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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日月风华txt下载     日月风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零章 绝境

    宇文承朝身处绝境,面不改色,直视丁子修,淡淡道:“丁子修,你若有这样的智慧,也就不会沦落到占山为寇。我问你,是谁向你泄漏了我的计划?”

    秦逍看了宇文承朝一眼,心想看来宇文承朝并不相信丁子修是料敌于先。

    只是这次计划,事先谋划的十分周详,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除了宇文承朝手底下的几名心腹,也就只有白虎营的袁尚羽知道详细计划。

    从白虎营调出来的精兵干将,也只知道是要剿匪,但具体的细节,绝不可能知道。

    如果是有人泄漏了消息,那又能是谁?

    少公子宇文承陵也参与了这次行动,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也知道了计划的步骤,只是堂堂宇文家少公子,难道私底下与一阵风丁子修有勾连?

    此等大跌身份的事情,宇文承陵会做?

    而且如果宇文承陵真的与丁子修暗中勾连,泄漏了计划,也就等若是有把柄落在了丁子修的手中,一旦事情败露,宇文承陵将面对极其严重的后果。

    秦逍心中怀疑,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宇文承陵走漏风声,实际上知道此事的人,都有泄漏机密的可能,而且是否一定是有人泄露计划,还无法完全确定。

    “有没有人泄露,又或者说,是谁泄露,现在有意义吗?”丁子修淡淡道:“大公子,你们是弃械投降,还是要让我的兄弟帮你们?”

    “呛呛呛!”

    大鹏和宁志峰毫不犹豫拔刀出手,四周的山寇更是向前步步紧逼,黑压压一片人。

    宇文承朝手底下这几人,虽然都是勇悍之辈,但面对上百名凶悍的山匪,秦逍知道敌我悬殊,根本不可能是丁子修的对手。

    “若是缴械投降,或许还能活到赎金送来的日子。”丁子修叹道:“若是非要拼死一搏,那么大公子连明天的太阳都瞧不见了。”

    陈芝泰见到四周山匪一个个如狼似虎,心下骇然,叫道:“大当家的,我怎么办?”

    “芝泰,我会记住你。”丁子修叹道:“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好兄弟。”

    陈芝泰便是再蠢,这时候也明白丁子修的意思,破口骂道:“丁子修,你他娘的不管老子死活?老子和你不是兄弟,当强盗的没有一个好人,都他娘的不仗义。”向四周骂道:“你们这些王八蛋,谁要是伤了老子一根毫毛,老子用斧头将他剁成肉泥,老子看看谁敢上来?”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二当家的已经大声道:“陈芝泰勾结官兵,谋害自家兄弟,丧心病狂,弟兄们听着,谁要是取了这狗贼的人头,赏银百两!”

    陈芝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咆哮道:“老子丧心病狂?他娘的,丁子修,张树宝,老子是瞎了眼,和你这两个卑鄙小人结拜兄弟。”恨不得冲上去,但脖子上架着刀,忍不住道:“你还拿刀架着我做什么?他们都要杀我了,赶紧拿开,老子和你们并肩作战,杀了那两个狗东西。”

    胖鱼犹豫一下,终是收刀,他知道陈芝泰虽然看起来威猛,但也只是靠力气,要收拾他并不困难。

    陈芝泰弯腰拾起斧子,对着张树宝道:“姓张的,老子以前还顾忌兄弟情分,今天撕破了脸,老子要亲手砍了你,对了,你屋里的那骚狐狸,以后归我了。”他意气风发,大吼一声,却忽然发现,四周黑压压一片人,丁子修左右还有数名箭手弯弓搭箭正对着这边,一腔怒气瞬间荡然无存,本来往前踏出的步子,情不自禁缩了回来。

    “听好了,一颗首级,五百两银子。”丁子修沉声道:“谁要是摘下宇文承朝的人头,就是三当家的了。”

    群匪听得如此重赏,欣喜若狂,早有人大叫出声,向前冲过来,其他唯恐被夺了功劳,毕竟加上陈芝泰,也不过六颗人头,而四周上百名同伴,僧多粥少,那是不够分的。

    “保护大公子!”胖鱼瞧见群匪冲上来,低喝一声,与大鹏等人护在宇文承朝身边。

    秦逍见到群匪如潮水般冲过来,心下倒也吃惊,他杀过人,遇到危险时候也会竭力让自己镇定,但平生头一次遇见这么多的敌人,后背还是有些发凉。

    群匪的兵器有大刀有长矛,甚至也有人拿着斧子,不知道是不是崇拜三当家,虽然斧子比三当家的小许多,但挥舞着斧子冲过来,却也如同猛虎下山,气势了得。

    两名脚下飞快的山匪率先冲过来,都是手持长矛,同时向大鹏刺了过来。

    大鹏低吼一声,一个闪身躲过,挥刀砍下,已经砍断了一根长矛,另一根长矛朝着他腰眼捅过来来,很是凶狠,只是那矛尖还没有碰到,刀光一闪,旁边的秦逍一刀砍落,斩断了长矛,顺势一刀往那山匪削过去,那山匪吃了一惊,急忙后退,也就在此时,从后面又冲上来一名山匪,手中大刀抡起来就照着秦逍砍过来。

    丁子修看着手底下群匪潮水般扑上去,唇角泛起冷笑,走到边上的一块石头旁,竟是在那石头上坐下,又招招手,一名山匪拿着竹筐上前,放在丁子修脚边,里面却是装着山上采摘的野果。

    丁子修拿起一只野果,盯着前面,一口咬下了一半,野果的汁水四溅。

    二当家陈树宝背负双手走到丁子修边上,含笑道:“大当家的今日得报大仇,真是可喜可贺。”

    “树宝,你也知道,我卧薪尝胆多年,就是等着有朝一日能够为我那些兄弟报仇雪恨。”丁子修冷笑道:“今日得报大仇,死也甘心。”

    山匪太多,将宇文承朝等人团团围住,许多人根本冲不上前。

    陈芝泰想不到昨天还对自己畏之如虎的喽啰们,转眼间却都要取自己的人头,虽然心中惊骇,但生死攸关,晓得自己若是弃械投降,那也保不住性命,干脆挥舞着双斧,力拼搏杀,只求能活一条性命。

    他虽然没什么招式,但胜在力大如牛,手中的两只大板斧也很唬人,一阵癫狂般的挥舞,众匪一时还真近不了他的身。

    宇文承朝虽然镇定,但心中却是颇为懊悔。

    没能擒住丁子修倒也罢了,但今晚自己临时改变了计划,带着秦逍等人深入虎穴,却落入陷阱,以眼下的情势看,今晚必然是凶多吉少,秦逍等人身处绝境,却也都

    是自己刚愎自用所造成的。

    他心中懊恼,出手便很是狠辣,刀光闪动,两名山匪都倒在血泊之中。

    但敌人势众,潮水般络绎不绝,杀死一个,冲上来两个,斩了两个,又有四个扑上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古之明训。

    而且这些山匪虽然能耐不怎样,但大多都是亡命之徒,若是没有一股狠劲,当初也就不敢落草为寇。

    更何况这些人也都知道,大当家的驭下极严,若是怯战不前,大当家的处罚只怕比死还要可怕。

    “边打边退!”胖鱼大声道。

    话虽这样说,但四周都是人,想要边战边退,却也是难上加难。

    秦逍砍杀一人,一抬头,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人,四周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密不透风。

    他心知这样打下去,就算不被刀枪所伤,最终也会因为体力消耗而活活累死。

    听得边上传来一声闷哼,扭头瞧过去,只见一根长矛扎在宁志峰的肩头,宁世峰挥刀击退一名山匪,但众匪瞧他受伤,士气大振,数人不顾性命冲上来,想要趁机砍了宁志峰的脑袋。

    山匪众多,有不少人就是在边上游荡,只等时机便趁机出冷手。

    眼见得又是一根长矛戳向宁志峰,秦逍低吼一声,一个闪身,已经从旁窜过去,探手抓住那根长矛,感觉身侧劲风袭来,想也不想,反手挥刀砍了过去,“噗”的一声,正砍在一名山匪的脖子上,鲜血立时喷溅出来。

    宁志峰见秦逍来救,精神一振,向秦逍一点头,大吼一声,连劈数刀,将冲上来的山匪逼退。

    秦逍沉声道:“忍住!”一刀砍下,将扎在宁志峰肩头的那根长矛砍断。

    “疯子,你怎么样?”宇文承朝也发现这边状况不对,砍杀过来,见到矛尖还扎在宁志峰肩头,脸色更是凝重。

    “大公子,他们人太多,这样下去我们不行。”秦逍与宇文承朝左右护住宁志峰:“我们的体力会耗尽。”

    宇文承朝知道秦逍所言不假。

    虽然斩杀了对方六七个人,但宁志峰却受伤,战斗力必然受到影响,对方人多,死伤几十个都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自己这边每伤一个人都是巨大的损失,而且大鹏和胖鱼在众匪围杀之下,已经是险象环生。

    “我们必须死中求生。”秦逍看向丁子修方向,但被众匪挡住视线,看不到他在什么地方,向宇文承朝道:“大公子力气如何?”

    宇文承朝不知道秦晓为何有此一问,挥刀打开刺过来的长矛,道:“自幼习武,能开两石弓!”

    秦逍知道一般人拉开一石弓就很吃力,宇文承朝能开两石弓,那力气就真的不弱,立刻道:“能否将我扔向丁子修那边?”

    宇文承朝瞬间明白秦逍意思。

    擒贼擒王,绝境之下,唯一的生路,就只能是拿住丁子修。

    此刻身陷重围,要杀出一道口子并不容易,秦逍显然是想越过重围,直接向丁子修发起攻击。

第一二一章 天神下凡

    宇文承朝想不到秦逍有如此魄力和胆识,此时此刻,也只有放手一搏,沉声道:“我送你过去!”

    一杆长矛刺过来,秦逍探手抓住,反手一刀便将那山匪砍杀,一手拿刀,一手握住长矛,宇文承朝喝道:“疯子护我,王逍过来!”

    宁志峰虽然肩头巨疼钻心,但却咬牙忍住,听得宇文承朝声音,大吼一声,冲到宇文承朝身边。

    宇文承朝却已经丢下手中刀,秦逍没有任何犹豫,冲到宇文承朝身边,宇文承朝探手抓住秦逍腰间,另一手则是抓住秦逍肩头,大喝道:“小心!”知道生死攸关,这一下却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将秦逍向丁子修所在方向丢了出去。

    秦逍身体单薄,并不沉重,宇文承朝本就力量极大,这一下丢出去,那更是拼尽全力。

    只听得四周传来惊呼声,秦逍就宛若纸鸢般飞起来,从群匪头顶上空飞过。

    这一刻,他宛若游龙,更似飞鸟。

    丁子修本来坐在石头上,悠闲自得地吃着野果,眼见所见,都是自己的手下,人潮将宇文承朝等人淹没。

    他知道宇文承朝今夜绝无幸免,砍下首级,只是迟早的事情。

    却冷不丁地瞧见,从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一道身影冲天而起,随即如同飞鸟一般向自己这边飞过来。

    虽然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但如此诡异的情景出现在眼前,丁子修一时呆住,边上的张树宝也是目瞪口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秦逍从上空掠过,众匪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之时,秦逍已经从人群中飞出,落在包围圈外,落地之时,因为惯性往前窜了两步,差点站立不稳。

    “射死他!”丁子修终于回过神来。

    秦逍毫不犹豫,手中的长矛已经向丁子修飞掷过去,他的气力绝不在宇文承朝之下,长矛如同离弦之箭,直向丁子修暴射过去。

    长矛飞出之时,秦逍足下一蹬,整个人跟着长矛直往丁子修扑过去。

    今夜能否活着离开鸡公峡,在此一举。

    秦逍没有任何犹豫,双目冷厉,足下生风,手中紧握大刀,直盯着丁子修。

    “嗖嗖嗖!”

    数支利箭呼啸而来,秦逍挥刀格挡,虽然打开两支箭,但剩下的几支箭却还是“噗噗”射中秦逍,几名箭手心下一阵轻松,只以为秦逍必然会被乱箭射杀。

    但让所有人惊骇的是,秦逍虽然中箭,但那几支箭触碰到秦逍的身体后,并没有没入秦逍身体,反而滑落下去,就像是射在了石头上。

    长矛如电,到得丁子修面前,丁子修竭力躲开,长矛从肩头堪堪擦过,虽然没有被击中,但丁子修几乎能清晰感觉到长矛上那惊人的力量,全身冒出冷汗,待看到箭矢从秦逍身上落下,更是不敢相信,只觉得匪夷所思。

    “大当家快走!”张树宝已经看出秦逍不简单,大叫一声,转身便走。

    他一介文人,出谋划策倒是可以,但要拿刀拼命,那是万万不成。

    眼见得秦逍已经冲到丁子修面前,旁边一名勇悍的山匪大叫一声,双手握刀,飞身跃起,直向秦逍扑过来。

    秦逍连看也不看一眼,身体前冲,右手猛地挥刀过去,干脆利落,那人大刀还没有砍下来,喉咙反倒被秦逍这一刀割断。

    也便是这眨眼间,秦逍距离丁子修不过三步之遥。

    丁子修此时已知秦逍手段了得,哪敢轻敌,后退两步,秦逍如影随形,自然不能让他走脱,疾步

    追上。

    两匪挥刀砍来,秦逍横刀急砍,双刀交击,秦逍刀身顺着对方的刀刃划过去,顺势撩起,那山匪翻身倒地,脖颈喷出血雾,另一人止不住来势,大刀横削,秦逍身子一矮,大刀从他头上划过,回肘重击在那人的胸口。

    他这一下催动内力,势大力沉,那人惨叫一声,口喷鲜血,已经倒飞出去。

    秦逍连杀三人,却瞧见丁子修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刀,猿猴一般跳过来,手中大刀连连砍出,劲风呼呼,刀风犀利。

    他这一顿狂砍,却是让秦逍连退数步。

    边上箭手虽然再次弯弓搭箭,但投鼠忌器,一时间也不敢放箭,而且心中都是怀疑,就算自己的箭射出去,眼前这个怪物似乎箭矢不入。

    凭心而论,仅以刀法而言,秦逍自问不是丁子修的对手。

    此人刀法变招极快,而且力道十足,出手又狠,秦逍一时间被逼得连连后退。

    但他最恐怖的地方,便是一旦盯住了对方任何一处,对方只要有一丝丝的破绽露出来,便是他出手之时。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丁子修连攻十余刀,自然也看出来,秦逍的刀法实在称不上有多精妙,比之自己弱出不少。

    他先前还被秦逍宛若天神般的身手所惊住,这时候探出秦逍的虚实,信心倍增,攻势更猛,只盼将秦逍斩于刀下,以壮士气。

    宇文承朝将秦逍丢出包围圈,脚尖一挑,将自己的那把刀挑起来,重新握刀在手。

    宁志峰此时已经是险象环生,力拼之际,腿上又被人趁机砍了一刀,胖鱼和大鹏那边虽然也斩杀了数人,但面对似乎无穷无尽的山匪,显然也是十分吃力,大鹏的后背被砍一刀,衣衫破裂,血肉模糊。

    陈芝泰两只斧头虎虎生风,只是没能伤到一人,反倒是被人在他屁股上扎了一枪,好在他皮肉结实,体质极佳,强自撑住,而山匪的目标主要是宇文承朝这边,毕竟谁要是能摘下大公子的首级,立马就能成为三当家。

    宇文承朝已经满是鲜血,他虽然没有受伤,但已经斩杀六七人,鲜血俱都喷溅在他身上。

    此时他唯一的指望就只能是秦逍。

    但偏偏面前都是黑压压的人,根本瞧不见秦逍那边状况如何。

    秦逍被逼退六七步,看上去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丁子修脸色狰狞,杀意浓浓,大喝一声,又是一刀斜劈下来,本以为秦逍定要后退,却不料秦逍竟也低喝一声,不退反进,丁子修意外之余,心知不妙,电光火石之间,刀光匹练,丁子修惨叫一声,握刀的手臂已经齐肩被砍断,断臂处血水喷出,秦逍却已经一个闪身,绕到丁子修身侧,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冷声道:“让他们住手,否则立刻砍下你脑袋!”

    附近的山匪大惊失色。

    秦逍如天神般从重围飞出,长矛如电,身法如鬼,利箭中而不伤,在明显落於下风之时,却陡然出手,一击必中,砍断丁子修的胳膊,旁边瞧见这一幕的山匪们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是个怪物,否则怎能有如此神通!

    兵刃弓箭虽然在手,但山匪们都已经没有了出手的勇气。

    擒贼擒王,对于一群乌合之众来说,一旦斩其首,那么斗志在瞬间就会崩溃。

    火光之下,秦逍手中的那把刀冷光灼灼,那股寒意似乎在瞬间就侵袭到所有人的身体里。

    长刀一横,虽在虎穴,但秦逍的手却稳健异常,这一次没有丝毫的慌乱,整个人如同磐石一般,岿然不动。

    丁子修捂住断臂,难止鲜血,却咬牙不吭声。

    “丁子修已在我手,都住手!”秦逍大吼一声,声音虽然还稚嫩,但却传遍四周。

    虽然不少山匪正与宇文承朝等人血战,并无注意这边,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到这边的动静,循声看过来,只见到大当家被刀架住脖子,断臂喷血,整个人狼狈不堪。

    群匪大惊失色,不少人转身向秦逍这边冲过来,但很快都停下步子,不敢上前。

    突发变故,很快其他山匪也惊觉。

    大当家被擒,山匪们一时不知所措,瞧见同伴跑过去围住秦逍,也都纷纷跟上。

    宇文承朝遥望过去,这时候终于看见秦逍拿刀架住了丁子修脖子,惊喜交加。

    秦逍拼死一搏,前去刺杀丁子修,宇文承朝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但那是唯一的办法,却没有想到,秦逍竟然真的拿住了丁子修。

    他几近虚脱,但知道此刻反而是最为紧要的时候。

    丁子修被擒,固然是群盗无首,这些山匪一时不知所措,但他明白,一旦这中间有凶悍之辈,不顾丁子修死活,引起骚动,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见宁志峰还能撑住,不敢耽搁,迅速冲过去,握刀跑到秦逍身边,大声道:“诸位弟兄都听着,此时鸡公峡已经被上千官兵包围,他们的目标,只是丁子修。我知道你们都是迫于无奈,才落草为寇,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你们幡然悔悟,我以宇文家大公子的身份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对你们从轻处理,绝不会伤到你们的性命。”

    许多人自然都知道宇文承朝乃是宇文家大公子,但却不知有大批官兵杀过来,听得鸡公峡被上千官兵围住,不少人都是大惊失色。

    “大公子宅心仁厚,有口皆碑。”胖鱼心知宇文承朝是要稳住人心,也从人群中挤过去,大声道:“你们若是伤了大公子,会面临怎样的后果,难道你们不清楚?幸好大公子安然无恙,他既然宽恕你们,你们自然不用担心。”刀锋指向丁子修:“此人与大公子有私仇,利用你们伤害大公子,你们就甘心为他所利用?”

    他话声刚落,便听一个声音道:“给老子滚进去。”众人都是一怔,循声瞧过去,却见三当家陈芝泰一手抓着张树宝后脖子,一手拎着一只大斧子,径自到了宇文承朝身边,向宇文承朝邀功般道:“大公子,这家伙想跑,被我抓回来了,你看怎么收拾。”

    大当家被刀架住脖子,二当家则被三当家抓过来,山匪们最后一丝斗志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人已经将手中的兵器丢过来,跪倒在地:“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

    这几人一跪下,其他人哪敢犹豫,叮叮呛呛一阵响,大刀长矛丢了一地,便是那几名箭手也将弓箭丢出来,纷纷跪地乞降。

    秦逍表面镇定自若,但心里一根弦一直紧绷着,也是异常紧张。

    如同宇文承朝所想一般,秦逍也担心这些人不顾丁子修死活,若是真的群起攻之,几人便再无幸免的可能。

    等到群匪丢下兵器,他心头一颗石头才落下去,晓得大局已定,大家的性命应该算是保住了,这时候才感觉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将衣服都已经浸湿透。

    丁子修强忍胳膊剧痛,微扭头,看向身边的秦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逍!”秦逍淡淡道:“一个普通人!”

第一二二章 审讯

    丁子修自然不相信只是个普通人,断臂依然在流血,但他却还是咬牙坚忍。

    “胖鱼,先给他止血。”宇文承朝见大局已定,也是松了口气,不过瞧见丁子修断臂处鲜血直流,心知若是这般下去,丁子修必然会以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宇文承朝当然不是在乎丁子修的死活。

    只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口供之前,宇文承朝自然不愿意让他就此死去。

    胖鱼自然明白宇文承朝的心思,从怀中取出止血上药,丁子修却已经笑道:“大公子准备如何发落我?”

    “你应该知道结果。”宇文承朝冷冷道。

    丁子修笑道:“我知道你想亲手杀了我,如此便可以威名远播,只是很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丁某的性命,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丁子修淡淡道:“事到如今,我虽然无法选择活下去,可是如何去死,那就由我做主。”

    宇文承朝一怔,但立马明白过来,惊声道:“小心他......!”

    却见得丁子修脸上猛地一变,宇文承朝速度快极,抢上前去,掐住丁子修的腮骨,但一股鲜血已经从丁子修口中喷出来。

    秦逍也是吃了一惊,便是那些已经投降的山匪也都是骇然变色。

    咬舌自尽!

    秦逍万没有想到丁子修竟然如此狠厉,竟然咬舌自尽。

    丁子修自然明白,落入宇文承朝的手里,断无活命的道理,一时半刻活下去,无非是宇文承朝想要对他刑讯逼供,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却偏偏不给宇文承朝这个机会。

    宇文承朝见此情状,知道回天无力,心下骇然。

    他本以为已经生擒了丁子修,那么无论利用什么方法,都要从丁子修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却哪曾想这悍匪比他想的还要凶狠,断然咬舌自尽,不给他任何逼问的机会。

    直到丁子修的身体软倒在地上,宇文承朝也没能回过神来。

    胖鱼理解宇文承朝现在的心情。

    这就像历经千辛万苦找到的珍宝,刚刚看到,珍宝就摔成粉碎,对宇文承朝来说,这当然是懊恼至极的事情。

    “大鹏,你和陈....陈芝泰去吊桥。”胖鱼知道看似大局已定,却也不是万无一失,只有等袁尚羽的兵马过了吊桥,那才是大功告成:“让他们迅速过来。告诉袁统领,山上只要是缴械投降的人,都不要伤害他们。”

    他这话其实也是告诉在场投降的山匪,只要老老实实投降,就不会有性命之虞。

    大鹏也不耽搁,让陈芝泰跟着一起去接应袁尚羽。

    “其他人都原地待命。”胖鱼大声道:“大公子一言九鼎,只要投降,绝不会有任何人伤害你们,可是谁要是冥顽不灵,那就没有人保得住。”低声道:“大公子,先进屋休息一下。”

    宇文承朝回过神,见胖鱼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几人押着二当家张

    树宝进了丁子修那间木屋,屋里陈设简单,胖鱼等几人进屋后,这才关上门,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大公子,咱们就在这里等候,袁统领很快就会带人赶到。”

    宇文承朝点点头,抬头看向宁志峰,见矛尖兀自留在他肩头,问道:“疯子,你情况如何?”

    “问题不大。”宁志峰坐在地板上,叹道:“幸好王逍身手不凡,否则咱们今晚只怕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宇文承朝叹道:“是我刚愎自用,太过自信,连累了你们.....!”

    “大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宁志峰以为宇文承朝误会,忙解释道:“我是说......!”

    “我明白。”宇文承朝笑道:“好在大家虽然有受伤,却无性命之虞,我心稍安。”扭头看向秦逍,见秦逍正拿刀守着二当家张树宝,靠近过去,盯着张树宝道:“你想死想活?”

    张树宝当然没有丁子修那般骨气,脸色惨白,抬手拭去额头冷汗,声音发抖:“大.....大公子,我没有杀过人,只是.....只是被迫在丁子修手底下做事,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您.....!”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老实,我可以留你狗命。”宇文承朝不和他啰嗦,直接问道:“丁子修为何会事先埋伏?当真是他料到我们会过来?”

    张树宝眼角抽动,嘴唇张了张,秦逍的刀锋却已经贴在他喉咙处,冷冷道:“大公子问话,有一字欺瞒,立刻斩杀!”

    张树宝忙道:“不敢。”犹豫一下,才道:“大公子,几天前有人上山,让人送了一份信笺给丁子修,丁子修看过那份信函后,当夜过桥,后来之后,就和我说,官兵最近要对鸡公峡下手。”

    宇文承朝和秦逍对视一眼,道:“果然是有人泄露了计划。”

    秦逍之前也寻思丁子修不可能有那等智慧,竟然料敌于先,设下如此周密的圈套。

    “信函里写的是什么?”

    “小的不知道,真不知道。”张树宝道:“丁子修看信的时候,我确实在旁边,但他没有给我瞧一眼,看过之后,直接丢进火盘里烧了。”

    宇文承朝皱眉道:“那他去见什么人,你也不知道?”

    “不知。”张树宝微微摇头:“后来我听吊桥那边的人说,那人用黑色的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而且还带着面具,让人将信函送给丁子修的时候,还说必须要直接交到丁子修手中。”

    “丁子修当夜离开,应该是去见那人。”胖鱼此时已经过去为宁志峰处理肩头的矛尖,低声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当晚从那人口中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张树宝道:“第二天,他就派了陈芝泰下山抢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故意提醒陈芝泰,官道这几天回头粮队经过。”顿了顿,才继续道:“丁子修知道陈芝泰头脑简单,立功心切,若是看到粮队,定然入彀。”

    “你们知道陈芝泰头脑简单,所以故意让他落入圈套。”

    “不仅仅

    是这样。”张树宝道:“陈芝泰贪生怕死,一旦落入你们手里,一定会反叛,会将山里的情况全都交代出去。”犹豫一下,才道:“陈芝泰是丁子修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人,他贪生怕死,却又对山里的情况十分清楚,最要紧的是,他是山里为数不多可以随时见到丁子修的人。丁子修步步算计,算准大公子一定会中圈套,也一定会.....会利用陈芝泰接近他。”

    宇文承朝冷笑道:“丁子修自称对我十分了解,看来倒也没有说错。在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身边的朋友,恰恰是对你恨之入骨的敌人。”

    “所以丁子修设下埋伏,就等着大公子自投罗网。”张树宝道:“幸好.....幸好大公子智谋过人,身边有.....有这少年英雄,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

    “我再问你,不久前,宇文家在祁连山下的马场被劫,可是丁子修派人所为?”宇文承朝打断道。

    张树宝立刻摇头道:“绝无此事。丁子修确实对宇文家心存仇恨,但他也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宇文家的对手,他一心想要积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再.....再对宇文家发难。”

    “张树宝,我劝你还是说实话。”胖鱼在旁冷声道:“你说丁子修要积蓄实力坐等时机,他能等到什么时机?你说,马场是不是你们所劫?”

    “大公子,搜遍鸡公峡,也找不出十匹马。”张树宝苦着脸道:“我们真的没有抢劫马场。”

    宇文承朝神色更是凝重,问道:“你说丁子修要等待时机成熟,那是什么意思?等待什么时机?”

    “丁子修没有说。”张树宝道:“他为人狡诈,有很多事情都不会和我们讲。你们也看到了,他和陈芝泰义结金兰,但其实只是将他当一条狗使唤,根本没有将他当做兄弟看。我在他眼里,也只是一条狗,能做点事就留着,哪天没有用了,翻脸不认人的。”

    屋内沉寂片刻,忽听宁志峰闷哼一声,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却是胖鱼从他肩头将矛尖拔了出来,伤口处血肉模糊,胖鱼拿过一只酒坛,道:“忍住了!”将酒水洒在伤口处。

    宁志峰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却还是咬牙忍着,胖鱼动作利索,迅速清洗伤口,尔后敷上了伤药,有用布巾绑住,这才松了口气,道:“歇上一个月,保证你恢复如初。”

    宁志峰也是抬手抹去脸上冷汗,笑道:“胖鱼,回头请你喝酒。”见宇文承朝脸色凝重,低声道:“大公子,如果马场被劫不是丁子修所为,那......!”

    宇文承朝没有接话,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出了门去,几人正不知宇文承朝要做什么,很快却见他拿了几把刀进来,丢在地上,向胖鱼道:“胖鱼,你对兵器颇为熟悉,仔细看看,这些刀有什么蹊跷。”

    胖鱼挪过去,拿刀在手,知道这是方才那些山匪所用的大刀,细细看了看,脸色难看起来,皱眉道:“大公子,事情不对啊!”

第一二三章 触目惊心

    宇文承朝淡淡道:“你看出来了?”

    “这不是普通的刀。”胖鱼横拿大刀:“锻造出来不超过三年。”赫然看向张树宝,寒声问道:“你们的兵器都是从何而来?”

    张树宝一愣,但还是答道:“都是.....都是丁子修弄来,具体的来路,我也不知道。”

    “你这二当家还真是屁用没有。”宇文承朝叹了口气:“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知道,你刚才还说,要是没用,那就翻脸不认人,二当家的,我现在是不是该和你翻脸了?”

    张树宝脸色立变,急道:“大公子,这些兵器确实是丁子修弄过来,刀库里还有不少,小人.....小人可以带你们去看。”

    宇文承朝和胖鱼对视一眼,问道:“刀库在哪里?”

    “就在后面的山洞里。”张树宝道:“小人现在.....现在就带你们去。”

    宇文承朝向秦逍递了个眼色,秦逍明白意思,收起刀刃,扯起了张树宝,张树宝抬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冷汗,走到后面,推门出去,几人跟在后面,往前走出一段路,拐进一条山径,走了小片刻,前面果然出现一处山洞,大门锁着,胖鱼上前砍开了门锁,踹开大门。

    秦逍抬脚踢在张树宝屁股上,道:“你先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状况,让张树宝先进去探路自然不会有错。

    胖鱼见到山洞边上有火把,只是没有点火,取了火折子,引着火把,握在手中,跟在张树宝身后,其他几人跟着鱼贯而入。

    火光之下,往前只走七八步,便瞧见里面十分空阔,靠着墙壁,竟然堆放着几十口大木箱。

    宇文承朝握刀上前,撬开了其中一只箱子,胖鱼举着火把凑近过去,箱子上面盖着一层干草,宇文承朝将干草撩开,只见下面赫然装着满满的刀具。

    连续撬开几只箱子,除了大刀,还有许多矛尖,这些矛尖只需要套上矛杆,立刻就能变成长矛。

    秦逍看在眼里,亦是觉得触目惊心。

    西陵早在多年前就实施了刀狩令,民间不得私藏兵刃,否则将以谋反罪论处。

    即便是农耕的铁具,地方上也会严格管理,究其原因,西陵门阀也确实是担心地方刀具流通,若是百姓生事,有兵器在手,很可能会酿成剧变。

    西陵锻造兵器的矿石都掌握在门阀手中,即便是锻造铁具的铁匠铺,出售农具的铁器铺,在官府也都是严格登记,对刀具的管制甚至比关内还要严苛许多。

    那些啸聚成盗的山匪,即使手中有兵器,也大都是一些抢夺而来的农具铁器,斧头锄头镰刀居多,即使有一些大刀长矛,那也是当年战乱时候流落民间被私藏起来的兵器,大多数都已经被收缴。

    这山洞几十箱兵刃,有近千把大刀,更有上千矛尖,从数量上来说,在西陵这个对兵器管控极严的地方,简直是骇然听闻。

    秦逍虽然对兵器

    没有太深的了解,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大刀锋利非常,绝不可能是流失民间多年的兵器,只能是近年锻造出来的新具。

    宇文承朝脸色此时已经凝重非常。

    “大公子,看来事情比我们料想的还要严重。”胖鱼也是紧锁眉头:“要打造这么多的兵器,需要大量的矿石,而且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丁子修没有那个能耐自己锻造。”

    宇文承朝微微颔首,盯住张树宝问道:“你和丁子修认识多久?”

    “其实也就一年前才认识。”张树宝苦笑道:“在下只是落魄文人,那次有了难处,刚好遇见丁子修,他出手慷慨,帮我解了围,我当时以为他为人豪爽,和他聊了半天,才知道他落草为寇,是个山大王。他劝我一起上山,吃喝无忧,我那时候无路可走,实在没办法,只能跟着他一起上山。当时他不在鸡公峡这边,藏在另一处山头,那时候他手里不过四五十号人,不过手里就已经有了不少兵器储存。”

    “这些兵器最长的也不出三年。”胖鱼道:“后来是否还有兵器送来?”

    “有。”张树宝道:“丁子修暗中收揽部众,人渐渐多起来,他选中鸡公峡落脚,觉得这里易守难攻,是个好地方。我们转移到这里,还不到一年时间,中间丁子修带人两次运来兵器,每一次都有十多箱,我私底下询问和他一起运来兵器的手下,想知道兵器到底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宇文承朝立刻问道。

    “他们每次都是天黑之后才下山,赶到地方,就已经有箱子放在那里。”张树宝解释道:“两次拉箱子的地方不同,但都离鸡公峡不远,而且发现箱子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看守箱子,丁子修每次都知道箱子所在,到了地方,立刻装车,连夜运回来。”顿了顿,才道:“山上库存这么多兵器,我心里也一直很奇怪,在西陵要弄到这么多的兵器并不容易,而且山上只有那么点人,库存这么多兵器,似乎.....似乎没有必要。”

    宇文承朝微一沉吟,才道:“疯子,你带他出去。”

    宁志峰拿着一把刀,押着张树宝出了山洞。

    “胖鱼,你怎么看?”宇文承朝想了一下,才问道。

    “事关重大。”胖鱼肃然道:“大公子,背后的阴谋,只怕比我们想的要严重得多。”指着眼前堆起的木箱子道:“这里的兵器,足够拉起一支上千人的队伍,能够给丁子修提供这么多的兵器,至少幕后之人觉得可以控制丁子修,否则也不会如此慷慨。”

    秦逍道:“大公子,丁子修也许只是冰山一角。西陵遍地山陵,有多少人藏在山中,又有多少兵器散落库存在西陵各地,数目也许比我们想象的要庞大的多。”

    “王逍说到点子上了。”宇文承朝神色凝重:“丁子修这里的兵器就足够拉起上千人,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一旦同时暴乱,后果.....不堪设想!”

    西陵门阀对山匪马贼不太在意的缘故,除了这些人各自为战,最

    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兵器来源,也没有银两支撑,不过是一些小鱼小虾,哪天门阀心血来潮,随时都可以捏死他们。

    但宇文承朝现在发现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简单。

    能够提供这么多精炼的兵器,也就证明幕后之人实力雄厚,既然能支援兵器,当然也可以提供银两,有了银两可以招募人手,有了兵器就可以随时暴乱。

    丁子修手头上的物资可以招募上千人,这是今日发现这里的秘密才知道,那么还有没被发现的地方,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兵器的来源,一定要查清楚。”胖鱼肃然道:“大公子,这些人储存如此数目的兵器,已经不只是为了打家劫舍,一定是为了暴乱。他们暴乱的目标,只能是冲着官府,说的更明白些,就是冲着宇文家来的。”

    宇文承朝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大刀,火光之下,大刀闪着寒光。

    “胖鱼,这肯定不是兀陀人的刀。”宇文承朝忽然道。

    胖鱼点头道:“正是,兀陀人的锻造技术与我们完全不同,我可以肯定,这绝非兀陀人提供,也绝不会是图荪人提供。”顿了顿,又道:“昆仑关进出货物都会严格检查,就算兀陀人想要将兵器送进来,那也不可能做到。”

    “不错,这些兵器不可能来自西边。”宇文承朝皱眉道:“难道.....会是从关内而来?”

    胖鱼微一沉吟,才摇头道:“大公子,私运兵器,等同谋反,大批量地将兵器从嘉峪关内运过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如何能够通过嘉峪关?”

    “如果真的能做到,幕后之人还真是手眼通天。”宇文承朝冷笑一声:“这些兵器,如果不是来自关外,也不是来自关内,那又从何而来?难道在西陵的地面上,还有人暗中向乱匪提供兵器?”

    胖鱼嘴唇微动,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秦逍却明白,有实力在西陵提供这么多兵器的势力实在不多,恐怕也只有西陵三大门阀可以做到。

    但谁又敢做这样的事情?

    “大公子,有一件事情很奇怪。”秦逍想了想,才轻声道:“之前张树宝说过的一句话,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记得?他说丁子修自知没有实力与宇文家相抗,所以暗中积蓄实力,等待时机再行发难。”

    “他是这样是。”宇文承朝点点头。

    “先前我还以为这是丁子修随口说的一句话。”秦逍轻声道:“可是这里库存这么多兵器,再回头想那句话,应该是大有深意。也就是说,丁子修可能真的在等待时机,而且他觉得那时机一定会来临,也一定有机会对宇文家发难。”看着宇文承朝:“他的自信,是不是就与提供这批兵器的幕后真凶有关系?幕后也确实有人密谋着对宇文家甚至是整个西陵门阀不利?”

    宇文承朝若有所思,胖鱼也微微颔首,但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不对,如果当真如此,丁子修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第一二四章 幕后阴影

    宇文承朝将大刀丢回木箱,道:“你是说他没有忍耐,提前动手?”

    “如果他真的在等待所谓的良机,就不该轻举妄动,更不该设下圈套让大公子落入陷阱。”胖鱼道:“这里库存这么多兵器,而且鸡公峡距离府城不过百里之遥,将落脚处选择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丁子修是以府城为目标。如果幕后之人真的手脚通天,暗中在西陵布局,丁子修就应该知道,时机未到,若是他轻举妄动,只能破坏计划。”

    “因为他的踪迹已经暴露。”宇文承朝低声道:“又或者说,他的运气实在很不好,一个意外打乱了他的阵脚。”

    胖鱼道:“大公子是说劫掠马场之事?”

    “胖鱼,我们是如何知道丁子修藏身在鸡公峡?”宇文承朝问道。

    胖鱼想了一下,才道:“马场被劫之后,侯府那边认定是丁子修所为,老侯爷下令孟舅爷派人搜找丁子修的下落。”

    “所以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孟舅爷所提供。”宇文承朝冷笑道:“也正是因为我们得知丁子修劫了马场,又得到他落脚之处,所以才会商议出对策,要将鸡公峡剿灭。”

    胖鱼点点头。

    “我再问你,丁子修知不知道我们要剿灭鸡公峡的消息?”宇文承朝看着胖鱼问道。

    胖鱼没有犹豫:“张树宝交待,之前有人与丁子修暗中联系,而且精心布局,他对我们攻打鸡公峡的消息自然是了若指掌。”

    “这就对了。”宇文承朝冷冷一笑:“丁子修得知我们要围剿鸡公峡,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在我们还没有动手之前,立刻弃山而走,但他一定要带上这里的兵器,否则就会暴露我们本不知道的秘密。第二条道路,就是留在山中,坚守鸡公峡,自信凭借天堑,我们奈他不何。”

    “他选择了第二条路。”

    “确实选择了第二条路,但第二条路,也同样有两个选择。”宇文承朝缓缓道:“要么死守鸡公峡,绝不下山,就等着我们打到山上。要么就是设下圈套,引诱我进陷阱。”

    胖鱼道:“他对大公子恨之入骨,有机会杀死大公子报仇,所以冒险一搏。”

    “正是。”宇文承朝道:“如果不是王兄弟绝境反杀,丁子修的计划就能够成功。”微微一顿,道:“所以他设下圈套,主动引诱我们上钩,并不是破绽,而是在周密计划,我刚才说过,因为他的运气不好,遇上了王兄弟,让他本来十分周密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破绽,也因此才会被我们发现这里的秘密。”看向秦逍,道:“如果不是王兄弟,我们莫说发现这里的刀库,就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秦逍微微拱手,知道这时候定要居功不自傲,显得谦逊一点才好。

    “大公子,从马场被劫,到今天我们落入陷阱,是否一早就是设计好的圈套?”胖鱼犹豫一下,终是道。

    秦逍心知胖鱼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话,那就真的是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否则以胖鱼谨慎的性格,绝不会轻易出口。

    “如果一切都是孟舅爷在背后所为,事情确实可以说得通。”宇文承朝目光锐利,目含杀机:“我一日不死,他心中一日不安。先是雇佣图荪人袭杀我们,没有得逞,迅速改变方法,与丁子修联手设下了圈套。”

    胖鱼神情冷峻:“大公子,事实如果真是这样,孟舅爷对你步步杀机,此事一定要禀报老侯爷.....!”

    “没有证据,如何证明是他背后所谋,又如何向父亲禀报?”宇文承朝握拳道:“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无证据在手。本来我此番是想抓住丁子修活口,从他口中审出证据来,只是没想到此人竟咬舌自尽......!”

    “这样看来,孟舅爷和丁子修暗中早有勾结。”胖鱼若有所思:“那么这里的兵器......!”

    宇文承朝摇头道:“不是他,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哦?”

    “马场和侯府的财权几乎被他们掌控,但锻造兵器,他们却无法染指。”宇文承朝淡淡道:“兵器的锻造,需要都护府的许可,大小锻造处,都在都护府登记造册,多打造一件兵器,那也是谋反之罪。”

    胖鱼微微颔首,道:“仅仅丁子修这边的兵器,便需要大量的矿石,要调拨大批矿石,还要暗中打造兵器,根本无法隐瞒,孟舅爷也没有这个胆量。”

    “所以这本是两件事情。”宇文承朝道:“丁子修与孟舅爷那边有勾结,他们的目的,都是要除掉我。孟舅爷以为丁子修是他借刀杀人的工具,却不知道他反被丁子修所利用。孟舅爷应该不知道丁子修暗中储存着大量兵器,他以为丁子修只想要我的脑袋,却不知道丁子修和他背后那人,很可能是要整个宇文家族的脑袋,包括他孟广初在内。”

    秦逍心想如今这事情看来是越变越复杂。

    之前只以为是宇文家内部争权夺势的斗争,但现在却已经出现了更为惊人的势力。

    丁子修潜藏在宇文郡境内,明显是准备暴乱,在他背后,到底是何人布此大局?除了丁子修之外,还有多少人卷入其中?

    凭心而论,秦逍对西陵门阀没有任何好感。

    他在都尉府的时候,面对的敌人就是甄侯府,三大门阀之一。

    门阀的存在,让西陵几乎成为大唐的法外之地,这些人搜刮民脂民膏,门阀子弟骄纵跋扈,大唐的律法,在西陵虽然名义上还存在,但只要涉及到门阀子弟,律法等同于摆设,毫无用处。

    如果丁子修背后的势力是想铲除西陵门阀,秦逍还真不觉得有什么错。

    宇文承朝对他不错,他也将宇文承朝视为朋友,可是这却绝不代表他内心里接纳门阀的存在,几年来受到韩雨农和孟子墨的影响,秦逍一直认为门阀就是长在西陵身上的毒瘤,毒瘤不清,百姓永远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宇文承朝和胖鱼交谈之时,秦逍并没有多言,心中却是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不是先认识宇文承朝,而是先认识了丁子修,未必不会跟着丁子修一起与门阀势力作对。

    宇文承朝自然不可能知道秦逍的心思,一时也猜不到丁子修背后的靠山到底是何方神圣,出了山洞,还没回到丁子修那间木屋,便见到前面一群人匆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少公子宇文承陵,见到宇文承朝,显出欢喜之色,快步上前来,道:“大哥,你没事就好,我可担心死了。”

    宇文承朝见少公子身后跟着白虎营的兵士,这才踏实下来。

    袁尚羽既然带了人马过桥,那么鸡

    公峡也就完全在掌控之中。

    “情况如何?”秦逍见大鹏跟在宇文承陵身后,立刻问道。

    大鹏上前道:“大公子,陈芝泰过去之后,让人放下了吊桥,袁统领立刻带人冲过来,山匪们不敢反抗,俱都弃械投降。如今山上的土匪都已经缴械,袁统领让人收缴了兵器,不过遵照大公子的吩咐,并没有伤害他们,只是将他们全都绑了。”

    “如此甚好。”宇文承朝也不废话,快步前行,宇文承陵见他没和自己说一句话,颇有些尴尬,却还是跟在后面。

    袁尚羽下令将上百名匪众绑了起来,兵器也收缴堆在一起,见到宇文承朝过来,袁尚羽也迎上前去,拱手道:“大公子!”

    宇文承朝知道自己临时改变计划,差点死在这里,心有余悸,却也有几分惭愧,拱手道:“袁统领,我临时改变了计划,想要直接擒拿丁子修,差点酿出大祸.....!”

    “卑将已经知道。”袁尚羽叹道:“大公子,恕卑将直言,于公于私,你都不该如此,万一你有个闪失,卑将万死莫恕。好在大公子吉人天相,有惊无险,这才是庆幸之事。”

    “这不是吉人天相,这是我命不该绝,身边有王逍。”宇文承朝向秦逍招手道:“王逍,过来!”

    秦逍立刻凑过来,宇文承朝拍了一下秦逍肩头,向宇文承朝笑道:“袁统领,我给你们白虎营送去的可是天大宝贝,幸亏他已经晋升为骑校,否则这次立下的功劳,我都不好开口向你求赏。”

    “大公子笑话了。”袁尚羽笑道:“王逍年纪轻轻,却才能出众,在白虎营再历练几年,定能担当大任。”抬手揪着自己的虬髯,看着秦逍似笑非笑道:“王逍,你虽然立功,可是我还真不好赏你。你已经是骑校,再要晋升,就要将苏副统领从位子上拉下来。”

    “不敢!”秦逍心想老子入营这才几天,苏晁在白虎营根深蒂固,自己做一个骑校还勉强能待下去,若真的取代了苏晁的位置,恐怕营中许多人都要视自己为仇敌。

    他从没有想过在白虎营长期待下去,顺顺利利再撑一段时间,找个借口离开就好,倒也不用因为晋升树敌。

    而且袁尚羽的口气,显然也并不会真的让自己取代苏晁。

    好在袁尚羽已经转变话题道:“大公子,丁子修自尽,听说二当家张树宝已经被擒,带回去交给都护府处置就好。不过.....那位三当家陈芝泰自称为大公子立下汗马功劳,还说大公子会重重赏他,我不好处理,请大公子发落。”扭头道:“带陈芝泰过来!”

    “大公子,冤枉啊!”陈芝泰人还没到,就已经嚎叫起来:“我弃暗投明,帮你们抓了张树宝,还帮你们放下吊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实在不仗义啊,行走江湖,要讲信诺,我陈芝泰义字当头,你们不能坑害好人啊。”

    嚎叫声中,只见双臂被反绑的陈芝泰被两名兵士推了过来。

    宇文承朝淡定自若,看了秦逍一眼,道:“王逍,之前他劫掠粮队,是你拿住了他,如何发落,交给你来决断。”

    “大兄弟,高抬贵手啊。”陈芝泰立刻看向秦逍,“我和你们同生共死,你可不能不仗义啊!”

第一二五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秦逍也不看陈芝泰,只是拱手道:“大公子,此人两面三刀,出卖他人对他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人品着实不怎么样......!”

    他还没说完,陈芝泰就已经变色,急道:“大兄弟,我是让你给我说好话,你怎么反倒落井下石呢?”

    “哦?”秦逍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才反应过来,道:“我差点忘记是你,这.....哎,大公子,虽然陈当家的人品不怎么样,但这次也算是弃暗投明,咱们言而有信,也不好食言。”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显得很为难。

    陈芝泰见状,心里有些恼火,毕竟自己从头到尾出了那么大的力气,在他心里,官兵打下鸡公峡,自己才是真正的第一功臣,如今秦逍为自己说好话,还显得那样为难,忍不住道:“大兄弟,你要不想求情就算了,不用那么为难。我带你们很坦诚,可是你们一点也不真诚。”微仰头,向宇文承朝道:“大公子,我也不求人了,你想怎样发落,悉听尊便。”

    宇文承朝淡淡笑道:“王骑校说的不错,既然有言在先,自然不会食言。陈芝泰,这次幸亏你弃暗投明,以前的罪责,我就不追究了。回头赏你一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陈芝泰这才松口气,回头道:“大公子都不追究了,还不给我解开绳子?”

    兵士见宇文承朝微点头,解开绳子,陈芝泰活动了一下手脚,脸上堆笑,拱手道:“多谢大公子!”想到什么,往宇文承朝靠近两步,低声道:“大公子,您....您还答应了我一件事,不知.....不知你可还记得?”

    “答应你一件事?”宇文承朝有些疑惑,还真想不起来。

    陈芝泰顿时有些急,心想之前你可是答应好的,拿下鸡公峡之后,可是要将二夫人赏赐给我,别的事情倒也罢了,这事儿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脑子里一想到二夫人风情万种的俏模样,陈芝泰还真担心被别人占了去,冲着秦逍使了使眼色,道:“大兄弟,你可记得?当时你在场的?”他虽然脸皮很厚,但此刻周围都是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宇文承朝索要二当家的女人,终究觉得不好意思。

    “不记得了。”秦逍摇摇头:“我只记得大公子说过,你要立下功劳,可以饶你不死,再赏你些东西,大公子难道还答应你别的事情了?”

    宇文承朝倒是没有心思和陈芝泰一直纠缠下去,向大鹏吩咐道:“大鹏,你带人到丁子修的屋子里,掘地三尺,不要放过任何一处地方,给我好好搜找,有什么书函之类的东西,立刻交给我。”又向袁尚羽道:“袁统领,屋子后面有一条小山路,一直走过去,会有一处山洞,里面存有大量兵器,你带人去看一下,那些兵器你看看如何处理更好。”

    “大量兵器?”袁尚羽脸色一紧,知道事有蹊跷,也不废话,迅速带着几名部下往后面山洞去。

    山洞藏有大量兵器,宇文承朝知道事关重大,必须要让袁尚羽看明白,而且

    回去之后,也要将此事向老侯爷详细禀报。

    陈芝泰见大公子和自己说了一半,忽然不再理会自己,反倒是和袁尚羽转变了话题,心中焦急,只以为大公子说过的话可能不认账,凑在宇文承朝边上,厚着脸皮道:“大公子,您看我的事.....!”

    “你去和王逍说清楚,有什么事儿交给他办。”宇文承朝挥挥手,心中却想着丁子修背后既然有人提供兵器,双方就很可能会联络,也不知道在丁子修的屋里能否找到一些相关的线索。

    他转身到木屋外,大鹏已经带人在屋里搜找,胖鱼也主动进去找寻。

    “大兄弟,你当真不记得了?”秦逍也在寻思丁子修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陈芝泰挤出笑容凑上来:“你想想就能记起来,我提醒你一句,当时.....当时大公子还说了一句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情人终成眷属?”

    “是啊是啊。”陈芝泰眉开眼笑:“是不是记起来了?”

    秦逍皱眉道:“陈当家,你说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和上山剿贼有什么关系?我被你弄糊涂了。”

    “有关系啊。”陈芝泰心想老子都已经暗示成这样,你还记不起来,这就有点耍无赖了,干脆直白道:“大兄弟,我说的是二夫人,你们答应过的,要让我和二夫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行走江湖,一诺千金,你们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

    他话声刚落,秦逍还没说话,旁边就传来一个声音:“陈芝泰,你说什么?”

    秦逍回头看过去,见说话的却是二当家张树宝。

    弃械投降的匪众都被反绑双手,分成几处蹲在地上,由白虎营的精兵看守。

    张树宝此刻也被绑了双手,就蹲在边上那一群人中,本来低着头不敢吭声,忽然听到陈芝泰这边说的话,顿时火冒三丈,骂道:“你要和谁有情人终成眷属?你这个无耻小人,简直起这样卑鄙的心思。”

    陈芝泰一心想让宇文承朝这边履行承诺,没有在意张树宝就在边上,听到张树宝的叫骂,伸头瞧过去,见张树宝正一脸恼怒看着自己,老脸一红,有些尴尬。

    想要夺取别人的老婆,却偏偏被人家的男人听见,陈芝泰脸皮再厚,那也有些发烫。

    “陈芝泰,你这个狗贼,欺软怕硬,贪财好色,卑鄙无耻,两面三刀,终究不得好死。”张树宝毕竟是文人,出口成脏:“像你这种无耻小人,就算死了,那也要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陈芝泰本来还有些尴尬,可是一听张树宝妈的这样狠毒,怒气上涌,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张树宝衣领,面露凶色:“姓张的,你再骂一句试试?老子一拳打爆你的头,你信不信?”

    边上守卫的兵士也不阻止,只当看戏。

    张树宝见陈芝泰面露凶色,还真有些害怕,却还是忍不住道:“你.....你要做丑事,还不许人说?”

    “丑事?”陈芝泰怒道:“我实话告诉你,我和二夫人私下聊过,她是上了你的当,被你所骗,这才跟了你。她说你根本不算个男人,懦弱无能,早就看你不顺眼,她还说这一辈子唯一喜欢的人就是我,如果不是因为在山上能偶尔看到我,她早就走了。我和她情投意合,是真心相爱的,我们两情相悦,两个相爱的人历经艰辛,最后要在一起,这有什么错?你说,有什么错?”

    张树宝愕然,想不到陈芝泰将勾引二嫂这样的事情竟然说的如此义正词严。

    “再说了,你和丁子修那王八蛋利用我去做诱饵,事先竟然不告诉我,根本没将我当自己弟兄。”陈芝泰恨恨道:“你们不把我当兄弟,我自然也不将你们当兄弟看,我要和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谁也管不着。”

    “原来.....原来那贱人已经和你勾搭成奸。”张树宝想到自己头顶一片绿,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早知道,我就该一刀砍死她。”

    陈芝泰松开手,道:“我不是那种人,虽然我和二夫人相爱,但我们没有越雷池一步,以礼相待,没有你想的那样不堪。”显出得意之色:“不过我现在是大公子的人,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二夫人在一起,你要拿刀砍死她只是痴人说梦,反倒是你自己,回头被砍头的时候,我会给你送完断头酒。”

    便在此时,却听得哭哭啼啼之声传过来。

    秦逍抬头看去,只见十几名白虎营的官兵正押着五六个妇人过来,几名妇人显然是受了惊吓,惊恐不已,都是哭哭啼啼。

    “少公子,这是山里的家眷。”一名兵士见宇文承陵在场,上前禀报道:“她们自己说是被抢上山,还请少公子发落。”

    “每人发点盘缠,让她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宇文承陵淡淡道。

    陈芝泰见到那几名妇人出现,忙快步过去,仔细打量一番,向那几名妇人问道:“二夫人呢?”指着一名妇人道:“你不是在二夫人身边伺候的仆妇吗?怎么没见二夫人?”

    那妇人哭的更是大声:“二夫人....二夫人见到官兵过来,以为....以为他们要杀人放火,拿了包裹想找地方躲藏,可是.....可是慌张之下,不小心.....不下心失足,摔落到山崖下面去,那.....那是活不成了.....!”

    陈芝泰闻言,如五雷轰顶,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狰狞起来:“你.....你胡说,怎么可能,这.....这怎么可能?你一定看错了......!”

    “三当家,二夫人真的.....真的落下悬崖。”边上一名妇人道:“我们看的一清二楚,绝不会有错。”

    陈芝泰脸上肌肉抽动,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四周都是人,竟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四周众人虽觉这样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委实可笑,可是听他哭声凄然绝望,却又有一丝同情。

第一二六章 惊问

    秦逍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动了真情,还是因为到口的肥肉就这么没了心中委屈。

    不过当众嚎啕大哭,着实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走过去,轻拍了一下陈芝泰的肩头,还没说话,陈芝泰抬头看了秦逍一眼,泪涕横流,一把抱住秦逍大腿,边哭边道:“大兄弟,我和她两情相悦,本以为终于熬到头,得到大公子赏银,以后就可以和她好好过日子。谁知道她就这样去了,我心里好难过啊......!”

    “陈当家.....!”

    “别叫我陈当家。”陈芝泰立刻道:“我以后再不想和这里有瓜葛,你叫我陈老三就好。”随即继续哭起来。

    秦逍叹了口气,道:“逝者已矣,老三,你节哀顺变。”

    “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女人,就这么没了。”陈芝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甘心,好难过。”

    “天涯何处无芳草。”秦逍见他哭得伤心,蹲下来,劝道:“二夫人死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不过你也不能一直哭下去。这天下间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以后你总能遇见更漂亮的,说不定还能遇到真正喜欢的女人。你没能和二夫人在一起,只能说你们有缘无分,以后可以遇到真正有缘分的。”

    陈芝泰抹了一把眼泪,感激道:“大兄弟,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到天亮时候,山上重要的地方都搜找过,除了刀库,另有储存粮食的粮仓,还搜出几万两银子现银一些珠宝古董。

    宇文承朝做主,将搜出来的银两分出两部分,一部分赏赐给此番进剿鸡公峡的兵将,另一部分则是当作盘缠,分发给了投降的匪众,将其遣散。

    至若包括张树宝在内的几名山寨头领,自然不会轻易赦免,押送往奉甘府城,交给都护府处理。

    宇文承朝心里很清楚,山上大部分的匪众,都是迫于无奈才落草为寇,要是能够撑下去,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实际上这些人放下兵器,就是普通的百姓,对官府形不成太大的威胁。

    宇文承朝饶了他们性命,还发放盘缠归家,众匪心下自然也是感激。

    宇文承朝其实也明白,放回去的这些人,固然有不少会重新生活安分守己,但却也必定有些人还会落草为寇,不过他之前有言在先,弃械投降,便放他们生路,自然不会出尔反尔。

    如果他日这些人卷土重来,到时候再杀也不迟。

    到中午的时候,大部分匪众已经下山离开。

    袁尚羽则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将搜找到的兵器和粮食运下山,山上一些防御工事,一把火都烧了,黄昏时候,秦逍已经跟着宇文承朝一同下了山。

    之前袁尚羽已经派人回城调集车辆过来,天黑之前,几十辆车子赶到山下,货物装上车之后,宇文承朝叫过秦逍:“你带人护卫车队回城,我和袁统领先行回去,有事要去见父亲。”

    秦逍知道十有**是因为刀库的事情,宇文承朝显然意识到问题严重,所以要带着袁尚羽亲自去见老侯爷。

    “大公子放心,我会护好

    车队。”秦逍拱手道。

    宇文承朝拍拍秦逍手臂,向胖鱼道:“疯子受了伤,回城还要找大夫瞧瞧,胖鱼,你留下来跟着王逍一起护送车队回程,大鹏和疯子跟我一起回去。”

    胖鱼拱手称是。

    袁尚羽留下来五十名骑兵护送车队,其他兵士直接回营,自己则是跟着宇文承朝往府城方向去。

    天色已晚,秦逍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胖鱼骑马跟在旁边。

    这次围剿丁子修,虽然也死了不少人,但可以说是以最低的代价取得了胜利。

    虽然秦逍如何擒拿丁子修并非人人都知道,但大部分人却已经听说,如此顺利地剿灭山匪,只是因为王骑校擒住了贼首,居功至伟,如果不是王骑校拿住丁子修,想要如此顺利地攻下鸡公峡,几无可能。

    没有流太多血,而且还分到了不少赏赐,兵士们心中自然是欢喜,看秦逍的眼神和以前更是不同。

    秦逍却没有因为立下首功沾沾自喜。

    他反倒是心有余悸。

    如果自己出手失败,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山上的一具尸首。

    因为门阀与乱匪之间的厮杀,自己差点将命送在这里,秦逍只觉得很不值当。

    秦逍心知自己如果继续留在白虎营,自然会得到宇文承朝的器重,但是也很可能会因此而卷入宇文家的权势之争,他对这些实在没有多大兴趣,也晓得以后宇文承朝可能会让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宇文承朝等人已经将他当成自己人,但秦逍内心深处还真没有完全将宇文承朝当成自己人。

    他内心深处只觉得这辈子都很难和门阀子弟成为真正的朋友。

    如果不是觉得宇文承朝人品不错,待自己也算尊重,秦逍还真不愿意和宇文承朝这样的门阀子弟太过接近。

    秦逍有恩必报,对自己的朋友从来都是十分仗义,可是要真正成为他的朋友,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许是在市井之中见多了人情冷暖,也明白了人性之复杂,秦逍虽然平时待人和善客客气气,但却不轻易与人太过亲近,有时候他自己想想,可能是性情天生如此,但更可能的是他自由生长的环境,让他始终带有一种极为强烈的自己我保护意识。

    “王兄弟,今晚回城之后,先不急着回营。”胖鱼骑马与秦逍齐头并肩,见秦逍似乎在想什么,含笑道:“咱们还去揽月轩吃酒。”

    秦逍回过神来,扭头看过去,笑道:“胖鱼大哥有赏钱要请客?”

    “我不请,大公子也会请。”胖鱼笑道:“要不是你,咱们的命都丢在山上,回去之后,总要喝几杯压压惊。”

    秦逍摇头道:“胖鱼大哥莫这样说,若非大公子相助,我都杀不出重围,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他这话倒不假,当时若非宇文承朝拼力助他飞出重围,秦逍根本没有机会对丁子修出手。

    “这是大公子的福分。”胖鱼叹道:“王兄弟几次救了大公子,大伙儿心里其实都很感激。这次大公子非但安然无恙,还发现了山里那惊人的秘密,这也是天佑宇文家。”

    “胖鱼大哥,真的有那么严重?”

    胖鱼犹豫一下,才轻声道:“比你想的还要严重。幕后之人,非比寻常,他已经在宇文郡布局,我们到目前发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是冲着宇文家来,还是冲着整个西陵?在西陵,到底有多少人蠢蠢欲动,我们眼下一无所知。”微一沉吟,才道:“最要紧的,那幕后到底是什么人,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胖鱼大哥,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两人骑马在最前面,与后面的车队还有些距离,说话轻声一些,倒也不怕后面能听到。

    “猜不到,也不能胡乱猜。”胖鱼苦笑道:“王兄弟或许不知道,西陵太平了十多年,却并非所有人都希望西陵一直保持这样的状况。”扭头看了秦逍一眼,才继续道:“想要西陵动荡的势力,不在少数。”

    “兀陀人?”

    “当然有可能。”胖鱼道:“当年黑羽将军擒住了兀陀汗王,兀陀汗王立誓有生之年不再踏入西陵一步,也正因如此,西陵太平多年。兀陀人虽然凶残,但却重视诺言,兀陀汗王立誓,兀陀人也都知道,如果他违背誓言,擅自发兵,兀陀人第一个就不服他。”

    “不过我听说那位汗王已经过世。”秦逍道:“新汗王似乎没有遵守诺言的打算。”

    胖鱼道:“老汗王立誓他有生之年不踏足西陵,他既然死了,新汗王当然不会遵守老汗王的誓言。我听说这新汗王是老汗王的兄弟,文武双全,野心勃勃,据传老汗王就是他所杀,但是真是假,还真不好说。据我所知,那新汗王纳律生哥一直对西陵虎视眈眈,正是因为老汗王立下的誓言,让纳律生哥和兀陀八部的许多王公们心生不满,所以老汗王才引来杀身之祸。”

    “如此说来,兀陀王公们支持纳律生哥侵入西陵?”

    “纳律生哥登上汗位,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胖鱼道:“此人虽然文武双全,但生性残暴,他想要打西陵,先要让兀陀八部全都心服口服,而且还要建下功业,让兀陀人拥戴。这人很聪明,没有轻易对西陵下手,他心里很清楚,兀陀骑兵入关,大唐铁骑也不会视而不见,当年他们吃了黑羽将军的亏,至今都是心有余悸。所以往西边去收拾那些西域小国,以此立威,倒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切准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对西陵出手。”秦逍道:“所以在西陵境内做安排,等到兀陀人入关的时候,西陵像丁子修这些人就趁机接应。”

    胖鱼道:“虽然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却不算太大。关外进来的货物,都会再三检查,一路上少说也有三四处关卡,携带如此数目众多的兵器入关,几无可能。而且兀陀人炼刀的技术和我们不同,山上那批兵器,一看就不是出自兀陀人之手。”微一沉吟,才道:“就算背后真有兀陀人的影子,他们应该也只是参与其中,或许会出银子,但送不来兵器。”

    “不是兀陀人,那会是谁?”秦逍若有所思。

    胖鱼回头看了一眼,见车队尚远,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王兄弟,你可想过是朝廷所为?”

第一二七章 可怜人

    “朝廷?”

    秦逍心下一凛,却装作没听懂般问道:“胖鱼大哥,你说的是哪个朝廷?”

    胖鱼嘴唇微动,却忽然笑道:“我说的是南边的小朝廷。”

    “小朝廷?”秦逍道:“你说的是南疆慕容?”

    胖鱼点头道:“不错。”

    “靖南王慕容氏远在南疆,他的触手怎么伸到了西陵?”秦逍诧异道:“胖鱼大哥,应该不至于此吧。”

    胖鱼淡淡道:“天下人都知道靖南王必反,但朝廷却又偏偏奈何不了慕容氏。近些年,朝廷开放了北方的马市,其实就是向北方图荪人示好,同时也是为了让图荪人安分守己。草原的蛮子嘛,若是逢上好年景,牛羊满仓,还真不愿意南下拼命。他们南下的目的,从来都不是以占领土地为目的,而是为了抢掠大唐的财物而已。”

    “大唐的丝绸、瓷器、茶叶甚至是药材都是图荪人稀缺之物。”秦逍点头道:“而且这些货物在草原价格昂贵,普通的牧民根本用不起。”

    “大唐好东西太多,马市没开放之前,他们只有抢掠。”胖鱼道:“开了马市,他们就可以用牛羊皮货等货物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一来,自然就不用打起来,所以北边这些年也算太平,虽说杜尔扈部那位新族长自称天选之子,这几年在草原扩充实力,吞并了不少部落,但要成气候,一时半会也做不到,至少还要些年头才能形成威胁,他目前还没有胆量南下骚扰大唐。”

    秦逍皱眉道:“如果他真的在大漠成了气候,定会是大唐劲敌。”

    “朝廷现在没有精力去管他。”胖鱼道:“甚至没有精力来管西陵。慕容氏当年可不是被朝廷打败才俯首称臣,而是和谈。这些年朝廷各种准备,所有人都知道是为了征讨慕容氏做准备,慕容氏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你是说慕容氏害怕朝廷真的出兵征讨南疆,所以要在西陵挑起动荡,让朝廷的精力不得不转移到这边?”

    胖鱼笑道:“那可不只是挑动西陵的动荡。那位靖南王老奸巨猾,手腕了得,否则也不可能坐镇南疆,连朝廷也奈何不了他。挑动西陵的动荡,不只是为了吸引朝廷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吸引兀陀人的注意。纳律生哥对西陵虎视眈眈,不过没有机会下手,如果西陵动荡开始,乱作一团,你觉得纳律生哥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兀陀人打进西陵,唐军自然不能视而不见。”秦逍道:“唐军出关,便无暇顾忌南疆。”

    胖鱼点头道:“靖南王非常清楚,南疆与大唐相抗,那是以一隅敌一国,时间越长,朝廷准备的越充分,南疆所面临的的威胁也就越大,所以挑动其他地方的动荡消耗朝廷的实力,南疆才能苟存下去。”

    秦逍明白过来,点头道:“照这样看来,南疆挑动西陵的动荡,倒不是没有可能。”

    胖鱼叹道:“无论是谁在背后搞鬼,西陵当然要迅速查明真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逍心想西陵虽然在三大门阀的控制之下,而且资源丰富,但

    实际上却只是各方势力的角逐场,三大门阀能够在西陵享受荣华富贵,并不是他们本身的势力有多强,无非是各方制衡而已。

    处于大唐和兀陀的夹缝之中,就像是两头猛虎眼中的一块肥肉,无论哪一方都有足够的实力吞下这块肥肉,只是双方各有忌惮,才能让西陵门阀苟延残喘。

    回到府城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车队的物资,主要有粮食和兵器,粮食要运到城中的粮仓,粮仓归宇文家管理,但兵器却要运到都护府所辖的兵器库,车队只能分成两拨,胖鱼带人将兵器送去兵器库,秦逍带着剩下的人往粮仓去。

    “王骑校!”秦逍骑马在前,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扭头去看,只见陈芝泰跑上前来,一脸笑容。

    他手里还拎着两把斧子,自然是后来找到。

    “有事?”

    “大公子让我领赏银,应该往哪里去领?”陈芝泰问道。

    秦逍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回头你再打听一下,大公子既然承诺,当然不会失信。”

    “我知道我知道。”陈芝泰笑眯眯道:“我刚才从他们那里打听到,原来你是白虎营的骑校,乖乖,真是不得了,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骑校,难怪功夫那么厉害,连我都不是你对手。我自己还奇怪,我的本事也不差,普通二三十个人都不能近我身,你怎么一刀就将我打败?现在我明白了,败在白虎营骑校的手下,不丢人。”

    秦逍笑道:“你还有其他事?”

    “这个.....!”陈芝泰犹豫一下,才道:“确实有个小事要和你商量。”

    “说吧。”秦逍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银子,我没有,要女人,我也没有,我自己都缺。”

    “哪能呢,王骑校将我看成什么人了。”陈芝泰跟在秦逍坐骑边上,边走边道:“其实我也是个有抱负的人,金钱美色真的没太放在心上。王骑校,你能不能让我也进白虎营当兵?”

    “你?”秦逍诧异道:“你要当兵?”

    陈芝泰回头看了后面的车队一眼,道:“他们说要是在白营当兵,普通的兵士一个月都有五两银子,要是立功还有重赏.....!”感觉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抬头看了一下,果然见到王骑校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自己,心下一沉,暗想自己还真不能乱说话,这是要影响仕途的,嘿嘿一笑,道:“当然,银子不算什么,要紧的是当兵之后,可以保家卫国。”

    秦逍叹道:“老三,你昨天还是山上的三当家,四处劫掠,为害百姓,这才一天时间,就变得想要保家卫国了?”

    “骑校,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陈芝泰大言不惭道:“只要能改,还是好人。你看我什么时候去军营报到?”

    秦逍摇头道:“要进白虎营,可不是那么容易。”

    “骑校,你手底下那些士兵我也看到了,他们的身体没我强壮,也没有我威风勇敢。”陈芝泰立刻道:“我要是进了白虎营,一定是你左膀右臂,你怎能错过?

    秦逍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进了白虎营,别的我不敢说,但有一样一定胜过所有人。”

    “骑校看出我的长处了?”陈芝泰脸色一喜:“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脸皮。”秦逍笑道:“你的脸皮厚过所有人。”

    陈芝泰一呆,秦逍已经抖着马缰绳,迅速拉开和他的距离。

    粮仓在府城东北角,占地面积不小,由侯府派人守卫,防范极为严格,通向粮草的几条道路都有人把守,普通人想靠近都是没有可能。

    秦逍拉着粮食过来,守兵知道是剿贼的收获,车队倒是一路畅通。

    到了粮仓,自有人出来搬运,清点数目,然后登记在侧,秦逍则是被请到一间小屋里喝茶,顺便用点点心。

    对此秦逍倒不客气,他还真有些口渴,有人上茶来,还端上来两盘糕点,刚吃两口,就听身后传来咳嗽声,他回过头,火光之下,只见一名灰袍男子从门外走进来。

    这男人约莫四十七八岁年纪,身形胖硕,生着八字须,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辈。

    秦逍寻思着应该是粮仓的官员,放下糕点,起身拱了拱手,道:“在下白虎营王逍,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王骑校。”中年男人含笑走到桌边:“坐下说话,不必客气。王骑校勇冠白虎营,我是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秦逍见对方都不曾向自己回礼,心想你就算是粮官,老子好歹也是白虎营的骑校,论身份未必比你低。

    他从来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对方既然如此无礼,他也就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一屁股重新坐下,拿了块糕点放进口中。

    “味道如何?”中年人坐在桌边,摸着自己的八字须,就像鉴赏古玩一样打量秦逍,似笑非笑。

    秦逍漫不经心道:“还行。”

    中年人微笑道:“王骑校或许不知道,就这一块点心,前后有七八道工序,其中有青梅、白糖、枣泥、蜂蜜、桂花等十几种作料,能吃上这种糕点的人,凤毛麟角。”

    秦逍一怔,看了手中糕点一眼,才笑道:“那我算是有口福了。”

    “有些人生来富贵,想要什么有什么。有些人选对了道路,也可以要什么有什么。”中年人叹道:“不过世间芸芸众生,大都是蛇虫鼠蚁一般的东西,出生到死,根本无路可选。”看着秦逍问道:“你可知道这世间最可怜的是什么人?”

    秦逍放下手中糕点,他又岂能听不出对方话中有话,问道:“请赐教!”

    “做可怜的人,就是有机会做出选择,却偏偏选错了,非但丢了到手的荣华富贵,甚至万劫不复。”中年人叹道:“这才是最可怜的人。”

    秦逍不动声色,问道:“敢问阁下到底是何人?”

    “我姓孟!”中年人微笑道:“大家都叫我孟舅爷,你也可以这样叫!”

第一二八章 把柄

    秦逍脸色微变,想不到这中年人竟然会是孟舅爷。

    他当然很清楚,孟舅爷虽然不姓宇文,却是当下宇文世家的实权人物,与琼夫人联手,力挺少公子宇文承陵。

    也正是因为有孟舅爷和琼夫人的支持,少公子才在这场兄弟之争中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他多次听过孟舅爷之名,知道孟舅爷掌控着马场和宇文家的财政,不过此人到底什么模样,却是从未见过。

    这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秦逍当然想不到孟舅爷会在粮仓出现,而且还会跑过来和自己说话。

    秦逍立时露出笑容,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孟舅爷,失礼失礼,舅爷千万别见怪。”

    好歹也是在甲字监历练过,这点小场面,秦逍应对自如。

    “不怪。”孟舅爷含笑道:“王骑校这次剿匪有功,不知道大公子有什么赏赐?”

    秦逍挠挠头,笑道:“也没立什么大功,舅爷过奖了。大公子安排小子在白虎营当差,有口饭吃,就已经是恩德如山,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求。”

    “那可不对。”孟舅爷摸着八字须道:“据我所知,王骑校入营的时候,似乎是被分到了马料场,不知可有此事?”

    秦逍心下一凛,暗想看来这孟舅爷在背后对自己还真是调查的很详细。

    “刚入营的时候,营中编制满员,所以暂时在马料场做事。”对方既然查得一清二楚,秦逍自然也就照实而言:“不过第二天就已经晋升为骑校,也算是正式成了白虎营的人。”

    孟舅爷叹道:“如果不是你搬起了镇虎石,而且击败了耿绍,恐怕眼下还在马料场切料吧。”

    秦逍不动声色,只是笑道:“能有一碗饭吃,就很满足了。”

    “我刚才说过,很多人从一出生到死,都没有可选择的道路。”孟舅爷凝视着秦逍:“行尸走肉般活一辈子。”

    “舅爷说过!”

    “不过你和他们不同。”孟舅爷道:“活在这世上,千万不要害怕被人利用,因为一个人如果没有价值,都不配为人所用。王骑校,你现在就很有价值,也因为你的价值,就有了可以选择的道路。”

    秦逍故作听不懂道:“舅爷,你说的话,小子听得不大明白,不知.....!”

    “老侯爷年事已高,迟早要有人接下他留下来的担子。”孟舅爷很直白道:“能有资格接下担子的,就只有两位公子,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

    秦逍听孟舅爷这般直白,心下反倒吃惊。

    他其实最不愿意卷入到宇文家的兄弟之争,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孟舅爷这样直接和自己说话,那就是逼着自己牵涉其中。

    “其实谁都知道,大公子已经没有可能继承家业。”孟舅爷直视秦逍:“我知道大公子待你或许有些小恩小惠,不过你若真想要个远大的前程,我觉得你还要再想想。”

    秦逍当然听得出孟舅爷的意思。

    无法是让自己改换门庭,投靠宇文承陵那边

    只是在宇文家手握重权的孟舅爷,竟然在半夜亲自来拉拢自己一个骑校,着实让秦逍大感诧异,从身份上来说,孟舅爷还真算得上是礼贤下士了。

    “孟舅爷,你是不是想让我做什么?”秦逍小心翼翼问道:“如果小子力所能及,会尽力去办。”

    孟舅爷看着秦逍,似笑非笑,忽然伸手到袖中,取出了一张卷轴,递给秦逍道:“王骑校,你先看看。”

    秦逍有些奇怪,还是双手接过,展开来看,只瞧了一眼,立时赫然色变,退后两步,一只手已经摸到腰间佩刀刀柄,盯住孟舅爷,眸中显出冷厉杀意。

    “还是太年轻。”孟舅爷轻叹道:“本来我只是有几分怀疑,可是你这样的反应,就让我完全确定了。”

    秦逍打开卷轴之后,看的异常清楚,那正是一副通缉令。

    通缉令上的人像,与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画像边上,甚至将自己的身份和罪责详细写明。

    孟舅爷突然拿出这样一幅通缉令来,秦逍自然以为他已经布下了埋伏,第一时间便是想着拿住孟舅爷,只要将孟舅爷控制在手,就算附近埋伏了其他人,自己也可以将孟舅爷当做人质脱身。

    他从甄郡跑到宇文郡,甚至跟在宇文承朝身边,到最后躲在白虎营,就是为了躲避追拿,隐藏行迹。

    几个月过去,他本以为风声渐小,自己的处境也安全不少,却不料孟舅爷竟然会拿出通缉令。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却并没有感觉到四周有埋伏,孟舅爷看起来也是从容淡定得很,摸着自己的小八字须道:“不用担心,没有人埋伏,这里只有你和我。”

    秦逍微微一笑,道:“舅爷,这幅画是什么意思?小子怎么觉得上面的人和我有几分相似?”

    “几个月前,甄郡那边就有人过来,送了通缉令。”孟舅爷含笑道:“不过那道通缉令很简单,上面的画像也很模糊,甄侯府的意思,是让我们这边也留意画像上的人,对了,通缉的人叫做秦逍,是龟城都尉府的一名狱卒,杀了甄侯府的幕僚,甄侯府的甄少公子也差点死在他的刀下。”

    秦逍“哦”了一声。

    “西陵三大世家,毕竟都是有些交情的,这边拿到通缉令后,也就让人依葫芦画瓢,画了十几份通缉令,贴在城中一些人多的地方,只是没有什么人在意。”孟舅爷缓缓道:“上个月,甄郡那边又派人送来这副通缉令,肖像比之前那份更详细,我丢在书房,也没当回事。”看着秦逍笑道:“其实这事儿,我不当回事,也就没人当回事。”

    秦逍心下暗骂,明白了这家伙今夜为何突然找上自己。

    毫无疑问,自己最近出了风头,而且和宇文承朝太接近,自然就引起了孟舅爷这边的注意。

    一旦引起孟舅爷的注意,此人势必会对自己暗中调查,他手里有通缉令,虽说两人之前没有见过面,但宇文承陵却见过自己,如果宇文承陵也见过这副通缉令的肖像,立刻就能将自己和通缉令上的人联系在

    一起。

    孟舅爷没有轻举妄动,自然就是希望以此为把柄,用意威胁自己。

    “王骑校.....不,我应该称呼你为秦骑校。”孟舅爷笑道:“你说如果大公子知道你是甄郡的通缉犯,他会作何感想?如果甄侯府的知道你躲藏在宇文郡的白虎营,你觉得他们又会如何做?”

    秦逍微皱眉头,却忽然走上前,一屁股坐下,看着孟舅爷道:“孟舅爷,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直言。既然握住了我的把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当然,你要真的想告诉别人,咱们现在也就不会坐在这里说话了。”

    “年少英雄,行事干脆,正是我喜欢的。”孟舅爷笑道:“你觉得我应该要你做什么?”

    秦逍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口中。

    既然事情已经放到台面上,秦逍反倒不再躲躲闪闪。

    孟舅爷明知自己是所谓的通缉犯,没有将自己抓起来送给甄侯府,反倒私下和自己说话,那就证明自己在对方心里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诚如孟舅爷所言,一个人一旦有了可以被利用的价值,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证明自己有筹码可以和比人谈判。

    “让我背弃大公子,投靠少公子?”秦逍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骑校,在白虎营也都立足未稳,只怕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孟舅爷,你要是要求太高,我只怕做不到。”

    孟舅爷摇头道:“你放心,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

    “说来听听。”秦逍笑道。

    孟舅爷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今晚我和你见面,不会被人知道,大公子也绝不可能知道。所以出了粮仓,你一如既往两,依然是大公子器重的王逍。大公子所信任的人不多,只有手底下寥寥数人,不过自今而后,你应该也算是他的心腹了。”

    “大公子智慧过人,不会那样轻信于人。”秦逍道:“你说他对我器重,那倒有可能,说对我很信任,将我当做心腹,那倒未必。”

    孟舅爷哈哈一笑,才道:“他会很倚重你,因为你可以在白虎营立足。白虎营一直由老侯爷直接掌控,袁尚羽对老侯爷十分忠诚,实际上这位袁统领十分狡猾,两位公子之争,他不会卷入其中,等到有朝一日谁胜出,他才会选择立场。大公子希望利用你在白虎营形成力量,所以你对他而言,就是钉入白虎营的钉子,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在白虎营扩大力量。”

    “孟舅爷,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要让我做什么。”秦逍看着孟舅爷道:“是否让我在白虎营为少公子拉拢人脉?”

    “如果你这样做,少公子自然会对你十分感激,日后你也一定前程万里。”孟舅爷笑道:“不过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你跟在大公子身边,取信于他,以后但凡他有什么不利于少公子的计划,又或者说有一些见不得人的动作,你私下告诉我,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

    秦逍一怔,苦笑道:“原来你要我做内奸!”

第一二九章 虚与委蛇

    孟舅爷笑道:“我更愿意称呼为卧底。”淡淡道:“宫廷豪门,大宅深院,历来都不缺耳目,其实这谈不上对和错。”

    秦逍看着孟舅爷,苦笑道:“大公子机敏过人,我若是发现我做卧底,必然不会饶过我。”

    “他没你想的那么聪明。”孟舅爷怪异一笑:“不必将他看的无所不能。”

    秦逍面不改色,但心下一凛。

    孟舅爷那一闪而过的怪异一笑,让秦逍隐隐感觉一丝不安,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那一笑连上他说的话,却让秦逍感觉颇有深意。

    “你很快就会明白,少公子比宇文承朝还要慷慨。”孟舅爷道:“你如果能够真心实意为我们办事,荣华富贵我可以先向你保证,而且我还可以肯定,少公子给你的东西,宇文承朝很多都给不了。”

    秦逍沉默了片刻,才无奈道:“舅爷,是否从今以后,我就变成了你的傀儡?”

    孟舅爷笑道:“你不必担心。以两年为限,只要这两年你效忠少公子,两年之后,何去何从就由你自己选择。你要留下,少公子自然欢喜,也一定会给你一个大好前程。如果你要走,我们也会给你一笔重金,至少这辈子你花不完。”

    秦逍心下冷笑,暗想只怕银子花不完,人却没了。

    他心里很清楚,所谓的两年之约,只是孟舅爷抛出的诱饵,无非是让自己在这两年里乖乖听命,至若两年后如何安排,恐怕孟舅爷自己也没有想清楚。

    “舅爷不怕我中途逃走?”秦逍终于问道。

    “我觉得秦骑校是个很聪明的人。”孟舅爷道:“这样说吧,你若逃离,整个西陵都会继续通缉你,目下只有甄家在找你,如果到时候三大世家联手,秦骑校觉得还能在西陵安然无恙?就算找不到你,你也只能东躲西藏,永无见天日的时候。”

    秦逍无奈道:“如果三大世家都在通缉我,我确实插翅难飞。”

    “可是你若老实听话,我还可以帮你做一件事情。”孟舅爷道:“等到少公子继承爵位,你就是少公子手下的功臣,甄家到时候就算还要追究你的罪责,少公子完全可以替你化解此事。”

    秦逍故作惊喜道:“当真?”

    “你应该相信,宇文家有这个实力。”孟舅爷笑道:“宇文氏是西陵第一世家,到时候你成了宇文家的家臣,甄家怎敢与你为难?”

    秦逍心下暗骂,宇文家怎可能为了自己与甄家撕破脸,宇文承陵若果继承了爵位,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将自己押送给甄侯府,以此来加强两大门阀之间的关系。

    宇文承朝如果真的垮台,那么自己对宇文承陵的利用价值就会大大减低。

    秦逍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身手让孟舅爷看上。

    江湖上高手众多,宇文家有的是银子,要雇佣江湖豪客卖命,许多人都会趋之若鹜,比自己伸手好的大有人在。

    孟舅爷看上自己,说到底,就是因为自己得到了宇文承朝的器重,可以接近宇文承朝。

    虽说宇文承朝已经从侯府搬出去,但孟舅爷这伙人对他必然还是异常的忌惮,否则也不会多次算计。

    如今让自己成为宇文承朝身边的卧底,在以后的争斗中,知己知彼,自然是更有把握。

    秦逍心下冷笑,但面上却满是欣喜之色,起身拱手道:“谢过孟舅爷,若当真如此,小子万死莫

    辞。”

    孟舅爷知道秦逍不简单,但说到底,眼前这年轻人还不到二十岁,或许有些能耐,但却不至于能够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天衣无缝,看到秦逍眉宇间满是欢喜之色,起身拍了拍秦逍肩头,道:“你选对了路,前途无量。”

    “舅爷,我在大公子身边卧底,你可....你可千万要保密,万不能走漏一丝风声。”秦逍担忧道:“要是被大公子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你放心,你的身份不但不会泄露,若有需要,我们还能帮你掩饰。”孟舅爷含笑道:“你在这里不宜多留,时间太长,惹人怀疑,你先去吧。以后我会派人与你暗中联系,你多留意大公子。他身边人手不多,若真的有什么大动作,定会让你一起行动,你要及时将那边的情况报上来。”

    秦逍拱手道:“自当遵命。”

    孟舅爷满意地笑了笑,单手背负身后,缓步出门去。

    秦逍见他离开,脸色才沉下来。

    今夜如果直接拒绝孟舅爷的要求,甚至与他翻脸,那是蠢到极点的人才做的事情。

    孟舅爷对自己有所求,只要假装与他合作,至少当下他绝不会对自己下手。

    拿起手中的那份通缉令,秦逍脸色更是凝重。

    甄家上个月才将这道通缉令送过来,也就是说,甄侯府一直没有放弃捉拿自己。

    这上面的画像,已经和自己颇为相似,自然是后来找了熟识自己的人,对自己的相貌做了更准确的描述。

    车队的粮食已经卸货,而且做了交接,车队的车夫本就是宇文家派去的人,剩下的则是护卫车队的骑兵,都是白虎营的人。

    秦逍本来想着和白虎营的骑兵直接回营,但又想自己入城,离开之时也不去和宇文承朝打声招呼,终不妥当,吩咐骑兵先行回营,自己则是往大公子的住宅过去。

    “王骑校,王骑校。”秦逍等骑兵们离开,正准备骑马去宇文大宅,却见陈芝泰又从旁边冒出来。

    秦逍有些无语,问道:“怎么了?”

    “我怎么办?”陈芝泰挠头道:“当兵的都走了,赶车的也走了,没有人理我。”

    秦逍心想你一个山贼,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换做别人只怕早跑了,就这家伙没心没肺,竟然还留下来啰嗦。

    “怎么了?”见秦逍看着自己不说话,陈芝泰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有东西?”

    秦逍犹豫了一下,才道:“你先跟我走吧。”暗想带他去宇文大宅,若是宇文承朝在宅子里,直接将那一百两赏银给了陈芝泰,以后他要往哪里去,和自己就没有什么关系。

    陈芝泰咧嘴笑道:“我就知道王骑校宅心仁厚,这世上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秦逍也不理他,策马便行。

    “王骑校,等等我。”陈芝泰立刻撒开腿追着跑。

    秦逍自然不会放马飞奔,掌握速度,让陈芝泰始终能看得见自己,到了宇文大宅,秦逍翻身下马,陈芝泰却已经一屁股坐在门前,上气不接下气,想要说话,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咦,王兄弟,你来了?”守在门前的正是与秦逍熟识的费凉,迎上前来。

    “费大哥,一向可好?”秦逍笑着拱手道:“大公子可回来了?”

    “大公子还没回来,不过胖鱼大哥倒是回来了,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费凉讨好道:“听说王兄弟在白虎营风生水起,真是可喜可贺,其实我第一天见到你,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必然会一飞冲天,我看人一向很准.....!”

    “别拍马屁了。”陈芝泰终于顺过气来:“老子最讨厌拍马屁的人,这些话说出来,你自己脸不脸红?”

    费凉根本没注意坐在台阶上的陈芝泰,听他声音,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瞧见他腰间还挂着两把斧子,立刻拔刀在手,喝问道:“什么人?竟敢带刀出现在这里?”

    “我是王骑校的心腹。”陈芝泰毫不犹豫道:“你真是好大胆子,竟敢这样和王骑校的心腹说话,还想不想活了?”

    费凉一怔,他虽然瞧不上陈芝泰,但秦逍的面子可不敢不给。

    秦逍心下叹气,这陈芝泰没皮没脸,什么话都敢说,他抬手拍拍费凉肩头,笑道:“不用理他,让他坐在这里歇歇。我进去看看胖鱼大哥。”也不废话,立下陈芝泰在门外坐了,进了府中,还没进大厅,庞昱胖鱼和赵毅已经从屋里迎上来,胖鱼笑道:“王兄弟,交接如何?”

    “很顺利,这是交接的单子。”秦逍取了粮仓给自己的交接清单,递给胖鱼:“在那边喝了杯茶,所以过来晚了些。”

    “大公子还没回来,要不咱们先弄点酒菜填填肚子?”胖鱼笑道:“清单还是你自己交给大公子,不管怎么说,这次你立下了大功劳,等大公子回来,定要他好好赏你。”

    赵毅也笑道:“王兄弟,你这次可真是威风,只恨我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否则能够亲眼目睹你的神威。”

    宇文承朝带人去攻打鸡公峡之前,令赵毅带人将粮队护送回城,是以错过了上山的机会,这也让他颇有些遗憾。

    “哪有什么威风,只是死里求生而已。”秦逍笑道:“两位大哥,千万别再提什么神威,若再这样说,我以后可没脸见你们。”

    “王兄弟脸皮薄,上次咱们就见识过。”赵毅苦笑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赵大哥请讲!”

    “那天晚上的西域舞姬,你真的没动心?”赵毅狐疑道:“天下所有男人都忍不住的事情,为什么你偏偏忍住?”

    秦逍一怔,知道他说的是哈尼孜,立时尴尬无比,心想那天晚上定是老子此生最后悔的时刻之一,却还是淡定自若道:“其实也不是不动心,只是我年纪还轻,胆子太小。”

    “胆子小?”赵毅苦笑道:“我一直觉得你的胆子比虎豹还大。你可知道,那天晚上,我好不容易攒的银子全都输光,都便宜了这死胖子。”

    胖鱼嘿嘿一笑,正在此时,却听得脚步声响,三人抬头瞧过去,只见宇文承朝和大鹏二人正匆匆过来。

    “大公子!”三人立刻迎上前去。

    宇文承朝看到三人,依然没露出笑容,吩咐道:“赵毅,你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赏给门口的那位三当家。”径自走进大厅,伸手拿茶杯,里面没有茶,胖鱼忙给他倒上。

    秦逍见宇文承朝脸色很不好看,便是大鹏也神色凝重,心知事情不对劲。

    “大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胖鱼小心问道。

    宇文承朝一口饮尽杯中茶,看了看胖鱼和秦逍,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丁子修的事情还没查明白,兀陀那边出大事了。”

第一三零章 唐人市

    秦逍和胖鱼对视一眼,都知道能让宇文承朝脸色如此难看,那么出的事情一定不小。

    宇文承朝一杯茶饮尽,不等胖鱼倒茶,自己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上,向大鹏道:“大鹏,你和他们说说情况。”抬手道:“都坐下说话吧。”

    几人都围着桌子坐下,大鹏这才道:“唐人市被一把火给烧了,枫叶楼白大掌柜被抓了起来,现在那边情况一团糟,有人接二连三跑了回来,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还没有完全摸清楚。”

    胖鱼等人都是色变,秦逍却有些疑惑。

    “是被兀陀人抓了起来?”胖鱼皱眉问道。

    大鹏点头道:“据说是兀陀白狼王亲自下令,而且还是白狼王麾下的白狼骑放的火。”

    宇文承朝连喝了两杯茶,这才缓过来,见秦逍一脸迷糊,明白过来,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兀陀虽然以兀陀汗王为尊,但却分为八部,白狼王便是八部之一,以白狼为图腾。”

    “白狼部我也听说过。”秦逍道:“我听说兀陀汗国虽然以兀陀人为主,但汗国之内却不只是兀陀人。”

    “兀陀早年只是西域诸国的其中一支。”胖鱼道:“据传兀陀人和漠西草原的图荪人有亲缘关系,最早的时候,兀陀人也在漠西放牧为生。后来因为部族争杀,再加上漠西草原连续出现天灾,一些小部族向西迁,这其中以八个小部族为主,八族之中,又以兀陀部人多势众,这些人迁居西域之后,难免要争夺地盘。若是各自为战,一盘散沙,这些部族早就被西域诸国给吞掉,所以他们当时倒也是团结一心,以兀陀部为尊,从那以后,这支西迁的图荪人就被称为兀陀八部,硬是在西域艰难地生存了下来。”

    秦逍心想胖鱼倒是胸有点墨,知道的不少。

    “兀陀八部在昆仑关外占了一小片土地,一开始也只是仅能生存。”胖鱼缓缓道:“不过他们能骑善射,骁勇善战,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四处扩张,被他们吞并的西域部族,无论人口还是土地,都由兀陀八部瓜分,土地成为八部诸王的私产,俘虏也就成为他们的奴隶。西域诸国心思各异,一开始都没太在意小小的兀陀人,等发现兀陀人已经壮大成为威胁的时候,诸国非但没有联合在一起打击,反而争先恐后与兀陀结盟,说什么要成为兄弟之国。”

    宇文承朝冷笑道:“正是西域诸国的纵容,才让兀陀人壮大至今。”

    “本来兀陀人还担心西域诸国联手对付他们,野心还有所收敛,待看清楚那些小国只是绵羊后,兀陀人立刻露出獠牙。”胖鱼叹道:“短短十几年时间,兀陀人无论是土地还是人口都扩大了几十倍,成为西域第一强国,开国汗王称汗之后,与我大唐倒是关系和睦,遣使朝拜,甘愿称臣,双方的贸易也是蒸蒸日上,繁荣一时,那时候的西陵,日夜商队络绎不绝,可比现如今还要热闹得多。”

    “那位开国汗王才是老奸巨猾。”宇文承朝淡淡道:“向大唐称臣,不但不会受到大唐的

    打压,反倒是借此机会与我大唐贸易不绝,发展实力。那些年兀陀汗国在东边与我们和睦相处,在西边可没有闲下来,攻城略地,早知道那是条会咬人的狗,当年大唐就该与西域诸国联手,东西夹击,将兀陀人彻底铲除。”

    胖鱼道:“大公子所言甚是,只可惜当时朝中没有人会想到兀陀汗国会是后来的心腹大患。”摆手道:“扯远了,扯远了。兀陀汗国立国的时候,我们与他们的贸易已经十分频繁,那时候的兀陀汗国还没有如今这样庞大的疆域,现如今白狼王的地盘,便是当年兀陀汗王所在之地,为了显示与大唐的和睦关系,那位老汗王征集工匠民夫,专门在贸易商市建造了一条街,按照我大唐的建筑风格,雕梁画栋,那就是唐人市了。”

    “原来如此。”对于这段往事,秦逍还真是不大清楚。

    不管当年那位老汗王是为了什么目的,至少在两国的历史上,还真是有一段蜜月期。

    “二代汗王上位后,立刻将目光对准了西陵。”胖鱼道:“兀陀之乱,生灵涂炭,两边的贸易自然中断,兀陀人退回关外后,昆仑关就被彻底封锁,多年时间,两边贸易完全没了来往。”微顿了顿,才继续道:“与他们中断贸易,双方自然都有损失,特别是西陵,受到的损失极大,而兀陀人受到的影响比西陵还要严重许多。所以那之后多年,兀陀汗王几次派人进京向圣人朝拜,希望开通商路,恢复贸易。”

    “那位汗王的脸皮倒是厚的很。”秦逍淡淡道:“抢不了,厚着脸皮再继续求情做生意。”

    宇文承朝也是淡然道:“本就是蛮夷,一心求利,至于什么脸面,他们也不是很在乎。”

    “大唐天朝上国,圣人宅心仁厚,兀陀汗王一再请求,圣人又念及西陵苍生,终是下旨打开了昆仑关,恢复贸易往来。”胖鱼道:“如此一来,双方开始走动,许多商贾也开始前往西域诸国贸易,不过兀陀人经过当年那一战,再加上封锁昆仑关多年,损失惨重,也希望通过贸易恢复元气。白狼王恢复了贸易市集,当年的唐人市,重新热闹起来。”

    “枫叶楼的那位白掌柜,又是何方神圣?”秦逍问道。

    “那是我们的人。”宇文承朝很直接道:“宇文家在唐人市开设了枫叶楼,白大掌柜是我们宇文家的家臣,也是父亲手底下得力的干将之一,在兀陀那边已经四五年了。”

    胖鱼见秦逍还有些疑惑,解释道:“枫叶楼是一家酒楼客栈,许多到兀陀经商的商贾不习惯兀陀人的食宿,就会入住枫叶楼,那是唐人市最大的酒楼。”

    “大公子,唐人市既然在白狼王的地盘上,那里贸易兴隆,是重要的贸易市场,对白狼王定然是大有益处。”秦逍疑惑道:“按道理来说,他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派人放火烧了唐人市?白掌柜只是酒楼的掌柜,他们抓走白掌柜又是为了什么?”

    “最奇怪的事情就在这里。”宇文承朝神色凝重,道:“关外最大的贸易场就在白狼王的封地

    ,了解兀陀汗国的人都知道,兀陀八部之中,白狼部族就是因为双方贸易的缘故,实力日益增强,白狼王在也就成了汗国内仅次于兀陀汗王的实权人物。唐人市的存在,让白狼王紧靠收取赋税,就足以傲视其他各部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唐人市就是白狼王手中的聚宝盆。”脸色更是严峻:“我实在想不明白,放火焚烧唐人市,对他来说就是砸掉自己的聚宝盆,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的。”

    “大公子说的是。”赵毅终于道:“这世上有谁和银子过不去?唐人市一烧,商人们都吓得不敢做买卖,损失的只能是白狼王自己,这个道理他不可能不明白。”

    “大公子,除了白掌柜,还有什么人被抓?”秦逍想了一下,才问道:“枫叶楼有多少人,是否都被抓起来?”

    宇文承朝道:“前天就有人回来,禀报父亲,唐人是被烧,但具体的消息没有说明白。昨天下午,我们在对付丁子修的时候,又有人从关外跑了回来,狼狈不堪,说是白大掌柜在唐人市被烧之前,就已经被白狼王的白狼骑兵带走。按他的说法,白大掌柜前脚被带走,上百名白狼骑兵便在唐人市纵火,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许多商铺的货物根本来不及转移,大火烧起来,人们仓惶逃窜,到底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清楚。”

    “只抓走了白掌柜?”秦逍皱眉问道。

    “除了白掌柜,好像还有几个人也被抓,不过不是枫叶楼的人。”宇文承朝想了想,“对了,他还看到一家药铺的掌柜也被抓走,不过药铺与我们宇文家没有关系....!”

    “所以这一次白狼王倒也不一定只是冲着枫叶楼去。”秦逍道:“大公子,白狼王可知道枫叶楼与宇文家有关系?”

    “应该知道。”宇文承朝道:“白掌柜在宇文家多年,很多人都很熟悉他。他奉了父亲之命,前往唐人市打理枫叶楼,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还是有不少人知道。”顿了顿,才道:“其实在唐人市那边,商贾云集,除了咱们西陵的商贾,还有从关内过来的商人,西域诸国的商人也都在那边贸易,人一多,难免会发生一些冲突,正因为西陵的商贾都知道枫叶楼白掌柜是我们宇文家的人,所以遇到什么难处,都会找白掌柜处理,白掌柜也就成了西陵商贾们在唐人市实际上的领头人。”

    秦逍点头道:“我明白了。这次出事,未必和白掌柜有关,但可能与西陵商贾有关,或者说与大唐商贾有关,白狼王觉得白掌柜是大唐商贾之首,所以才将白掌柜也抓了去。”微皱眉头:“不惜烧毁自己的聚宝盆,还将白掌柜也抓了,大公子,看来这次出的事情还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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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眼睛结膜炎严重,一直流眼泪,看屏幕就刺疼,所以是让老婆帮忙打字,速度有点慢,对不住了。已经用药,应该不会太长时间恢复,欠下的章节会补。

第一三一章 商贸行

    宇文承朝道:“事情自然不会小,不过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哦?”赵毅忙问道:“大公子,难道.....?”

    “如果白狼王不留余地,就不会只是让人烧了唐人市。”宇文承朝道:“听回来的人所报,兀陀骑兵虽然纵火,却并没有杀人。白掌柜也只是被兀陀兵抓走,并没有伤到性命。”

    胖鱼立刻道:“大公子,如此看来,白狼王虽然盛怒,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至少还给了回旋的机会。”

    宇文承朝道:“唐人市是贸易场,东来西往的商贾给白狼王带去那么大的利益,他火烧贸易场,如果换做是你们,要什么缘故才会这样?”

    “贸易场可以给白狼部族带来巨大的利益,就算不是为了个人,为了整个部族,再大的事情,我也会忍下来。”胖鱼叹道:“这一把火烧下去,不只是烧了唐人市,也烧了那些商人的心,以后谁还敢继续在那边贸易?”

    “死胖子这次说的没错。”赵毅立刻表示赞同:“换做是我,除非唐人市的人和我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否则我干嘛去找他们麻烦?”

    “唐人市是做生意的,谁会去得罪白狼王?”大鹏皱眉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几乎没有可能发生。而且据我所知,白狼王的王帐距离唐人市有一两天的路途,又怎会发生直接冲突?”

    秦逍想了想,终于道:“大公子,白狼王那样做,有没有可能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宇文承朝看着秦逍:“怎么讲?”

    “我对唐人市不是很了解。”秦逍道:“不过听你们这样说,唐人市对白狼部族太重要,白狼王便是再愚蠢,也不会自断胳膊。他既然这样做,必有缘故,甚至是不得不这样做,也就是说,比起唐人市带去的利益,他如果不这样做,会给白狼部族带来更大的麻烦。”顿了顿,才继续道:“虽然这样做了,但他并没有做绝,只放火不杀人,留有回旋的余地。”

    宇文承朝点头道:“父亲的意思,白狼王只抓人,而且抓了白掌柜,那意思很可能是让宇文家派人去处理这件事情。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但白狼王留下的回旋余地,应该就是给宇文家留下的,他知道白掌柜是宇文家的人,故意抓走白掌柜,就是希望宇文家派人去解释清楚,如果能够妥善解决此事,对双方都有好处。”

    “要派人去兀陀?”胖鱼脸色一紧:“大公子,老侯爷准备派谁去?”

    “我!”宇文承朝淡淡道:“事关重大,如果只是随意派一个人前往,白狼王可能会觉得我们宇文家根本不将这当回事,甚至因此而激怒白狼王,事情反倒不好收拾了。我是宇文家嫡长子,由我亲自前往,至少会让白狼王觉得我们重视他。”

    赵毅脸色也凝重起来,道:“孟舅爷不是一直掌理账务吗?唐人市属于贸易,与账务有关,这次为何不让孟舅爷过去解决?”

    “现在说这些根本没有用。”宇文承朝道:“而且孟舅爷只是宇文家的亲眷,就算父亲对他很器重,但在兀陀人眼中,他根本不是宇文家的人。”

    胖鱼叹道:“如

    果不去管其他,这次前往兀陀解决唐人市的纠纷,也只有大公子最合适了。无论身份还是能力,宇文家找不出比大公子更合适的人。”又问道:“大公子,老侯爷可说过什么时候动身?”

    “父亲让再等上两天,看看是否还有人回来禀报详细的情况。”宇文承朝道:“如果两天内没有其他消息,那么两天后就要动身。”

    “这么急?”赵毅吃惊道。

    “白掌柜在兀陀人的牢里只怕更急。”宇文承朝道:“父亲的意思,兀陀八部之中,白狼部族的白狼王一直属于主和派,并不希望兀陀与大唐刀兵相见,在他的地盘上,对来往的商贾还算比较保护,出关的唐人也比较安全。”

    “如果其他部族像他一样可以坐着拿银子,也不会对大唐有敌意。”赵毅道:“如果我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用不了七八天,应该就能赶到唐人市了。”

    宇文承朝摇头道:“不能这样直接过去。”

    “大公子是担心成为目标?”胖鱼问道。

    宇文承朝道:“王逍刚才说过的话,你们可别忘记,白狼王放火抓人,很可能不是自己的意思,而是迫于无奈。你们想想,有又谁能够让白狼王迫于无奈自断臂膀?”

    “兀陀汗国境内,也只有兀陀汗王有这个能耐了。”胖鱼道:“可是兀陀汗王为什么要与唐人市为难?”

    “什么情况,咱们还不清楚,所以咱们才不能堂而皇之地直接与白狼王交涉。”宇文承朝若有所思:“也许白狼王那边,也不愿意我们直接找到他。”

    胖鱼明白过来,道:“大公子是想先掩饰身份,过去摸摸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机会再与白狼王接触?”

    “刚好我知道,窦家和田家这几日似乎准备出发前往关外。”宇文承朝道:“他们是要打着隆和商队的旗子出关,准备了一两个月了。”

    赵毅反应过来:“大公子,你是说咱们跟隆和商队一起出关?”

    “兀陀人对关内的人一直存有戒心。”宇文承朝道:“要是咱们几个骑马佩刀出关,立时就要被兀陀人盯上,想摆脱他们都不容易。唯有商队出关,兀陀人才会放松一些,而且我们混在商队里面,也不会显眼。”

    胖鱼皱眉道:“大公子,唐人市被烧,应该不只是我们得到消息,窦家他们也应该知道那边发生变故。我是担心得到那边的消息之后,隆和商队出关就会推迟甚至作罢。”

    “这事儿交给你去办。”宇文承朝道:“天亮之后,你直接去找隆和商贸行,告诉他说,这次田窦两家必须出关,没有商量的余地,他们要是不答应,以后就不用出关做买卖了。”语气十分强硬。

    赵毅看出秦逍对此不熟悉,凑近解释道:“商贾要出关,必须要由贸易行来组织,贸易行会安排护卫以及路线,保证商贾的货物能够顺利出手,不过货物的利润,要收取两成。”

    秦逍心想如果负责保护安全以及打通一路上的关卡,收取两成利润其实也还算合理。

    秦逍对于商贸里面的门道不是很清楚,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西陵门阀

    的收益,除了对百姓盘收的赋税,最重要的一项其实就是贸易。

    西陵一直都是东西往来商贾的贸易重地,兀陀人还没有兴盛之前,中原就已经和西域有了商贸联系,在大唐立国之前的上百年间,就有许多商队冒着艰辛前往西域,由此打通了西陵商道,西域商贾也学着唐人,往东边进入西陵境内,东来西往的商贾们让西陵一度繁华无比。

    不过兀陀之乱之后的多年,商道中断,兀陀汗王主动请求恢复贸易,西陵门阀也极力促成此事。

    商道恢复之后,因为马匪的存在,也一度影响商路的畅通,西陵门阀打击马匪后,开始在商贸上施行了各种策略,譬如要在西陵交易,两边的商贾必须经过门阀控制的商贸行,不得私下直接交易。

    如果有商贾想要争取更高的利润,愿意冒险出关,那也要由西陵的贸易行来组织,挂上贸易行的旗子。

    窦家和田家虽然也都是西陵豪绅,可是要出关,也依然要搭上宇文家控制的隆和贸易行。

    换句话说,谁想出关挣银子,没有西陵三大门阀的允许,那是万万不成。

    “是!”胖鱼点头道:“天一亮我就过去。”

    “还有,我们自己这边也有些货物。”宇文承朝低声道:“侯府那边会准备,但不是用来做买卖,而是用来送礼。到了兀陀那边,我们先查清楚情况,听说白狼王也是个贪财好美色的人,我们这边先给他准备礼物,找机会送出手,唐人市还能不能恢复先不管,至少要将白掌柜的安然无恙救回来。”

    “白掌柜若是知道老侯爷和大公子为他的事情如此操心,死亦无憾了。”赵毅叹道。

    胖鱼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放心,要是你有朝一日被兀陀人关进囚牢,大公子也不会置之不理。”

    “死胖子,你嘴里就吐不出象牙。”赵毅骂道:“这次出关,你第一个就被兀陀人.....!”说到一半,心知这样的话就算是开玩笑说出来,那也是兆头不好,后面的话生生咽回去。

    “咱们会扮作商队的护卫随行。”宇文承朝道:“每年出关的商队有上百支,每支队伍都有护卫随行,所以我们出关,就不会引人注意。”

    “大公子原来都想好了。”胖鱼道:“未雨绸缪,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宇文承朝摇头道:“倒也不是我都想好了,是刘副统领向父亲进言,做了安排。”

    “刘副统领?”胖鱼一怔:“刘文轩?”

    秦逍一听刘文轩名字,便想到那日黄昏时候诡异的一幕,后背发麻。

    不知为何,自从知道白虎营不少人莫名其妙失踪与刘文轩有关系之后,秦逍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身上不舒服。

    “父亲的意思,让他此番也一同前往。”宇文承朝道:“刘副统领深得父亲信任,行事谨慎稳重,而且智谋过人,唐人市事发真相,我们到现在都一无所知,此行究竟会遇到什么,我们更是不知道,有刘文轩跟着一起,遇到困境,更有把握应对。”

第一三二章 坦诚

    秦逍听说刘文轩要跟着一同出关,心下庆幸,暗想幸好老子进了白虎营,没有跟在宇文承朝身边,否则这次说不定也要跟着一起前往兀陀。

    “这次出关,人手不能太少。”宇文承朝道:“只有咱们几人不够。”向秦逍道:“王逍,你去白虎营挑选几名精锐之士,回头跟着咱们一起扮作护卫出关。”

    秦逍心下隐隐觉得不妙,问道:“大公子,要几个人?”

    “隆和贸易行也有护卫,不过本领一般,我也信不过。”宇文承朝若有所思:“挑上十来个人吧。”

    “袁统领会不会同意?”秦逍问道:“我是担心无权在白虎营调兵。”

    “今晚在侯府议事的时候,袁尚羽在场。”宇文承朝道:“我当时就向父亲说过,要从白虎营调些人,父亲当着袁尚羽的面已经答应,所以你尽管挑人,他不会拦阻。”

    “大公子,我是否.....也跟你们一起去?”秦逍终于问道,虽然他觉得自己这是明知故问,还是确定一下。

    宇文承朝一怔,有些意外:“你不想去?”

    “不是。”秦逍笑道:“能跟着大公子一起出关见见世面,正是我所求。”

    宇文承朝想了一下,没有说话,向几人道:“天快亮了,你们抓紧时间先歇息一会儿,出关在即,咱们这边还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等几人起身要离开,宇文承朝才向秦逍道:“王逍,你等一下!”

    胖鱼等人知道宇文承朝有事要和秦逍说,都是拱手退下。

    “你似乎不大愿意出关。”宇文承朝等几人离开,这才看着秦逍:“如果实在不愿意,你就留下,不要为难。”

    秦逍确定胖鱼等人离开,犹豫一下,才道:“大公子,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隐瞒你。”

    “哦?”宇文承朝倒了两杯茶,推给秦逍一杯:“你说。”

    “大公子可知道,今晚我去粮库的时候见到了谁?”

    “谁?”

    “孟舅爷。”秦逍看着宇文承朝道:“孟舅爷似乎猜到我会去粮库,在那里等着我。”

    宇文承朝眉头一紧,问道:“他在粮库?”冷哼一声,道:“难怪今晚在侯府没有见到他的影子。”狐疑道:“他找你做什么?”

    秦逍想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从怀中取出一幅卷轴,递了过去,宇文承朝有些奇怪,伸手接过,展开来,在灯火下仔细看了看,随即抬头看了看秦逍,脸色微变。

    秦逍此时却还是很淡定,端坐不动,只是看着宇文承朝。

    “这是真的?”宇文承朝虽然变色,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秦逍点点头:“这道通缉令,是从甄郡送过来。”

    宇文承朝凝视着秦逍,片刻之后,忽然笑起来,秦逍有些诧异,宇文承朝已经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甄郡那边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听说甄煜江被一名狱卒行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容貌俱毁,那时候我就惊讶,一个小小的狱卒,怎么会有这样的滔天胆量。”看着秦逍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以王

    .....不,以秦兄弟的胆魄,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

    秦逍道:“之前隐瞒身份,大公子应该可以体谅了。”

    “我明白。”宇文承朝含笑道:“甄煜江是门阀子弟,我也出身宇文世家,在外人的眼中,宇文家和甄家沆瀣一气,招惹了甄家,就等若是招惹了宇文家,你是不是这样想?”

    秦逍点点头,苦笑道:“逃亡在外,恰好遇上了大公子,我当时也不知是福是祸。”

    “肯定不是祸。”宇文承朝爽朗一笑:“门阀子弟,大都是些酒囊饭袋,若是蒙受祖荫,连个屁都不是。甄煜江为人,我早有所知,而且见过他几面,自持是甄家子弟,行事狂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有一年祭祀祖山的时候,我差点动手,还是被人劝住。”

    “祭祀祖山?”秦逍一怔。

    宇文承朝笑道:“我们都是西陵土生土长的家族,在这块土地生息了两百年,子孙繁衍,在我们心中,长岭就是我们的祖山,所以每隔三年,以西陵三大世家为首,都会派人前往长岭山下祭祀,希望山神能够保佑我们的子孙世世代代平安无事。”

    “原来如此。”秦逍道:“大公子原来和甄煜江还有些矛盾。”

    “秦兄弟,不瞒你说,我这个人瞧不上那些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宇文承朝正色道:“一个家族,如果都是些昏聩无能之辈,这个家族本就不该继续存在下去。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自己干出一番事业,如此才能光宗耀祖,如果一直借着祖上的荫德吃喝玩乐,还不如死了算了。”皱起眉头眉宇间显出担忧之色,自语般道:“若门阀子弟都贪图享乐,不思进取,西陵世家迟早要遭受灭顶之灾。”

    秦逍听得宇文承朝这番话,顿时对他大生好感。

    “你今日能够对我如此坦诚,我很高兴。”宇文承朝拿着通缉令,放在灯火上,很快便烧起来,“这是废纸一张,你记着,只要你不承认,就算甄家的人站在你面前,也不能说你就是秦逍。别的我不敢保证,只要我活着,甄家的人就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秦逍知道宇文承朝从来都是言而有信,他既这样说,那就是表明他会拼力保护自己,心下感激,拱手道:“多谢大公子。”

    “孟舅爷拿着通缉令找你,自然是以此要挟你。”宇文承朝目光锐利:“他要你做什么?”

    “内奸。”秦逍没有隐瞒,很直接道:“他觉得大公子对我很器重,我也能够接近大公子,所以让我将大公子的一些计划暗中向他禀报。”

    宇文承朝笑道:“我猜应该也是如此。此人奸诈无比,最喜欢的就是苟且手段。”挪动到秦逍身边,低声道:“此事不必告知任何人,连胖鱼他们都不要有丝毫的泄露,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大公子的意思是?”

    “很简单,就当你已经被他要挟。”宇文承朝低声道:“或许有一天,我们还真想让他知道必须知道的事情。”此时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随即轻拍秦逍肩头:“你也先去歇歇,明早回营,挑选十名精兵跟我们一起出关。”

    秦逍拱手,也不啰嗦。

    走到宅门前,还没出门,就听外面传过来陈芝泰的声音:“你们到江湖上打听,下山虎陈芝泰岂是浪的虚名?道上的朋友就算没有见过我,听到我的名字,也会忌惮三分。”

    “三哥,你这般厉害,怎么跟了丁子修那山贼?”费凉声音传来:“自己占山为王岂不更好?”

    “你懂个屁。”陈芝泰道:“大当家的是什么?是顶罪的,出了事情,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大当家,你们说还要不要当?你们两个记住了,以后要是上山,千万别做大当家,二当家最好也别做,三当家最舒坦。”

    “我们不会上山。”费凉笑道:“我们是大公子的人,又岂会落草为寇?”

    “说的也是。”陈芝泰叹道:“我以后也做不成了。王骑校对我很赏识,觉得我武功了得,而且智谋过人,掉书袋的话,就是有勇有谋,所以非要让我进白虎营当兵。我对王骑校也很欣赏,意气相投,成了他的心腹,以后当然不能再做贼了。”

    “三哥,以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记我们。”费凉道:“我第一眼看见三哥,就觉得气势逼人,有王骑校照顾,三哥日后定然是青云直上。”

    陈芝泰哈哈笑道:“放心,今晚和你们两个聊得挺投缘,也算是意气相投,改天有时间咱们烧黄纸拜把子,成了义兄弟,有机会我当然会照顾提拔你们。对了,你们是想进白虎营?”

    “正是正是。”费凉忙不迭道:“进了白虎营,那可是威风的很,谁都不敢招惹。”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陈芝泰大言不惭:“回头我和王骑校说一声,我是他心腹,说的话他不会不听,你们准备准备,说不定过两天就要让你们去军营报到了。”

    秦逍听在耳中,哭笑不得。

    万没有想到自己进去才那么一会儿,陈芝泰竟然和门前的守卫打得火热,甚至已经大言不惭要安排人进白虎营。

    他不知道陈芝泰接下来还要如何吹嘘,咳嗽一声,出了门,几人目光瞧过来,费凉和另一名护卫立刻站直身子,肃然起敬,陈芝泰却是厚着脸,笑道:“王骑校,事情忙完了?我都等你老半天了。”

    “大公子似乎已经派人将赏银给了你。”秦逍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给王骑校看马呢。”陈芝泰指了指拴在门前拴马石上的骏马:“这么晚了,又是这样好的马匹,要是有人坏了心思,趁人不备偷走,那可了不得。”很麻利地过去解开马缰绳:“王骑校,请上马!”

    秦逍知道陈芝泰脸皮厚如山,就算自己出言讥讽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对方不尴尬,到时候尴尬的是自己,看了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翻身上马,道:“你在前面牵马,咱们慢慢走,到城门的时候,天应该就亮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陈芝泰拍拍胸口,上前牵住马缰绳,冲着费凉二人道:“先告辞了,我要送王骑校回兵营,改日咱们烧黄纸拜把子,可莫忘记了。”似乎为秦逍牵马是莫大的荣耀,甩开步子,摇晃着往前走。

第一三三章 翻云覆雨

    晨曦未至,大街上一片死寂。

    陈芝泰牵着马,走在街道上,马蹄踩着青石板道路,发出清脆的声音。

    “陈老三,你拿了一百两赏银,在城里买间屋子绰绰有余。”秦逍看着陈芝泰魁梧的背影,终于叹道:“剩下的银子,讨一房媳妇也是足够,为何非要想着当兵?”

    陈芝泰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忧伤道:“王骑校,二夫人刚死不久,她前脚刚去,我后脚就买房讨媳妇,这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啊?怎么着也要等三年后再找媳妇。”

    “三年后?”

    “父母过世,守孝三年。”陈芝泰道:“她虽然不是我父母,但我是真心喜欢她,就替她守上三年,也算对得住她了。”

    秦逍忍不住道:“老三,我问你个问题,你也别介意、”

    “骑校有什么话尽管我,我不会隐瞒。”

    “你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是真的想要和那位二夫人过日子,还只是想和她睡一觉?”秦逍道:“如果只是贪图美色,就没有必要这样苦了自己。”

    陈芝泰道:“一开始我就只是想睡她,后来越看越喜欢,每次看到她,我就心跳的厉害,要是见不找她,心里就不舒坦。我私下问人,他们说这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叹道:“王骑校,我以前见到女人,就只是想着将她抱上床睡一觉,从没有这样的感觉。”

    秦逍“哦”了一声,想了一下,才道:“我和你说实话,白虎营现在没有编制,你想当兵也不成。你还是拿着银子,另寻出路。”

    “骑校,有你帮忙,我还进不去?”陈芝泰握起拳头,竖起手臂:“你看看我,身体强壮,你手下那些当兵的可都不如我。以后要是上阵杀敌,五个也抵不上我一个啊。”

    秦逍心想要真是上阵杀敌,第一个跑的可能就是你。

    “军规森严,我也没办法。”秦逍道:“要不你去大公子府外守着,见到大公子,求他安排你入营?”

    陈芝泰转过身,停下脚步,看着秦逍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不能安排我进营当兵?”

    “实在是无能为力。”秦逍耸耸肩:“我要有那权力,又何必和你啰嗦半天。”

    陈芝泰脸色顿时不好看,将马缰绳丢开,道:“你要没那本事,早说啊,害的我给你牵了半天的马,你这人......哎,真是不仗义。”

    秦逍见他瞬间变脸,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怎么,不准备给我牵马?”

    “你还真会做梦。”陈芝泰环抱双臂,没好气道:“我陈芝泰在江湖上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给你牵马,说出去岂不是丢死人?”

    “可是你刚才......!”

    “那是三爷心情好。”陈芝泰翻了个白眼,挥手道:“快走,没时间和你啰嗦。奶奶的,还我等了一个晚上,原来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你这骑校当的也真是窝囊。”

    秦逍叹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还准备帮你......!”摇摇头:“算了算了,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等一下。”陈芝泰见秦逍要走,立刻拦在马前:“你准备帮我什么?”

    “本来是想让你去兵营先做点杂事。”秦逍道:“白虎营的编制若有空缺

    ,我再将你调进来,成为正式的战兵。不过你陈三爷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那些杂事你当然不愿意做,所以我看还是算了.....!”

    陈芝泰立时笑容满面:“愿意愿意,只要能入营,我什么都愿意。王骑校,只要能当兵,以后就有机会升官发财,到时候便可以光宗耀祖。”颇有些激动:“我们陈家五代下来,没有一个做官的,小时候我爹让人给我算命,说我是将星下凡,总有一天可以成为将军,攻城略地,威名远扬,哈哈哈.....!”

    秦逍实在不想打断他的美梦,却也不得不打断:“你要愿意,入营先去喂马,又或者去马料场。不过你体格健壮,也可以去铁匠铺帮忙。”

    “喂马?”陈芝泰的笑声戛然而止:“打铁?王骑校,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秦逍道:“我也不瞒你,是你厚着脸皮纠缠,我看你这次剿贼十分配合,给你点面子,换做别人,就算想在营中喂马都不可得。”

    陈芝泰本来欣喜的表情顿时又不好看,张开手:“骑校,我这手可是拿兵器的手,你让我去喂马打铁?这....这是不是大材小用,开玩笑嘛!”

    “看来陈三爷志向远大,我就不掺和了。”秦逍呵呵一笑,“后会无期!”再不废话,一抖马缰绳,骏马从陈芝泰边上划过,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陈芝泰看着秦逍离开,一脸郁闷,喃喃道:“算命的说我要做将军的,让我去喂马?真是岂有此理。这姓王的眼光不行,跟了他也没什么前途。”四下环顾,伸手从怀里取出钱袋子,掂了一掂,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秦逍到城门时,天色微亮,城门打开,出城之后,径自回了白虎营。

    围剿鸡公峡,是白虎营难得出手的机会,虽然几乎是兵不血刃的解决了丁子修,但这次行动却还是在营中掀起了一些波澜。

    参加行动的士兵自然是亢奋的很,忍不住向没有前去的同伴介绍情况。

    虽然丁子修自尽后,山匪们瞬间崩溃,几乎都是弃械投降,大部分兵士根本没有拼杀的机会,但擅长故事的兵士还是向聚集在身边的一群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剿贼时紧张的气氛。

    但大家谈论最多的,还是秦逍的神勇。

    事发之时,也就秦逍几人在场,却不知怎地消息传出,据说当时大公子等人中了圈套,被几百名山贼围住,大公子带人浴血厮杀,手刃数十名山匪,可是山匪人多势众,危急时刻,王骑校飞出重围,雷霆一击,重伤匪首,更是将丁子修生擒,这才让局面转危为安。

    虽说大致情况属实,但在营中传开之后,各种细节也就渐渐充满了玄奇的想象。

    所以秦逍回营之后,沿途见到他的兵士,都是肃然起敬。

    从搬起镇虎石之后,秦逍已经适应大家看他的目光,并不太在意。

    虽然立下战功,但秦逍却也是欢喜不起来。

    正是自己在营中的表现太过突出,这才引起了孟舅爷那边的注意,甚至已经确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幸好孟舅爷想要利用自己获取宇文承朝的消息,以通缉令作为要挟,暂时还没有对自己轻举妄动。

    但秦逍很清楚,如果昨夜孟舅爷真的在粮仓布下埋伏,对自己下狠手,自己

    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相比起与甄家的关系,孟舅爷显然更在意宇文家的兄弟之争。

    一想到这个,秦逍心下暗自庆幸,如果孟舅爷不是想着让自己做卧底,也许自己现在已经被关在押送前往甄郡的囚车里。

    自己已经被迫卷入宇文家的兄弟之争。

    而且他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当真被孟舅爷胁迫,在宇文承朝身边做卧底,那简直是凶险万分。

    宇文承朝本就精明得很,他身边的几名心腹,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自己是卧底的真相一旦被宇文承朝知道,他相信宇文承朝就算手下留情,他手底下那几人也绝不会妇人之仁。

    最要紧的是,孟舅爷利用自己对付宇文承朝,虽然满口承诺,但秦逍觉得他说的话和放出的屁没什么区别,如果真的有朝一日宇文承朝被斗垮,孟舅爷也绝不会对自己心慈手软,定会下狠手。

    比起孟舅爷的承诺,秦逍更相信宇文承朝的人品。

    而且他也明白,事到如今,自己想要一走了之,恐怕已经是难上加难。

    孟舅爷一旦发现自己失踪,必然会联合三大门阀的实力,在整个西陵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自己,那时候自己的处境将更加凶险。

    昨晚离开粮仓之后,秦逍就一直在琢磨,如果自己真的无法避免这场宇文家的内斗,那么自己最好的选择,当然就是协助宇文承朝搞倒少公子一派,甚至于找机会直接杀了孟舅爷灭口。

    他相信孟舅爷既然拿此事作为把柄要挟自己,暂时就不会让太多人知道此事。

    如果能除掉孟舅爷,真相就只有宇文承朝知晓,自己的处境就会安全许多。

    自己主动向宇文承朝坦白真相,不但会让宇文承朝感受到自己的坦诚,也避免日后宇文承朝知道此事后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而宇文承朝虽然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也一定会竭力帮自己掩饰。

    回到自己的营房,卢队正等几人已经得到消息,过来道喜,秦逍只能随便应付一下,又吩咐卢队正道:“卢队正,你派人去马料场将耿绍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卢队正退下过后,没过多久,就听耿绍声音在帐外响起:“小人耿绍,奉命前来!”

    “进来吧。”秦逍等耿绍进来,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道:“火字骑你比我了解,帮我挑十个人,要能骑善射,真正的精兵。”

    耿绍虽然不知道秦逍是什么意思,却还是道:“火字骑精兵众多,要挑十人不难。”想了一下,道:“我将他们十人的名字写下来,骑校按照名单将他们召来就可以。”

    “只要写九个人的名字。”秦逍道:“大公子吩咐,总共挑十个人便可以,挑选九人,再加上你,刚好十人。”

    “我?”耿绍一怔,犹豫道:“骑校,我已经不是营中编制,大公子如果挑选营中精兵,我......!”

    “白虎营有比你还精锐的勇士?”秦逍笑道:“这次你跟我一起去,若是平安归来,袁统领和大公子便是想尽办法,也会让你重新归营,你要不要去?”

    耿绍毫不犹豫道:“只要能归营,上刀山下火海,也愿意追随骑校!”

第一三三章 送礼

    秦逍两天两夜不曾合眼,十分困倦,等耿绍将名单写好,看了一遍,便即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黄昏时分,倒也没人敢来打扰,一觉醒来,精神饱满,只觉得这两天消耗的精力全都恢复过来。

    他令卢队正将名单中的九人找过来,又令人去叫了耿绍。

    等众人到齐,卢队正兀自不知道发生何事,但却不好多问。

    包括耿绍在内,十名白虎营的勇悍之士在秦逍帐内站成两排。

    众人都是身材魁梧,强壮有力,秦逍虽然是骑校,但毕竟还不到二十岁,个头比这些人都要矮上一截,站在这些人面前,颇有些不协调。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神情恭敬。

    对于大唐的军人来说,从来不在乎你的出身门第,不在乎你的姿容样貌,他们只在乎你是否有实力。

    大唐以武立国,尚武精神根植于每一个唐人的血液。

    虽然今日的大唐不能与当年鼎盛时期相比,但唐军当年纵横天下万国来朝的强盛,依然是每一个唐人心中无法消散的骄傲。

    要在军中立足,得到将士们的拥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拥有军功在身,军功胜于一切。

    如果说秦逍搬起镇虎石、驯服黑霸王已经让将士们心中佩服,那么这次围剿丁子修立下的功劳,却足以让将士们肃然起敬。

    耿绍等人没有因为秦逍年轻而有丝毫的轻视和不敬,笔直似枪,挺拔如松。

    “有件事情,需要人手。”秦逍笑道:“我来兵营不久,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精锐之士,所以让耿绍帮我挑选,他给了我一分名单,里面就是你们九个人的名字,所以至少在耿绍心里,你们是白虎营最强的勇士。”

    耿绍神色不变,但其他人都是看了耿绍一眼,眸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丝感激。

    耿绍之前是火字骑的骑校,而且能力出众,在火字骑也确实有极高的威望。

    虽然那夜被秦逍所击败,但许多人在钦佩秦逍之余,却并没有降低对耿绍的敬意,而耿绍被调到马料场,还有不少兵士心里为他感到不平。

    九人听说是耿绍将他们挑选过来,那就是前任骑校对他们最大的肯定,心下自然是感激的很。

    “不过这事儿你们回头别泄露出去。”秦逍低声道:“别人若知道,定然会心里埋怨耿绍,到时候耿绍就不好在外面做人了。”

    众人被突然召来,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本来还有些紧张,但听秦逍这样一说,顿时都笑起来,便是不苟言笑的耿绍嘴角也泛起一丝笑容。帐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

    有人心想这王骑校虽然年轻,但人情世故还真是了得,一句话就能消除大家的紧张情绪。

    他们自然不知道,秦逍在甲字监,见多了三教九流的人物,在人情世故上有着远超同龄人的见识。

    “我刚说过,有件事情需要人手,而且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秦逍的脸色严肃下来:“此行定然不是一帆风顺,而且我现在也不会告诉你们到底要去哪里,如果你们有谁不想去,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众人都是仰起头,耿绍终于开口道:“骑校,这几位兄弟,骑射本领在营中都是佼佼者,而且都有过人的勇气,无论上刀山下火海,我相信只要骑校一声令下,他们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愿听骑校大人差遣!”九人同时单膝跪倒在

    地。

    秦逍笑道:“都起来。耿绍既然这样说,那就不会有错了。不过大家也不用太紧张,我们虽然有可能遇上麻烦,但也不是一定会遇上。而且真要遇上事情,我只怕招惹我们的对手才是真正遇到了麻烦,咱们白虎营的人,那可不是吃素的。”

    众人起身来,听秦逍这样说,士气大振。

    “除了和大家认识一下,还有点事情和大家交代。”秦逍肃然道:“此行大家一定要互相照应,一旦遇到麻烦,所有人都要听从耿绍的指挥,紧急时刻,除了耿绍,我的话都可以不听。”

    耿绍吃了一惊,道:“大人,你.....!”

    “你能从那么多人将他们挑选出来,自然对他们的优点了若指掌。”秦逍道:“你和他们相处的时间长一些,知道如何让他们默契配合,说句老实话,让我搬搬石头驯驯马,你们恐怕及不上我,但是要指挥作战,我是拍马也及不上耿绍。”

    耿绍嘴唇动了动,他心知秦逍这样说,那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能让这些兵士遇到紧急情况时听从自己的指挥,由此可见秦逍对自己的信任,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单膝跪下,拱手道:“小人领命。”

    其他众人心下诧异,暗想耿绍已经不是骑校,甚至不是正式的战兵,秦逍却要让听从他的吩咐,但他们心里本就对耿绍很为敬服,而军令不可违,骑校大人既然这样说,自然不敢违抗,都是拱手称是。

    “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发。”秦逍想了一下,“不过也就这两天的事情。耿绍,你带着他们几个找个僻静的地方单独训练,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记住,此事不要对其他人提及。”

    众人齐声称是。

    其实在众人心里,对此行却是充满期待。

    虽然是宇文家组建起来的骑兵,但白虎营在名义上还是大唐帝国的骑兵,而普通的士兵也以成为帝国的骑兵为荣耀。

    大唐的将士,以上阵杀敌为荣,这是根植于骨子里的骄傲。

    白虎营虽然训练严苛,但在西陵大地,真正要让这支王牌骑兵出手的机会并不多,这也让将士们立功的机会很是难得。

    此次能够被骑校亲点,有立功的机会,众人内心着实有些兴奋。

    等耿绍带人退下后,天色已经暗下来,秦逍伸了个懒腰,正想过去骑着黑霸王跑上几圈,忽听卢队正在帐外道:“报骑校大人,营门有人过来禀报,有一人说是有急事要求见骑校。”

    “急事求见?”秦逍一怔:“什么人?”

    “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卢队正道:“那人自称姓陈,和骑校大人是好朋友,骑校要不要见?”

    秦逍皱起眉头,心想陈芝泰还真是阴魂不散,竟然跑到了兵营来。

    “骑校?”没听见秦逍回营,卢队正又叫了一声。

    秦逍还真不想搭理那个颠三倒四的家伙,心知他也不可能有什么急事,正想回绝,却又想到陈芝泰脸皮比城墙还厚,自己拒绝让他进来,他也未必会立刻离开,关键是那家伙满嘴大话,如果就在营门外赖着不走,也不知道他到时候又会说些什么不靠谱的话来。

    “你带他过来。”秦逍吩咐一声,心想对陈芝泰这人,客气没没用,就要吓唬他一下,让他以后再不敢过来。

    好一阵,听到帐外传来陈芝泰的声音:“多谢兄弟带路,你这人真不错,我

    和你一见如故,真是意气相投,不介意的话,回头咱们烧黄纸拜把子?”

    “拜把子的事情以后再说。”卢队正声音传过来:“三爷,骑校大人正在帐内等你,可莫让大人久等。”

    “是是,卢兄弟,我先忙正事,等和骑校完事之后再和你好好聊。”陈芝泰大着嗓子道。

    秦逍不得不承认,这陈芝泰还真是自来熟,无论遇到怎么样的陌生人,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得像久违的老熟人一样。

    从营门到这里,虽然也有些距离,但也不至于让卢队正一口一声三爷叫着。

    秦逍忽然觉得这陈芝泰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吹牛的功夫有时候还真的让不知内情的人信以为真。

    随即听到卢队正声音:“大人,陈芝泰带到!”

    “让他进来!”秦逍口气很冷淡。

    话声刚落,帐门被掀开,陈芝泰一颗大脑袋先钻进来,瞧见秦逍,咧嘴一笑,钻进来,笑道:“骑校,真是有缘,咱们又见面了。”

    秦逍苦笑不得,却故意冷着脸道:“怎么又是你?你阴魂不散,到底想干什么?”

    “骑校这话可不对。”陈芝泰凑近过来:“我又没死,怎么是阴魂?这次我可是来送礼的。”提起手中的一只包裹,笑容满面:“我听说当官的都喜欢古董字画,你看看,我给你买了几幅画过来。”打开包裹,从里面连续取出几只卷轴放在案上。

    秦逍目瞪口呆,想不到陈芝泰竟然会来这一出。

    “骑校你看,这一副是【千里江山图】,画功一流。诺,还有这个,【仕女捕蝶图】,这女人画的真好,胸大屁股圆,可惜不是真人。”陈芝泰很兴奋道:“要不是给你送礼,这幅画我自己都想收藏,还有这幅,大人,咦,你什么表情,不喜欢吗?”

    秦逍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道:“你这是干什么?”

    “送礼啊。”陈芝泰道:“这些画都送给你,一共花了我二十两银子,骑校,我够义气吧。”

    “你说要送我古董字画?”秦逍凑近看了一眼:“这些画墨迹未干,你找人现画的?”

    陈芝泰立刻道:“是啊,我还担心赶过来太晚,一直催着呢。”

    秦逍叹道:“你这几幅画,花了二十两银子?”

    “千真万确,绝没有说谎。”陈芝泰发誓般道:“那老画师还说,这几幅画他几十年都没有画过,是看和我有缘分,所以破例。他说这些话收藏起来,过上十年二十年,那可就是价值连城了。”

    “那你自己好好收藏。”秦逍坐下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芝泰也很干脆,直接在秦逍对面坐下,笑道:“你收了人家的礼,当然要为人办事。我想了想,还是听你的,先在营里做些杂事,不过咱们可说好,要是有了空缺,你赶紧帮我调过来。”

    “为什么又想通了?”

    陈芝泰四下看看,身体前倾,神秘兮兮道:“我找了个算命先生,他说我一定会大富大贵,还说我只要耐心等待,终有一日能够光宗耀祖。反正扯了一大堆,就一个意思,我以后一定能发达,不过发达前,要苦什么志,饿什么狗屁玩意,我记不住了,不过他说的很有道理。”嘿嘿一笑:“我在营里先做杂事,应该就是算命先生说的,要先苦什么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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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难承其重,定夺其冠。边城少年抬头的那一天,满眼帝王将相冠冕不正,于是扬刀开始了猎冠的征程。这是一个以君王为猎物的故事!日月风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日月风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日月风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