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零章 雄关
夜风呼呼,秦逍道:“此地不宜久留,都尉,我们先往嘉峪关去。”
“是要去京都?”韩雨农立刻明白。
秦逍点头道:“当下只有尽快赶到京都,将西陵的叛乱禀报朝廷。”
韩雨农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几人催马向东而行。
到天明时分,已经距离龟城百里之遥。
前往嘉峪关的路上,秦逍更详细地说明了在樊郡发生的事情,提到大鹏刺杀将军,宇文承朝神情黯然,韩雨农却是理解道:“大公子,你已经尽力做到了你该做的一切。人心隔肚皮,樊子期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布局,你也是受害者,不必有自责之心。将军既然将虎翼刀交给你,那就是相信你一定能够帮助朝廷收复西陵。”
“是啊,大公子,你为了救出将军,以性命相博,有勇有谋,实在是让人钦佩。”杜鸿盛感叹道:“无论是谁,也不会将这件事情责怪到你的头上去。”
宇文承朝得到这两人的劝慰,心下稍安。
韩雨农本想着迅速赶往沃野镇,向长生军传信,得知秦逍已经让三名夜鸦前往,称赞秦逍办的妥善,决定与杜鸿盛一道,跟随秦逍一同进京。
这两人一同进京,秦逍更是欢喜。
杜鸿盛本就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对京都颇为熟悉,而韩雨农是跟随将军多年的老将,他在京中的人脉,肯定不是秦逍和宇文承朝能够相提并论。
四人马不停蹄,这一日终于到了嘉峪关。
嘉峪关号称大唐第一雄关,是西陵东部的一道天堑,关内墩台林立,共有二十九座,纵横交织,相互了望,互通情报,各墩台设有驿驼、驿马、食宿、积薪、铁铺、木匠铺等诸多所需,此外每一座墩台都有一定数量的守军。
自关墙之上,可以清晰地望见祁连山脉。
最大的一座墩台,处于出关的险要之处,是为剑墩,是嘉峪关的心脏,有内城、外城、罗城、瓮城、城壕和南北两翼巨石城墙组成,里外设有三道防线,峡谷穿山,危坡逼道,易守不易攻,亦可说是大唐西部的咽喉所在。
剑墩诸君三千,守卫森严。
秦逍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嘉峪关,只听闻嘉峪关乃是第一雄关,今日亲眼所在,才知道这座雄关比之自己所想还要雄伟坚固。
他忽然间明白,为何大唐这些年将目光都放在南疆,却对西陵不闻不问。
即使兀陀人真的夺下西岭,可是再想东进,那可是难上加难,横亘在西陵和大唐之间的这道天堑,阻挡十万铁骑倒也不是吹嘘出来。
只要有这道关隘在手,西陵就算血雨腥风,却也蔓延不到关内。
嘉峪关的守军显然已经得到西陵发生变故的消息,毕竟龟城被叛军夺取,这边不可能一无所知,是以厚重的关隘大门已经关上,城头上的守军严阵以待。
几人在半路上就唯恐穿着死翼骑兵的盔甲会被关隘守军误会,是一早就丢弃了盔甲。
到得关隘下,韩雨农催马上前,朝着城头大声叫道:“我是韩雨农,请张将军说话。”
途中韩雨农已经说过,剑墩守将张让与黑羽将军颇有渊源,亦是一位忠勇悍将。
虽然城头极高,但韩雨农中气十足,声音倒
是能让上面的守兵听得一清二楚。
“韩雨农是谁?”城头守兵冲着下面道:“张将军有令,封锁关隘,任何人不得进入关内。”
“我是向张将军禀报军情,十万火急,若是误了军情,你们担当得起吗?”韩雨农厉声道。
城头沉默了一下,很快就有人道:“你们等着。”
等了好一阵子,终于见到一名将领到得城垛边,居高临下扫了几眼,韩雨农已经挥手道:“张将军,我是韩雨农。”
“原来是韩兄弟。”守将张让终于看清楚,吩咐手下打开关爱大门,放了几人入关,秦逍几人前脚刚进去,守军就迅速关上了城门,秦逍看在眼里,心下却是有些发凉。
嘉峪关封关,不令任何人进入,如果兀陀发生战事,百姓入关躲避,恐怕也不会轻易打开大门。
“韩兄弟,多年不见,一向可好?”张让已经从上面下来,拱手笑道:“对了,将军出关,近来可好?几个月前,将军出关,还曾在这里待了一晚上,我与将军彻夜长谈,获益匪浅。”
韩雨农也是拱手,道:“张将军,能否找个地方说话?”
张让忙道:“快请!”
嘉峪关厚重的关墙里,就建有诸多住处,戍卫关隘的守军便可以住在其中,张让自有一处宽敞的住处,请了几人进去,瞧见几人风尘仆仆,令人准备酒菜送过来。
里面生着炉火,微暖如春。
韩雨农也不废话,将西陵发生的变故大致说了一遍,又让亲身经历的宇文承朝补充了一些,张让一开始还面带笑容,等韩雨农说完,一张脸已经是铁青,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什么狗屁皇子,定然是西陵世家随便找了个傀儡做旗号。他们竟然害死黑羽将军,我.....我绝饶不了他们。”
秦逍瞧出张让的愤怒是从骨子里发出,心下稍安,心知张让这样的态度,已经代表了军方大多数人的态度,只要军方愤怒起来,朝廷旨意一到,必然是势如猛虎。
“张将军,西陵世家倒也不全都跟着叛乱。”韩雨农立刻道:“宇文家就一心忠于朝廷,这位宇文大公子当时就是拼了性命保护将军。”
张让知道自己失言,向宇文承朝拱手道:“大公子,我是粗人,口无遮拦,你莫见怪。”
“不敢。”宇文承朝道:“不过李驼手握兵马,西陵世家为求自保,不敢违抗,大多数西陵世家还是要受他们的控制。如今西陵几乎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如果朝廷在他们立足未稳之前迅速出击,定能事半功倍,如果耽误太久,被他们在西陵坐稳,再想征讨,那就不容易了。”
张让道:“大公子,恕我直言,西陵虽然土地辽阔,但人口不多,唐军出关,要解决那伙叛军,并非难事。”
“张将军,西陵叛军也许很容易对付,可是兀陀铁骑可比那伙叛军强大得多。”秦逍终于道:“我们怀疑李驼背后有兀陀人撑腰,他们甚至已经秘密达成了某种协议。”
张让身体一震,立刻问道:“李驼投靠了兀陀人?”
“这只是我们的猜想。”秦逍道:“昆仑关外,已经集结了数千兀陀铁骑,不过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
张让脸色凝重起来,韩雨农道:“我们猜测,李驼提防朝廷
会迅速发兵出关,所以与兀陀人达成了协议,兀陀人暗中出兵,就是准备悄无声息进入西陵,准备伏击唐军。不过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他们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我们尚不得知。”
张让握拳冷笑道:“当年兀陀人在西陵烧杀抢掠,这是我们当兵的耻辱,我还真盼着在战场上与他们杀个你死我活。兀陀曾经对大唐卑躬屈膝,我大唐也一直善待他们,想不到他们狼子野心,喂饱了他们,反过来便咬了我们一口,这样的豺狼,不好好教训他们,还不知道大唐的军威。”想了想,又道:“我立刻派人前往京都禀报此事。”
韩雨农道:“如此也好,我们几人也要前往京都。”
“不要着急,我派快马前往禀报,你们在这里歇上一天再启程。”张让道:“我再派人乔装打扮去西陵,打探那边的情况。”
韩雨农道:“派人出关打探军情自然是必不可少,不过我们也要尽快前往京都,不能耽搁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们。”张让叫了部下进来,吩咐准备途中所需的干粮和水,又道:“前几天就得到禀报,龟城被叛军夺取,可是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为防万一,下令封锁关隘,也派了人前往打探讯息,不过探子还没有返回。既然真的出现叛乱,朝廷得知,自然会调兵平叛,将军的仇,那是一定要报的。”
宇文承朝道:“但愿如此!”
张让瞥了宇文承朝一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满,却并没有说什么。
几人吃了一顿热饭,吃饱喝足之后,带上张让准备好的干粮和水,也不停留,离开嘉峪关,向京都方向疾驰。
进入嘉峪关,便是雍州境内,快马加鞭穿过雍州也需要十日左右的时间,抵达潼关之后,顺洛水而下,数日之内便可进入京畿地带。
其他三人倒也罢了,体质极佳,杜鸿盛却只是一介文官,长途颠簸,身体却也是难以经受,好在韩雨农体谅杜鸿盛身体,到夜里都会找地方歇息,每天天不亮便即启程。
如此连续七八天,眼见得便要抵达潼关,这日黄昏时候,杜鸿盛却忽然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三人都是吃惊,急忙停马,杜鸿盛挣扎爬起,摆手道:“无妨,咱们.....咱们继续赶路。”话声刚落,身子一软,又瘫坐下去。
从龟城出发,连续颠簸十几天,虽然晚上会找地方恢复体力,但如此强度的赶路,杜鸿盛终于还是没能支撑住。
韩雨农见杜鸿盛脸色苍白,双目黯然无光,脑门子上还渗出冷汗,伸手探了探他脑门子,只觉如同火烧,皱眉道:“大人病了,不能再赶路了,必须找大夫先给他瞧病。”
“不用,我撑得住。”杜鸿盛唯恐耽误几人行程,摇头道:“你们不用管我,实在走不了,你们先行去京都。”
秦逍四下看了看,望见东南角似乎有一处村子,道:“都尉,那边有人家,咱们过去,让杜大人歇息一晚,看看明日是否能恢复一些。如果休息一晚可以赶路,明日咱们继续走,实在不成,我们打听附近有没有县城,将杜大人送过去安置好。”
“如此也好。”韩雨农点头,和宇文承朝一起扶起杜鸿盛,也不上马,牵了马向不远处的村子过去。
第三六一章 窗后的眼睛
这处村子并不小,还没靠近,秦逍就估计村里少说也要三四十户人家。
这在西陵,就已经属于一个比较庞大的村落。
村口有一块池塘,牵马走过池塘,便瞧见村口有几人正交头接耳,一人瞧见秦逍等人过来,立时提醒同伴,其他人顿时都不说话,看向秦逍这边,神色都很古怪。
秦逍年纪轻,长相秀气,自然是主动上前,拱手道:“打扰几位了。”
几人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秦逍,秦逍见对方不热情,有些尴尬,但也知道村里忽然来了几个陌生人,对方不知底细,自然不会太热情。
“我们赶路途中,一名同伴生了病。”秦逍毕竟是在甲字监待过,满脸带笑,乖巧道:“天色也晚了,想在贵地借宿一宿,烧点热水歇歇脚,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有人瞧见秦逍几人身上都都带着刀,互相看了看,一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走镖的。”秦逍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
“村里不接待外人,你们再往东走三十里地,就是县城了。”一人道:“村里没什么吃的,不好留人。”
秦逍倒也看得出,这些人虽然穿着棉袄,但十分破旧,都是缝了补丁,而且一个个面黄肌瘦,倒像是常年吃不饱饭,寻思难道关内的百姓竟然贫苦如此。
他也不废话,取了一张银票递过去,依然笑道:“我们不白住,这是二十两银子,还请收下。”
二十两银子当然不是小数目。
村民们眼睛放着光,就像是饿狼看到猎物,秦逍心中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然爱财之心人之常情,但这几人毫不掩饰对银子的渴望,还真是没有丝毫的掩饰。
一人伸手接过,道:“我是村里的保长,那边有一处空屋子,没人住,你们住进去吧,不过明天一早便要走。”伸手朝着不远处一间破败的屋子指了指,还没等秦逍说话,那人又道:“记住了,晚上别出门,村里有几十号壮丁,可不怕你们。”
秦逍心下好笑,暗想自己这几人若真是存了歹心,就算再多几十号壮丁,这边也不会惧怕。
村民们散去后,秦逍招呼几人到了那间破败的房屋,拴好马,进了屋里,一股霉味钻入鼻中,屋里一贫如洗,没什么家具,好在左右两间房里还有床。
秦逍点上灯,却听宇文承朝忽然道:“你们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血腥味?”几人都是诧异,韩雨农四下看了看,忽然走到墙边,蹲了下去,秦逍拿着油灯过去,却已经看到,墙壁上却有血迹,只不过血迹已干,而且明显是经人处理过,留下的血迹不多。
“这边也有。”宇文承朝低声道。
几人看过去,只见宇文承朝从大门边捡起一块石头,门板后面,果然也沾有血迹。
“这石头上有血。”宇文承朝拿过来,将石头递给韩雨农,韩雨农接过之后,见到这石头并不大,但棱角甚多,有两处棱角沾着血迹,也已经发干。
他凑上前去闻了闻,拿了一根手指揩过,脸色凝重:“时日不长,最多也就半个月。”
“这里面发生过斗殴,甚至是.....凶案。”宇文承朝轻声道。
杜鸿盛身体虚弱,秦逍虽然觉得这屋里十分诡异,却还是先扶了杜鸿盛进房,床上的被褥又破又脏,甚至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一时又找不到新的被褥,只能道:“大人,委屈你了,你先歇着,我去其他村民那里看看有没有被褥可买。”
杜鸿盛有气无力道:“不用了,辛苦你了。”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就在床上躺了下去。
秦逍到后面找了木柴,就在屋里生起火堆,向杜鸿盛道:“大人,我去烧点热水。”到了外面,见韩雨农和宇文承朝还在屋里检查,低声问道:“都尉,这里是不是古怪?”
“很古怪。”韩雨农在西陵时常办案,这时候不自禁勘察现场,宇文承朝拿着油灯在边上照明。
“这屋子经过处理,但还有残迹留下,可以断定,这屋里曾经发生过凶案。”韩雨农十分肯定道:“我查了一下血迹的路径,从房间里一直到大门,如果判断没有错的话,事发当时,争斗应该是从房间开始,有人想要逃出去,但在屋里已经受了重伤,有人在后面一直追着,那人是否冲出屋子还不能断定,但要逃走那人一直都在受到攻击。”
“这事情是最近发生?”
“不超过半个月。”韩雨农皱起眉头:“如果发生凶案,应该已经报官,案发现场在事发后也不能立刻处理。除非是官差已经来过,带走犯人之后,村民们才将这里做了处理,但没有清理干净。”
宇文承朝低声道:“都尉,这村子里的村民有些古怪,咱们进村来的时候,你们是否发现,有好几户村民都躲在窗户后面偷看我们,他们的眼神......我也不好形容,就是很古怪,阴森森的。”
“我也发现了。”韩雨农道:“不过我以为是外人入村,他们存有戒心。”
“会不会这里之前住过外人,然后村民谋财害命,将外来人杀了?”秦逍想起先前那几名村民看到银票时候贪婪的神色,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诡异。
韩雨农摇头道:“没有证据,咱们不能乱戴帽子。不过这村里确实有些古怪。进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屋里没有出来,大人倒也罢了,村里总该有孩童在外面玩耍,你们可瞧见有孩子?”
两人都是摇头。
“咱们多个心眼,小心一些。”韩雨农道:“晚上轮换值守,等天一亮,咱们就离开。”
其实际人心里也清楚,这里的村民就算存有歹心,但以三人的身手,要对付这些村民实在是绰绰有余。
秦逍到了厨房,还好有一只发黄的木桶,只是水缸里没水,向韩雨农打了声招呼,出门去池塘那边取水。
天色已经暗下来,秦逍拎着木桶走过几户人家,故意放缓速度,眼角余光向两边瞧过去,果然发现在窗户后面,有眼睛正盯着自己,身处这冷清的村子,被人从窗户后盯着,秦逍竟是觉得汗毛竖
起,浑身不舒服。
到池塘那边取了水,回来的时候,那些眼睛依然盯着自己看,秦逍加快步子,回到屋里,如释重负。
“怎么了?”宇文承朝见秦逍有些紧张,忍不住问道。
秦逍苦笑道:“你们说的对,他们躲在窗户后看着我,我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到现在都心跳的厉害。”
宇文承朝笑道:“别害怕,咱们手里有刀,我就不信他们真敢对咱们下手。”
秦逍到了厨房,先洗了一下锅,然后烧了半桶热水,又找了两只破旧的饭碗,洗干净之后,拎着木桶到房里,喂杜鸿盛喝了半碗热水。
韩雨农取了干粮,张让给几人准备的干练十分充足,足够吃上半个月,秦逍先喂杜鸿盛吃了一点,这才过去和韩雨农二人一起坐下就着热水吃干粮。
“杜大人如何?”宇文承朝问道。
秦逍道:“应该是劳累过度,好好休息问题不大。”
“那就好。”宇文承朝道:“杜大人是文官,这连续颠簸,着实不容易。”
韩雨农叹道:“若不是你们两个,我和杜大人只怕连性命都没了。”显出一丝惭愧:“樊子期在西陵暗中训练了那么多的骑兵,我们却一无所知,实在是无能。”
“都尉不必自责。”宇文承朝苦笑道:“我是宇文家的人,连我们宇文家对此都一无所知。”
“樊家在樊郡,昆仑关守兵又是他的人,他们暗中一直在与兀陀人联络。”秦逍道:“他们的战刀十分锋利,听说是兀陀那边的精铁矿石打造。樊郡矿山众多,他们秘密打造战甲兵器,有樊家在上面掩饰,我们又岂能得知?”
宇文承朝道:“却不知道死翼骑兵到底有多少人,现在估算,很可能已经达到千人。”
“至少是这个数了。除夕之夜,龟城有三百骑兵入城,奉甘府城那边只多不少。”秦逍道:“那天晚上,黑阳城至少也有两百人,这样算起来,一千名死翼骑兵还是有的,若没有这点本钱,李驼也不敢轻举妄动。”随即也是苦笑道:“我和中郎将抵达樊郡之时,樊子期又是送银子,又是送粮食,当时还以为他真心投靠了朝廷。黑阳城的粮仓存储了大量的粮食,我还真以为是送给将军,现在想来,那是他们自己用来供应叛军的军粮。”
韩雨农道:“樊家虽然财力不弱,但又要打造兵器装备,又要存粮,暗中训练的骑兵,数目不会太多,以他们的家底,也养活不了大批的骑兵。”
“不过现在西陵被他们控制,甄家的家财固然会被他们收走,便是宇文家捐献的家财,也都将尽数落入他们之手。”秦逍皱眉道:“此外西陵世家忌惮樊家手中的刀子,必然会主动捐献钱财,有了这些银子在手里,他们会迅速招兵买马,甚至还会向兀陀那边大量购买兵器装备。”
宇文承朝握起拳头,神色冷厉,便在此时,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有若鬼嚎,三人都是心下一凛,同时起身来。
第三六二章 是非颠倒
凄厉的哭喊声打破了村子死一般的宁静。
宇文承朝率先冲到门前,秦逍和韩雨农紧随其后,昏暗之中,只瞧见斜对面的一户农家,一名壮丁手中拎着一只布袋子,里面装了什么看不明白,一名披头散发的老妇人却是紧紧抱着壮丁的一条腿,那鬼嚎般的哭喊正是那妇人发出。
“求求你,留一口就行。”夫人哭嚎道:“她刚生下孩子,饿死了大人不打紧,可是孩子不能活活饿死啊,这是家里最后一点口粮,你给他们留一口。”
秦逍这才明白,那壮丁手中拎的袋子,竟然装着粮食。
袋子不大,也只有半袋粮食,一个壮汉敞开了吃,一天便能吃完。
秦逍从那老妇人的话中,却也听明白了缘故。
家中有刚生下孩子的女人,口粮不足,可是这壮丁竟然抢走这最后一点口粮。
秦逍顿时火冒三丈。
不过这壮丁看上去也是个普通的村民,闯入别人家中抢粮,还真是胆大妄为,寻思着其他村民听到哭喊,定然会出来帮忙。
那壮丁被抱着腿,却毫无怜悯之心,抬脚朝着那老妇人身上连踢过去,十分凶狠。
宇文承朝本就有侠气,见此情状,有些忍不住,握拳便要上前,秦逍却已经拉住他手臂,这时候却瞧见,村子里已经过来十几号人,当先一人正是先前手下银票的保长。
宇文承朝见村民出来解决,这才按捺住怒火。
那群村民上前来,保长挥了挥手,三名壮汉却是上前去,硬生生地将那老妇人拽开,听那保长冲着老妇人冷声道:“你活了一大把年纪,将岁数都活到狗身上了,怎能如此不明事理?”
秦逍一怔,有些错愕。
他见到保长带人出来,还以为是要教训那抢夺口粮的壮丁,孰知竟然斥责老妇人,顿时有些看不明白。
老夫人却已经跪在地上,哀声乞求:“你们行行好,给她们娘儿俩留一口吃的,媳妇身子虚,孩子还小,不能不吃东西。”
“死老太婆,你是自己想留下来吃吧?”一名村民忿忿道:“你这种人,就该饿死,自私自利,没有一点慈悲心肠。”
宇文承朝和秦逍对视一眼,越看越糊涂。
这些村民没有收拾抢粮的人,竟然对一个老妇人大加斥责,那老妇人分明是想给自己的媳妇孙子留点粮食,竟然被骂为自私自利,二人是越看越糊涂。
韩雨农并没有跟着出门。
这村子里古怪异常,所住的破屋甚至发生过凶案,杜鸿盛还在屋中,韩雨农担心对方是调虎离山之计,守在门前,提防有人趁虚而入谋害杜鸿盛。
老妇人只是在地上口头,不住乞求。
保长冷声道:“你儿子心存慈悲,乃是为你们张家积德,你阻拦他积德,罪大恶极,这村子可容不下你这样的人。”
秦逍和宇文承朝闻言,都是变了颜色。
他们本以为那壮丁是入屋抢粮,这时候才明白,壮丁竟不是外人,而是
老妇人的儿子。
秦逍顿时怒从心中起。
如果是外人抢粮倒也罢了,那壮丁拿走自家粮食,竟然不顾妻儿死活,甚至殴打自己的老母亲,这实在是畜生不如,而这群村民更是歹毒异常,不但没有保护老妇人,还出言辱骂。
那壮丁得到村民支持,更是得意,冲着老妇人骂道:“你这老东西都听到了?我是为张家积德,福及子孙,你只贪图眼前之利,我没你这样的娘,你现在就滚出村子,永远不要回来。”
他一说,其他村民纷纷道:“快滚,滚出村子。”
这老妇人年过六旬,在这寒冬之日,若是真的被赶出村子,必死无疑。
宇文承朝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抬手拍在了那壮丁的肩头,壮丁一怔,扭过头来,见宇文承朝正冷冷看着自己,目光如同刀子般,心下倒是一虚,其他村民也注意到宇文承朝忽然出现,都是错愕地盯着宇文承朝。
“她是你母亲?”宇文承朝看了地上的老妇人一眼:“百善孝为先,身为人子,你非但辱骂殴打,还要拿走家里的口粮,看着自己的母亲跪地乞求而无动于衷,你还是不是人?”
壮丁感觉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用力,抓的肩头生疼,还真是有些害怕,却听保长已经冷冷道:“我有言在先,你们在这里住一晚可以,但不要出门,你们不知道?”
壮丁有保长撑腰,有了底气,挣脱宇文承朝的手,骂道:“你是什么狗东西?我们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乡人来管?”
“你说什么?”
“我说去你妈-的,老子的是什么时候......!”壮丁自持人多势众,出言不逊,还没说完,宇文承朝拳头已经打出,正打在那壮丁的面门上,那壮丁立时被打的向后飞去,撞在一名村民身上,两人同时到底。
这一拳宇文承朝虽然没有使全力,却还是将那壮丁打得眼冒金星,鼻梁被打断,口鼻出血。
那壮丁骂别的还好,先骂了宇文承朝的母亲,又自称老子,宇文承朝如何能忍。
他出手绝非是冲动使然,这壮丁对家人冷漠至极,简直不是人,对这种人,宇文承朝骨子里痛恨无比,本就想给他一拳,这人偏又出口辱骂,宇文承朝自然饶不过他。
“好贼子,动手了。”有村民叫出声:“大伙儿出来了,有狗贼伤人了。”
这一声叫喊,便见得许多屋里冲出人来,都是村里的壮丁,有人拿着斧子,有人拿着菜刀,有人拿着扁担,还有人拿着锄头,如狼似虎扑过来。
宇文承朝出拳的那一瞬间,秦逍就知道事情不好,冲山前去,抬手道:“都不要冲动,只是误会,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他倒不是担心宇文承朝被村民所伤,只是如果对方真的动手,这边也就不得不还击,真要打起来,伤了这些村民,总是不好。
村民们冲过来,加上方才与保长一起过来的人,竟是有三十多号人,都是男丁,年岁大的有六十多,小的只有十三四岁,瞬间将二人围了起来。
保长人多势众,底气十足,背负双手,看着秦逍道:“少年郎,你进村的时候,我就和你说清楚,晚上别出门,真要惹了事,全村有几十号人,你们是自讨苦吃。”
宇文承朝冷笑道:“你身为保长,本该是扶善除恶,此人拿了家中仅剩的口粮,你没有阻止,反倒维护他,眼睁睁看着他家人饿死,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保长?”
“本村事务,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保长神色阴鸷:“你们带刀入村,出手伤人,我看不是走镖,倒像是土匪。我们若是将你们几个打杀,也只是杀死几个土匪,官府都不会找我们问罪。”
四周村民都是凶神恶煞一般,瞧那阵势,只要保长一声令下,众人便会一拥而上。
宇文承朝还要说话,身后传来韩雨农的声音:“保长,诸位乡亲,实在是对不住。”声音中,韩雨农已经上前来:“我这兄弟方才饮了一点酒,不是有意要和大家为难,还望恕罪。”过来拉住宇文承朝,秦逍也是过来拉住宇文承朝另一只手臂,一面陪笑,一面在村民充满敌意的注视下,退出人群。
保长冷冷看着,好在并没有让人出手,只是冷声道:“我再说一次,你们要么现在就离开村子,要么就待在屋里,天亮之前不得出门,若是再被人瞧见夜里出门,那定然是土匪,我们定要将你们打杀了。你们记好了,到时候真要自寻死路,可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秦逍点头称是,两人将宇文承朝拉回屋里,立时关上了门。
宇文承朝一屁股坐下,余怒未消,低声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些村民竟然如此歹毒愚蠢。”
“村子里一定有问题。”韩雨农在旁坐下,轻声道:“你难道没看到,那些村民凶悍得很,可不是寻常的百姓。”
秦逍也道:“大多数百姓都会胆小怕事,可是你看刚才这些人,目露凶光,真要动起手来,这些人只怕真的要拼死到底,咱们到时候要不要杀死他们?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们。”
宇文承朝微微颔首,低声道:“那人不顾自己的妻儿,甚至殴打老母,将家中最后的余粮拿走,你说他是不是疯了?而且拿走粮食,所为何故?”
“那保长的话很奇怪。”秦逍若有所思:“他说那人拿走粮食是积德,这又是什么意思?不顾妻儿拿走口粮,又是积什么德?”
宇文承朝道:“可不是只有保长这样说,那些村民似乎也觉得那人拿走家中余粮是对的,那老妇人想要给自己的媳妇和孙子留下点粮食,这本是好心肠,可是在他们口中,却成了自私自利,这.....这真是让人奇怪。”
“不急。”韩雨农淡淡一笑:“那人今天拿走粮食,今晚肯定有事发生,我倒要瞧瞧,这村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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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三章 明月圣女度苍生
村子很快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之中,村民们都已经各自回了屋里。
屋里已经息了灯,韩雨农站在窗口边,望着对面的农舍,那里有一扇窗户,他可以隐约看到窗户后面有人影站在那里,心里很清楚,对面的村民定然是得到了保长的命令,一直在监视这边。
屋里黑乎乎一片,韩雨农自然知道对面那村民的眼力还不至于强悍到可以看到这边窗户内的情形。
对面无非是盯着大门,只要前门打开进出,对面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杜鸿盛已经沉沉睡去,秦逍和宇文承朝则坐在地上。
这几人都是经过生死局面的人,而且有一个共同的长处,那就是有着足够的耐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韩雨农轻声道:“有动作了。”
宇文承朝和秦逍立刻起身,韩雨农却是做了个手势,示意二人不必着急,两人凑近到窗边,却见到外面影影绰绰,竟是有十多道身影迅速走过,他们似乎有意不让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虽然走的很快,但脚步声极轻。
三人却是看得明白,这十几道身影大多数手里拎着袋子,有多有少,依稀认得出来,先前殴打老妇人的那壮丁也在其中。
这些人速度很快,眨眼间就从门前走过,深更半夜,却也不知去往何方。
“我跟过去。”秦逍低声道:“看看到底搞什么鬼。”
宇文承朝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跟得太紧,瞧瞧他们玩什么花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面,更不可与他们动手。”韩雨农低声嘱咐:“我在这里保护杜大人,你二人查清楚状况,尽快赶回来。”
韩雨农倒真的不用担心这两个家伙。
秦逍聪慧机敏,宇文承朝经验丰富,都算是独当一面的角色,这两人在一起,倒也不至于会出什么意外。
两人都是点头。
所住的这间农舍,说也古怪,竟然没有后门,但后面却是开了窗户,两人从后窗翻出去,后面便是一片小树林,深更半夜,这树林里倒没人盯着。
两人翻出窗外,也不耽搁,迅速向村口方向移动,都是猫着腰,身形轻快。
出了树林,向村口望过去,隐隐看到那十几道身影已经出了村子,绕过那块池塘,向东北方向而行。
他们倒是保持了队形,十几人列成两队,一路小跑。
秦逍二人尾随其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靠近,只依稀看到他们的身影便好。
两人都清楚,那些村民在这夜色之中,视线不会太远,自己在后面依稀可以看到他们,但他们就算回头张望,也不会发现自己。
走了半个多时辰,已经远离村子,两人尾随在后,心里都是狐疑。
估摸着这个时候已经是亥时,乡村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要天一黑,很少就会在外走动,按常理来说,亥时之前,整个村子早就应该沉睡。
可是这些人半夜出村,而且一走就是大半个时辰
,两人实在不知道他们跑这么远所为何故。
忽地瞧见左面的一条岔路上,又出现了一队身影,也有十几人,两队人都停下脚步,便见到其中一人忽然抬起手臂,手中举着一根白纸幡,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另一队立刻也有人举起了白纸幡在空中挥舞。
秦逍心知那肯定是讯号,用以向对方证明身份。
两队人都亮出白纸幡,似乎都放下心来,收起白纸幡,也不废话,两队合二为一,继续向前小跑。
深更半夜,以白纸幡作为信号,阴气森森,诡异非常。
“那是另一个村子里的村民,他们是向同一个地方去。”宇文承朝压低声音道:“这帮家伙鬼鬼祟祟,定然没什么好事。”
寒夜无月,天地昏暗,宛若被黑暗吞噬。
两人跟着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途中竟然有见到有两队人汇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这些人身上并无兵器,否则秦逍甚至会怀疑他们是要聚众谋反。
前方忽然出现一处山岭,气象森森,山岭蜿蜒起伏,夜色之中,漂浮着一股雾气,朦胧诡异,带着些许凄迷。
几十人到了一处入山的山口,两人蹲在枯草丛中远远望过去,只见到入口小径竟然还有守卫,依稀看到那两名守卫都是一袭黑袍,头上罩着头套,和那群村民似乎说了些什么,随后村民们鱼贯而入,片刻后,几十人都是进入其中,没了踪迹。
那两名守卫却还是守在入口处,却躲到入口处的垒石后面,若不靠近,却是发现不了石头后面埋伏着人。
“是绕行还是直接过去?”宇文承朝看向秦逍。
秦逍笑道:“都到了他们家门口,咱们可没走后门的习惯。”
宇文承朝嘿嘿一笑,两人从枯草丛中站起身,却是直接向那入口处走过去。
快要靠近入口,果然听到一个冷厉的声音从石头后面传过来:“九天王母下凡尘!”
声音虽然发出来,但却无人从石头后面出现。
两人立时便知道这是对暗号。
只是这没头没脑一句话,两人实在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接,互相递了个眼色,左右分开,先前已经清楚那两名黑袍人的藏身之地,迅速靠近过去。
“王母下凡.....!”宇文承朝嘀咕一句,石头后面的黑袍人显然知道情况不对,一人厉声道:“是什么人?”已经站起身来,也便在这一瞬间,宇文承朝和秦逍已经如同两头猎豹一般窜上去。
宇文承朝身法极快,说到就到,不等那人看清楚自己,一掌已经切在那人的喉间,那人声音陡止,宇文承朝唯恐没有死透,另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头,对着此人的头顶狠狠砸了下去。
宇文承朝这边出手迅疾,另一边的黑袍人也露出身形,瞧见一道身影向自己扑过来,此人反应倒是极快,双足一蹬,向后越开,张口便要喊叫,秦逍却早有准备,右手食指一弹,一块石头如同流星般暴射过去,正是小师姑传授的美人星指法,那人的声音还没从口中发出,小石头已经打进他口中,堵住
了他声息。
秦逍的速度,比之宇文承朝还要快不少,石头打进那人口中之时,他已经窜到那人身前,鱼肠刺冷厉无情刺出,直接刺入了那黑袍人的喉咙,瞬间便刺死黑袍人。
两具尸首都是软软倒下。
秦逍向宇文承朝轻声道:“大公子,换上他们的衣服。”
两人将两具尸首拖到林中,拔了衣服,迅速换上。
黑袍可以将全身上下尽数遮掩,头套戴上,在眼睛处有两只洞孔,刚好露出两只眼睛来,这袍子造型古怪,穿着这一身在夜里行走,被人瞧见,还真让人以为是游走的鬼魂。
两人又将尸首拖到隐蔽处,正要进山,却瞧见山下又有一群人过来,知道是其他村子的村民。
二人回到入口边,等那些村民靠近,宇文承朝低沉声音道:“九天王母下凡尘!”
话声落后,一名年长村民上前,极其恭敬道:“明月圣女度苍生!”他身后一众村民也都是卑躬屈膝,显得敬畏至极。
宇文承朝和秦逍这时候才知道,这下一句却是“明月圣女度苍生”,那九天王母二人倒是知道,可是这明月圣女是什么神圣,还真是不曾听说过。
宇文承朝挥挥手,众村民立时鱼贯顺着小径向山里去。
“明月圣女是什么玩意?我怎么没听说过?”宇文承朝狐疑道:“秦逍,你可听过?”
“大公子都不曾听过,我哪里听过。”秦逍低声道:“不过这些人肯定不是头一遭过来,他们能够对上暗号,说明是经常来此。”往黑黝黝的山岭中看了一眼,低声道:“我要是猜得不错,这里面应该是有人装神弄鬼,愚弄百姓。”
宇文承朝冷笑道:“我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王母娘娘和狗屁圣女。”见到那队村民尚未走远,两人迅速跟了上去。
这些村民对道路竟然十分熟悉,山中道路曲折盘绕,走了好一阵子,却是到了一处山谷里面。
这处山谷颇为宽敞,从谷中抬头向四周望去,只见得四周山峰耸立,起伏不定,竟是让人生出一种置身牢笼之感。
这时候夜色清冷,寒风袭人,在山谷中前行片刻,便远远瞧见有一座是石台出现,那石台极高,四角各架起一只铁锅,铁锅里烈火熊熊,将石台照得亮如白昼。
每一只燃火铁锅边上,各站一名黑袍人,背负双手,一动不动,宛若石雕。
让秦逍倒吸一口凉气的是,在石台下方,竟然密密麻麻地跪满了衣衫偻烂的百姓,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之众,所有人都是寂然无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显得虔诚无比。
最后过来的这些村民,显然知道自己应该到什么地方,径自到了边上所剩不多的空处,全都跪倒下去,和其他人一样,也都是双手合十,面朝石台,一个个神色恭敬。
两人自然不会随着一起过去,悄无声息到得一边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四只眼睛都是看着那石台,心知这里定然有一场好戏看。
第三六肆章 王母会
寒风森冷,一阵夜风吹过,山上的树影婆娑,有如鬼怪在张牙舞爪。
山谷内虽然有数百名百姓跪地合掌,但却都是既然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动不动,如同山谷中遍布了石雕一般。
也幸亏秦逍二人知道这些都是活人。
若是冷不丁来到山谷,看到这些一动不动的百姓,胆小的吓都要被吓死。
夜色深沉,石台上的火焰却是熊熊燃烧。
忽然听到石台那边传来一声尖叫,秦逍盯着石台,很快就见到从石台后面跳上一名全身发白的人影,却原来是穿着纯白的长衣,火光之下,只见到那白衣人带着狰狞的鬼面罩,头上还竖起两只尖尖的犄角来。
鬼面人到得石台,张牙舞爪,跳着诡异的舞蹈,台下的人们看着石台,神情更是虔诚无比。
忽见到站在锅火边的四明黑袍人都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动作娴熟地从铁锅里猛地一挑,四角几乎是同时有一团火焰向那白衣人身上打过去,火焰打在那白衣人身上,就听得“忽”的一声响,白衣人身上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诡异的是,烈火燃身的白衣人非但没有发出痛苦的叫声,甚至都没有扑灭身上火焰的意思,而是疯狂地在石台上跳着诡异的舞蹈,就像一团火球在石台上飘动。
“圣女除魔,度济苍生,妖狐入世,明月在天!”
四名黑袍人齐声大叫。
台下的百姓们顿时都骚动起来,都是跟着喊道:“圣女除魔,度济苍生,妖狐入世,明月在天!”
天昏地暗,寒风刺骨,山谷中阴气森森。
台上是被燃烧的白衣人飘忽来去,百姓们却都念着诡异的箴言,而且越念越快,越念越急,无论老少,全都像入魔一样。
秦逍和宇文承朝看在眼中,心下发毛。
忽听得一声尖叫,却见到白衣人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让秦逍二人惊骇的是,等到火焰完全熄灭之后,那白衣人全身上下竟然毫发无伤,甚至那白色的长衣都是毫无破损,那张鬼面罩依然是狰狞可怖。
秦逍只觉得背脊发寒。
莫说一件长衣,便算是皮革,在方才那样的火焰之下,也定然会被烧融。
但白衣人毫发无损,着实是诡异无比。
那白衣人双臂舞动,尖着嗓子道:“妖狐入世,祸害苍生。本使问你们,这是人间,还是冥国?”
“是冥国!”
这一次倒不是所有百姓齐声回答,只有部分人叫出声。
“你们知道是冥国,可是并非所有苍生都知道身处冥国。”白衣人声音怪异,尖利而又阴森:“苍生受难,天地蒙尘,所为何因?”
“妖狐入世,祸害苍生。”百姓们大声叫道。
白衣人喝道:“妖狐在世,将这朗朗人间变成了炼狱冥国。你们自以为还活着,但却只是魂魄,无论生死,只能在这冥国轮回。九天王母怜悯苍生,要将这冥国变回人间,不但要度济你们,还要福及你们的子子孙孙,让
你们真正过上人间生活,即使死后,亦能飞升神国,你们可否愿意?”
百姓们虔诚道:“九天王母下凡尘,明月圣女度苍生!”
“妖狐作祟,邪魔乱世。”白衣人高声道:“近日可有人被妖邪所惑?”
便见到人群之中站起一人,大声道:“洪三甲禀报,洪村有洪六顺,已经失神多日,魂魄已走,今日开法坦,求圣女垂怜,为他还魂。”
“洪六顺何在?”白衣人尖声问道。
那洪三甲叫了一声,便见到两名壮汉起身来,却是抬了一副担架,秦逍虽然距离有些远,却也看得清楚,担架之上躺着一人,一动不动,那两名壮汉将那担架抬到石台上,放了下去。
白衣人绕着担架上那人转了一圈,叫道:“邪魔入体,无魂无魄。”猛地转身,跪倒在地,高声道:“请圣女登台!”
百姓们齐齐叩首:“求圣女登台!”
连呼三声,便见到从高台后面,一道人影飘然而起,火光之下,翩翩如仙,落在了石台上。
只见那人影一身紫色轻纱,披着一件紫色大氅,戴着一副面具,不过那面具与白衣人狰狞鬼面具完全不同,闪着幽光,冷清若月。
此人身形曼妙,一看就是一名女子。
秦逍心中冷笑,知道这些人是在装神弄鬼愚弄百姓。
他们声称妖狐入世,祸乱天下,却也不知道那妖狐指的又是谁?
不过心知这女子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明月圣女。
果然,白衣人对着那女子恭敬道:“圣女登台,还魂收魄,度济苍生,明月在天!”
明月圣女腰肢轻摆,飘飘若仙,缓步走到担架边上,随即向石台下扫了一眼,见到所有百姓匍匐在地,张开道:“王母临世,天赐圣水。”声音却是十分悦耳动听。
白衣人起身来,走到石台边,对着百姓们道:“今夜开法坛,赐圣水,圣水入体,便有护法天神护体,邪魔难侵。”
所有人的脸上顿时都显出兴奋激动之色。
石台上,却见到一名黑袍人迅速取了一碗水过来,尔后双手捧着水碗,跪在圣女面前。
却只见圣女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水碗中轻轻搅动了几下。
等圣女收回手,黑袍人走到担架边,蹲了下去,边上另一名黑袍人上前扶着躺在担架上的村民洪六顺坐起身来,掐住他嘴巴,让人事不知的洪六顺打开了嘴。
端着水碗的黑袍人将水碗凑到洪六顺嘴边,将一碗水灌入了洪六顺口中,随即才将洪六顺缓缓放下,重新躺在担架上。
圣女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那白衣人也是合十念诵。
只片刻间,便听得那洪六顺剧烈咳嗽起来,在百姓们的注目下,只见到洪六顺自己坐起身来,咳嗽几下,猛地“哇”的一声吐出来,一滩黑水从口中吐在了石台上。
众人正不知什么情况,却见到洪六顺缓缓站起身来,虽然看上去还是有些虚弱,但与方才躺着一动
不能动,那完全是判若两人。
台下百姓们一阵死寂后,猛然间欢声如雷,所有人对着石台连连叩拜。
秦逍和宇文承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屑之色。
同伴上去将洪六顺扶了下来,白衣人已经高声道:“圣水入体,魂魄归来,邪魔被除。”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却见到又有四名黑袍人抬了一只大鼎过来,就放在石台下面。
“九天王母下凡,度济苍生,护民除魔。”白衣人大声道:“尔等功德越盛,邪魔越是无处藏身,妖狐终将元神破灭,朗朗人间重归大道。”指着大鼎道:“今日开法坛,赐圣水,上功德者,便可服用圣水。”
立时便有一人站起身,手里抱着一只木盒子,走上前去,打开木盒子,大声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玉镯,是传家之宝,今日愿作为功德捐献。”送给黑袍人,黑袍人结果放在边上,另一名黑袍人已经给了他一只带着把手的小竹筒,此人用竹筒在大鼎里舀了圣水,仰首一饮而尽,这才将竹筒递还过去。
百姓们纷纷道:“我要献功德,我要喝圣水。”都往前挤。
白衣人沉声喝道:“捐献功德都能获赐圣水,一个一个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饮下圣水,心中便要对九天王母心存敬畏,如此你们便都是王母会的信徒,妖邪乱世,九天王母也将先护佑所有王母会的信众。只要心中膜拜王母,遵从九天王母的法令,死后便可直接飞升神国,成为九天王母的侍从,逍遥自在,快活无边。”声音陡然一寒,厉声道:“只不过妖狐势力庞大,无数妖魔古怪为她所令,王母除妖,自然要隐蔽从事,不可大张旗鼓,成了王母会的信众,定要严加保密,除非有人想要加入王母会,而且还要知根知底,否则不得对陌生人宣扬,若有违背,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秦逍和宇文承朝此时终于是恍然大悟。
在村子里的时候,壮丁从家中抢夺口粮,却原来是要送到这里,当作功德捐献出去,以此换取所谓的圣水。
而圣女这伙人装神弄鬼,自称是什么王母会。
一面声称王母下凡降妖除魔,一面却又让百姓严守秘密不得四处外传,若果这世间真的有九天王母,而且她真的下凡除妖,又何必偷偷摸摸不敢为人知道。
只可惜这些村民对此竟然是深信不疑。
百姓们排着队,都是拿着自己准备好的功德,献功德取圣水,虽然有黑袍人维持秩序,但场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混乱,毕竟后面的人担心圣水被取尽,轮不上自己,所以往前拥挤。
宇文承朝扯了扯秦逍衣角,秦逍看过去,宇文承朝使了个眼色,秦逍顺他目光瞧过去,只见到台上那位圣女已经下了石台,正顺着侧面的一条小径离开,有两名黑袍人紧随其后,而白衣人则是依旧留下来控制场面。
两人都是微微点头,明白对方意思,趁着所有人不注意,悄无声息地顺着圣女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第三六五章 不堪一击
山风凄迷,百姓们都在取圣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秦逍这边的动静。
大石台后面,有一条小径往山谷更深处通去,明月圣女在两名黑袍人的跟随下,在许多百姓顾着圣水之时,离开石台,顺着那条小径快步而去。
秦逍和宇文承朝尾随其后。
山路崎岖,盘绕曲折,两人有心要看看这圣女到底搞什么鬼,并没有跟得太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离开山谷,道路蔓延进入林中,天上无月,林中昏黑一片。
这山林之中,树影婆娑,秦逍还是担心离得太远会跟丢圣女,加快步子,宇文承朝知他心思,也是加快了速度。
若是换作一般人,面对这群诡异之人,未必敢跟随在后。
不过秦逍和宇文承朝艺高人胆大,两人的武功自不必说,那胆子也大得很。
这帮人愚弄百姓,行为诡异,显然是以邪教愚人。
而这关键所在,便是在明月圣女身上。
山谷中聚集了数百人之众,这当然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便聚集起来,两人心里都知道,明月圣女这伙人在这边活动的日子绝对不短。
如果只是骗取些钱财倒也罢了,可是他们显然是要借用所谓九天王母的旗号,控制这些百姓的言行。
那些百姓的反应,明显是对王母深信不疑。
如果他们以王母之名,蛊惑那些信众去做些为非作歹的事情,秦逍相信那些信众定然会毫不迟疑地听从吩咐。
如果放任不管,秦逍相信蔓延的信众会越来越多,无数百姓将深受其害。
为了献上所谓的功德,在村子里那名壮丁不顾家中妻儿老母,定要将最后一点口粮送到这里换取圣水,已经是六亲不认,这样的情况当然不会只是个例。
林中充满了阴森森的气息,忽见到前面那圣女加快了速度,转到一处岩石之后,没了身影。
两人都是按住刀柄,加快步子。
眼见得便要到得那岩石边上,猛听得岩石后面传来一声浑厚声音:“明月在天!”
两人都是一怔,停下脚步,却见到身影闪动,其中一道身影飞身掠上了那块岩石,居高临下,也是一身黑袍,不过却不似其他黑袍人戴着头戴,只是戴着一张面具。
此人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夜色之中,面具下的一双眼眸子正盯着秦逍二人。
左右两边的林中,也冒出四五名黑袍人,俱都是手握大刀。
“度济苍生!”宇文承朝知道对方又是在对暗号,还真不知道如何接下一句,想到先前那些人的箴言,随口对了一句。
却不料那黑袍面具人轻嗯一声,从岩石上掠下来,手臂放下,刀尖指地,问道:“今晚来了多少信众?”却是看着宇文承朝的眼睛询问。
宇文承朝心下庆幸,看来自己随口一句,竟然合上了暗号,立刻道:“有三四百人。”
“很好。”黑袍人微微颔首,走到宇文承朝边
上,猛然低喝一声:“何方妖孽,前来送死!”手腕子一翻,刀光一闪,速度快极,斜斜向宇文承朝横劈过去。
他出刀狠厉,下手毫不留情。
宇文承朝却是时刻戒备,也是低喝一声,不退反进,身体竟然擦着刀锋穿过,那黑袍人反应迅速,刀刃一转,已经削下宇文承朝一片衣襟,可是宇文承朝手中无刀,却是空手抓出,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子,夺过了他手中的大刀,反手一肘,手肘正中对方的胸膛。
“砰!”
一声闷响,黑袍面具人退后几步,只觉得气血翻涌,眼眸子显出一丝骇然,显然没有想到宇文承朝身手如此了得,一招之内就夺下了他的兵刃,而且还顺势伤了自己。
宇文承朝也有些惊讶。
他这一肘的力量着实不小,而且是早有准备,正中对方胸腔,换作一般人,瞬间便要憋过气去,可是对方只退了两步,虽然有些狼狈,但气息却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围在四周的几名黑袍人见宇文承朝出手,都不犹豫,齐齐挥刀冲了上来。
秦逍双目一寒,拔刀出鞘,瞧见一名黑袍人挥刀向自己砍过来,不退反进,他速度快极,远不是那黑袍人能够相提并论,那人大刀还在半空中,秦逍已经冲到他身前,一拳击出,正中那人的胸膛,那人闷哼一声,已经被打飞出去。
宇文承朝夺刀在手,知道这黑袍面具人是这几人的头领,擒贼擒王,单刀化作一道弧线,已向那面具人砍了过去。
那面具人大刀被夺,手无寸铁,不敢硬接,急忙后退。
宇文承朝不给对方喘息之机,如影随形,又是两刀劈出,面具人左闪右躲,更是狼狈,便在此时,边上一道劲风袭来,听的一人厉声道:“受死!”却是一名黑袍人见黑袍面具人情势危急,从旁奋不顾身向宇文承朝扑过来。
宇文承朝冷笑一声,抬刀迎上,只听“呛”一声响,那黑袍人一刀正砍在刀刃上,宇文承朝大刀纹丝不动,却是那黑袍人“哎哟”叫了一声,剧烈的震击之下,那黑袍人的虎口竟然反被震裂,鲜血溢出。
秦逍一拳击飞一名黑袍人,又有两名黑袍人扑过来。
秦逍一开始还以为这些人诡异无比,身手应该不弱,等交上手,才知道这些人的武功实在是稀松平常。
这固然是因为这些黑袍人的身手很普通,但最近要的缘故,却也是因为他的武功突飞猛进,绝非一般人能够相提并论,即使是威猛无比的宇文承朝,与秦逍在武功上相比,却还是差了许多。
这些黑袍人显然是经常练刀,刀法倒也马马虎虎。
只可惜秦逍是血魔老祖的亲传弟子,天火绝刀虽然还没有真正修成,却已经掌握了刀法的精髓,莫说这些黑袍人,便是江湖上那些真正的刀客,到了秦逍面前,也只能是自取其辱。
秦逍几乎没有花费太大的气力,便将两名黑袍人打翻在地。
实际上这两名黑袍人还不足以让秦逍使出天火
绝刀,他知道天火绝刀一旦使出,那刀法出手,便是连自己也掌控不住,轻易便能取人性命。
这些邪教中人虽然愚弄百姓,不是什么好鸟,但秦逍却也与他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并不想轻易杀人。
血魔老祖在传授他天火绝刀之前,亦是传授了数套刀法,那些刀法与天火绝刀相比虽然差了不少,但是任意一套刀法丢给练刀的刀客,那都是无上的珍宝,可遇而不可求。
秦逍只需要使出最简单的几招,黑袍人便无法抵挡。
等他先后收拾完三名黑袍人,踩着一名黑袍人身体,用刀抵着他喉咙,抬头去看宇文承朝时,宇文承朝已经击退了那名黑袍人,依然是连续向那黑袍面具人挥刀砍过去。
黑袍面具人狼狈不堪,借着树木东躲西闪,宇文承朝出刀凶狠,被劈断两根树木,沉声厉喝,一个熊跃,已经到了那面具黑袍人身前,那黑袍人避无可避,知道远不是宇文承朝敌手,干脆站在当地,宇文承朝大刀劈下,面具人已经闭上眼睛,眼见得刀刃便要砍在面具人脑袋上,却听得岩石后面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女子声音叫出来:“别杀他!”
宇文承朝手腕子一翻,倒也没有真的杀了那面具人,刀锋挑开那面具人脸上的面具,刀刃顺势搁在了面具人的脖子上。
秦逍这时候倒也看清楚,那面具人大概五十多岁年纪,样貌倒也周正,八字须,颌下一撮黑须,只瞧那样容,倒也顺眼,不像是奸邪之徒。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伙人利用邪教愚弄百姓,这面具人显然也是王母会重要的人物,秦逍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便在此时,却见到岩石后面走出一道身影,正是先前秦逍二人尾随跟踪的明月圣女。
明月圣女声音有些发颤:“你.....你别杀他,求你饶他一命!”
“走,不用管我。”那面具人声音却极为硬气,赫然睁开眼睛,一双眼睛盯着头套下宇文承朝那双冷厉的双眸,冷笑道:“你要杀就杀,老子早就等着这一天。”
宇文承朝冷冷道:“等着这一天?看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祸害百姓,迟早难逃一死。”
“都是我的错,和他无关。”圣女急道:“你放了他,要杀.....要杀就杀我。”声音虽然充满畏惧,却还是勇敢地走了出来。
面具人见圣女从岩石后走过来,又怒又急:“快走,走啊,不要管我。他们是官府的走狗,我们与他们势不两立,没有什么好说的,更不要.....更不要对他们俯首求饶。”
秦逍笑道:“大公子,看来他们也知道,官府一旦发现他们愚弄百姓,定要找他们麻烦,还真是有自知之明。”看向面具人道:“明知有此结果,还要伤天害理,真是自寻死路。”
“自寻死路又如何?”面具人依然硬气,毫不畏死:“有些事情明知必死,还是要去做。”闭上眼睛,道:“你们动手吧!”
第三六六章 黄雀在后
黑袍面具人悍不畏死,那圣女却是惶恐无比,急道:“不要杀,不要杀,求求你们了。”
秦逍冷冷道:“不杀他也可以,可是你们要从实交代。”
“好,只要你不杀他,我.....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圣女显然是乱了阵脚,有些手足无措。
秦逍心里倒是有些奇怪。
这圣女蛊惑百姓,秦逍本以为她定是一位心机深沉之辈,可是遇到凶险便慌了手脚,完全没有独当一面的成熟,有些诧异,却还是道:“你老实交代,我们自然不会杀他。”
黑袍面具人却忽然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就是。你们也不要和她为难,让她走就是。”
“你倒是好打算。”宇文承朝冷笑道:“你存了必死之心,却想保全她,她前脚一走,我们再问你,你还是什么都不会说。”
面具人睁开眼睛,满是怒色,只是冷哼一声。
“你把面罩取下来。”宇文承朝看向圣女:“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圣女倒没有丝毫的犹豫,急忙摘下了面罩来。
面罩取下,宇文承朝和秦逍都是一怔。
只见面罩下却是一张极为青涩的脸庞,肌肤粉嫩,双眼若月,琼鼻樱唇,样貌极为清秀,最多也就十七八岁年纪。
只是这张清秀动人的俏脸,此刻却满是惶恐。
“小姑娘,你被他骗了,还要维护他?”宇文承朝反应过来,道:“他让你扮作圣女,是要欺骗百姓,榨取百姓的钱财,你怎能和他们这群邪教要人为伍?”
圣女清秀可人,宇文承朝很难想象这样美丽的姑娘会谋害百姓,立时断定这姑娘一定是被面具人所蛊惑。
“他不是坏人。”圣女急忙道:“他.....他也不害人的。”
“你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秦逍从地上黑袍人的咽喉处收回刀,这几名黑袍人武功稀松平常,不堪一击,秦逍并不担心放了他们会对自己形成威胁,向那圣女道:“那些老百姓将家中的钱粮全都送过来,以为是捐功德,他们都是贫苦百姓,献了功德给你们,自家就活不成了。你可知道,这其中有人不顾妻子儿女,就是为了得到你们所谓的圣水,将家中最后一点东西都送过来。”
圣女一怔,茫然道:“为什么不顾妻儿?我.....我们没让他们那样做。”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宇文承朝问道:“为何要在这里装神弄鬼愚弄百姓?”
圣女见宇文承朝一副凶狠之色,怯生生道:“是我兄长让我们.....!”还没说完,那面具人已经厉声道:“清清住口!”
圣女脸色微变,看向面具人,顿时显出畏惧之色。
宇文承朝却猛地欺身往前,一拳打在那面具人的腹部,面具人身体弯下去,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宇文承朝却没有停手,膝盖抬起,狠狠顶在面具人胸口,面具人虽然强忍痛楚,但整个人却还是蜷缩着倒在了地上。
“三叔!”圣女清清
惊呼一声,冲了过来,蹲下去抱住了面具人,已经哭出声来:“你们.....你们别打了,他不是坏人,他不害人的。”
她泪如雨下,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宇文承朝倒是有些错愕。
“你叫清清?”秦逍靠近过去,问道:“你姓什么?”
“我.....我姓赵。”清清带着哭腔道。
“原来你叫赵清清。”
“不是赵清清。”圣女清清立刻道:“我叫赵清芷,但是大家都叫我清清。”
秦逍心下好笑,这时候已经明白,这位圣女实在是没有什么心计,三言两语就能从她口中套出话来,倒颇有些天真烂漫。
“清清,我问你,王母会的首领是谁?”秦逍干脆在清清面前蹲下来:“只要你告诉我,我们绝不杀他。”
赵清芷当然不可能是王母会的首领。
“是.....!”赵清芷这一次倒是有些犹豫,显然知道不能轻易坦白,那面具人被宇文承朝一拳一腿打的痛苦不堪,此时疼痛微缓,抬起头,盯着秦逍道:“你们.....你们是不是官府的人?”
“是不是官府的人,又有什么区别?”秦逍叹道:“你们利用邪教害人,无论我们是不是官府的人,都不能置之不理。”
话声刚落,忽听得远处传来惨叫声,更听到有人大声叫喊,正是从石台那边传过来。
宇文承朝皱起眉头,向秦逍道:“那边好像出事了。”
面具人三叔也是显出愕然之色,随即冷笑道:“我们蛊惑百姓虽然有罪,可是你们的人在残杀百姓,也不比我们高明多少。”
“残杀百姓?”秦逍皱眉道:“你说那边是我们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三叔冷笑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暗中追拿我们的踪迹吗?今日被你们找到,那是我们运气不好,可是那些百姓也没有作恶,你们用不着对他们下狠手。”
话声刚落,却见不远处有几道人影正往这边跑过来,当先一人白影闪绰,还没靠近过来,已经叫道:“狗子来了,快走,快走!”
宇文承朝和秦逍有些错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等到那几人靠近,认出当先那白影正是先前在石台上装神弄鬼的白衣人。
“师傅,狗子假扮成信徒,忽然发难。”白衣人一时还没有发现这边情势不对,叫道:“他们下手狠毒,连那些信徒也照杀不误,在后面追过来了,快走。”跑到近处,发现三叔坐倒在地上,圣女清清蹲在一边,有些诧异。
还没来得及多说,后面又传来一声惨叫,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将这伙妖人全都围起来,莫要跑了一个。”
秦逍便瞧见林中有众多身影鬼魅一般闪动,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今晚不但是自己和宇文承朝盯住了王母会这群人,另有一群人也是扮作信众混了进来,听那白衣人口气,扮作信众的那伙人才真正是官府的人。
他微松了口气。
官府插手此事,倒也是再好不过了。
官差们围捕王母会,将这群人带回官府审办,比之自己和宇文承朝来解决当然是要妥善得多。
不过这群官差滥杀信徒,却大是不妥。
他看了赵清芷一眼,心知官府今夜既然抓人,赵清芷作为王母会的圣女,自然也是难以逃脱,定会被一起抓回官府,看她天真懵懂样子,倒有些可惜。
三叔受了伤,又被官府的人追过来,脸色难看至极,向那白衣人道:“子舟,你保护清清快走.....!”本就被宇文承朝打伤,这时候急火攻心,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白衣人大吃一惊,抢上前来,急道:“师傅,你受伤了?”
宇文承朝和秦逍都是黑袍在身,白衣人一时也没认出,只以为是自己人。
“嗖嗖嗖”!
箭弩之声发出,跟着白衣人过来的几名黑袍人纷纷挥刀挡箭,但弩箭犀利,一人手上慢了一些,“噗”的一声,被一支弩箭正中喉咙,当即翻到在地死去。
宇文承朝和秦逍也都挥刀抵挡,心下有些恼怒,一轮弩箭过后,四周人影围上来,少说也有二十多号人,有人端着弩箭,有人握着大刀,却都是穿着普通百姓的麻布衣衫。
秦逍心想这些人果然是扮作信徒混入山谷。
村民们入谷之时,只是对了暗号便即进来,并没有检查随身携带的物件。
而每一名进入山谷的信徒,都带了东西进来,王母会的人并不是太谨慎,只以为所有人带入的东西都是要捐献钱粮功德,而官府的人在其中藏着兵器,却也蒙混入关。
只是片刻间,王母会便都被团团围住。
三叔被扶着站起身,勉强站住,抬手逝去嘴边的血迹,沉声道:“你们是官府的人?”
昏暗之中,听得一阵笑声响起,走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人人身材瘦长,手中也拿着一把大刀,在他身后,紧随两名手握大刀的部下,却见那人上前笑道:“东光县捕头梁叔宝,你可听过老子的大名?”
“无名小卒,不值一提。”三叔冷笑道。
“你只以为你们行事隐秘,还真当我们这些当差的眼瞎啊?”梁叔宝冷笑道:“这半年来,你们在山武郡四县之地流窜,虽然行事隐秘,却早已经露出了行迹。两个月前,我就听说胡家村全村上下都患上怪病,无论人畜像是患了瘟疫,可是短短几日之后,他们全都恢复如常,我命人暗中打听,是有人往村子里送了所谓的救命良药,嘿嘿,这手段你们在其他县也都用过,故技重施,我当时就知道你们王母会流窜到了东光县。”
三叔握起拳头,白衣人子舟则是握紧刀柄,护卫在三叔身边。
“先在池塘里下毒,让村里的人都染上疾病,然后突然出现,化作神仙出面救人,如此取信百姓,让他们以为你们真的有神通,任由你们蛊惑。”梁叔宝冷冷道:“你们这群妖邪可以在别的地方为非作歹,可是要在梁某人的地盘上装神弄鬼,那可容不得你们。”
第三六七章 知法犯法
白衣人刀锋指向梁叔宝,狰狞面具下的眼睛冷厉非常,低喝一声,竟是直向梁叔宝冲过去,手中大刀向着梁叔宝劈过去。
梁叔宝却是怪笑一声,挥刀迎上。
“呛呛呛”!
双刀交击,四周众人也不出手,白衣人子舟虽然出刀凶狠,但刀法显然不能与梁叔宝相提并论。
秦逍看在眼里,想着那三叔在宇文承朝手下都走不了几回合,武功稀松平常,这白衣人是三叔的徒弟,那武功自然是连他师傅也不如。
不过梁叔宝刀法颇有些套路,他一个捕头,刀法很有火候,却是出乎秦逍的预料。
白衣人左劈右砍,一刀比一刀狠,梁叔宝却是发出嘲弄的笑声,异常轻松地躲过白衣人的出刀,等得白衣人再一次狠劈出刀,梁叔宝一个扭身,极其灵活地绕到了白衣人身后,白衣人一刀砍空,便觉得脖子一凉,梁叔宝的大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不要杀他!”圣女清清又一次喊叫出声。
梁叔宝大刀架在白衣人脖子上,回过头,见到轻轻一脸担心,笑道:“这小娘皮倒是生的貌美。”脸上带着怪笑,一双眼睛在清清身上扫量,那眼神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三叔将清清护在身后,冷声道:“她与这些事情都没有关系,我和你们回官府,要砍要杀,悉听尊便。”
“你误会了。”梁叔宝笑道:“我们这次过来,可不是要打杀你们,只是想和你们做笔交易而已。”
“交易?”三叔皱起眉头。
梁叔宝抬起腿,一脚踹在白衣人屁股上,白衣人踉跄往前,边上早有人闪身上前,拿刀架在了白衣人脖子上。
梁叔宝收起刀,目光从一众黑袍人身上扫过。
宇文承朝和秦逍不动声色,他二人黑袍裹身,梁叔宝只以为他二人也是王母会的部众,单手背负身后,悠闲道:“你们王母会在山武郡四县流窜大半年,三四个月钱,你们就已经在东光县活动,当时我就已经知道你们的行踪。你们以这药神岭作为藏身之地,愚弄百姓,隔三差五就聚众敛财,只是你们的能耐实在太弱了些,我早就派人混在信众之中,连续几次进来打探动静,你们却一无所知。”
三叔脸色有些难看,冷哼一声,道:“既然早知道我们的踪迹,为何没有迟迟动手?”
“问得好。”梁叔宝笑道:“我倒想考考你,你说我们明知你们的巢穴在此,为何一直没有动手?”冲着三叔后面的清清笑道:“小姑娘,不如你猜猜看?”
清清怯生生道:“不.....不知道,你别伤了不舟哥哥,他是好人。”
三叔却是冷冷道:“你们到底存了什么歹毒心思?”
“不和你们说废话了。”梁叔宝道:“这半年来,你们装神弄鬼,骗取了诸多钱财,我们不要你们性命,只要你将所骗取的钱财都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性命。”
三叔一怔,随即大笑道:“原来如此,你们是想将那些钱财占为己有。”
“那些都是赃物,自然要收缴。”梁叔宝冷笑道:
“那些钱财都在哪里?”
三叔道:“你们早知道我们的踪迹,迟迟没有动手,是想利用我们敛财,尔后再将这些财物占有。梁捕头,这些钱财我们就算交给你们,恐怕也不会缴纳给官府,而是被你们自己中饱私囊了。”
“其实那些钱财会落入谁的口袋,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梁叔宝道:“它们本就不属于你们,如今用来换你们性命,那是再好不过了。”往前踏出一步,沉声道:“东西在哪里?”
三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藏在何处,若有本事,你们可以在这药神岭找寻,翻遍这药神岭,应该能找到几两银子。”
梁叔宝冷笑一声,忽然做了个手势,就听“嗖嗖”声响,随即听到两声惨叫,却是他手下的弩箭手突然出手,两名黑袍人被弩箭瞬间射杀。
剩下的黑袍人都有些慌乱,清清更是惊恐道:“别杀人.....!”
“东西在哪里?”梁叔宝再一次冷声问道。
三叔很适硬气,冷冷道:“不知道。”
又是“嗖嗖嗖”声响起,黑袍人虽然有准备,挥刀挡箭,但距离太近,而且梁叔宝手下的官差准备多时,弩箭犀利,瞬间又有两名黑袍人被射翻倒地。
秦逍本以为这些官差抵达,正好可以将王母会的人抓回官府审讯。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梁叔宝这伙人竟然存着霸占钱财的心思,而且是早有计划,并非临时起意。
王母会的人装神弄鬼,愚弄百姓骗取钱财,固然可恨,但梁叔宝令手下轻易杀人,却也是狠毒至极,见得转瞬间数名黑袍人被射杀,心中有些恼火,厉声道:“住手!”
梁叔宝瞧向秦逍,见他也是黑袍在身,冷笑道:“怎么,你知道那些东西的下落?”
“你们是官府的人?”秦逍目光如刀,盯着梁叔宝道:“既然是官府的人,即使我们真的蛊惑百姓,也该将我们抓回官府,由官府审讯之后,要杀要关,自有朝廷的王法来管。你们欲要将藏银中饱私囊,甚至滥杀人命,王法在你们眼中,狗屁不如。”
梁叔宝笑道:“邪教妖人,竟然还有胆量和我在这里说王法。”大笑起来,四周一群人也都大笑出声,充满了嘲弄。
宇文承朝冷声道:“你们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担心上官知道?你们是官府的人,却自己视王法为无物,该当何罪?”
“看来你们还真是不懂。”梁叔宝叹道:“罢了,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当差吃粮,天经地义,可是官府时常发不出饷银,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当差,既然官府不能及时发放饷银,我们自己想法子就是。你们煽动百姓,私下聚集,说你们一个聚众谋反之罪也不算冤枉你们,如今给你们机会,让你们交银子买命,你们还不知道珍惜。”声音一冷:“不要再说废话,东西到底藏在哪里?”
“你们现在的行径,和土匪有什么区别?”秦逍叹道:“即使真的将那些钱财交给了你们,你们也不会绕过我们,杀人灭口的把戏,你们不会不懂。”
梁叔宝脸色阴沉下去,冷笑道:“你们拿不出银
子,我们就只能拿着你们的人头回去领赏钱了。”
秦逍知道此人心肠歹毒,杀人不眨眼,苦笑道:“我若告诉你那些钱财的下落,你是否真的能放过我们?”
三叔看向秦逍,倒有些诧异。
这时候他自然早已经知道,秦逍二人确实与梁叔宝不是一路人,心下颇有些奇怪,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此时听得秦逍声称知道那些钱财的下落,大是愕然。
不过他瞬间也明白,秦逍所言,无非是哄骗梁叔宝,一时也不知道秦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叔宝笑道:“我说过,这次我们过来,只求财不伤命。你们若是逼得我们无路可选,我们只能对不住,可是若将那些钱财都交出来,我梁叔宝保证再不伤你们一个人。”向秦逍招招手道:“你过来。”
梁叔宝自然不可能知道秦逍的身份,只以为他是王母会一名普通的部众。
白衣人不舟在梁叔宝手底下都走不过几招,这小小的部众,梁叔宝自然更不会放在眼里。
秦逍上前去,到了梁叔宝身前,梁叔宝笑道:“你知道那批钱财的下落?”
“知道。”秦逍点点头:“可是你要答应,我告诉你它们的下落后,你定要放我们离开,不能再伤我们一人。”
梁叔宝点点头,秦逍这才又靠近两步,到了梁叔宝身侧,轻声道:“那些钱财就在......!”话声未落,一只手已经探出,闪电般向梁叔宝的脖子抓过去。
梁叔宝虽然并没有将秦逍放在眼里,但多少还是存了戒备之心,秦逍探手过来,他心下冷笑,便要闪躲,可是身体还没动,秦逍那只手已经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掐住了他的喉咙,梁叔宝根本没有闪躲的机会,等回过神来,喉咙已经被秦逍掐住,那只手如同铁箍般迅速收缩,只听秦逍森然道:“谁要敢动一下,立刻掐死他。”
四周梁叔宝一群部下都是大惊失色。
他们知道梁叔宝的身手,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王母会部众竟然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能制住梁叔宝,许多人甚至根本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到所有人看明白情况之时,只看到秦逍一只手掐在梁叔宝的喉咙手,自秦逍出手,梁叔宝就像发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动作。
三叔脸上显出诧异之色,一群官差回过神,立时有人呵斥道:“好大胆子,赶紧放了捕头。”
拿刀架在白衣人不舟脖子上的官差更是厉声道:“放了捕头,否则我砍下他脑袋。”
“赶紧杀死他。”秦逍向那人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道:“他死不死与我无关,可是你们要是再动弹,我保证你们梁捕头的喉骨马上就要碎裂,要不要赌一下?”
梁叔宝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终日打雁,这次是被大雁啄瞎了眼,呼吸困难,却还是拼力道:“都.....都别动!”能够感受到秦逍手上的力道,心知对方如果真的要使出全力,还真的能够掐断自己的喉骨。
第三六八章 拉拢
秦逍掐住梁叔宝喉咙,见得四周的官差果然不敢轻举妄动,这才道:“你们人太多,我害怕,都先撤走吧。”
“你放了梁捕头。”一人怒道:“否则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话声刚落,秦逍抬起另一只手,对着梁叔宝的脸就是一巴掌,四周众人一时怒不敢言,秦逍却是看着梁叔宝叹道:“看来你手下这些人并不在意你的死活。”
梁叔宝生死掌握在秦逍手中,无奈抬起手,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先撤走。
官差们虽然心有不甘,但显然还都不敢违抗梁叔宝的吩咐,互相瞧了瞧,终是缓缓移动,便要退下去,清清见得官差挟持着白衣人,一时焦急,竟是向秦逍道:“他们.....他们要带走俞大哥,你.......你让他们放了他好吗?”灵秀的脸上满是祈求之色。
梁叔宝被秦逍所制,白衣人就成了官差手中的人质,本想着有白衣人在手,秦逍不敢轻易伤害梁叔宝,听得清清让放了白衣人,官差不等秦逍说话,便有人冷笑道:“不能放,要想他活命,便先放了梁捕头。”
清清闻言,更是焦急,可怜巴巴看着秦逍,显然是将秦逍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秦逍见状,叹了口气,道:“你们没有听见?和一个小姑娘家有什么好争的,她说放了,你们放了就好。”抬起手来,对着梁叔宝那张大脸又是狠狠扇了一巴掌。
梁叔宝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扯着嗓子道:“还不放了他。”
捕头发话,官差们不敢违抗,只能放了白衣人,有人还是留话道:“我们撤走,你赶紧放了捕头,若是捕头少了一根头发,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虽然声音响亮,却毫无底气,色厉内荏。
秦逍抬起手,抓住梁叔宝一绺头发,二话不说,猛力一扯,梁叔宝疼的脸部扭曲,却听秦逍冲着那些官差道:“他少了不止一根头发,你们说怎么办?”
圣女清清见状,却是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她样貌本就清秀可人,这一笑却是娇艳若花,秀美不可方物。
她只觉得秦逍所为实在有趣,但笑出声后,立马就意识到这种情势下笑出声实在是不合时宜,立刻收起笑容。
官差们又气又急,恨不得将秦逍碎尸万段,但梁叔宝生死皆在秦逍之手,投鼠忌器,只能灰溜溜地撤了下去,片刻间,一众官差撤的干干净净。
秦逍这才微微松手,梁叔宝正要说话,还没出声,秦逍已经抬起手,手呈刀状,狠狠切在了梁叔宝脑后,梁叔宝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前瞬间发黑,整个人软软瘫下去,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白衣人俞不舟走上前来,对着梁叔宝狠狠踢了两脚,这才扭头看向秦逍,一脸疑惑,问道:“你叫什么?身手不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次立下功劳,回头好好赏你。”此时兀自以为秦逍是王母会众。
三叔却是咳嗽一声,向俞不舟沉声道:“不舟,还不谢过恩
公。”
“恩公?”俞不舟有些茫然,四下看了看,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三叔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向着秦逍拱手道:“小老赵胜泰,谢过恩公救命之恩。”
圣女清清也已经上前来,向秦逍道:“谢谢恩公。”似乎觉得没了危险,秀气的脸上一片轻松。
俞不舟见状,更是诧异,上下打量秦逍,只是秦逍被那黑袍裹着,只露出两只眼睛,连样貌也是看不清楚,心下奇怪,却也还是向秦逍拱拱手,知道有蹊跷,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你们也不要以为我是有心要帮你们。”秦逍很直白道:“要不是这些官差因私废公,我也懒得管这些事,让你们被抓回去就好。”
赵胜泰心中知道,秦逍对王母会蛊惑百姓大是不满,只是叹道:“恩公有所不知,我们这样做,也是迫于无奈。”见得宇文承朝就站在边上,向宇文承朝也是一拱手,道:“小老斗胆问一句,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此番入山,到底想要什么?”
“我也不瞒你,我和我兄弟浪迹江湖多年,到处混饭吃。”宇文承朝道:“这次经过药神岭附近,发现这里百姓很是古怪,跟着他们过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到了这里,才发现你们蛊惑百姓,骗取钱财,我们看不下去,想给你们一个教训。”
秦逍听宇文承朝这样说,知道宇文承朝心有打算,也道:“不错,我和我大哥游历至此,发现不对劲,所以一起想探个究竟。”
“原来如此。”赵胜泰道:“以两位的身手,要混口饭吃,那是易如反掌。”他方才与宇文承朝交手,知道宇文承朝身手十分了得,而秦逍轻松制服梁叔宝,身手自然也是不赖。
秦逍道:“你们已经被官府盯上,我看你们要想活命,还是走得越远越好。不过你们装神弄鬼愚弄百姓,确实是下作得很,让人不齿。”
俞不舟皱起眉头,虽然秦逍有救命之恩,此时还是忍不住道:“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们记下了,可是我们做的事情,那是为了天下百姓,用不着你们指手画脚。”
“俞大哥,你......你别这样和他们说话。”清清忙道:“他们是好人。”
宇文承朝却是冷笑一声,道:“你们让百姓膜拜九天王母,让他们捐献什么功德,害得他们六亲不认,这还叫为天下百姓?骗取钱财就是骗取钱财,还要找什么为了天下百姓的借口,真是荒唐。”
俞不舟急道:“骗取钱财?这些钱财是他们捐献出来,最后还是为了他们,又不是我们私自吞下。”
“哦?”宇文承朝淡淡道:“不是私自吞下,那些钱财又能往哪里去?”
俞不舟刚张口,忽然意识到什么,冷笑道:“看来你们两个也是心怀不轨。”看向赵胜泰道:“师傅,可别被他们骗了,他们只怕和官府的人是一丘之貉,故意演戏给我们看,还是为了从我们这里抢走那些功德.......!”
“住口!”赵胜泰却是沉下脸来,冷冷道:“以这两位的本事,岂会在乎咱们那点钱财。”向秦逍拱手道:“两位的恩情,赵某牢记在心,日后有机会,定当回报。此地不宜久留,今日先与两位告辞,有缘再见。”
宇文承朝淡淡道:“日后若是再发现你们还在愚弄百姓,我们可不客气。”向秦逍道:“兄弟,咱们走吧。”
秦逍也不废话,点点头,两人便要下山,还没走几步,赵胜泰似乎看出两人是真的要离开,抬手道:“两位且慢。”
两人回过头,赵胜泰却已经走过来,道:“冒昧问一句,不知两位要往何处去?”
秦逍和宇文承朝对视一眼,宇文承朝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两位有勇有谋,都是了不得的人才。”赵胜泰道:“如果两位愿意的话,可否跟小老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秦逍道:“见谁?”
“两位放心,小老绝无坏心。”赵胜泰道:“见到那人,两位自知,而且绝无坏处。”
宇文承朝道:“你要带我们去见一个人,却又不告诉我们他到底是谁,我们为何要去?”
赵胜泰犹豫了一下,终是道:“我带你们去见神使!”
“神使?”秦逍道:“神使又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圣女清清在赵胜泰身后急忙解释道:“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他们?”秦逍道:“看来神使不止一个人了。”
赵胜泰倒颇有些耐心,道:“两位之前可听说过王母会?”
“那倒没有。”秦逍摇头道:“不过恕我直言,今日看到你们王母会的所为,似乎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的露脸。”
秦逍言辞之中带着讥嘲,赵胜泰却不以为意,笑道:“两位今日所见,只是王母会的冰山一角。不瞒两位,王母会实力雄厚,而且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如果两位能够加入王母会,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光宗耀祖那也是指日可待。”
秦逍愕然道:“你让我们加入王母会?”只觉得这赵胜泰还真是敢想,竟是想拉拢自己和宇文承朝加入这邪教。
“两位是否觉得我们是一群江湖骗子?”赵胜泰问道。
秦逍叹道:“难道不是?”
“两位这样想,倒也不奇怪。”赵胜泰道:“可是见到了神使,两位就会知道一切不是两位所想的那样。王母会中多得是仁人义士,他们聚集在一起,就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两位如果能够加入我们,定会让我们如虎添翼,而且对两位的前程也是大有好处。”
“惊天动地的大事?”宇文承朝道:“什么事情能惊天动地?”
赵胜泰盯着宇文承朝面具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恢复李唐江山!”
第三六九章 忠良之后
恢复李唐江山!
秦逍二人几乎瞬间就想到了李陀,宇文承朝眸中更是划过一丝厉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秦逍故意问道:“难道当今不是大唐江山?”
“当然不是。”赵胜泰神色变的冷厉起来:“两位难道不知,十七年前,妖后篡位,祸乱天下,那时候李唐就已经被篡夺。诸多忠贞义士为了铲除妖后,先后起兵,却因为时运不济,被妖后所镇压。但公道自在人心,妖后得位不正,虽然许多李唐的忠诚良将被打压甚至殉国,但存活下来的义士们却无一日不在想着恢复李唐江山。”
秦逍心下骇然。
赵胜泰的言辞,和李陀那伙人并无太大区别,都是想要将当今圣人拉下皇位,拥立李氏皇族重新登位,他心下忍不住想,难道王母会背后竟然是李陀那伙人的影子。
白静斋老谋深算,蛰伏多年,与樊子期一众党羽精心布局,最终在西陵发动叛乱,一举控制西陵,想要割据一方图谋帝国。
如果说这伙人暗中布局,在关内发展力量,却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王母会背后的主使真的是白静斋一党,那么这将对帝国形成极其严重的威胁。
关外有兀陀人的支持,关内亦有王母会作为内应,一旦形成气候,后果不堪设想。
对秦逍来说,京都那把椅子上坐的是谁,那是一点也不重要,无论是夏侯还是李氏,只要能够让帝国国泰民安,秦逍都不会反对。
但西陵李陀谋害将军,诸多弟兄死在他们的屠刀下,无论李陀的身份是真是假,秦逍都只会将其视为敌人,除之而后快。
如果王母会果真与李陀那伙人有关系,王母会自然也就成为秦逍名单里的敌手。
“皇位上坐的是谁,与我们小民百姓有何干系?”秦逍只是心中想着,宇文承朝却已经说出口:“我逍遥自在,为什么要和你们去造反?”
“造反?”俞不舟冷笑一声,却没有多说。
赵胜泰肃然道:“此言差矣。想我大唐立国二百多年,代代圣君,国富民强,李氏乃是天道正统,被夏侯妖后篡位之后,国力日衰,帝国更是腐化不堪,如果不能复兴李唐,这大好山河,便要被妖后所断送。古人有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身为大唐男儿,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帝国沉沦陷入浩劫?”
“你方才说存活下来的义士又是什么意思?”宇文承朝问道。
赵胜泰道:“两位可知道,妖后篡位后,如今的镇南王慕容长都第一个起兵维护李唐,此后各州郡有诸多忠臣愤而起兵,其中青州刺史文大人更是亲自写下血书,要铲除妖后复兴李唐,虽然兵寡力弱,却毅然举起了义旗。只是太史老贼不思先帝隆恩浩荡,竟然投靠妖后,沦为走狗,更是领兵围剿义军,文大人血战疆场,为国殉葬,但他的残部却并没有就此屈服,文大人的公子带着残部依然效忠李唐。”
“你是说,文刺史的公子也是王母会中人?”宇文承朝愕然道。
“不错。”赵胜泰似乎看出宇文承朝有心思松动迹象,立刻道:“文公子只是其中之一,还有诸多义士同心同德。”抬手抚须,问道:“两位可知道我是谁?”
“未请教!”
“两位可知道大学士赵炎括赵大人?”赵胜泰问道。
秦逍和宇文承朝对视一眼。
秦逍对这个名字十分陌生,可是宇文承朝却是很为熟悉。
“当年先帝传诏,立夏侯为储君,朝野俱惊。”宇文承朝缓缓道:“大学士赵炎括率同二十七名朝臣上书,请求先帝收回圣明。赵大学士忠勇过人,但却也因此得罪了夏侯,夏侯登基后,以结党乱政之名,将包括赵大学士在内的二十七名大臣全都诛杀。”
宇文承朝说话间,赵胜泰和俞不舟都是目露寒光,紧握拳头,清清亦是显出悲伤之色。
“这二十七名忠臣为国献身,妖后残暴狠毒,不但是这二十七名忠臣,便是他们的家眷,也几乎都被诛杀殆尽。”赵胜泰冷冷道:“行刑之时,鲜血染红了整条街。”
秦逍意识到什么:“难道......你们是赵大学士的......?”
“不错。”赵胜泰道:“赵胜泰正是家兄。家兄上书之时,我正在青州营当差,知道此事后,心知大事不妙,暗中去往京都,劝说家兄离京,但家兄全然不惧,对我说他若离京,敢说话的人会更少,坚持留下来反对夏侯,我劝说他不了,只能将赵家一点血脉带出,也因此不至于让赵家绝了嗣。”
这时候却已经听到抽泣声,秦逍看过去,正是清清珠泪如雨。
他此时也终于明白,清清应该就是赵大学士的后裔。
虽然他之前并没听过赵炎括之名,但宇文承朝提及赵炎括的时候,语气之中充满了敬意,再知道赵炎括的事迹,顿时对赵炎括也生出了敬意,心中忍不住想,若照这样看来,清清却是忠良之后。
宇文承朝却是向赵胜泰一拱手,道:“原来先生是赵大学士家人,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不敢不敢。”赵胜泰见宇文承朝态度,眉宇舒展开,含笑道:“我们如今还是妖后通缉之人,按他们的话说,是反贼流寇。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蛰伏下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为恢复李唐献上一份力。也正因为如此,十几年来,我们隐姓埋名,并不轻易对外透露名姓。”
“既然如此,赵先生今日是为何自承身份?”
“诚意。”赵胜泰肃然道:“既然邀请阁下共谋大事,自然要以诚相待。”
宇文承朝叹道:“先生对我们了解的不深,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名姓,如此轻易暴露身份,万一我们是朝廷的人,岂不是对你们大大不利?”
“虽然不知道两位的名姓,但两位的侠义之心,赵某却已经深有感触。”赵胜泰笑道:“两位若是朝廷的人,也就不会为我们解围了。”
“那也不一定。”宇文承朝轻笑道:“也许这位俞公子说的没错
,我们只是和梁叔宝演了一场戏,就是想要取得你们信任。”说话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梁叔宝。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就只能怪我自己眼拙。”赵胜泰含笑道:“我愿意赌一赌,如果赌赢了,王母会得到二位相助,如虎添翼,那么恢复李唐的大业就更有把握。”
宇文承朝道:“先生实在是太抬举了。只是......我们兄弟这些年自由惯了,并无意加入任何组织,所以......!”
“是了,还未请教两位大名。”赵胜泰道。
秦逍不动声色,看向宇文承朝,只见宇文承朝犹豫一下,终于道:“鄙人王文朝。”指向秦逍道:“这是舍弟王武朝。”
秦逍憋住笑,心想宇文承朝素来一本正经,想不到扯起谎来却也是镇定自若。
只不过他却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宇文承朝知道王母会可能与李陀那伙人有瓜葛之后,明显故意靠近赵胜泰,显然是心有打算。
“文朝武朝,好名字,好名字。”赵胜泰笑道:“王兄弟,家兄虽然是文官,但赵某自幼舞刀弄枪,早年从军,一直在军伍之中,所以性子是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今日与两位相遇,可说是大大的缘分,也诚心邀请二位加入王母会,与我们共图大事。这不但是为国为民之举,说句实在话,若是他朝能建功立业,封侯拜将那也是大有可能。”
宇文承朝笑道:“封侯拜将倒是没有想过,只是若真的能够闯出一番名头,倒也是我所愿。”
“以你的才干,要想名动天下,那是迟早的事情。”赵胜泰正色道:“王兄弟,你们若愿意,随我去见神使,神使若是见到你们加入王母会,定是欢喜不已。赵某可以担保,以后绝对有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
宇文承朝若有所思,秦逍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宇文承朝心中所想,见得宇文承朝沉吟,心想难道这家伙竟真的想去见那神使。
无论王母会背后是否与李陀一干人有渊源,但他们的目的是要反对朝廷,在朝廷的眼中,自然是反贼无疑。
如今暗中活动,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浮出水面,举旗起事,朝廷也必将派兵平剿,宇文承朝如果真的和他们有什么瓜葛,日后必受牵累。
他一时猜不明白宇文承朝的打算,也不敢轻易出口。
他还真想问问王母会背后是否与西陵那伙人有关,但这话只要出口,无论赵胜泰认不认得李陀,自己这边的身份必受对方怀疑,自然也是无法问出口。
“兄弟,你觉得如何?”秦逍正自寻思,忽见宇文承朝看向自己,只能配合道:“一切都由大哥做主,我听你的就是。”
宇文承朝微微颔首,终于向赵胜泰道:“赵先生,我丑话说在前头,加入王母会,可有银子领?我喜好酒肉,你们膜拜九天王母,是否不能吃肉喝酒?”
秦逍心下愕然,暗想难道宇文承朝真的要投靠王母会,只觉得这绝无可能,寻思着宇文承朝定然有更深的打算。
第三七零章 深入虎穴
赵胜泰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王母会别的没有,可是酒肉却不会缺。王兄弟,咱们是自家人,膜拜九天王母不过是一张皮囊,真正的目的,是要借此凝聚人心,别人不能吃肉喝酒,你王兄弟却不必如此。”
秦逍心想愚弄百姓就是愚弄百姓,说什么凝聚人心,他对赵大学士还是心存敬意,但对赵胜泰这些人的手段,却还是十分厌恶不屑。
“这么多年,虽然逍遥自在,却是一事无成。”宇文承朝叹了口气,向秦逍道:“兄弟,咱们也该干点正事了。”
“大哥,咱们真要加入王母会?”
宇文承朝一副感慨的口气:“咱们王家数代都不曾出现一位名震天下的人才,你可还记得,我们曾经立过誓言,此生定要出人头地,也好光宗耀祖。到现在我们一事无成,咱们出身低微,胸无点墨,想要科举是不可能了,就算从军,那些将官多是官宦子弟,咱们也是难以出人头地。”瞥了赵胜泰一眼,继续道:“若是能够加入王母会建功立业,或能达成我们当初的誓言。”
秦逍心下感叹,宇文承朝这番话说出来情真意切,如果不是对他知根知底,秦逍还真以为他是一片肺腑之言。
“王兄弟果然是爽快之人。”赵胜泰显出欢喜之色,拍手道:“王母会得两位相助,当真是天大之喜。”向俞不舟道:“不舟,你们将这姓梁的先绑起来。东光县这边已经不好多留,咱们见到神使之后,尽快离开此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梁叔宝,冷笑道:“回头斩了此人首级,血祭阵亡的弟兄。”
梁叔宝手底下的官差弩箭出手,射杀数名王母会众,赵胜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那是要用梁叔宝的人头来祭奠战死的部下。
俞不舟对梁叔宝自然也是恼恨至极,立时让手下人将昏睡不醒的梁叔宝捆起来。
“王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这里,一起去见神使。”赵胜泰抬手道。
宇文承朝却是微微摇头,道:“赵先生,我兄弟二人不能都一起去。”
赵胜泰一怔,宇文承朝已经解释道:“我既然决定加入你们王母会,有些话就不妨直说。王母会虽然是要恢复李唐,但在当今朝廷眼中,是乱党,恕我直言,我和你们在一起,和造反也没什么差别,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大事得成,固然平步青云光宗耀祖,可如果.....嘿嘿,总之是提着脑袋和你们一起做事。”
“王兄弟话糙理不糙。”赵胜泰微微颔首。
“我只有兄弟二人,如果都投靠王母会,一旦失利,两兄弟就都没了性命,到我这一代也就绝了嗣。”宇文承朝叹道:“先生可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赵胜泰瞥了秦逍一眼,微微点头道:“那王兄弟的意思是?”
“提着脑袋建功立业的活儿,我和你们去干。”宇文承朝道:“不过我家兄弟就免了,还是让他回去老家,不要卷入进来。”不等赵胜泰多说,已经向秦逍道:“武朝,我和赵先生他们去做大事,若是真的功成名就,到时候自然会去找你,可如果死在官兵手里,你也别找我,好好活
下去。”
秦逍心下一凛,微微变色,幸好戴着头套,其他人看不出他表情的变化。
“大哥,你.....?”秦逍声音有些发急。
宇文承朝向赵胜泰道:“赵先生,我想和我家兄弟单独说几句,有些事情要嘱咐他,你看.....?”
“王兄弟自便。”赵胜泰略有一丝失望,却没有表现出来。
宇文承朝向秦逍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僻静处,秦逍才低声道:“大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真的要加入王母会?”
“你有没有想过,王母会和李驼那伙人有渊源?”宇文承朝亦是低声反问道。
秦逍微微点头,宇文承朝冷笑一声道:“王母会在关内秘密活动,朝廷对他们肯定也是知之甚少,如果他们真的和李驼那伙人有勾结,必成大大的祸害。”
“他们以邪教蛊惑人心,愚弄百姓,百姓不知底细,为他们所迷惑。”秦逍轻声道:“目下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有多大,但如果王母会真的配合李驼叛党里应外合,在关内制造动-乱,定然有无数百姓深受其害。”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宇文承朝目光锐利:“如果王母会真的是李驼那伙人埋在关内的钉子,就必须将其铲除。朝廷对他们所知不多,此番我正好借机加入他们,尽可能地搞清楚他们的情况,到时候朝廷要动手剿灭他们,也就容易得多。”
秦逍先前就隐隐猜到宇文承朝心思,低声道:“大公子,赵胜泰想要拉拢咱们为王母会效命是真,可是他对咱们的怀疑也不会少。虽然目前还没有表露出来,但如果真的进了王母会,他们定会暗中调查你的底细,一旦被他们知道你是宇文家大公子,你孤身一人,身处虎穴,那时候可就......!”虽然没有说下去,但语气之中,满是担忧。
宇文承朝轻拍秦逍肩头,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怀疑我,而且对我的疑心在短时间内绝不会消失,甚至最终真的能够查出我的身份。不过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如何应对。”声音微冷,道:“我与李驼有家仇,亦有国恨,那伙人不但害死了将军,父亲也是被他们所害,我这一辈子,只剩下一件事情要做,便是要将李驼及其党羽一网打尽,但凡是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王母会在内。”
秦逍道:“实在不成,我和你一起假意加入王母会,互相有个照应......!”
“你要去京都,和韩都尉一起将西陵发生的事情详细禀明朝廷。”宇文承朝道:“西陵发生的事情,你是亲历者,你没看见的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你亲身经历的告诉你更是事实,韩都尉当时在龟城,对樊郡发生的事情并无亲眼目睹,到了京都,如果有他向朝廷禀报,定会有人质疑他说的话,可是你是亲历者,没有人能怀疑你叙说的事实。”
他知道秦逍还是放心不下,轻声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如何保护好自己。如果真的查到些什么情况,到时候我找机会将情报送给你。”
秦逍知道宇文承朝心意已决,劝说也是无用。
而且宇文承朝说的并没有错,王母会匿身民间,尚未得到朝廷
的警觉,因为活动隐秘,朝廷对他们的迹象也定然知之甚少,一旦被他们积蓄实力,与关外的西陵势力里应外合,对帝国来说必将是巨大的威胁。
宇文承朝如果能够摸清楚王母会的状况,到时候朝廷真的派兵围剿,也必将事半功倍。
两人低语几句,这才回到赵胜泰这边,见宇文承朝过来,赵胜泰拱手道:“王兄弟,令弟当真无法跟我们一起走?”
“赵先生,我这条命交给王母会碰碰运气,至若小弟,我已经安排好,让他回去老家。”宇文承朝道:“有他这点血脉留存,我后顾无忧,日后可以与诸位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既然如此,虽有遗憾,但王兄弟能够和我们共聚大事,已经是我们的运气。”他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送到宇文承朝面前道:“令弟既然要返乡,这点盘缠就当是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宇文承朝却没有客气,接过银票,数也不数,顺手递给秦逍道:“这些银子你收着,我若死了,你不必来找我,我若活着,日后定会风风光光去接你过来。”
秦逍犹豫一下,终是收起银票,随手揣进怀中,道:“大哥,你.....多多保重。”
宇文承朝点点头,赵胜泰向秦逍一拱手,俞不舟和几名黑袍人也是向秦逍拱了拱手,圣女清清站在赵胜泰身边,向秦逍道:“今天谢谢你救了我们。”
秦逍只是一点头,赵胜泰已经道:“王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转身往深山去,自然是要绕道别处避开那些官差,宇文承朝向秦逍微一点头,再不多言,转身跟着赵胜泰一群人离开。
秦逍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这才摘下头套,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良久,终是转身往山下去。
要避开那些官差自然不难,他在山中绕了大半个圈子,这才出了山,知道韩雨农在村子那边一定等的着急,也不耽搁,顺着来时的道路,往村子里去。
回到村子,已经是后半夜,之前离开村子的那些村民似乎还没有回来,从后窗跃进屋内,便听得一人沉声道:“谁?”正是韩雨农声音。
“都尉,是我。”秦逍靠近过来,韩雨农见只有他一人,立刻问道:“宇文大公子去了哪里?”
秦逍当下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都告诉了韩雨农,并无隐瞒。
韩雨农骇然道:“大公子潜入王母会卧底?这.....这可是凶险得很。”
“大公子怀疑王母会与李驼那伙人有勾结,要混进去搞清楚他们的底细。”秦逍却也是为宇文承朝担心:“他心意已决,难以说服。”
“大公子果然是有勇有谋。”韩雨农叹道:“他既然已经决定,我们唯有祈盼他一切顺利。”皱起眉头道:“圣人当年登基之时,许多地方州郡起兵造反,其中就是以镇南王慕容长都为首。除了慕容长都之外,其他各路叛军都被平定,但也确实有诸多残部流亡,看来这些人暗中又聚集在一起,搞出什么王母会准备卷土重来。”
“王母会背后会不会有慕容家的影子?”秦逍脑中灵光一现:“他们会不会是慕容家在背后暗中支持?”
第三七一章 在京都
韩雨农叹了口气,苦笑道:“南方有慕容,西陵也被叛党所占,这关内如果还有王母会这些叛军残余,若不能及早将王母会这样的阻止扑灭,被他们坐大甚至沆瀣一气,帝国可就......!”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下去。
秦逍没有心思去管南疆,只是想着宇文承朝孤身入虎穴,心中始终不能踏实。
“都尉,你说王母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秦逍若有所思:“今晚他们是头一遭遇见我们,对我们的底细根本不清楚,甚至都没看到我们的样貌,便十分殷勤地拉拢我们加入王母会。这王母会既然是个隐秘的组织,急是要拉拢人加入他们,也该谨慎行事,怎会如此草率?难道他们真的不担心我们是朝廷的人?”
韩雨农微微颔首道:“这也是我觉得奇怪之处。按道理来说,这样的组织,不会如此草率拉人入伙,更不可能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
“都尉,赵胜泰是否真的是那位赵,赵大学士的兄弟?”
韩雨农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当年朝廷下旨,赵炎括结党谋逆,一众官员都被处死,而且家人也都卷入谋逆案中,当时我追随将军在西陵都护府当差,京都的传闻甚多,我只是军人,对于朝堂之事并无太多的兴趣。那些官员是否被满门抄斩,又或者是否有家眷死里逃生,我也是无法确定。”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秦逍叹道:“大公子已经跟他们走了,只能祈盼他一切顺利。”
韩雨农只是微微点头,并无多说。
一夜歇息,杜鸿盛已经恢复不少,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不想因为自己耽搁进京的行程。
他醒转之后,自然也发现宇文承朝不见踪迹。
韩雨农知道宇文承朝的行踪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是隐瞒身份进入王母会,如果被王母会的人知道宇文承朝是想入会打探情报,必将让宇文承朝陷入险境之中。
杜鸿盛虽然是朝廷的人,但韩雨农在他醒来之前,就已经和秦逍商议好,不必将宇文承朝潜入王母会的实情告知,而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只说宇文承朝发现有一伙邪教害人,是以追寻那群人的踪迹,想要摸清楚他们的巢穴再禀报官府,至若王母会的存在,并无提及,又说等到这件事情办好,立刻前往京都会合。
杜鸿盛也没有多问,天亮之时,三人就收拾一番,离村而去。
途中并非一日,一路东行,过汾水,出雍州,没过几日,便已经到了京畿地带,又行两日,终是抵达大秦帝都。
帝都恢弘气势,秦逍头一次见到帝都城,心下惊叹,那种厚重沉凝,远非他此前所能见到。
大唐立国之后,便建都于此,两百多年的沧桑,让这座巨城拥有着厚重的底蕴。
西面强山,山峰连绵不绝,洛水从西南而来,贯穿古都,东面被古云山屏封,巍峨壮阔,大唐三大精锐之一的帝都神策军便驻扎于古云山下,古云山峰险峻挺拔,三万神策军卫戍京都,足以确保京都的安全。
山峦如聚,望之若阙,洛水中行,徘徊入都。
群山秀水环绕间,京都城壮阔厚朴,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城。
京都九
门,秦逍三人自西门而入,盘查森严,秦逍与韩雨农本来佩刀在身上,进城之时,身着黑甲的京都卫兵瞧见两人佩刀,立刻带到一边问询。
杜鸿盛和韩雨农都自报身份,卫兵没有丝毫在意,依然是缴械,将秦逍和韩雨农的佩刀都收了去。
杜鸿盛虽然在西陵是郡守,可是在这京都,小小郡守却实在不值一提。
守卫京都的兵马是京都武卫营,归属九门卫署统管,而九门卫署的武卫将军素来由南院商议出人选,再由皇帝定夺,虽然只是杂牌将军,但因为管着京都九门,所以位置极其重要,不但需要南院商议人选,而且此人一定要深得皇帝的信任。
武卫营卫戍这京都城,所以从上到下在骨子里便有一些傲慢,除了卫戍皇宫的龙鳞禁卫,便是帝国三大精锐军,武卫营也从没有放在眼里。
是以城门卫兵并不在意杜鸿盛是不是郡守的身份,就算是真,也不过是外地跑来的一名地方官,不值一提,而韩雨农一个都尉府的都尉,在卫兵眼中,那就什么都不是,收缴兵器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的商量。
秦逍心中虽然有些窝火,但初到京都,一切都很是陌生,更不可能还没入城就与卫兵发生争执。
进入城内,秦逍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座古城的恢弘大气。
秦逍虽然是第一次前来京都,但在西陵的时候,对京都城却也还是有所耳闻,知道这不但是天下第一城,而且大唐立国之后,一直以此为都,两百多年来,这座城实际上就是整个帝国的忠心和头脑,帝国的无数政令,全都是从这座城中发出去。
这座古城见识了大唐帝国太多的辉煌。
二百多年前,开国太祖皇帝打马入京都,让这座古城开始了荣耀的岁月,无数的异域外邦使臣历经艰辛,都以能够进入这座城朝拜大唐天子为荣,而这座古城也从来没有让那些外使失望,但凡能够入城朝天子,离开的时候,也定然是满载而归。
两百多年来,京都城数次扩建修补,虽然经历过岁月的风霜,但这座巍峨古城始终屹立于此,成为帝国的中心。
城中的道路纵横交错,却又极是宽阔,商铺林立,鳞次栉比,熙熙攘攘,街道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秦逍骑马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左顾右盼,感受着帝国的繁华和兴盛。
无论什么人置身在这里,都很容易忘记帝国存在的危机,都会被京都城的繁华和热闹所感染。
京城那高高的城墙,似乎将大唐帝国分为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城内的世界,一个是城外的世界。
街道上多得是鲜衣怒马,衣冠齐整,琳琅满目的货物显示着帝国还是拥有着充实的财富,与秦逍在西陵苦寒之地所见的贫瘠百姓,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穿过一条条街道,杜鸿盛领着秦逍和韩雨农骑马行走于洛水之畔。
杜鸿盛当年是从京都外派到西陵的官员,早年在京都待过不少日子,所以对京都到很是熟悉。
一路颠簸,杜鸿盛虽然疲累,但是进了京城,整个人便精神起来。
“京城里有三条大河,洛水、谷水和饶水,都是自然水引入。”杜鸿盛含笑道:“早在前朝的时候,
京都就以洛水为基,修建了许多渠道,交通运输很是方便。城中有坊,坊中有河,河渠相通,纵横阡陌。”看向边上的洛水河面,继续道:“水道可以往城中运输货物,除此之外,还可以顺河游览。有句话说得好,北人骑马南人撑舟,南方人不擅长骑马,到了京都,更喜欢乘舟在河上游览,你们瞧,那边就有两艘小周,撑舟的是船娘,上面的客人,应该是从南方过来的。”
秦逍看的清楚,小舟是乌篷船,并不大,撑船的船娘身材都很是窈窕,撑船的动作甚是娴熟,他在西陵,少有坐船,忍不住问道:“杜大人,这船资是不是很贵?”
“那倒不贵。”杜鸿盛不必再经受路途颠簸,心情似乎也舒畅不少,饶有兴趣地解释道:“这些船娘带着客人顺水游览,可以帮他们说明两岸的风景,你们都知道,这京都城在前朝的时候开始,就是都城,前后加起来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京都的每一条街几乎都有故事,这些船娘熟记京都发生的逸闻野趣,再知道一些典故,足以向客人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大部分船娘姿容也都过得去,船资不贵,可是客人们一旦心情好,看在船娘能说会道而且长相不差,也会给些赏钱,依靠这些收入,勉强可以为生的。”
秦逍微微颔首,他知道男主外女主内,只要家里生活还过得去,绝不可能让女人在外面挣钱谋生,这些船娘出来抛头露面撑船为生,定是家中艰苦,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如此。
“顺着这条河往前走,可以到京都东市。”杜鸿盛对京城的情况似乎是了若指掌:“如今也是京都城内最繁华的地方,那里商贾云集,热闹非常,回头你们若是有空,可以到东市转一转。方才我们经过那几条街,货物就不少,可是东市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京中的达官贵人们,也都经常会出现在东市那边。”
“杜大人,既然有东市,是不是也有西市?”秦逍问道。
杜鸿盛笑道:“不错。说起西市,二十多年前,依然是京都城最热闹的地方,当年可比东市要繁华的多。”随即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如今西市已经凋零,早就比不得东市繁华热闹。”
“那是为何?”
“兀陀人。”杜鸿盛道:“我大唐曾经威服四海,四方蛮夷无不俯首臣称。那时候兀陀汗国还没有成气候,而且还向我大唐称臣,自然不敢挡住大唐与西域诸国贸易的商道,所以那时候西域诸国的商人都会来到京都城。我大唐海纳百川,气量宏大,不但允许外国商贾在京城做生意,而且还专门建了西市,西域诸国、渤海国、兀陀汗国、东海诸国,甚至北方图荪人,都会出现在西市,毫不夸张的说,当时的西市,拥有普天下所有的货物,但凡你想到的东西,在西市都能够买到。”抬手抚须,轻叹道:“我还记得,那时候西市每年的税收,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商贸繁华,我大唐的国库也是充盈无比,有了银子,帝国兵强马壮,越是强大,外邦与我们的贸易就越大,如果不是兀陀汗国......!”苦笑摇头,没有说下去,但秦逍和韩雨农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没有兀陀汗国控制商道,大唐与西域依然商贸往来,这对双方都是好事,而且大唐的国库也不会因为商路中断而遭受严重的打击。
第三七二章 去而不返
韩雨农虽然也会四周张望,但却很少说话,眉宇间也不似杜鸿盛那般轻松。
“这样说来,西市那边现在已经见不着西域胡贾的身影了?”秦逍问道:“兀陀之变后,大唐断绝了与兀陀汗国的贸易,但兀陀人多番请求,帝国最终还是重新开通了与他们的贸易。我去兀陀的时候,有许多唐国商贾在兀陀汗国做生意,甚至有些胆大的也会去往西域,怎地西域胡商没有继续来大唐?”
韩雨农终于道:“说到底,还是兀陀人的手腕。兀陀人对戏征战多年,灭了数国,已经让西域诸国胆寒。西域人喜欢我大唐的货物,我大唐对西域的货物也是很有兴趣,兀陀人控制商道的必经之路,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他们早就生出了坐收其利的心思。西域胡商的货物,还没进昆仑关,七成就已经被兀陀人收购,他们入关之后,高价卖出,转眼就是十几甚至数十倍的利润。就像大唐商贾出了嘉峪关,除非是缴纳重金跟随西陵世家的商贸行出关,否则货物也大都会被西陵商会收购,他们再运到兀陀那边重金卖出去。”
杜鸿盛颔首道:“韩都尉一语中的。当年商道畅通,大唐和西域诸国直接贸易,那时候的货物价格即使比现在低,双方依然是获利丰厚。可是如今中间横亘着兀陀汗国甚至是西陵世家,他们就像挡在道路上的两头怪兽,吃人不吐骨头,大部分的利润,都落到他们的手里,大唐和西域商贾风餐露宿九死一生做了买卖,利润却是越来越低了。”摇头叹道:“虽是如此,好歹这些年两边的贸易还在继续,国库多少还有这些进项,如今西陵落入叛军之手,国库就只能是雪上加霜了。”
“都尉大人,咱们是否直接去兵部?”秦逍自然不会忘记此行京都的主要任务。
韩雨农还没说话,杜鸿盛已经道:“京都城内一百零八坊,酉时一到,各坊就会封锁起来,互相之间不得走动。兵部衙门在皇城东边的朱雀大街,现在过去,要穿过至少十几处街坊,这天色也已经暗下来,咱们走到半道各坊就会封起来。”
秦逍知道京都城很宏阔,却不想竟然有一百零八坊之多,吃惊道:“京城如此严苛吗?”
“这里毕竟是京城。”杜鸿盛正色道:“天黑之后,京都府的官差就会巡街,除非你是皇亲国戚,否则不管是谁,发现在夜里四处乱走,二话不说,抓回京都府再说。”向韩雨农道:“韩都尉,咱们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四平坊,里面有不少客栈,从外地进京的人,不少都会在四平坊里住下,咱们先去那里找家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卯时开坊,我先去吏部述职,尔后再一起去兵部报讯。”
韩雨农知晓京都外派的官员一旦入京,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吏部,详细告知入京的理由,否则就是擅离职守,真要追究起来,轻则罚俸,严重起来,罢官免职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外放的官员老老实实守着这条规矩,入京之后第一个拜的码头必然是吏部。
杜鸿盛多年前被派往西陵甄郡担任郡守,是吏部所派,自然不敢违了这个规矩。
三人骑马到了四平坊,这里果然是客栈众多,秦逍身上不缺银子,找了家门面不小的长乐客栈,要了三间客房。马匹也自然有人牵下去喂料。
秦逍在兀陀卖了珍宝,得了三十万两银子,这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财富,几十万两银子的银票秦逍一直随身携带着,除此之外,身上也还有一点散碎银子,即使是身处京都,有这些银子在身上,凡事倒也不足为虑。
三人日夜颠簸,从西陵赶到京都,却也都是疲累得很。
秦逍叫了一桌好酒好菜,酒足饭饱之后,秦逍又出去买了三套新衣裳回来,虽然不能出坊,但在坊内却很自由,而且这四平坊里也有不少商铺,买几套新衣服自然不是难事。
明日要去兵部,三人一路上风尘仆仆,衣裳也是脏的不成样子,秦逍寻思着既然要去兵部,总要换一身衣裳,多少也体面一些。
当夜三人也都早早歇息,养足精神,次日一大早,杜鸿盛便起了来,让二人在客栈等候,自己先去吏部述职,回来之后再一起去兵部。
韩雨农出身行伍,与吏部也没什么往来,当年被派到甄郡都尉府也是黑鱼将军背后一手安排,实际上如今还是属于军方的人,倒没必要去吏部述职,不过是军职在身,反倒要去兵部报到。
秦逍在西陵本是一名狱卒,属于小吏,在六部之中自然不会有档案,哪怕后来跟了黑羽将军,在西陵三骑还没有完全进入正轨之前,兵部尚未设籍,秦逍至今还没有军部的编制,也就自然没有资格前往兵部报到。
杜鸿盛一大早出去,二人在客栈等候,直到正午时分,兀自不见杜鸿盛回来。
韩雨农心中顿时生出不安,秦逍亦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两人商量一番,韩雨农道:“我去兵部那边瞧瞧状况,西陵之变要尽快禀报兵部知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你留在客栈里,若是杜大人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回来,你们一起去兵部找我。”顿了顿,沉吟一下,摇头道:“罢了,他回来后,你和他都留在这里,等我消息。”
秦逍隐隐感觉有些不安,但初到京都,不比西陲之地,只能听从韩雨农的吩咐。
韩雨农离开客栈之后,秦逍独自在客栈等二人回来,百无聊懒,关起房门,独自练功。
自从知道【太古意气诀】乃是道门三大内功心法之一后,秦逍对这套心法更是珍视。
按照小师姑的说法,在这世间,要想达到大天境境界,那绝非易事,非但要有过人的天赋,还需要大大的机缘。
拥有天赋只是突入大天境的条件之一,获得合适的内功心法,勤修苦练,才有可能突入大天境,而所谓合适的内功心法,在这世间屈指可数,想要得到这类心法,实际上比登天还难。
红叶赠送【太古意气诀】的时候,秦逍根本不知道这是无数武道中人求之不得的道门心法,得到小师姑点拨之后,秦逍才赫
然明朗。
他心里也清楚,哪怕自己真的有武道天赋,而且还有【太古意气诀】在手,却也并不表示自己就一定可以成为大天境高手。
这两样东西确实是通往大天境道路上不可或缺的条件,却并非说明拥有这些条件就一定能够成功。
对秦逍而言,修习武道,保护自己的安危比之达到大天境更为实际。
如今他仅仅只是三品修为,还只是个小天境,心中只想着能够尽快达到中天境,早一日达到中天境,自己的安全也就等若是多了一分保障。
直到黄昏时分,非但杜鸿盛一直没有回来,便是韩雨农也是一去不复返。
秦逍愈发觉得心中不安,不知是否该去寻找,天黑之时,坊市关门,兀自不见二人归来,秦逍也无法离开四平坊。
他心知如果韩雨农那边一切顺利的话,即使有事耽搁无法亲自回来,也会让人过来通知一声,可是离开之后,什么消息都没有,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一夜无法入眠,等到次日一早,再也待不住,离开四平坊,沿途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是京都重地,六部衙门中,有半数在这条街上。
秦逍骑马到得朱雀大街,找寻兵部衙门所在,两边都是宏阔庄严的衙署,门前都有兵士守卫,秦逍一身布衣,骑马走在朱雀大街,两边衙署的卫兵都是瞪大眼睛看着骑在马背上的秦逍,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朱雀大街是官署所在,平日里部堂官员们大都是乘轿而来,固然也有骑马过来的官员,但都是官服在身,即使徒步而来的衙署吏员,前来当差,也都会衣衫齐整,不敢丝毫马虎。
衣衫不整,不修边幅,对平民百姓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对官署的官吏来说,却是失礼,非但会遭受同僚的鄙夷,甚至会受到上官的斥责。
朱雀大街两边都是官署,来来往往的都是官员署吏,布衣百姓几乎不会出现在这条街上,穿着一身布衣,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走在朱雀大街,而且还东张西望,这在朱雀大街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稀罕景象。
秦逍懵懂无知,只想着找到兵部衙门,却不知所过之处,两边的眼睛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是这里了。”秦逍骑马到了朱雀大街中间一片,赫然瞧见一处高门大院,门前六名带甲卫兵,门头匾额正写着“兵部署”三字,翻身下马,牵马过去,还没有靠近,两名卫兵转身过来,手按刀柄,神色冷峻,盯着秦逍,也不说话。
秦逍放开马缰绳,他头一次来到兵部衙门,对这里的规矩一概不知,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拱手冲着卫兵笑道:“几位大哥好,我姓秦,过来打听一个人,你们认不认识韩雨农韩都尉?他昨天来了你们兵部,一直没有回去,问一下他是不是还在这里?”一脸笑容,十分亲切。
第三七三章 闭门羹
秦逍笑脸对人,卫兵却是冷着脸,问道:“哪个衙门的?”
“我是韩都尉的部下。”秦逍道:“韩都尉前来兵部报到,一直没有回去,所以.....!”
“滚开。”秦逍话声未落,另一名卫兵已经斥道:“兵部是什么地方,你要找人跑到兵部来,真是胆大包天。”挥手道:“赶紧滚。”
秦逍皱起眉头,虽然他知道兵部衙门确实很大,不是一般人能靠近,但卫兵的态度实在是不客气,心情有些不爽,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几位大哥,我们是从西陵快马加鞭赶来京都报讯,兹事体大,我......!”
卫兵根本不等秦逍说完,“呛”的一声,一人已经拔出佩刀,刀锋已经指向秦逍,冷声道:“你是聋子?让你滚蛋你没听见?”
便在此时,听的马车声响,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前,一名官员从车内下来,马车径自离开,那官员瞧见一身布衣的秦逍牵马在衙门前,立时皱起眉头,问道:“哪个衙门的?成何体统。”
“韩大人,他说自己是从西陵过来,要找人。”一名卫兵恭敬道:“我们让他离开,他还要纠缠,所以正要将他赶走。”
“西陵?”韩大人瞥了秦逍一眼,问道:“你是什么官身?”
“我是甄郡都尉府韩都尉部下。”秦逍见到这官员五十出头年纪,看起来文质彬彬,似乎很好说话,忙拱手道:“韩都尉进京禀报军情,昨日过来,一直没有回去,所以过来问问是什么情况。”
韩大人皱眉道:“没有回去你等着就是,跑到兵部来找人,搞什么名堂。”也不多言,抬步便走。
秦逍急道:“大人,若是韩都尉在兵部,和我说一声就好,我.....!”
韩大人猛地转过身来,盯住秦逍道:“和你说一声?你是说兵部办事,还要向你禀报?”
“没有这个意思。”秦逍道:“我只想直到韩都尉是否已经到了兵部报到,十万火急的军情,如果韩都尉没有及时禀报,我也要立刻向你们说明。我们一路辛苦,跑到京城来,就是向朝廷禀报西陵的军情......!”
“天塌下来,也有章程在。”韩大人不客气道:“你是什么身份,军国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人来说三道四?赶紧滚。”
秦逍方才还以为这人文质彬彬,说话应该会客气一些,谁知道口吻和卫兵没什么两样,骨子里充满了对自己的不屑。
如果不是在兵部衙门前,初到京都不好惹事,搞不好就要出手教训一番,但此刻当然不能动手,更不能就此离开。
韩雨农一夜未归,如果没有来过兵部,就说明在前来兵部的途中就出了事情,如果进了兵部没能出来,那更是不明不白,秦逍当然不可能就此置之不顾,皱眉道:“韩大人,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出了变故,向朝廷禀明实情,难道不是大唐子民应该做的事情?你说我这种人不能说三道四,我又是哪种人?”
韩大人显然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有胆量和自己顶嘴,对方一介布衣,还当着
卫兵们的面和自己理论,脸色顿时更加难看,问道:“你说要禀报紧急军情,军情从何而来?甄郡都尉也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东西,你还只是他的部下,能知道什么紧急军情?”
秦逍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道:“亲眼所见的军情难道也会有假?”
“亲眼所见?”韩大人冷笑道:“你拿什么证明你亲眼所见?若是胡编乱造,反倒是贻误军情,像你这样的人,十条命也担当不起。”似乎觉得和一介布衣争辩有**份,挥手道:“将他赶走。”不再理会,径自往官署里去。
秦逍心里着急,跟上一步,两名持枪的卫兵已经挺枪过来,矛尖对住秦逍。
秦逍心知京都不比地方,自己若真的在兵部衙门前生事,肯定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眼看着那韩大人进了官署,冷笑一声,后退两步,抬头看着“兵部署”匾额,过去牵了自己的马,寻思着该如何打听韩雨农的消息。
兵部衙门进不去,秦逍又想到杜鸿盛。
杜鸿盛昨日一大早就去了吏部述职,一去不复返,眼下打听不到韩雨农的情况,只能先去找杜鸿盛,若能找到杜鸿盛,杜鸿盛有官职在身,而且也曾在京都当过官,有些人脉,兴许能打听到韩雨农的情况也未可知。
吏部衙门并不在朱雀大街,秦逍离开朱雀大街之后,好不容易打听到吏部衙门在皇城西侧的玄武大街,只能又往玄武大街去,找到吏部官署,门前自然也是卫兵守卫,还没靠近,便有卫兵按刀拦住。
秦逍心知自己这一身布衣实在是太显眼,无论是朱雀还是玄武这两条街,都是官署重地,虽然没有明令普通人不得进入这两条街,但实际上确实没有人敢轻易踏足。
六部重地,官员如云,三四品的官员在这两条街走路都要低着头,外地入京的官员进入这两条街,更是眼睛都不敢轻易乱瞟,以免一个不慎,前程尽毁。
各衙署的卫兵见多了高官,秦逍这样的布衣在这些人眼中,宛若蝼蚁。
可是他自己没有官身,无官服可穿,卫兵甚至都不想问他的身份,直接阻挡在门外。
秦逍这次依然客气得很,询问杜鸿盛杜大人是否在吏部衙门,吏部衙门的卫兵和兵部衙门没有什么区别,骨子里对秦逍充满不屑,甚至态度更为恶劣,根本不答话,秦逍靠近,便有人挺枪对过来,像驱赶蚊蚁一样逼退秦逍。
秦逍心中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他孤身一人,在京城举目无亲,没有丝毫的人脉,即使真的有熟人,又如何能够与六部衙门为难。
离开玄武大街,骑在马上,却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他实在不知道那两位到底出了何事,想找人了解情况,却又无人可找,心情郁闷,回到客栈又等了一天,直到天黑,两人屋子没有任何一人返回。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越发地觉得不踏实。
三人进京,两人悄无声息地失去消息,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将西陵的军情禀报朝廷,如果已经接触到了朝中官员
,就算将西陵之变叙说的再详细,那也早就该回来了,绝不可能两人都无法返回。
更何况自己是除夕夜樊家叛乱的亲历者,亲眼见到将军被害,朝廷如果真的想详细了解那边的状况,韩雨农必然会让自己前往叙说,一直没有消息,却是最坏的消息。
陡然间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京中还有一位大人物。
龙鳞禁卫大统领澹台悬夜!
秦逍知道澹台悬夜是黑羽将军的结拜兄弟,既然已经结拜成义兄弟,这两人的交情自然是极深。
黑羽将军被害,澹台悬夜一旦得知,必然会悲愤异常,也定然想了解西陵之变的详细情况,如此一来,自己倒可以请澹台悬夜相助,找到韩雨农和杜鸿盛二人的下落。
龙鳞禁卫是皇城禁军,澹台悬夜身为龙鳞大统领,地位自然是非同小可,也一定是身受皇帝的信任。
对自己来说困难无比的事情,若放在澹台悬夜面前,那就几乎不是事情,只要他能出面,许多难事也就能够迎刃而解。
秦逍心下感叹,自己一路艰辛到了京城,想要向朝廷禀报紧急军情,却不想连门路都很难找到。
这京城确实很大,大的如同一片大海,自己身在京城,却如同无根浮萍,茫然四顾,竟是孤独至极。
想到澹台悬夜,就像是在黑夜之中看到了一线光明,秦逍心下兴奋起来,当夜养足精神,次日一大早便即出门打听澹台悬夜的住处。
澹台悬夜的名声很大,可是知道他府邸的人却很少,打听一上午,最后花了点银钱,终于知道澹台府的位置。
澹台悬夜的府邸座落于城东天河坊,京都一百零八坊,不知道天河坊的却并不多。
天河坊是京都上八坊之一。
所谓的上八坊,是京中达官贵人所居之地,都是道路宽阔,干净整洁,坊里的宅邸亦都是精美非常,天河坊是京都上八坊之一,能在天河坊居住的人,非富则贵,在那里拥有府邸,本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秦逍不在意天河坊多有名,他现在只想着能见到澹台悬夜。
虽然澹台悬夜地位极高,自己远不能与他相提并论,此时突然去拜访,不但突然甚至有些鲁莽,却又不能不去。
秦逍想着澹台悬夜与黑羽将军既然是结义兄弟,自己身为将军义子,前去拜访,应该不至于再吃闭门羹。
一路打听,好不容易到了天河坊,坊间之内,果然是豪宅如云。
秦逍在西陵自然不是没有见过豪宅,可是这里任意一处宅邸,其规模与精美,都不是西陵那些豪门大院能够相提并论,与这里的府邸一比,西陵所谓的豪宅就显得寒酸无比。
好不容易找到天河坊靠东边的一处宅邸,门头上赫然写着“澹台府”,秦逍心下欢喜,翻身下马,府外倒是没有守卫,不过朱门紧闭,秦逍在门前拴马石上拴好马,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上前敲响了澹台府大门。
第三七四章 此路不通
秦逍敲了几下,很快就听“嘎吱”一声响,大门打开,一个脑袋探出来,瞧了秦逍一眼,见得秦逍一身布衣,有些疑惑,却还是问道:“你找谁?”
“在下秦逍,不知澹台大统领可在府中?”秦逍拱手客气道:“我有急事要找大统领。”
那人皱起眉头,但却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是谁?”
他自然不是问秦逍的名姓,秦逍想了一下,知道既然找上澹台悬夜,也没有必要隐瞒身份,从身上取出了虎头玉佩,双手递过去,道:“我是黑羽将军的义子。”
这枚虎头玉佩本属于韩雨农,但已经送给了秦逍,而且韩雨农亦将黑羽夜鸦的身份给了秦逍。
这虎头玉佩本就是皇帝所赐,澹台悬夜是帝国大将,与黑羽将军交情很深,有这枚玉佩送过去,自然也就能向澹台悬夜证明自己的身份。
那家仆接过玉佩,道:“稍候!”
或许是见过太多人,澹台府一个看门的遇事也是淡定自若,不卑不亢。
那人关上门,秦逍在门外等了小半天,大门终于打开,看门人将玉佩递还给秦逍,道:“你随我来。”也不废话,引了秦逍进门,关门之后,又领着秦逍进了府。
澹台府朱门高院,秦逍本以为这里面定然是奢华无比,进了府里,却发现里面的摆设简单而朴素,府邸虽大,但物件却不多,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非但如此,这府里的家仆也不多,瞧见的仆人,也都是岁数极大,几乎看不到一个年轻丫鬟。
家仆领着秦逍到了一处偏厅,里面陈设也是十分简单,那家仆道:“稍后!”转身出去,也不多说一句话。
澹台府内一片死寂,诺大的府邸,听不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安静的有些渗人。
片刻之后,听得脚步声响,秦逍只以为是澹台悬夜到来,立刻起身,循声看去,只见从门外进来一名宽袍皮帽的中年人,生着一对八字须,不到五十岁年纪,刚一进门,脸上瞬间出现笑容,向秦逍笑道:“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秦逍见此人和蔼可亲,但浑身上下却没有军人的气质。
他在龟城都尉府待了三年,又在白虎营待了不少日子,是不是行伍出身,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中年人后背微驼,五短身材,因为脖子很短,所以看上去几乎没有下巴。
“老奴是澹台府的总管。”中年人在秦逍对面坐下,微笑道:“大家都叫我良叔,你也可以这样叫。”
秦逍拱手道:“良叔!”
“你是从西陵过来?”总管良叔微笑道:“是将军派你前来?”
秦逍犹豫了一下,终是道:“良叔,西陵发生的变故,京都难道一无所知?”
良叔却是气定神闲,反问道:“发生何事?”
此刻有家仆送了茶上来,上茶的亦是年近五旬的老头儿,秦逍心中
疑惑,暗想这澹台府与众不同,一般府邸端茶递水的都是年轻的丫鬟,这澹台府却让年近半百的老头儿做这些端茶递水之事,却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不过良叔的反应,更是让秦逍觉得诧异。
如果良叔对西陵的事情一无所知,听得秦逍提及西陵发生变故,定然会感到意外甚至急于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情绪上多少会有些变化。
但他淡定自若,似乎对那边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些了解,既然如此,又何必多问。
“樊军叛乱,樊子期与一个假冒皇子的逆贼勾结,谋害了将军。”秦逍干脆明了:“除夕之夜,叛党在西陵三郡同时作乱,如今整个西陵已经落入了叛军之手。我们杀出重围,快马加鞭入京报讯,抵达京都之后,前日甄郡郡守杜大人和韩都尉分头去了吏部与兵部,可是到今天早上为止,都是一去不返,音讯全无。”看着良叔的眼睛,拱手道:“在下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冒昧登门,希望大统领能帮帮忙。”
良叔微微颔首道:“边关确有军报,说西陵有叛党作乱,不过老奴只是府中的仆人,军国大事,知道的不多。韩都尉前往兵部,自然是要将西陵的军情禀报上去?”
“是。”秦逍道:“按理来说,禀报过后,应该与我碰头,但一直没有音讯,让人很是担心。”
“我知道了。等大统领回来,我会将此事禀报大统领。”良叔道:“你应该知道,大统领负责皇城禁卫,身负重任,在府里待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一个月都难得回来一次。”
秦逍皱眉道:“良叔,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可以找到大统领?大统领在京都人脉广阔......!”
“你错了。”本来满脸堆笑的良叔瞬间敛去笑容:“大统领一心保护皇城,并不与其他官员来往。他是军人,从来不卷入朝事,只听从圣人的旨意办差,所以你说的人脉广阔,并无此事。”
秦逍一怔,良叔继续道:“西陵之变,可以向兵部禀报,也可以向南院甚至北院禀报,他们都会向圣人奏呈,大统领却绝不会卷入这样的事情之中。”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竟然变得异常犀利:“你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秦逍何其精明,如何不明白良叔话中之意。
他昨夜想到澹台悬夜之时,犹如在黑暗之中找到了光明,本以为以澹台悬夜和黑羽将军之间的交情,澹台悬夜应该不会置之度外。
可是今日不但见不着澹台悬夜,这良叔之言,显然是不希望秦逍再因为西陵之事而找到澹台府。
他不知道这是良叔自己的意思,还是澹台悬夜安排良叔这样说,至少在这一瞬间,秦逍本期盼的最后一丝光明,瞬间熄灭。
“打扰了!”秦逍站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良叔叫住秦逍,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一人,双手端着一直托盘,用黑布盖着。
良叔走过去,掀开黑布,托盘上却是放着几锭银子,“这是二百两银子,京都不比乡下地方,花销大
,你先收好。”
“总管这是什么意思?”秦逍瞥了良叔一眼。
“好意。”良叔叹道:“你是黑羽将军的义子,所以今日才请你入府,换做别人,进不了澹台府的大门。不过西陵之变,事关重大,大统领与将军确实有是故交,但君子之交淡如水,私交也绝不能涉及到公务。大统领一心为公,此番之事,涉及到黑羽将军,只要大统领卷入其中,无私也有私,甚至会因此而生出更大的乱子来。”
秦逍皱眉道:“总管,恕我直言,西陵有变,将详情禀报朝廷,何错之有?我并没有求大统领帮我杀人放火,只是我初到京都,人生地不熟,和我在一起的同伴,两人忽然间就没了消息,所以请你们帮忙打听一下他们的下落,难道会因此生出乱子?所谓的乱子,又是指什么?”
良叔看着秦逍眼睛,等秦逍说完,终于道:“你走吧,离开京都,越快越好。”
“为什么?”
“还是好意。”良叔叹道:“你们一行三人进了京都,两人没了下落,难道你不想想自己的安危?”
秦逍笑道:“多谢总管提醒。不过既然是三人进京,离开的时候,要么三人一起走,要么一个也不走。总管放心,今日登门,实在鲁莽,从今以后,绝不会再登门打扰。”拱了拱手,转身便走,良叔道:“这银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秦逍也不回头:“更何况和你们澹台大统领有交情的是将军,我与你们澹台府没有任何关系,这银子收不得。”
良叔看着秦逍离开的背影,眉头微锁。
秦逍离开澹台府,出了天河坊,心下苦笑。
忽然间明白,京城道路宽阔,可是如果没有了人脉,真的是寸步难行。
进京报讯,本来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找到相关的衙门,将西陵发生的变故详细禀报,尔后再有朝廷来作出应对。
可是如今不但失去两人的音讯,澹台府甚至想避瘟疫一样避开自己,那良叔甚至劝说自己离开京都,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触犯了哪条王法,还要离开京都避难。
街道上清渠纵横,船马如流,重楼延阁,榆柳辉映,景色秀美之中带着繁忙,只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很难想到帝国的西陲刚刚发生过一场残酷的剧变,在这繁华的京城里,闻不到一丝一毫的烽火硝烟味道。
西陵的叛乱,似乎对京城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要不要坐船?”秦逍下马站在洛水河畔,看着水面上往来的游船怔怔出神,耳边忽然听到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望过去,只见一叶小舟就停在自己面前,戴着斗笠的船娘手握撑杆,正看着自己询问。
船娘年纪不小,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年纪,丹凤眼眸,身姿妖娆,穿一身花布长袖窄衣,下面是一条灰布长裤,身材圆润,这一身衣着,却也将她玲珑浮凸的身段勾勒的凹凸有致,从头到脚,自有一股少妇人的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