒汇聚一处,定形成一道蓝色箭头,指向茫茫不可视的混沌之中。

    云天畅然微笑,大跨步迈出。

第221章 户外直播团队

    “大家好,我是你们美貌,可爱又聪慧的户外主播,娅娅!现在,我们已经穿过重重大山,来到了安康县著名的商业街。大家跟我来看,这里有好多的特色小吃,好多的特色纪念品,好多的人啊!”

    灯火照彻夜空的一条商业街上,如织的人流中,一个容貌尚佳的女孩,东游西逛,出了这家店铺,又进了那家店铺,还时不时逮着一个行人问长问短。一个黝黑健壮的男生,扛着个摄像机,跟在她后面跑来跑去。

    不远处一个烧烤摊边上的临时桌椅,围坐着五人。桌上杯盘狼藉,五人有的抚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有的手枕着下巴,胳膊搭在桌上,他们看着那自称娅娅的女孩有说有笑,清纯可爱的样子,神色中却满是百无聊赖。类似的情景他们看得太多了,一切不过都是照着剧本演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座中一个长相平平的女孩,拾起桌上一根被捋得干干净净的竹签,从街头指到街尾。

    “你们看,这里这么热闹,这么繁华。我都开始怀疑,当年那些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哪能有假?主流媒体都刊登了。”

    回话的是坐在她对面,板寸头,戴眼镜,格子衬衫,瘦瘦高高,看起来像是程序员的一个男生,一副不假思索的模样。见此,女孩更不解了。

    “那就奇了怪了,才几年啊,这里好像从来没受到过影响似的,恢复得这么快吗?”

    这时,座中一个留着半长头发,面相阴柔的男生,慢悠悠放下手中留着唇印的酒杯,浅笑着看向女孩。

    “小莉,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我刚刚去问过了,这里的人说,当年出了事,这里的旅游业搞砸了,所以他们就把周围原本用来当做景点的山岭,都变成了果树种植基地。虽然游客不来了,但是果商来了,所以这条商业街才能一直保持这么热闹。”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了,孙哥,你那剧本改得怎么样了?这里没有信号,没法直播,不过我们可以先把节目录制好,等出去了再传到网上,感觉跟直播大差不大,应该不会对原来的剧本有太大影响吧。”

    “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唤做孙哥的长发男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的无奈,“许多包袱需要弹幕的参与才能抖出来,无论是偶然的笑料,还是游览的路径,又或者是当地的故事等等,这些剧情都是嵌合在直播过程中的,现在许多地方都要改,已经不单单是增删的问题了,我都怀疑,原来的剧本是否有必要全部推倒重写,哎,可愁死人了。”

    说到最后,他整个脑袋埋在桌上,郁闷不已。

    女孩尴尬地笑着。

    “我的错,我就不该提这茬。说来,这信号断了可真讨厌,连刷手机都刷不了,整的我都快抑郁了,到底什么情况啊?一点信号都没有。”

    “这个我也去打听了。”长发男声音闷闷,脑袋依旧埋在双臂间,“说是什么风水不好,切!老一辈的迷信传统了,我才不信。至于真实原因嘛,也只能等我们出去以后,上了网,才能知道。”

    “我倒有一个猜测。”板寸男道,“刚刚我查看了一下手机里面的指南针,发现它指针在不停转动,始终对不准一个固定方向。所以,这里没有信号,可能是这里的磁场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出现了我们不知道的变化,进而影响到信号的接收。”

    “是诶,真的停不下来!”

    女孩此时也捧着手机,那屏幕上的指针,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转动不止。闻言,长发男立马坐直,手抚着自己娇嫩的脸蛋,神色不安。

    “不会对我们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板寸男一笑:“那倒不至于,你没看到这街上这么多人吗?其中有好多都是当地人,从小到大都在这里生活,不也活的好好的?”

    “你们在聊什么呐?”

    不远处,那个名叫娅娅的女孩走了过来。跟在她身旁的黑壮男生,原本扛着摄像机的他,这会儿已经变成单手拎着,过来之后,更是将其放了下来。

    “序幕拍完了?”长发男道。

    “当然,一遍通过,堪称破费。”比着ok的手势,娅娅一脸的自信,“没信号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得到我?新改的剧本,都不用彩排,直接给你来个完美演绎!”

    “那就好,差不多咱们也该回去休息了,明天可是个大工程,会很累的,得提前养足精神。”说着,长发男看向黑壮男,“你呢?老样子?”

    黑壮男咧嘴:“当然,我这一身精力,不发泄光,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行吧。”长发男一脸见怪不怪,转而看向其它人,“你们呢?有谁也想逛逛夜市的?”

    “我!我!”

    “还有我!”

    别人还未怎样,两个女孩率先踊跃举手。见状,长发男面色一冷。

    “不行!你们一个主播,一个助理,是明天镜头前的主角和配角,你们两最应该早睡!”

    “啊?别呀!”

    “不要这么绝情嘛,孙哥!”

    两个女孩可怜兮兮的告饶,长发男仿若未闻,这场景,他见得多了,早习惯了。

    “王叔,你呢?”

    他看向座中方才全程沉默的一个中年汉子。那汉子见他望来,笑呵呵地摆着手。

    “我这开了大半天的车,累了。”

    长发男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个全程沉默的中年女士。

    “采虹姐?”

    “哎,我一个中年妇女,身体也不好,两个钟头前就已经困了,就不凑这热闹了。赶明儿,我还得早起,给娅娅和小莉化妆呢。”

    “哦,好吧。那我们这就收拾收拾,回旅舍休息吧。”

    听到这,一旁的板寸男急了:“诶,策划老哥,你怎么不问问我?”

    这话甫一出口,不光长发男,所有人都一脸怪异地看着板寸男。

    “你?”长发男道。

    板寸男一摊手:“反正后期制作的工作,要等到所有视频拍完,素材完备的时候才能开始,接下来几天也没我什么事。”

    “哎行吧行吧,你去吧去吧。”

    “谢了孙哥。”

    板寸男刚站起来,就被笑着迎上来的黑壮男搭住肩膀,给带到了街上。

    “你说你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怎么热心户外活动啊,今天怎么忽然转了性了?”

    “哎,要不是连不上网,我倒更乐意陪着我那小笔记本,在网上划划水。”

    “难怪啊,行吧,哥带你去整个有意思的活动,弥补一下,保证比网上划水带劲。”

    “什么活动?”

    “我刚刚打听了一下,是附近正在举办的一个百家宴。”

    “我们不是刚吃过饭吗?而且,那是当地人自己的活动,更关键的是,百家宴应该是元宵节的习俗吧?现在可是秋天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告诉你,我们要去的这个百家宴,就只占了这么一个名头,实际上,它是一场大型的娱乐活动,里面包含了很多有意思的节目,包括那种。”

    “哪种啊?”

    “哎呀,就是那种!”

    “到底哪种啊?”

    “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就是......你笑了,哦!原来你小子是闷骚型的啊!”

    “嘿嘿嘿,别这么说啊,张哥。”

    ......

    “嗒,嗒,嗒嗒嗒嗒......”

    似是弹珠掉落的声音,响在天花板上,采虹闭着眼睛,皱了皱眉。

    “嗒,嗒,嗒嗒嗒嗒......”

    她翻了个身。

    “嗒,嗒,嗒嗒嗒嗒......”

    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她一睁眼,干脆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打开了台灯。

    “怎么了,采虹姐?”

    一旁被扰醒的小莉,睡眼惺忪。

    “我要去楼上看看,这大半夜的,不知道哪家不懂事的小孩子,这会儿还在玩弹珠,玩个没完没了,不知道有的人睡眠浅吗?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着,她掀开被子,就要起身下床。小莉一声苦笑,连忙伸手拦住。

    “采虹姐,我们住在顶层,哪来的楼上人家?”

    采虹动作一滞。

    “嘶,对啊,我怎么给忘了......不对,那我怎么会听到楼上有弹珠声?”

    “有吗?我从刚刚醒来到现在一直都没听到啊。”

    “诶,真是怪事。”

    “是挺奇怪的......哦,我想起来了,我以前听陆哥说过,他在网上冲浪时,留意到这个问题,也是说楼上有弹珠声音,那问题底下评论的人好多呢,看来不是个例,下面的答案,陆哥曾经说过,好像是霉菌,热胀冷缩什么的,具体我是记不清了,回头你可以去问问他,反正是科学现象,可以解释的。”

    “这倒没什么,关键它一直响,总归烦心啊。小莉你是知道的,我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一向不太好。”

    “现在不是不响了吗?要不这样吧,等会儿你再睡睡看,要是还响,咱就找前台,再换一个房间,怎么样?”

    “哎呦,连带着你跟我一块折腾,这怎么能行?”

    “没事儿,我年轻人,睡得沉,就是折腾一下,也不影响的。”

    “那姐先谢过你了,我先去阳台吹吹风,降降火,你先睡吧。”

    “诶,好,姐你别太放在心上,吹一会儿就回来睡觉吧,秋天凉,别冻感冒了。”

    “行,你就放心睡觉吧,姐这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啊?”

    女孩的连番安慰与劝解之下,本来憋了一肚子气的采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气消了,心暖了,但是醒来后,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觉,她干脆下了床,出了宿舍,走过走廊,来到前台。

    “有热水吗?”

第222章 神秘双胞胎

    等待了半分钟,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一杯热水,温温热,她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转身走到不远处一扇落地窗前。

    落地窗前一条横栏,窗户半开。

    握着热水,双臂枕在横栏上,她探身向外。

    窗外是一座小丘,有些地方丛林掩映,幽深莫测,有些地方一堆乱石,光秃秃一片。一条小溪,就穿行在这两类地形之间,自视野的左端,蜿蜒而去,直到视野右端不可见处。

    旅馆面朝商业街,背靠群山。

    依山傍水,明月皎皎,微风习习。

    这本该是心旷神怡的时刻,然而望着蜿蜒消失的小溪尽头,陷入回忆的她,却满是愁容。

    丈夫早年是个烂赌鬼,好不容易改回来了,又不务正业,只顾喝得烂醉,成天叫嚷着“半辈子白活了”,“我就是个废人”之类的话,又是摔东西,又是打他娘俩,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没法过下去。

    但是不过下去又能怎样?

    听说单亲家庭的孩子心理都有问题,自己儿子还小,才上初中,这会儿自己可不能离婚。也不能把家里的丑事抖露出去,多丢脸啊。一切都得自己扛着,日子就得这么过下去。过不下去也得过,至少是为了儿子。

    但是,就连儿子......

    那会儿,听到学校老师讲,儿子好像跟社会上不良青年混在一起了,心里那个又气又难过啊,差一点就没缓过劲来,当场昏过去。那天回去,也是自己头一次打儿子,边打边哭,儿子也哭,心里就更难过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家里算是消停了不少。儿子像是变乖了不少,连老师都这么说。更高兴的是,丈夫好像也不再纠结过去了,听说找了门活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吧,但至少他喝醉的次数也变少了,鬼样子也不多见了。

    走到这个地步,应该算是皆大欢喜了吧?

    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存在家里的钱,总是莫名其妙就少了一部分。

    儿子和丈夫好不容易学好了,可不能轻易地怪罪他们,甚至,连问都不敢问一下。只是这事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个办法,钱少了是小事,问题是,他们中要是有谁万一又学坏了,丈夫要是又沾上了赌,或者,儿子又干上了什么不正当的事,那该怎么办......

    那又能怎么办?还不是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继续受苦呗,甚至,说不定比以前还要苦。

    “哎!愁啊!”

    手中的水已经变凉,寒风开始刺骨,夜深了。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行了,想那些有的没的。为了撑起这个家,自己还得保持身体健康好努力赚钱,可不能随便折腾。身体最要紧,明天早起,得赶紧睡觉了。

    想到这里,她便要转身离开。然而无意中的一瞥,让她止住了动作。

    清冷的月色下,小丘一处乱石坡上,站着两个身穿普通衬衫与长裤的年轻人。两人,正望向这里。

    她疑心怎么有人大半夜不投宿,待在荒郊野外,更疑心这大冷天,他们两人怎么就单穿一件衬衫。她想呼喊两人,奈何距离太远,估摸着她嗓子喊哑了两人也听不见,旅舍里面的客人也都在睡觉,不好打扰,于是最终她只朝两人用力挥了挥手。

    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说话声,像是有人在自己身侧,附耳低语。但是,这声音又太轻了,压根听不清楚。

    “谁?”

    她左顾右盼,没有人。又揉了揉耳朵,这下,没声音了。

    幻听啊,听错了吧,应该是风声,或者是远处的音响声......对了,那两人,思忖到这里,她再度看向那片乱石坡,然后,她就愣住了。

    那里,空无一人,那边附近,同样空无一人。

    左右探看遍寻不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开始心生寒意。恰在此时,一缕凉风袭来。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心理因素,她莫名地打了一个寒战。

    别瞎想了,怪瘆得慌,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一堆正事要做。

    她试图强行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这就转身准备离去,可就在转过来的下一秒,身体立时僵硬。

    面前,摄像师小张和后期小陆不知何时起,站在了这里,站在自己身后不足一尺的距离,惨淡的月光下,两人面色发白。她敢确信,刚刚见到两人的那一眼,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脏停跳。

    “哎呦喂!呼!呼!”

    她弯着腰,用力地喘着气,刚刚屏息屏得差点儿岔了气,这会儿还没缓过劲来。看着她那心有余悸的样子,黑壮男和板寸男相视一笑。

    “采虹姐,你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闻言,她白了两人一眼,扶腰站起。

    “你们两个小青年,成天就知道恶作剧!也不挑挑对象,我这把老骨头,经得住这么一吓吗?我问你们,晚上都干啥去了?怎么个个都跟涂了厚厚一层粉底似的,脸这么煞白!”

    黑壮男一笑:“没啥,就是去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活动。”

    板寸男跟着笑了笑:“可能是活动过了度。”

    闻言,黑壮男一乐,看向板寸男。

    “你小子,哎呀,现在我才看清你的真实嘴脸。”

    “嘿嘿嘿。”

    听了他们这么些话,她哪还不知道他们是去干了什么,一脸没好气。

    “你们也不知道......哎,算了,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你们这些小青年啊,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

    她摇摇头走远了,自家还有一堆烦心事呢,哪管得来别人?

    一路回到宿舍门口,她手搭上门把,正欲推门而入,两道人影闯入了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的一个抬头,看到走廊尽头楼梯口的来人,她心里慌了一下,立马进入宿舍,反手将门锁死。

    玩也玩够了,待在窗口自觉无趣,于是跟在采虹后面,也准备回宿舍的两人,他们刚来到走廊,见采虹看到对面楼梯口过来的两人后,明显的一愣,随后慌张地,像是逃避一般,动作很快地进了宿舍,他们对视一眼,眼里皆带着疑色。

    心里有疑惑,脚步不停。没一会儿,他们与迎面而来的两人交错而过。这距离最近的几秒,他们面对面看得很清楚。相向而行的这两人,是一对模样雷同的双胞胎,而且,还是面容俊美的混血儿,就是穿着打扮普通了点。不过,怎么说,也更吓人沾不上边,那么,为什么采虹姐一副害怕的样子呢?

    他们很快就不得不甩掉这个念头。似乎是注意两人长时间的观察,两个混血儿中的一个,在错身的那一瞬间,转过头朝他们面露微笑。一时间,尴尬气氛弥漫,他们似乎能察觉到那混血儿,对于他们长时间盯着自己的不礼貌行为,心生的不满。

    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他们两能感觉到,这笑着看向他们的混血儿,眼里仿佛没有他们两人,没有对他们造成一点儿压迫感,偏偏是那目不斜视,直直望向远处前台的另一个混血儿,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用眼角余光扫描着他们。这种浑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觉,整得他们一阵不自在。

    不过,心里再难堪,他们面上也只得勉强挂起微笑,点头回应。好在,走过几步,两方人终是离得远了。那股被审视的感觉褪去,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真是要了命!”黑壮男一脸见了鬼的样子,平日里,如此惊悸的感觉,他几乎不会有。

    板寸男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终于知道采虹姐为什么怕这对双胞胎了,她肯定之前就碰到过他们俩。”

    “女人嘛,敏感,对**啊,安全感啊,这些方面的事,都要比男人看重一些......怎么这么冷?”

    心情舒缓过来,黑壮男脸色仍有少许的发白。似是刚刚惊吓过了头,眼下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消去,不由地寒意阵阵,他猛搓了几下手,哈了哈气。与此同时,一旁的板寸男,更是直接打了个喷嚏。

    “哎呦,我好像着凉了。”

    “你小子缺少锻炼,身板薄,底子差。今晚用力过猛,整阳虚了吧?哈哈哈!”

    “嘿,张哥你可别逗趣了,我是真的冻得厉害,这才秋天啊,怎么感觉比冬天还冷,不行了,我得先去泡个热水澡,祛祛寒气。”

    摆了摆手,说着,板寸男这就先行快步走向宿舍。

    “小心别躺在浴缸里睡着,把自己给淹死了!”见板寸男遥遥地伸出一根中指,黑壮男嘿然一笑,只是还没笑两声,就不由地抱紧了胳膊,“嘶,这怪天气,还真冷,手都快冻僵了。”

    说着,他耸肩弓背,缩着身子赶回了宿舍。

    一开门,如雷的鼾声就响彻整条走廊。黑壮男心虚地瞅了一眼走廊尽头的前台,见那里没人探头望来,这才松了口气,立马贴着门缝钻进宿舍,反身合上了门。

    宿舍内,窗帘半遮,月色洒在床上。被唤作王叔的司机,呈一个大字型,占据了几乎整张床,正在那呼呼大睡。

    叹了口气,心道今晚又将是一场异常激烈的床上“领土”争夺战,他那原本就被寒意刺激得少了一半的困意,眼下几乎没了。

    热水洗把脸吧,再泡泡脚,这样兴许能睡得沉一些,顺带的暖一暖,手脚这些身体末梢,都快冻坏了。

    这么想着,他走进一旁卫生间。

    打开灯,面前是一个盥洗台,水龙头有热有冷,台面上方的墙壁上,嵌着一块镜子,可以用来整理仪容。

    他走到镜子前,正欲打开水龙头,忽然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看向镜子。就是这一眼,他呆住了。

第223章 蛇虫鼠蚁

    采虹是带着一双泪眼醒来的。

    梦里面,自己把家里少钱的事说了出来,结果,为了自证清白,丈夫和儿子理论到最后,一言不合,一个拿着碎酒瓶,一个拿着弹簧刀,扭打在一起。

    自己在旁边怎么哭怎么喊都无济于事,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俩双双倒在血泊之中,心里装满了自责,和无力。这种感觉,像恶鬼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啃噬着所有支撑她生存下去的力量。

    然后,就在纵身跳出高楼窗户的那一瞬间,她醒了。

    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

    她坐在床头,盯着苍白的墙面,已经发了好一会儿呆。

    梦醒了,这惨剧,这痛苦,仿佛都成了泡泡上的魔幻浮光,一触即灭。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虚妄一场,放松了,却放松得过了头,她的心里为之一空,仿佛这人世间,再没什么可留恋的。

    人世如无边之苦海,不如早做了结早得解脱。

    这种近乎痴癫般离尘的想法,只不过维持了几秒。一想起儿子,她又赶紧将精神振作起来。

    刚刚回过神,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小房间,两人待了一宿都没暖起来。大清早的,待在被窝里面,却不比待在冰箱里好多少。

    她捂着肚子,眉头紧蹙,胃寒的**病又发作了。

    不行,得去要杯热水。

    此时的宿舍内,仅余她一人,一旁小莉睡觉的地方,被子是掀开的,人也没了踪影。

    下了床,地板冰得人脚发麻,她嘶着气,匆忙穿戴了一下,便出了宿舍门。

    这时的走廊,站着好多人,他们有的是直播团队的人,有的是宾馆的工作人员,有的是路过的其他客人。这些人,都围在单属主播娅娅一人的宿舍门口,朝里面看,其中有些人,还在悄声议论着什么。

    一群人堵着,她过不去,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顺手就拍了拍同样站在外围,正垫着脚朝里面张望的司机。却不料,就这么轻轻一拍,司机竟然全身都抽了一下,回头望来,画着两道黑眼圈的脸上,痛苦与愤怒夹杂。见到来者是一脸困惑不解的采虹,他这才面色舒缓了些。

    “怎么了老王?我说你。”

    “嗨,别提了。不知道是昨晚小张那小子压到我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这身体啊,早上醒来的时候,整个半边都是麻的,到现在都没全好,就怕磕磕碰碰的。对了,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早上是被冻醒的,更离谱的,我还是头一回在被窝里冻醒,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连你也觉得冷啊?”

    “瞧你这话说的,不光我了,身体更好的小张,都喊冷呢,这会儿还缩在被子里不愿出来。而且,你再看看,这里哪个人不都穿着好几件吗?这还没到深秋呢。山区里面就是不好待。”

    采虹放眼望去,果然,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厚衣服,而且,他们大多都跟面前的司机一样,戴着一双黑眼圈。唯独人群中一对混血儿双胞胎,身穿薄衬衫和普通休闲裤,面容光洁,与周围人迥异。她心里一跳,生怕他们两发现自己,转头望过来。好在,这对双胞胎此时同其他人一样,都在注视着娅娅宿舍的里面,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

    “老王,你们都在看什么?”

    她想探头往里看,奈何前方人影绰绰,把宿舍里面的景象都给挡住了。不得已,她只得求助这会儿已经往前挤了一个身位的司机老王。

    司机转过头,笑着道:“是一些蛇鼠虫蚁,旅舍工作人员正在逮这些小玩意儿,把它们往窗外扔。娅娅正抱着被子蹲在床头呢,呵,这胆小样。”

    “老王你别逗乐了,娅娅都已经怪可怜的。对了,她的房间里怎么会进这些东西?我们其他房间不都好好的吗?”

    “我哪知道那么多啊?这山里本来野物虫子就多,她那房间要是窗户没关严,或者墙角破了个洞,可不就得引那些小东西进来取取暖吗?”

    听到这,她就要想办法穿过人群,到房间里去看望娅娅,然而此时,看到那两双胞胎转身朝楼下走去,鬼使神差地,她竟放下了眼前本最应重要的事,转向避开人群,跟了过去。

    眼下的她,似乎不再胃疼了,又或者,忘了胃疼的事。

    悄悄尾随两个双胞胎,她下了楼,走过大厅,来到街上,又折身拐过旅舍旁边的小巷道,来到了旅馆的后边,朝向小丘的一面。

    喧闹的人声远在身后,而面前,则是一片寂静的郊野。

    攀着墙角,她探过头,看到了两个双胞胎的背影。

    此时的两人,正站在一堆堆成小山一样的东西面前,议论着什么。他们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因而她怎么也看不清那堆起来的是什么。直到,又一个东西掉了下来,砸在那一堆东西上。她抬起头,没几秒,就看到一处窗户伸出一只手。那手上,抓着一只青蛙。

    啪嗒一声响,青蛙砸在了那一堆东西上。

    原来,那堆东西是......

    她眼睛慢慢瞪大,忽然一个激灵,嗓子失控,发出了一点声音,差点叫了出来。好在,她及时地捂住了嘴巴,立马缩回了墙后。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于惊惧中知道了,那是尸山,是一群小动物的尸体,堆成的小山,多半就是娅娅房间里扔出来的。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那些个工作人员,也太残忍了吧!

    这事儿,太可怕......对了,那两人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吧?

    回过神,她小心翼翼地攀过墙角,探头向外,惊异地发现,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就像昨晚那般,只要自己放松了注意力,他们紧接着就会消失。想到这里,她连忙左顾右盼,见周围都没人,几次回头,也没有电视里演的那样,两人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才松了口气。

    缓过这阵,她提步走向那一堆死尸,来到其近前。

    这果真就是一堆死去的野物,一点儿动弹的迹象也没有。探手摸了摸,冰冰凉,她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真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为什么要害死它们,这么多数量,赶走,或者带走放归野外也好啊,下这死手,不怕沾一身晦气吗?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那些工作人员用了什么法子,要说摔死嘛,这楼层也不高,底下的摔死情有可原,毕竟房檐底下是一条水泥地,可这上面的只是摔到了一堆软肉上面啊,怎么也死透了?

    要说别的法子嘛,这些个尸体,除了最底下的,上面这些可都完好无损,体表没有一丝损伤。最关键的,从刚刚在门外,到现在在窗外,她都没见到这些小动物有一丝挣扎叫唤的迹象,可真够诡异的。

    她又想到了娅娅,连忙往回赶。

    过小巷进大厅,登楼进走廊,她一眼看见,不远处娅娅的门口,朝向这边的板寸男和背对着她的黑壮男,正面对面聊天。这会儿,那边除他们两人以外,再没别人。想必事情都完结了,人也大多散了。她走到近前,两人说话声逐渐清晰。

    “你气色怎么这么差?都快从非洲人变成欧美人了。”

    板寸男审视着黑壮男,说着说着就笑了。

    “想知道原因?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看完你就知道了。”

    “嘿,我说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兄弟,玩也要适度。”说着,板寸男看到迎面而来的采虹,侧身挥了挥手,“采虹姐,大早上的都没看见你人啊。”

    “哦,我......去外面逛了逛。”门是关着的,她手搭在门把上,就要推门而入,“你们忙你们的。”

    话音刚落,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她。抬眼一看,一张惨白的脸赫然在目,她心里咯噔一下。

    “哎呦,你小子想吓死个人是不?发了癫了打扮成这幅鬼样子!”

    黑壮男一笑,没接话茬:“采虹姐,你也一道过来吧,人多热闹一些。”

    “我就不跟着你们年轻人去瞎胡闹了。还有,你正常点,别整天在脸上涂粉,没个大老爷们样!”

    不知为什么,看到黑壮男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心生怒火,奇了怪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嘿嘿,采虹姐你别生气,别生气。”见采虹面有不忿,板寸男立马出来打圆场,转而搭着黑壮男的肩膀,向远处走去,“你说说,那好东西是啥?”

    “到了你就知道了。”

    “嘿嘿嘿,可别糊弄我!。”

    目送两人走远,听着板寸男贱兮兮的笑声,采虹怒其不争地摇了摇头,继而推开房门。

    床上,娅娅留着泪痕的脸上满是后怕,一旁,小莉正在竭力安慰。

    “没事吧,娅娅。”

    闻声,娅娅望过来,看到采虹的下一个瞬间,立马哭着抱了上来。

    “采虹姐,你都不知道,我早上醒来的时候,一条蛇就盘在我脸上!吓死我了!呜呜呜呜!”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紧的......”

    面对娅娅的依赖,采虹心中一处柔软被触动,赶忙心疼地抚着娅娅的背,不停安慰着,就像母亲安抚孩子一样。

第224章 入世第一步

    好一阵的安慰之后,娅娅终于缓了过来。

    这时,采虹想起了正事。

    “对了,娅娅,时间不早了,赶紧起来化妆吧,别耽误了拍摄工作。”

    闻言,娅娅一愣。

    “你还不知道吗?采虹姐。拍摄工作今天暂停了,明天再开镜。”

    “怎么突然暂停了?”

    “孙哥说,大家昨晚都没睡好,气色很差,休息一天,明天再开始拍。”

    “可是我看你气色挺好的,精神头也足,脸上也没有黑眼圈。你一个人出镜不就够了,他们其他人又不是一定要出现在镜头里。这又怎么会影响拍摄呢?”

    “对啊,就是这个理嘛!”一旁的小莉插嘴道,“我看啊,肯定还是因为孙哥的剧本没写好,所以他才编了这么一个理由。”

    “那倒不一定。”娅娅看向小莉,看着她脸上的黑眼圈,“你看你,不也是没睡好吗?我觉得吧,拍摄一档节目是一整个团队的工作,缺一不可,单我一个人有精力,肯定不行的。”

    “啊哈。”采虹手捂着大张的嘴,打着哈欠,“这说着说着,我也乏了。”

    “采虹姐,你昨晚都没睡好吧?赶紧回去补补觉吧。”小莉道。

    娅娅点点头:“对,这里没事了,采虹姐你先去休息吧。”

    “行吧,那你们两聊,我先回去了。”

    目送采虹打着哈欠离开房间,娅娅一个轱辘下床,穿着衣服,朝小莉一招手。

    “反正今天没事,小莉,走,咱们逛街去。”

    见娅娅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小莉一脸苦色。

    “姐,你就别强人所难了,你没看到我这可怜的熊猫眼吗?”

    她说话这阵,娅娅就已经将便衣穿上,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牵着往门口去。

    “现在别休息,不然到了晚上跟个夜猫子一样睡不着,明天又得没精神了。陪我出去逛一天,包你晚上睡得死死的,明天早起精神头足足的。”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走廊上。小莉认命似的任由娅娅带着,低垂个脑袋,唉声叹气。自己就是个小助理,说到底,就是个小跑腿,小跟班,团队里面话语权最低,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办法,想要把这份工作做下去,只能顺从别人的想法。

    “那我们总得去跟孙哥报备一下吧,团队成员的个人活动,管事的应该要知情的吧?”

    看着娅娅一路直接往楼梯口走去,小莉无奈地提醒了一下。这里没有信号,人不见了就约等于失踪了,所以提前跟策划说明一下,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她是主播,是头牌,自己只是个小助理,策划发起火来,最后肯定都得让自己一个人担着。这怎么能行?

    似乎是猜到了小莉的心思,娅娅止住脚步,回身宽慰一笑。

    “走,咱们去找孙哥。”

    说罢,她带着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小莉,来到了板寸男和长发男合住宿舍的门口。笃笃敲着门,她喊着“孙哥”,没一会儿,门开了。门缝后面一片黑暗,似乎房里的窗帘都拉上了,把那从阴沉的天空之上,漏下来的些微天光,都给挡在了外面。然后,就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探出来一张惨白的脸。

    “哎呦,小陆,你怎么这幅鬼样子?吓死我了!”

    娅娅拍着胸口,一旁,小莉脸色也不太好看。

    “陆哥,张哥最近学坏了,你可千万别学他,赶紧收拾收拾,把脸上的粉去掉吧。对了,孙哥在吗?”

    板寸男微笑着。

    “他在前台那,说是发现了两个不错的苗子,准备带进公司好好培养。”

    “额,呵呵,好吧,那我们这就去前台找小张,你忙你的吧,不打扰了。”

    不知为何,看到板寸男那再简单不过的笑容,身为女生的娅娅,却是莫名地感到一阵不自在,说完,她立马拉着小莉走开了。而此时的小莉,心里的别扭和不安,一点儿也不比娅娅要来的少。她忍不住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却惊惧地看到,板寸男一张鬼似的脸探出门沿,正遥遥地望着她俩,面无表情。心一颤,她立马加快脚步。原本由娅娅带着往前走的她,没两步竟走到了娅娅前面。

    “你之前说,小张学坏,他也跟陆远那样,满脸都涂粉?”

    “娅娅你是没看到,今早我见到张哥的时候,他那个脸,煞白的呀!那个时候,跟他待一起的陆哥,脸只是稍微有点白。现在好了,我估计,两人已经不分上下了。我就奇了怪了,他们俩怎么突然热衷干这事了?”

    话音刚落,娅娅无意中瞥过前台对面的落地窗,忽地眼前一亮,忙拉了拉小莉的手。

    “你看你看,那边两个靓仔,会不会就是陆远说的那两个苗子?”

    落地窗前,静立着两个衣着普通不过外貌俊美的年轻人。他们的对面,长发男正在侃侃而谈。不过看他们两无动于衷的样子,长发男的长篇大论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么养眼的小帅哥,不拉来陪着压马路,太可惜了。”

    注意到娅娅的眼神,小莉心思一转,似是无意间,随口说了这番话。闻言,娅娅一乐。

    “对啊,看孙哥那拉拢的成效也不怎么样,果然还得由我出马,来施展一波美人计!小莉,可别说我不照顾你,来,咱们一块挂帅出征!”

    小莉一笑:“得嘞,娅娅大人!”

    两女面带笑容,迎了上去。走得近了,可以清晰地看见,两男中,一个面带温和笑容接受长发男狂风暴雨般洗礼,仍自儒雅随和的,负手背着一本《古琴制作方法》,另一个面色清冷遥望窗外,周身自有一股超拔气质的,手中拿着一本《古琴弹奏方法》。只这一眼,娅娅心里就有了决断,立马附耳小莉。

    “那带笑的,归你。”

    小莉点了点头,两人气质不同,看那手中书,估摸着涵养也不同,不过身为外貌协会的一员,她对这些毫不在意。两个男生长得一样,这就够了。

    “原来你在这儿呢,孙哥。”

    娅娅摆了摆手,把窗边三人目光引了过来。

    “娅娅,你过来。”长发男面色一喜,招了招手,转而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你看,这就是我们公司的小美女,大名鼎鼎的娅娅,大网红,小富婆一个哟!”

    “说什么呢你!”故作埋怨地拍了长发男一下,娅娅一脸笑容,对身旁的年轻人,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你好,我叫娅娅。”

    这个时候,眼瞅着战场已经被娅娅接管,长发男自觉地退到一旁。转而面对另外一人的年轻人,依旧温和地笑着,同样伸出右手。

    “你好。”他并未像娅娅一样,自报称呼。

    握了握手,没有在意年轻人看似敷衍的回应,娅娅微微一笑,侧身看向另一个年轻人。

    “这位是?”

    “他叫元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元一”

    娅娅立马朝这面色清冷的年轻人伸出右手。

    “你好,元一,你可以叫我娅娅,很高兴认识你!”

    回应她的,是名叫元一的年轻人,略显僵硬的伸手动作。

    “你,你好,娅娅。”

    话音落下,娅娅三人面面相觑。见状,面色温和的年轻人,歉意一笑。

    “很抱歉,我们两在深山老林里住的久了,不太清楚外面世界的常识,包括握手礼之类的。特别是元一,他年纪还小,更是什么都不懂。”

    “哦,我说呢,你们怎么连娅娅都不知道。也难怪,是我想当然了。”一旁,小莉面带微笑,自嘲着,朝面色温和的年轻人,伸出右手,“我是娅娅的助理,就叫我小莉吧,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叫云天,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云天。”

    长发男一笑:“都是好名字啊!”

    此时的他,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自己费了半天口舌,到头来却打探不到一点底细,也问不出半点态度,跟这俩年轻人总是陌路。现在呢?两女生上阵,没两句话的功夫,就已经把这俩年轻人的名字都给问出来了。这接下来的进展,还不形同神速?遥想着两个小男生跟公司签了合约,在网上一炮打红,成了公司新的摇钱树,连带着自己也名利双收,他心里痛快得,连觉没睡好的烦躁感,都减轻了不少。

    “谬赞了。”云天微笑道。

    “真心话真心话。我看你们聊的挺投缘的,不如就让娅娅她们带你们两去街上玩玩?毕竟,看你们刚刚进入社会的样子,估计还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新奇和好玩的地方。娅娅她们就不一样了,事先就在这边踩过点,知道哪里有意思,由她们来带路,最好不过了。你们看,怎么样?”

    闻言,娅娅心里一阵惊喜,这算是想到一块了,她悄无声色地对长发男比了个大拇指。

    “没问题呀,孙哥。”小莉回道。

    长发男这番话正中下怀,她心里也乐开了花,哪能不答应?

    “正好我本来就想去逛街。”娅娅点点头,看向身旁的元一,“怎么样嘛?”她一手抱着元一的臂膀,脸上挂满了笑容。

    面对亲昵的,差一步就要变成央求的询问,元一却没娅娅想象中那么受宠若惊。他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也没有直接应下,而是带着探询的目光,看向云天。其他人,因而也都纷纷看向这个掌握了最终话语权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笑,微微摇头。

    “好吧,仅仅待在这一小小的旅舍当中,是看不到这个世界的全貌的。元一,你入世的第一步,就是逛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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