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九章 孤身夜探西街口
这次的入梦情况还略有一些不同，因为有魇蛊的存在，身边几乎每一个看到的人物，都会有可能是魇蛊的化身。
而且由于这不是孟珺桐自己编织的梦境，她也没办法做到隐藏于无形，让梦境中的一切看不见她。
她快步朝着洛小霞所说的西街口方向而去。
当年的津河城可以说是战国之中为数不多的大城镇了，人口数量有足足十数万，热闹那是出了名的。
要想找一条僻静的小道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孟珺桐对身处梦境的状态掌控得非常的好，能够让自己无缝的融入到这个梦境世界之中。
梦境世界中，并非仅有梦主一个人有意识，事实上几乎这个梦境世界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有着其的独立意思，别看他们与梦主的主线故事，并不产生交集，但是人家便是在按照着自己的方式生活着。
就像是普通的百姓一样，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有各自的家庭，亲人，过着普通而又简单的日子，享受着各自一生的喜怒哀乐。
孟珺桐走过人群，穿过了好几条街道，这才来到了西街区。
就像洛小霞说得那样，这片西街区是被废弃掉的一块，相比起哪里都热热闹闹的津河城，这片街区活生生得像是一片鬼域。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孟珺桐观察到街区的好多地方都布置有隐晦的暗哨，寻常人的视力根本就察觉不了那潜藏在黑暗之下的一双双眼睛。
“防守这么严密，看来这西域天魔宫早就做了准备。”
然而几个暗哨对孟珺桐来说，要解决他们并不难。
只见她双手在袖中微微一搓，随后轻轻一甩动袖子，便有十数只散发着不起眼的微光朝着外边飞了出去。
这些微光叫作梦眠蛊，算是梦者常用的手段之一，在梦境之主，主要是让入梦人的梦态更深一些，当然了在现实中也可以将之当作普通的蒙汉药来使用。
比起江湖人的那些下三滥药术，这梦眠蛊几乎只需要接触到对象的瞬间，就可以使之入眠深睡。
最关键在于这些小家伙的不起眼，很难惊动魇蛊。
在这梦境之中，魇蛊并非具体指的某人，而是潜藏在人海之中的一部分人，或者更加准确的说，只是一部分意识，而梦眠蛊的好处就是，即使是刚好作用在具有魇蛊意识的人身上，魇蛊也不会察觉到有人在动手脚。
很快，孟珺桐注意到远处那一双双眼睛开始黯淡下来。
几乎就是片刻的功夫，十几个哨卫，全都倒在了孟珺桐的眠蛊之下。
这下她可以大摇大摆得走进这里头去察看了。
按照洛小霞所说，这个时候的时间线应该处在楚灵儿已经被绑架，但是津河剑王府以及项云他们都还不知道的时候。
当走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前，孟珺桐突然听到有两个人在屋里谈话。
“答应你们的事，我已经做到了，那么你们答应我的呢！”一个生冷的男子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孟珺桐侧过身，放低身形，缓缓靠在了那间屋子的外壁。
另外一个声音带一些异域口音的男子开腔道：“秦先生，我们大光明宫行事，素来是言出必行，你尽管放心，事成之后，此前承诺你的，我们一定双手奉上。”
男子冷哼一声：“天魔宫就天魔宫，现在还自称光明，江湖之上几人认可？”
异域男子倒是并没有很恼怒，哪怕是对方的话有些冒犯到他和他背后的宗门，他也表现得十分淡然：“凡夫俗子的认可我们是不需要的，便是像秦先生这样，他们眼中正义大侠，如今不也是和我们坐在一张桌案上谈生意嘛。”
还真的是来而不复非礼言，语言和气之下带有的却是针尖对麦芒。
这样的交易也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谈得下去的。
孟珺桐结合此前所知道的信息，大致也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想来就是那位英雄剑的上代主人，秦泯。
看样子项云当初是真的没有误会这家伙，此人不仅心胸狭窄，还十分阴诡奸邪。
“再去看看那位楚小姐吧，恐怕再有两个时辰，剑王府就要察觉这件事了，到时候整个津河城都是要沸腾的。”
孟珺桐连忙退开几步，藏在了墙角。
屋里的两人起身走出了屋子，朝着西街口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孟珺桐的潜行功夫也是不错，在大梦泽时经常与小伙伴组队出去捉鹿。
那大梦泽的灵鹿是何等的机敏，孟珺桐却是能够靠近他们十步之内而不被发现，这等潜行的身法，恐怕比起江湖上最一流的刺客也要强得多的多。
就这样，她悄无声息得跟着两人进入了没有点灯，但却有七八个黑衣护卫守护的院落。
这些守护此地之人，身上都流露出十分浑厚的内力气息，至少也都是堂境级别的江湖高手。
孟珺桐越发的小心了。
秦泯跟着那位异域使者从正门进入了小院，孟珺桐则是施了一些小手段，翻过了院墙，藏在院内的一片景观小松林内。
很快，邻近的一处小屋里亮起了烛光。
孟珺桐竖起耳朵来听屋子里的动静，楚灵儿毫无疑问就被关在这里。
这种时候想要近身过去很容易暴露，好在她是一位梦者，她能够使用的可不止有灵力和内力，还有神秘莫测的精神力。
就这样，孟珺桐释放出了一道精神力，探入眼前的那间屋子。
只是简单的扫过一圈，屋中的情形就已经清晰得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楚灵儿还处在昏迷之中，应该是被人喂食了什么药物，整个人的精神显得十分的迷糊。
“你们给她喂了极乐散！”秦泯怒视着身旁的那个异域男子：“你们是不是疯了！”
男子摊了摊手解释道：“只是微小的剂量，不会有事的。她是我们宫主要的人，我们是绝对不会伤害到她。”
秦泯似乎有些不太放心，上前一步，查看楚灵儿的情况。
而此刻，他一个微小的动作被孟珺桐所捕捉，在靠上楚灵儿的那一刻，他居然用真气将困缚楚灵儿的绳索给震散了一些。
第三百章 十载往昔藏隐情
楚灵儿此刻还处在神智不清的状态，看那样子是那西域人口中的极乐散起到的效果在影响着她。
可刚才秦泯的举动，就连异域使者都没有察觉，却是被孟珺桐注意到了。
他这分明是在暗中帮助楚灵儿，那绳索看着还是紧紧捆缚住她的，可只需要稍稍用力挣脱，便可以挣开。
孟珺桐有些疑惑，这秦泯貌似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表面上，他确实是在和天魔宫的人进行着某种苟且的龌龊勾当，可暗地里似乎又在经营布局着什么。
异域使者催促道：“楚小姐在我们这里不会有任何损伤，陆宫主说过，他会亲自收楚小姐做弟子，让她成为我们大光明宫最尊崇的圣女。”异域使者继续说道：“还请秦先生回去静待佳音，就这两日，陆宫主会亲自接见你。”
孟珺桐清楚得看到，当秦泯听到陆危楼会见他时，他神情中露出的一抹暗喜神色，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在以精神力全窥屋内秋毫的孟珺桐眼里，却是半点也藏不住。
直到这一刻，孟珺桐才终于能够肯定，秦泯这是在制作一个陷阱。
他从开始就不是奔着要和天魔宫同流合污去的，而是想用常人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现在整个江湖，甚至是整个世人的眼前。
他要以一已之力，除掉那个为祸武林的魔宫宫主，他要让世人记住他秦泯的名字，而且得要是以最壮阔的方式。
陆危楼啊，那可是陆危楼，那是多少人心中抹灭不去的恶梦，那曾是世间恶魔的代名词，在西域唤出他的名字，就连不懂事的婴儿都不敢再哭泣，这便是世人戏传的‘闻楼止啼’。
孟珺桐悄悄退开，从来时的路翻出了院外，小心掩藏。
既然眼下楚灵儿并没有什么危险，她也就放心了。
这是楚灵儿意识深处的梦境，梦境世界与当时的那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是重合的，但彼此之间却是没有必然的联系。
而孟珺桐来到这个梦境世界，本质上也不是要去改变什么，事实上她什么也改变不了，特别是那些过去已经发生过的事。
她现在要努力做的是扭转楚灵儿的一些想法，让她之后不再执着于和项云的那份情感，间接得化解掉她和洛小霞之间的仇怨。
“洛姐姐去阻止项大哥来西城，只要错开当初他们两个相见的时间线，那么故事的轨迹就会偏转。”孟珺桐小心蛰伏在院落之中。
她甚至心中想好，如果洛小霞没有能够阻止项云来此，她以雷霆手段，快速杀掉这个梦境里的项云也不是不可以，这么做也不会伤害到谁。
洛小霞可能是下不去手，但自己如果狠狠心，还是能够做到的，毕竟她比谁都更能够正视对待梦境中的一切。
秦泯离开了院子，应该是回到津河城中，他自己的住所去了。
另一边津河剑王府中，情况似乎是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原本应该是风平浪静的津河剑王府像是被炸了锅一般。
倒不是因为他们发现了剑王的小公主楚灵儿失踪了，而是那位红颜剑主，突然闯进剑王府，找到那个最近风头一时无两的公子项云，要与之比剑决斗。
这让不少人匪夷所思，对于此次剑试，最被看好，能够摘得天下剑魁的，就是洛小霞，秦泯还有这位项云公子。
洛小霞与秦泯的实力所有人都见识过了，而这两人又是一对情侣，所以最后真正会动真格得来角逐这天下第一剑的，无非就是这一对情侣与项云公子两方而已。
大战至今，这三人都展现出了无比惊艳的手段，可以说是技惊四座。
别说是年轻一代了，就算是观战此次津河剑试的一些剑道宗师老前辈，见到这三位后生晚辈的剑术之后，都是一个个忍不住啧舌称叹。
甚至私底下，剑王府的某位供奉长老还与项云切磋了一翻，既然是私下比武，那结果自然是不会对外公开的。
但是从这之后剑王府上下对项云的敬重程度，那一战的结果，明眼人怕是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至于洛小霞和秦泯，早就已经是名场在外，这二人当初早早得就已经步入了武道小宗师的地步，尽管那时候洛小霞还没有步入武道巅峰，做出一剑断川的壮举，可是战绩上已然是多出了好几位武道小宗师的名号。
秦泯也是一样，只是同样是面对少年高手，貌似更多人会喜欢项云多一些，这位温文尔雅的翩翩贵公子就像是一泓沁人心脾的小泉，让往来者感觉十分舒服。
可秦泯无时无刻不在展露着他那耀眼夺目的光彩，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无坚不催，但是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
即便是洛小霞夜晚没有来挑战项云，再过几日，到了剑试总决上，他二人也总是会遇上的。
面对洛小霞的挑战，项云当然是没有拒绝。
这位没有丝毫锋芒的贵公子，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面对挑战，来者不拒，若是对待寻常高手，手底下的分寸掌握得极好，面对旗鼓相当者，自然也是全身心得投入，施展全力，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洛小霞无疑便是后者了。
在剑王府中的挑战，自然是由剑王府来主持举行。
这场挑战来的突然，剑王爷又正好身在府上，自然就亲自主持起了这场剑试。
两人被引到了王府后山的演武台上，哪怕是事先没有人接到通知，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后山的演武台就汇集了密密麻麻近千人的观战场面。
“以前只觉得你好脾气，好修养，当时的自己竟然在你身上没有感觉出那种藏锋于匣的内敛锐意。”洛小霞看着身前轻轻摩挲手中剑的项云，忍不住轻声说道。
项云不明所以，看向洛小霞：“洛姑娘，你说什么？”
洛小霞摇了摇头：“没什么，来吧。”
项云端起长剑倒是没有同洛小霞客气：“那洛姑娘，小心了，看剑！”
第三百零一章 演武场一战开窍
梦境中的世界就是处在历史上某个时期的一个阶段，或许连梦主人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梦境之中会出现一个超出自己意识之外的世界，但是事实上这就是在映射曾经的无限真实。
项云出手自然是项家独有的剑歌，在这十年里，洛小霞每一年都会有项云有交手，对于项云的剑术早已经十分的清楚。
如今的洛小霞对上十年前的项云，那胜负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外。
当时的项云还未与洛小霞交过手，虽然观过几场她与其他江湖人的交手，但这与自己亲自作战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几乎是从出剑起，项云便被洛小霞处处压制，每一记剑招在将发未发之际，便会被洛小霞一剑封回，几乎每一招后所有人看到的只是项云不断得回锋转刃，继而再度出手。
项云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从他江湖出道以来，可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厉害的对手。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评价并不像是秦泯那么狂妄，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举世无双。
但做一个剑客，该有的自信还是要有的。项云从来不认为有同龄人能够轻易得战胜自己。
像被人这样四面封锁，处处压制，当真算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洛小霞并没有采取激进的攻势，如果她现在想胜项云，可以轻轻松松一剑致之。
要知道她平素交手的可是达到七重剑歌的项云，而现在的项云至多也就是达到了四重剑歌而已。
不仅是项云吃惊，在剑王府观战的那些人同样都是目瞪口呆。
其中不乏有些人曾经看到过项云与那位长老的秘密切磋。
洛小霞对战项云所展现出来气势，哪里像是一位小宗师高手，这简直就是已经迈入了大宗师的绝代剑客。
红颜剑至始至终也没有出鞘，否则项云手中的那柄剑恐怕早就已经支离破碎了。
五招，十招，百招，直到五百招过后，项云终于是支撑不住了。
但是他的眼中除了疲惫，更多的却是欣喜。
这一战将他平素那些想不明白的武道桎梏一一冲开，这哪里是在挑战，这明明是在给他喂招。
随着洛小霞眉心之上一抹绯红微微闪过，残阳诀运转，洛小霞没有出剑，反手一指点在了项云的眉心。
“洛姑娘！手下留情！”剑王爷以为洛小霞是要出杀招，当下疾声厉喝，几乎就要冲上抬来。
却见项云一连朝后退出数步，单膝跪倒在洛小霞身外三丈处，抬出手臂阻止外人援救：“不，洛姑娘没有要伤害我，她在给我……给我开窍！”
项云想来想去，竟然是用出了开窍这个词。
众人吃惊，素来只有长辈为晚辈点开武窍，此为开悟武道伊始，而且极少有这种直接以战开窍的先例，毕竟危险性太高，寻常的武人也做不到这一点。开窍之事极少在同辈人之中出现，毕竟大家的武道高度都差不多，远远谈不上有一方能够为另一方开悟武理。
“那应该是清茶女侠的残阳诀吧！”有眼光极高之辈认出了洛小霞的出手。
洛小霞是清茶女侠的徒弟，这在她亮出红颜剑的时候，众人便都已经知晓了。但是这残阳诀，乃是当初清茶女侠突破武道大宗师之后才创建起来的神功，传说此功法必须得要到大宗师境界，方才能够施展，否则于武者而言有弊无益。
“天呐！十几岁的大宗师，亘古未有啊！这是天人啊。”
立时感叹之声在人群之中沸腾开来。
项云却是对周边的一切置若罔闻，他此刻已经陷入了深层次的悟武之中，脑海深处正有无数个小人在同时演练功法。
洛小霞抱剑静立，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中暗道，若是当初的项云真的能够被自己这样开一开窍，说不定真的能够在二十岁左右就成为天下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大宗师高手。
就在此时，人群之中有一个人影挤到了剑王府老剑王的身边。
剑王爷闻言脸上顿时生出惊色，这一幕全都落在了洛小霞的眼中。
她知道，此刻恐怕楚灵儿失踪的信息已经传了开来。
剑王爷看了一眼场中还处在深度悟武状态中的项云，皱了皱眉头，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过来打扰，带着手下的众人转身离开了。
而观战之人也是在剑王府护从们的引导下离开了后山演武场。
此处只剩下了闭目悟武的项云还有抱剑而立的洛小霞。
就在此时，又有异象生出，天空之间突然有一道霹雳闪过，苍穹之上好像烈开了一只天目，凝视向这个方向。
白羽的声音在洛小霞的心中生起：“洛姐姐，快走，魇蛊发现你了，此刻正有大批的魇化杀手朝着你这里冲来。”
这话刚说过，洛小霞就已经注意到假山所在的位置后边，有几十个黑影，手执各式武器冲着自己这边冲来。
洛小霞看了项云一眼，问道：“他们会不会对项云出手？”
哪怕知晓这是在梦境之中，洛小霞仍旧不想看到项云遭受到伤害。
白羽连忙说道:“洛姐姐，你放心，这些魇化之人不会伤害梦境中原本就有的人的，项云大哥在这里只是梦境映射，他们不会攻击他，但是你要小心了，他们的实力都很强，里边好像还有修行者。”
“修行者？”洛小霞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倒也知道除了武者以外还有修行者的存在，那些传说中驾御飞剑，远游万里，好似仙人，飞剑可斩人头颅的剑仙，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也曾听她的师傅清茶女侠提及过，在洛小霞出师以后，清茶女侠便远游海外，去寻找仙踪，寻求仙剑之术去了。
还不等洛小霞回过神业，一缕幽碧的剑光已经从远方激射了过来，正是修行者的飞剑之术。
洛小霞手中红颜剑瞬间出鞘，只见剑光一闪，直接将那幽碧的飞剑劈得倒旋而回。
“这力量还算不错，只是速度微微差了些，”洛小霞居然是不打算逃跑，准备正面对战这些魇化人。
第三百零二章 梦境中大杀四方
洛小霞只是一剑便劈飞了横空而来的剑仙修道者的飞剑，她转身看了项云一眼。
项云已经进入了空灵悟武的状态，想来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苏醒过来的，刚才她又与白羽确认过，这些魇蛊所化卫梦侍是不会对原本梦境中的人物出手的，当下也就没有了顾及。
在归隐之前，洛小霞便是一位非常骄傲的剑者。
她从不管对方手中的剑快与不快，总之没有谁的剑会比她的更快。
只是一个倏忽间，洛小霞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而在下一刻，一道自远处疾冲而来的白虹长影，在半空之中竟然直接绽放成了一大团的血雾，一个黑衣蒙面，御剑而来的男子，身体化作两截，从高空坠下。
这个场面若是叫世人见到必然会胆寒战栗。
那可是位剑仙，居然在洛小霞这位剑客的手底下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演武场后方一座灰尘岩假山之上，洛小霞的身姿翩翩落下，脚尖点在了山峰一侧突起的一块小石头上。
素衣飘飘，一口绯红而又晶莹透亮的宝剑在夜色中绽绽生辉，像是发出骄傲的邀战信号，向所有人赶来此地的卫梦侍发出挑衅。
一时间整整有十多柄飞剑铺天盖地从远方直砸而来，一道道流光好似落陨极星，而所有剑锋的方向对准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洛小霞。
洛小霞凛然不惧，心中已经平息了十年的战意突然之间像是被重新点燃，她大步迈出，虽然只是一个武人体魄的她，却像是在漫步太虚，凌空横渡，就那样一步又一步得迎上那些杀身而来的飞剑。
一剑斩出，三柄飞剑被齐齐切断，红颜剑神兵之威展现得淋漓尽致。
红颜剑前，世间一切兵器皆为凡兵烂铁，谁堪与之一合。
第二剑斩出，将一柄足足有三五丈大的巨大阔剑自中间齐齐切斩开来，变作了两半。
要知道剑修修炼的飞剑与其本命元气之间是有着密切关联的，飞剑损毁，剑仙自己也会遭受到巨大的反噬和重创。
不远处的虚空之中，一个接一个的人影从高天之上坠落而下。想来就是这些剑仙们因为飞剑受损重伤而落。
就在这时，洛小霞突然听到下边有一声声整齐震天的呼喝呐喊。
“大风！大风！大风！”
然后就在下一刻，远处有密密麻麻的飞蝗轰然而至，速度快的惊人。
临近才发现，那居然是一枝枝打有精铁箭头的箭矢。
这魇蛊见修行者阻拦不住神兵在手的洛小霞，直接又演化出了一枝雄壮威武的弩军。
“大秦御风营，”洛小霞嘴角微微牵动，这魇蛊的见识倒是不低，竟然还知道大秦的御风营。
那个曾经以一波又一波箭雨，破城伐寨，无坚不摧的天下重器。
蝗虫般密集的箭雨几乎就是刹那间临身而至，洛小霞并指抹剑，轻嗤出声：“十方束隔！”
四面八方，各自有一道剑气从虚无之中缓缓旋转而出，最后像是盾牌一般牢牢得挡在洛小霞的四面八方。
十年前她曾以这一剑战秦泯，用四方剑气锁住了秦泯的所有行动。
征伐控制之道，此剑术为神技，而用在防守护卫之上，亦是神技无疑。
那一枝枝精铁打靠的锐矢，射在四方剑气之上，顿时砸出了阵阵如暴雨入湖一般的疯狂涟漪，但是却始终没有一枝箭矢能够临近洛小霞周身四尺，尽皆被挡在了剑气之外。
白羽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洛姐姐，你要速战速决了，我感受到魇蛊似乎准备破坏规则，用超梦境规则来对付你。”
“越梦境规则？那是什么？”洛小霞疑惑道。
白羽快速而又简单得解释道：“眼下梦境中出现的一切，都是基于楚灵儿姑娘自身的见识和认知水平之上的。所以她梦境中出现的高手，实力都是小宗师以下的，修道者也不会超过凝神境界的金丹小道尊，眼下这些箭雨大阵也是一样。
可是如果魇蛊要破坏规则那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这里的每一枝箭矢都会像是天罚一样落下来，到时候咱们都会被一齐驱逐出梦境。”
洛小霞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指间再次打开过红颜剑：“那就清场吧。”
这一次她毫无保证，倾力发动她最强绝技，残阳诀。
洛小霞额头像是被一团红霞所遮盖，她的整个人与手中的剑浑然合一。
“残阳星落，陨字诀！”
一剑出，而天地失色，哪怕此处为楚灵儿的梦境世界，可这一刻洛小霞像是成为了这片大地上唯一的主宰。
无休止的箭雨之中，一道逆流而下的剑虹似慧星一般冲向那枝箭矢大军。
轰隆一声，剑光砸入军列的正中，激起一团冲天而上的尘埃。
接下来没有人看得清尘埃之中是什么样的情形，唯有一道道璀璨绚烂的剑气不断得在尘埃之中纵横劈斩，来回激射。
与之交叠的是利刃切斩血肉时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这个过程足足维持了小半柱香，一枝百人的大军就这样被洛小霞一人一剑屠戮殆尽。
尘埃落定，洛小霞像是一浴血修罗从那浴血场之中走出，地上满是卫梦侍的残肢断躯。
而洛小霞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半点情感。
“洛姐姐小心！”一道雪亮的剑光亮起，从她的身侧刺了过来。
凛然的剑气让洛小霞觉得一阵刺眼，不过这种剑气却又是叫她无比熟悉。
一转头，洛小霞眉眼一皱，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秦泯，这个对她出剑之人居然是秦泯。而那道熟悉的剑光，果然是来自于那柄英雄剑。
只不过这梦境之中的英雄剑尚未有裂纹，那时英雄红颜也没有决裂。
“你是什么人，胆敢窃取红颜剑，还敢易容成小霞的模样，”秦泯怒喝，却是没给洛小霞任何回答的机会，再次出剑镇杀而来。
洛小霞没有以红颜剑回击，而是抽身疾退，或许是本能让她不愿意再看到英雄红颜两剑对决，这一次她选择了后退。
第三百零三章 梦境悄然改意志
城东头剑王府内的动静几乎是震动了整座津河城，就连在城西潜伏，寻找机会救出楚灵儿的孟珺桐都注意到了。
她有些吃惊得呼唤白羽：“小羽，洛姐姐那边发生什么了？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白羽回答道：“洛姐姐已经被魇蛊派出的卫梦侍盯住了。”
孟珺桐一惊，被卫梦侍盯住那就意味着会遭受到无穷无尽的追杀，直至将这个闯入梦主梦境之中的人杀死，驱离梦境为止。
“现在情况怎么样？”孟珺桐眼下也想多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
白羽将从剑仙突然出手，再到御风营以箭雨镇杀洛小霞，直至最后秦泯突然赶来的事大致同孟珺桐转诉了一遍。
秦泯居然也赶过去了，这个原本就是梦境中的人物，这不会是魇蛊显化而去的，或许是他刚刚从西城这边回去，听到了剑王府那边的动静，这才赶过去。
“师傅，又有情况了！”白羽刚刚说完话，就看天空之中，有两红一白三道剑光交织着冲天而起。
孟珺桐抬头望去，骇然失色。
居然有两柄红颜剑出现在了这里。
“另外一个洛姐姐也赶了过来，现在正和秦泯以二敌一。”
这场面可就热闹了，洛小霞是第一次进和别人的梦境之中，所以有些忌讳她并不清楚。
梦境之中最应该避免的就是虚像的自己与实像的自己两相见面。
当十年后的洛小霞，再度见到十年前的洛小霞，这对整个梦境会起到一个扰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会影响到梦境稳定性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边的激战，对这边的梦灵儿起到了一定的影响。
原本还处在昏迷之中的楚灵儿，逐渐苏醒了过来，而且她的梦态开始由深变浅，像是很快就会苏醒过来。
“不能这样下去，”孟珺桐赶紧说道：“要提醒洛姐姐离开梦境，不然楚灵儿就要醒了，她醒了，咱们就白折腾了。”
白羽也是知道这其中的要紧，如果这一次被驱离梦境，以后他们只要再想入楚灵儿的梦，就会变得无比困难，那卫梦侍哪怕是不需要受到魇蛊的影响，也会死死得盯住他们几个。
“洛姐姐，不能再战了，楚灵儿快醒了。”白羽提醒道：“你要快速离开梦境。”
洛小霞一剑生生将梦境中联袂出手的洛小霞和秦泯二人生生震落到了地面之上。
她举目远望，自己能做的也差不多都做完了，再留在这里，想来也是真的给自己找麻烦。
“要怎么离开梦境。”洛小霞问道。
白羽说道：“一般情况下，剧痛，死亡都可以使精神脱离出梦境。”
洛小霞看了看手中剑笑道：“这么简单。”说完竟然毫不犹豫，剑锋一转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前一刻还如女战神一般力压两位武道刚刚升起的新星小宗师的神秘敌人，居然突然就挥剑自绝，这一幕算是将秦泯和洛小霞二人彻底惊呆了。
洛小霞自尽，剑王府那边立时平静了下来，楚灵儿自身的梦境也逐渐稳定了下来，梦态不再变浅，也没有要惊醒的征兆。
孟珺桐不敢再犹豫，趁着那些异域之人的注意力也被东城剑王府吸引，她以最快得速度潜入了楚灵儿所在的那间屋子。
此刻楚灵儿正是惊慌失措得无以复加，见到孟珺桐进来，立刻问道：“你是什么人。”
原本想要挣扎一下，却没有想到被秦泯震散的绳子已经不堪一击，一下子就脱落了下去。
楚灵儿下意识得摆出一个拳架，准备拒敌。
孟珺桐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楚姑娘不要紧张，我是来救你的。”
楚灵儿还是有些怀疑，但是见到对方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倒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的紧张。
“剑王府已经知道你被绑架，我们都在寻找你。”孟珺桐说道。
楚灵儿皱起眉头：“是谁绑架了我！”她努力得回忆着，突然她的眼睛一直：“秦泯！是那个混蛋，是他点了我的昏穴，我想起来了。”
果然是秦泯将楚灵儿带到这儿来的，这和孟珺桐想得差不多。
“先不管这些了，趁着那些人还没有注意到这里，咱们快些离开吧。”
楚灵儿点了点头。
原本记忆之中，救出楚灵儿的应该是项云，而孟珺桐就是要截个胡，让项云与楚灵儿的邂逅衔接断开，以此来改变楚灵儿对项铭的那种深刻情感。
“什么人在屋里！”哪怕是孟珺桐和楚灵儿说话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仍然是惊动了守在院落中，那些天魔宫的爪牙。
就在有人喊出这一声的同时，孟珺桐感觉有一只眼睛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洛小霞此前也有过这种一刹那的感觉，但是她并非梦者，自然不懂这是什么感观。
这其实就是在梦境中被某种虚无意志注意到的时候的感觉。
在这个梦境之中，那股虚无意志就是魇蛊。
魇蛊先前的注意力全在洛小霞的身上，在以付出扰动梦境的代价后，逼得洛小霞只得自杀，主动退出楚灵儿的梦境。
如今他再次发现偷偷潜藏进梦中的孟珺桐。
这一次，魇蛊显然是更加愤怒了，伴随着愤怒的还有惊恐。
因为它也察觉到了孟珺桐和洛小霞此次潜入梦境之中的真正目的。
梦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潜意识，改变潜意识也就意识着这个人对原本某些事物的认知，想法都会出现改变。
比如说楚灵儿对项云的喜欢，很可能会因为潜意识的悄然改变，而逐渐得淡去。
这可能在梦境之中只是一个小小的变化，却深深得影响到梦主的一切。
刹那间，有数道身影闯入屋中。
但是此时，孟珺桐已经拉着楚灵儿从另外一边的窗子逃了出去。
“追！”冲入屋中的爪牙高喊一声，便让手下的人去追击楚灵儿。
很快，孟珺桐他们便已经逃出了西街。
可是她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周围的场景似乎被什么力量禁锢住了，明明一条不算长的小巷子，可不论孟珺桐拉着楚灵儿怎么跑，也跑不出去。
第三百零四章 欲成第一女剑客
这怎么看也是鬼打墙啊，楚灵儿的情绪波动很大，如果在这种时候惊梦，先前做的努力就会白费。
惊梦对魇蛊的伤害也是很大的，但是并不会让它消失。可是如果叫孟珺桐释放掉楚灵儿对项云的那种爱慕之源，或者说是散去那种执念，那魇蛊将会真正的彻底消失。
所以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魇蛊为求自保，一定会拼着自损，来让楚灵儿惊梦醒过来。
“楚姑娘，别着急，咱们很快就能逃出去，剑王爷的人已经在赶过来了。”孟珺桐安慰着，一边寻找眼前梦幻的缺陷。
做为梦者，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世间就没有完美无瑕的梦境。
只要是在梦境之中的交锋，必然带有可以破除的，逻辑上的错误。
这是再高明的梦术都没办法自圆的，而且越是自求完美的梦境，这样的破绽就会越多。
韶华有一种秘术，叫作游梦寻秘术，此法专门用来针对梦幻境中，迷人感观的障法。
孟珺桐随手掏出一条绳子将自己的手与楚灵儿的紧紧缠在一处。
“你这是做什么？”楚灵儿不解。
孟珺桐来不及多作解释，只是说了一句：“跟紧我。”
系住两人之间的那条绳子名为‘束神’，是可以短时间将楚灵儿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孟珺桐身上的一种梦术小道具。
眼下孟珺桐比起魇蛊更怕楚灵儿被惊梦，若是继续这样无休止得被困在这条鬼打墙的街道冲不出去，很快楚灵儿的梦态就会崩碎。
“游梦寻秘开天踪！”施展出游梦寻秘术的孟珺桐双眼之中顿时出现了一条由无数条红色丝线组成的轨迹，这些轨迹是肉眼所不能察觉的灵力流转轨迹。
借此是能够堪破梦术之中的幻境，只要有灵力流动被刻意扰动的地方，那一定是有人在使用幻术制造假象。
“找到你了！”孟珺桐拉着楚灵儿向前疾冲，别人看来她依旧是朝着街道的出口冲去，可是突然之间，疾冲状态下的她猛得向身旁一撞，手中‘束神’顿时解开，楚灵儿一下子被撞飞了出去，撞向身侧几尺外的一面青石墙。
孟珺桐几乎同时扭身，在一旁石墙连踏借力，不分先后与楚灵儿撞向石墙。
一连串镜子破碎的声响传出，孟珺桐带着楚灵儿冲出了小巷，场景转化之间居然已经是来到了剑王府的大门之外。
看样子在冲出幻境的那一刻，楚灵儿心中想得最强烈的地方应该就是剑王府。
归根结底这里还是楚灵儿自己的梦境，魇蛊可以诱导，但是如果梦主本身有着强烈的意志，这就是它所没办法左右的。
就像是现在，楚灵儿要回剑王府，魇蛊便再也阻止不了了。
身后大批的卫梦侍朝着孟珺桐所在的方向冲杀过来。
但与此同时，剑王府的大门轰然打开，许多府中武士，江湖侠客也都冲了出来。
楚灵儿朝着远方一指：“给我将那些狂徒拿下，居然敢绑架本小姐！”
孟珺桐长长得呼出一口气，楚灵儿还真的是天赋异禀，这么快就已经开始从魇蛊的手中重新接掌自己的梦境。
到这一步，这个梦基本就已经可以结束了。
项云从始至终也没有出现在楚灵儿的面前，那初时的一见钟情此刻也应该不存在了吧。
“师傅，魇蛊要破坏游戏规则了。”白羽说话之时，天空之上已经飘来了一大团的蓝紫色劫云。
劫云之中有点点雷霆来回跳跃，单单远望，便能够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疯狂毁灭之力。
“还真的是拼了啊，”孟珺桐微微一怔，她没想到这魇蛊居然直接勾划出了劫雷，想要直接湮灭自己，或者说湮灭这整个梦境。
但是现在似乎已经晚了。
“既然你想用雷电来结束梦境，那我就成全你，不过得用我的。”
孟珺桐双手忽然在身前一挫，一道金色的雷霆骤然出现。
“回神闪电！”
伴随双指点出，孟珺桐的回神闪电落在了楚灵儿的眉心。
楚灵儿的双眼刹那间绽放出了两道异彩，随即梦态疾速变浅，周遭的梦境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崩塌。
隐约间孟珺桐似乎听到了一个在凄厉嘶吼着的声音。
不过还不等她去细究，她的意识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她的手指依旧是点在楚灵儿的眉心之中，楚灵儿此刻也是已经苏醒。
“这是？”楚灵儿一脸诡异得看着孟珺桐，有些不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白羽满头大汗得喘着粗气：“终于结束了。”
孟珺桐仔细观望楚灵儿眉心位置，寻找魇蛊的气息。
原本那团黑气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伴随着执念的瓦解，魇蛊无所依托，自然便就此消亡了。
孟珺桐和白羽带着楚灵儿下了楼。
再次见到项云之时，楚灵儿的目光明显和以往有些不同。
“你怎么了？”项云打量着楚灵儿。
楚灵儿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本小姐怎么了，用得着你来管。”
项云倒是没有因为楚灵儿的蛮横有所不悦，毕竟这位大小姐平日里待人接物几乎都是如此，如今她能够这样同自己说话，项云反倒是觉得意外的轻松。
“前辈，我此次过来，是找你比剑的，你何时能够应战啊。”楚灵儿这事儿倒是没有忘记，抬起手中的碧渊剑晃了晃，这柄碧渊剑虽然不及红颜剑和英雄剑，但却也是剑师公孙冶所铸造，也算得上当世神器，剑王府这些年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收罗到了此剑。
这一次楚灵儿来找洛小霞挑战，就是想一试这碧渊剑之利，看看碧渊，红颜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洛小霞望向孟珺桐，孟珺桐无奈得耸了耸肩：“看样子，楚姑娘的执念只有一半在项大哥的身上，还有一半应该是在洛姐姐的身上了。”
“什么执念不执念，我就是要成为新的江湖第一女剑客！”楚灵儿认真得说道。
洛小霞笑道：“你已经是了。”
楚灵儿一愣，洛小霞解释道：“你说了，你要做江湖第一女剑客，可是我早已经退出了江湖，所以，你不应该找我来比剑才对啊。”
第三百零五章 天门被灭魔宫现
一帮人可以说是磨破了嘴皮子，最终才叫楚灵儿放弃了这个比试的念头，楚灵儿离开碧湛楼时仍然有些不情愿，可是却再找不出什么理由来纠缠。
临走前，她冲着项云看了好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副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可是到最后那些话她也没有说出口，转身出了楼。
关上了碧湛楼的门，项云长长得呼出一口气：“这丫头也真的是够胡搅蛮缠的，如果不是看在老王爷的面子上，我只怕也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年少轻狂嘛，多好，”洛小霞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的模样，突然噗哧笑出了声来：“我十八岁的时候，想来也是差不多那般的骄横无知。”
“那可不，”项云在一旁附和道：“第一次见你，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刁蛮不讲理的姑娘，居然为了一盒桃花酥能和我大打出手。”
十年前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两人之间的禁忌话题。
主要是先前因为失梦蛊的存在，洛小霞十年前的记忆被尘封了许多，如今再次提及，项云也是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那一年，刚刚满二十岁的少年公子初入江湖，便遇上了江湖上最具盛名的女侠。
只不过是因为买走了最后一份她所爱吃的桃花酥，那个拿着红颜剑的刁蛮少女非逼着他让出来。
那时候的项云初入江湖，亦是少年心性，如何肯轻易低头服软，闹到最后居然变成了约战比剑。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比到最后，双方也只是打成了一个平手。
当年的项云还是颇为自负的，他惊讶于眼前的女子竟然能够与自己战平，还是在不仗身边神兵之利的前提下。
经过这一仗，原本一肚子的气也消了。
项云从怀里取出桃花酥准备分一半给洛小霞，然而当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在剧烈的战斗中桃花酥已经被压得稀碎。
“啊，现在想起来，那盒桃花酥应该是你买给苏晴的吧？”窗外的雨终于停了，但是空气中弥漫的水气却是不曾有半点消散。
“可惜她福分薄，早早地就去了。”
项云倒是没有再为过去的事伤怀，他淡然得说道：“她的伤拖了很长时间，问遍名医，都说无治。我当时却是如何也不肯相信。总以为寻遍天下，总能够有灵丹秘药能够治好她。虽然最后还是没有能够将她救回来，但这游历四方的习惯却是已经养成，再也改不了了。”
“都已经过去十年了，”洛小霞轻轻抚摸着自己被重新包扎得有些严实的侧脸：“十年过去，我们都老了，现在的江湖，现在的武林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了，你看看小影，看看灵儿，他们才是这个江湖的主人。”
“好啦好啦，”项云打断洛小霞的感慨：“果然是有些老了，现在都会开始唠叨了。”
洛小霞嗔笑，伸手作势轻轻锤了项云一下。
这一切都落在了在旁边看着的项铭，孟珺桐，白羽的眼里。
这两人还真的是能够做到旁若无人啊。
“辛苦你们了。”洛小霞起身对着孟珺桐说道。
孟珺桐摇了摇头：“不辛苦，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洛小霞转头望了项云一眼：“你还是要去找陆危楼是吧。”
项云很是认真得点了点头：“就算是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我的。”
洛小霞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我没有受伤，可以去帮一帮你。”
“不用，”项云说道：“我和他的恩怨纠缠太深，旁人不好插手，还得是要我自己去解决。”
洛小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项云腰间的红颜剑：“若是遇上英雄剑……”
项云明白洛小霞要说什么，红颜剑如果再与英雄剑生死相向，恐怕两件神兵，都要离开人世间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红颜剑毁在我的手中。”项云说道。
十年的时间，项云的变化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与现在处事淡然，哪怕面对一代魔头教主也能够云淡风清相比，十的前的他，在刚刚苏晴去世那会儿，他肆意放纵着自己的哀痛和沉沦，原本以为不久后就会随她一起去了，然而如今他依旧在这个世上飘零。
之后的几日，项云一直都陪着洛小霞，两人聊了许多过去的事。
时而项云也会去指点一下项铭练功。
可是即便是局外之人的孟珺桐也能够感受项云情绪最深处在酝酿着的东西。
直到第三日，天已经彻底放晴了。
独自在碧湛楼顶上坐着，看着街巷里头那往来的车马，项云的心情却是意外的平静。
项云的神色陡然一凝，身形一跃，一股无形的掌力呼啸而出，将空中飞掠而过的一只白鸽擒到了掌心之中。
“江湖令，”认出了那是剑王府中紧急示警的方式，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项云一扬手将那白鸽放飞，身形折转落回到了楼中。
打开竹管取出里边的信件匆匆扫了一眼，项云的脸色不自禁一变。
“小霞，你怎么样了？”隔着窗，项云敲了敲，问室内还在闭关调息的洛小霞，似乎是有些着急，这两日洛小霞的伤势恢复的很快，不过仍然还需要有人在身边照拂，项云想着此时离开，终究是会有些不放心：“我有急事，要回津河剑王府一趟。”
“什么事？”洛小霞在屋里出声询问道。
“昨日，天门山的天门宗被灭门了！”项云将掌中的纸团碾碎，声音快速决断：“现在可以肯定是西域天魔宫所为。楚老剑王已经发出江湖令，要求所有门派调集人手，齐聚剑王府，应对天魔宫。”
“天门宗被灭门了！”隔着窗子，洛小霞的声音透出了惊讶。
许多人都知道，三十多年前，当时那一代的天魔宫主曾经败给过享有武林神话之称的天门宗主雪生白河，最后不得已，远遁塞外，也就有了如今的西域天魔宫。
三十年后的今天，天魔宫高调回归，势必会先对付天门宗，这个大家都不意外，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一出手便会直接灭门，这手段着实太狠了一些。
第三百零六章 楚灵儿误入魔爪
十年前，天门宗的那位传奇宗主，整个中原武林的神话人物雪生白河驾鹤西去，曾经辉煌，一时无两的天门宗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
就像是整个宗门的气运全都被雪生白河一人占尽了一般，从他之后，整个天门宗竟然再也没有出过一个武道天才人物。
甚至三十年过去了，到如今为止，诺大的宗门再没有出现过一位武道大宗师重镇山门。
特别是近十年，天门宗的落没速度快的有些惊人，几乎已经到了快要闭山关宗的程度，曾经数以千计的弟子，如今只留下的堪堪不过百人。
三十年前的那场浩劫，项云和洛小霞因为年纪有限，都没有经历过，然而听起老一辈人说起时，仍然会感到惊心动魄。
项云开口道：“如果你没事了，我就打算去剑王府看看。”
“等等。”不等他转身，窗子轰然打开，洛小霞坐在靠里墙的塌上，一掌凌空推开的窗子，她望着项云正色道：“我随你一起去。”
项云怔了怔，看着洛小霞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拒绝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就不要去奔波了，再者你早已经退出了江湖，武林中的事，能不掺和就别掺和了。既然已经退隐，何必再卷入旋涡。天魔宫虽然厉害，但是集合整个中原江湖之力必然能够对付。”
“我已经好了，”洛小霞抓起膝上横放的红颜剑，站了起来，然而脚步却依难掩有些虚浮，项云拿她没办法，只好伸手扶着她从窗里跳了出来。
洛小霞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你难道不觉得，这次天魔宫的事和秦影的出现有一定的关系。”
项云的手微微震动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
这一点，他在看到飞鸽传书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你知道，却不说，是不是。”洛小霞抬眼看着自己这位相交多年的挚友，摇头道：“你明知道他是要来对付你的，明知道他的手里有英雄剑，却还是要空着手去？又不让我跟着，怕连累我，项云，你这脾气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改掉啊！”
项云叹了一口气，却只是道：“你脸上的伤还未完全好透，就少说些话吧，行么？”
………………
“你们这些杀不尽的邪魔外道，有本事就放本姑娘出来，光明正大的剑试一番，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在天门山休整了一夜，清晨起来，便听到院子里有个泼辣的女子在高声骂街，青衣少年喝着手下人端来的一碗泛着微红的不知名药汤，皱眉问道：“大清早的，外头是谁，如此聒噪。”
“大人，就是那个前几日，在碧旬城郊外，抓回来的女子，她的武功不低，打伤了我们好多弟兄，最后还是用**散放倒的。”周围属下垂手而立，听得主人的问询，连忙低声说道：“如果大人嫌吵，属下这就去堵住她的嘴。”
青衣少年微微思索，突然笑了：“原来是楚老剑王的孙女，还真的是够泼辣。”
秦影并不知道当年秦泯绑架过楚灵儿的事，而此后多年，天魔宫虽然没有真的就放弃过楚灵儿，却也再没有什么动作。
这一次刚好碰上去碧旬城完成大哥的嘱托，意外得居然抓获了这条大鱼。
“嫌我们抓她时以多欺少，手段不够光明磊落？”秦影将碗里的药汤一饮而尽，吩咐属下道：“反正今日闲着也没事，你们去把她放出来，我和她比比剑，让她心服口服得给我闭嘴。话说回来，我也很好奇，名震中原的江湖魁首剑王府，嫡传一脉的长孙女，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功力。”
“是，大人。”面对这位宫中的上官大人，底下的这些人，极少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
属下领命而去，到了门边时，碰上另一位从外边奔入的弟子。
“禀告大人，津河剑王府开始飞鸽传书，调集各门派人手汇集津河，只怕不日就要对我宫进行反击。”搜集到最新情报的弟子跪着禀报：“据说十大门派已经尽派门中精英弟子下山，号称中原第一剑客的白衣公子项云也已经赶赴津河剑王府。”
“项云必然会插手，这个我早已经料到了。”魔宫这位年轻的上官大人只是淡淡得点了点头，瞳子里的颜色居然微微变作了诡异的深碧色：“不过，他是一个人赶往津河的吗？”
“不是，据探子来报，他的身边有一位蒙面女子随行。”属下回禀。
“是么？”秦影的双眼之中闪过雪亮的光，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哦……想不到，居然连洛小霞都被惊动出山了，有意思，这下有意思了。”
只见他拂袖而起，冲那人吩咐道：“立刻替我修书一封，送往剑王府，给那位楚老剑王。”
天门山北岩崖，此处乃是中原少有的山林观景之地，远眺百里，松浪如涛。
只是此刻楚灵儿却是没有半点赏景的心情，她伏在乱石之中，身侧横七竖八散着一地的断剑。
“要不要再换一柄剑？”一旁的高大巨石上，青衣少年脸色冷峻，手中的长剑尚未出鞘，只是俯视着一边因为力竭而不住喘息的少女：“不是你嚷嚷着要比剑，怎么了，连剑都拔不起来了？那这津河楚家的脸可真的算是被丢尽了。”
紫衣少女气急，挣扎着站起身，抬手就取下兵器架上的长剑，方才拿到手中拔出一半，只见巨石上青衣少年一掠而下，身形诡异，不知如何腾挪，转瞬就已经逼到咫尺。
楚灵儿连忙退后一步，想要横剑格挡，手却是丝毫也抽不出那柄剑。只听叮得一声脆响，那柄长剑再一次断在了楚灵儿手中的剑鞘之中。
“哈哈哈哈，”少年邪魅狂狷得大笑着，仿佛在看着一个被自己逗弄待死的猎物。
路边上，几日前被他灭门的天门宗弟子的尸体，尚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满路都是血污。
“你们这些个中原正派，到底算个什么东西！”秦影瞪视向楚灵儿，楚灵儿退步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第三百零七章 疯狂少年入魔道
曾经不可一世的津河剑王府的小公主，如今成为了魔宫少主掌上的玩物，羞愤之下，楚灵儿直接举起掌中半截断剑就朝着自己咽喉割了下去。
然而秦影怎么可能让她这么轻松得死去，在不久的将来，面对中原武林的集结，楚灵儿可是他手中意外的一张王牌。
既然江湖人称他们为魔宫，那自不必再遵守什么武林正道。那些条条框框可限制不了魔教中人。
“倒还有几分宁折不弯的刚性。”虽不见秦影出手，却有一道明亮的剑光亮起，将楚灵儿手里那把断剑留下的剑刃部分齐齐断去，只留下一个剑柄握在她的掌中，那自刎的一剑自然也就落了个空。
楚灵儿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一般落下：“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可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如此折辱为难我一个小女子，真的有意思嘛！”
“有意思？有意思极了！”秦影有些癫狂得笑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亲手驯服一位骄傲的公主，更有意思的事。”
听到驯服二字，楚灵儿的身体不由得就是一震，脸上露出了惊惶之色。
秦影挥手说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下作，我手底下虽然恶人不少，但行色道者不多，所以你这皮囊虽然也算上品，我们却并不如何感兴趣。”
“就是，影大人说的对，敦煌内的飞仙儿们，可比这娘们儿仙气水灵得多了。”
立时有人出声附和秦影。
楚灵儿气得咬牙切齿，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辱人至此，可就真的是太过分了。
“还我碧渊剑！”楚灵儿大声喊道：“还我碧渊剑，我还能与你一战！”
“碧渊剑？”秦影显然不知道此事。
楚灵儿却是怒骂道:“盗亦有道，我都已经栽在你们手上了，难不成你们连拿了我兵器都不敢承认！”
秦影没有说话，目光扫过身后一众人，立时有几人低下了头颅，不敢与秦影对视。
秦影走到那两人面前，直视二人：“是你们拿了她的剑？”
其中一个个子稍大一些的教众小心翼翼得说道：“影大人……我们正准备……”
噗！秦影根本就不给那人将话说完的机会，直接一剑洞穿了他的心脏，待剑锋缓缓从那人身体内拔出，雪亮的剑身之上居然没有沾染一丝血迹，这是正宗的兵不血刃啊。
他将目光投向大个高子身旁的另外一人，那人直接就跪倒在地，一头跪到地上：“影大人饶命，影大人饶命啊。”
“剑！”秦影只说了一个字。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骚臭味，那汉子的胆子着实是小了些，被一个字便吓成这样。
“影大人，剑被我们藏在五里外的那棵老槐树里头了，是小的贪财，是小的利欲熏心，救救您，放过我吧！”
秦影收剑入了鞘，甚至不愿意再去多看这个怂货一眼：“按宫规处置吧。”
天魔宫法例明文规定，私藏缴获兵库者，当废手足四脚，每日悬正阳曝晒两个时辰，若是半个月之后仍然不死，便罪罚全免。
只是受此刑法者，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一人活下来过。
没过多久，便有手下的人找到了那棵老槐，替秦影收回了那柄被私藏的碧渊剑。
将碧渊剑拿在手中轻轻掂量了一下，秦影将之拔出鞘寸余，看着透刃而出的森森寒气，秦影咋舌：“这么一柄好剑在手，居然还能够被人生擒，不知道公孙冶他老人家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看样子，我是得派出些个弟子去剑冢好好按住公孙冶的棺材板了。”
楚灵儿此刻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被再三折辱，她已经是怒火中烧。
“有本事就把剑还我，我们再来比过。”
秦影瞥了她一眼，根本就没去搭理她，随手将剑交给自己一旁的手下：“收入我的兵器库，这柄碧渊也算是公孙冶在世时的一件佳品，有资格放进我的剑阁。”
“你……”楚灵儿没有想到，秦影会如此无耻，找回了碧渊剑，竟然就这样让他给私吞了，这所行之事和之前的那两个小贼有什么不同。
“左护法，随便派些人将这里打扫一下吧，这山太脏了，把我的鞋都给染污了，到处乱七八糟，也没个地方落脚。”在左右护法将楚灵儿压下去后，秦影纵身一掠，重新停在了一块绝壁的大石头上，冷漠得俯视着天门山下，横七竖八倒着的天门宗弟子，皱眉补充道：“我们在这里可是还得多呆上几日，这样的环境，我可受不了。”
“是！”左右护法自然是不敢忤逆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少主，不久前老宫主可是已经亲口点明，秦影会在他之后，成为整个天魔宫的新主人，这个从修罗血场之中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出来的男人，要不了几年就会成为整个天魔宫的主人，他的话此刻无疑是很有重量的。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秦影终于是长长得出了一口气。
所有的喧闹在此刻都远去了，天地间，仿佛只留下了一人。
站在这座巍峨的天门山山巅之上，此时的秦影竟然心中有着一份说不出的落寞。
夕阳在天际慢慢沉沦，天地间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有一队南飞的大雁掠过天空，天风吹起了少年鬓发，不觉间，秦影这颗少年头上，居然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感受着柔和的晚风吹拂，恍惚间，有种很寂寞却又很温柔的感觉在他的心头涌起，就仿佛很多年前，有一只手这样抚过他的头发。
“小影，小影……”松风云涛之中，那个声音再一次轻轻得在他的耳畔边响起：“小影，你才不笨呢，将来你会是最厉害的人。”
小霞姐姐，你就等着看吧，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如何一剑剑杀翻整个江湖武林，直至最后，将你还有项云一并杀死，就像我当初屠杀了整个秦家一样，直到那时候，小霞姐姐，你才会知道，你当年的眼光，真的是好得很呢！
第三百零八章 夜入学宫访圣人
就在项云和洛小霞赶去津河剑王府的同时，孟珺桐带着白羽，项铭三人却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他们继续去往稷下。
项铭不明白为什么哥哥坚决不让自己插手此事，项云的理由是项铭日后志在庙堂纵横，不宜接触太多的江湖事务，但是他却知道这只是兄长的托辞。
更奇怪的是，以孟珺桐的性子居然同意了不去掺和，继续东行去往稷下参加那个所谓的圣贤大会。
“孟姑娘，那一晚，我哥还有小霞姐究竟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就突然放弃同行了。”项铭一路上都在纠结这个问题，直到快到稷下时，才问了出来。
孟珺桐看了项铭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咱们凡事想得还是太浅了，项云大哥此次是要一举彻底灭掉这颗横亘于西域的毒瘤。”
项铭突然想起，当初远征西域的将领当中，貌似有着项云的一位师傅，而那位将军没有能够活着回到楚国。
当时项铭的年纪还太小，但是他清楚得记得，此事之后，项云将自己锁在暗室之内整整三天三夜，他曾偷偷进过那间暗室，项铭清楚得记得，那间小屋子里，墙上，地上，大梁上，只要是屋中有位置的地方，被他刻满了誓灭天魔宫，誓杀陆危楼。
“大哥这是要报仇？”
“不，”孟珺桐十分认真否定了项铭的这种说法：“他要除害。”
三人进入稷下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比起原定的时间，他们晚了三天来到稷下，而那由稷下学宫发起的圣贤大会已经开始了。
三人没有去找落脚的客栈，事实上如今的稷下城，满城也再找不到一间可以有空房的客栈了。
她直接去往了稷下学宫，由于是晚上，不在圣贤大会的时间，所以学宫周围倒还算是清静。
出去对学宫的尊敬，无论是诸子百家的门生，还是江湖人士，都不会轻易得去打扰冒犯学宫的清静。
来到稷下学宫门前，立时便有两个白衣童子迎上前来，拱手作揖说道：“三位客人，学宫过了申时便不再对外开放，还请三位回去，待明日一早再进学宫听学。”
小童身上的气质十分儒雅，颇得书卷气息浸染。
孟珺桐当下也是赶忙执儒家礼节作揖还礼：“小先生，我们此来拜访圣人是要要事，还请小先生能够为我们通传。”
小童的脸色微微一怔，这来书院拜访书院先生，或是夫子的倒是极多，可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访客上门就要找圣人的。
虽然是稷下学宫是圣人治下的学宫，可圣人却并非是一直守在学宫里边的。
“客人，恕在下无礼，只是这拜会圣人，实在是……”小童显得十分为难，倒不是他不肯帮忙通传，而是就是他们平日里也是没什么机会能够与儒教圣人打交道的。
孟珺桐想起项云说的话，连忙将手中的青锋剑双手捧起递向小童：“小先生，请将此剑交予贵院的院主，他自会有定夺。”
小童有些似信非信的，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得双手接过青锋剑。
“还请客人们稍等。”小童立刻转身小跑着去往了内院。
“这就是我大哥交托给你要做的事？”项铭似乎有些明白了。
旁人或许还不了解，但是他却知道，孟珺桐手中的青锋剑，与这世上许多的大人物那都是有渊源的，特别是与这稷下书院中的那位圣人老爷，还有他们大楚国内的那位传奇国师，都有十分密切的关联。
孟珺桐点了点头：“西域天魔宫盘根错结，经营数十年之久，要想除掉它，并非单纯靠着江湖武力，血拼血杀的镇压就有用，而且这还只是在江湖之内，在西域诸国，大天魔宫的势力更大，如果不能够连根将之拔除，日后肯定还会春风吹又生，所以……”
“所以大哥会希望能借儒家圣人之手，彻底解决掉西域大光明宫。”
孟珺桐点了点头：“圣人有圣人的准则，当年楚国发兵攻打西域，这是兵锋之事，圣人无法插手，后来西域天魔宫与中原的接触又都是江湖纷争，圣人更无法插手，但是此际，大天魔宫宫主陆危楼以妖道蛊惑苍生，祸乱天下，这便触及到了圣人的底线。”
项云当日将大天魔宫的种种，都一一说予了孟珺桐听。
孟珺桐知晓天魔宫控制人的方式，多是以一种名为极乐散的幻药。
此药一但接触，便再难戒除，其危害远胜于毒。
没过多久，之前去往院中通报的小童，跑了出来，他的手上并没有拿着青锋剑，他小跑着来到了孟珺桐和项云的面前，作揖道：“院主请客人们进学宫。”
孟珺桐三人向小童道过谢，便由着另外一名书童引领领着去往学宫的内院。
稷下学宫至今已经有逾千年的历史了，早在千年之前，还未经战国割裂，那时的稷下学宫便是为曾经的天子教育门生的圣地，是世间传道授业的圣境。
也正是因为稷下学宫的存在，齐国在几百年前，是执中原诸候各国牛耳者，无人敢伐齐，或是与齐交战，也就是这些年，儒家学宫又接连在楚，赵建立，而齐国因君主不治，而逐渐出现了衰败征兆。
穿过一大片青竹林，书童带着三人进入到了一座十分破漏的小草屋中。
“你们的院主就住在这里？”项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倒是没有想过一个学宫的院主会住多么奢侈的住所，毕竟儒家最重修身养性，富贵奢靡，非他们所求。
可是破败成这样，却也是有些太夸张了一些。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此虽漏室，居者贤明，几位请吧。”书童笑着拱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并没有跟着进入那间草庐，而是转身缓步离开了。
“师傅，这里的小书童都感觉很厉害的样子。”白羽看着那个年纪自己相仿，但是气态却是那么从容的同龄人，不由得生出一些惭愧情绪来。
孟珺桐伸手轻轻摸了摸白羽的脑袋：“我们家小羽也是很厉害的，咱们走吧，去见圣人。”
第三百零九章 旧人涵光二夫子
三人这边才刚刚走到草庐门口，孟珺桐抬起手来，正准备去敲门，屋内便传来了一个男子深沉的声音。
“请进吧，门没有锁。”
单听声音，竟然没办法辨别屋内那位的年纪。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中年人的厚重，声线却又是如老人般的的深邃，响度却像少年一般，十分的明亮。
孟珺桐和项铭对视一眼，项铭冲她点了点头，孟珺桐伸手轻轻按在了那扇小柴门，不待她如何用力，就听吱呀一声，门就那样被缓缓得推开了。
屋中只点了一盏小灯，或许是因为空间比较小的原因，这一盏灯便将整个屋子都给映亮了。
孟珺桐看到一位穿着麻素布衣的男人正在捧着她的青锋剑认真得抚看。
男人已经是一头的白发，可是面容却是十分年轻，像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您就是稷下学宫的院主？”孟珺桐小心得问道。
男人此时才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孟珺桐一番：“这剑是你的？”
他没有回答孟珺桐的问题，反倒是回抛了一个给她。
孟珺桐点了点头：“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男子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色：“原本以为，此生我们都不可能再见到青锋剑了，没想到……唉。”
“老前辈，我们此次过来找您，是想……”孟珺桐早就已经想到会碰到母亲的故人，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想在过往的事上，多纠缠。
她现在已经逐渐得明白了一个问题，在这人间，一切关于母亲的事，都需要自己亲自去探索，从别人那里是询问不出来的。
与其得到别人口中所说的，再去加以甄别和探寻，不如直接就自己亲身去寻求答案。
而她这一次来稷下学宫也不是为了追寻母亲的踪迹，当务之急是要给项云传达信息。
白发男子伸出一只手掌，没有让孟珺桐继续说下去：“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西域天魔宫的事，学宫都清楚。”
项铭闻言一喜：“那先生可是要派人去往西域，如果有需要，我楚国可以派出军武相助学宫。”
男子只是看了项铭一眼，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得说道：“我们是学宫，是一群做学问的人，去往西域做什么？总不至于要让我们一群儒生去和天魔宫的教众们拼命吧。”
“这……”项铭哑然，随即拱手致歉：“先生恕罪，是晚辈唐突了。”
男了挥挥手：“你和这位小姑娘先离开这里，我有话要单独与这个……”
“先生，我叫孟珺桐。”孟珺桐介绍自己道。
“嗯，”男人点了点头：“我要和这位孟姑娘谈一谈。”
项铭有些憋闷，在碧旬城时，哥哥和洛姐姐有事不肯与自己说清楚。
而到了这稷下学院，同样如此，大家好像都更加依赖孟珺桐一些。
不过他项铭也不是那种不分轻重之人，既然主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他自然不会死皮赖脸得要留下来。
当下和白羽告退，离开了这处草庐。
白羽倒是没什么，孟珺桐让他们两人在学宫里先逛逛，之后再来同自己会合。
两人离开草庐，许久那个男人才有些依依不舍得将青锋剑交还给了孟珺桐：“这柄剑曾经断过，就连当年公孙冶的后代匠师也没办法修复，没想过，青锋剑会重新出现在人间。”
孟珺桐一怔，这事儿她倒是不知道，青锋剑是经由云珠圣女的手交到自己手上的，此前的事，她可是什么也不知道。
“先生，我们不如先聊聊怎么处理西域大天魔宫的事。”
男子笑了笑：“叫我涵光吧，总是先生先生的，我听着也别扭。”
“这……”孟珺桐有些犹豫：“直呼先生名讳，这样不太好吧。”
男子想了想说道：“那你就叫我二夫子吧，当年……当年你的母亲也是这样叫我的。”
孟珺桐再次被触动，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去打听母亲与这位二夫子的事，继续说道：“那好，二夫子，您之前说，西域的事你们都知道，那也一定清楚，他们以幻药来祸乱西域百姓的事吧。”
“祸乱西域？哦，那咱们知道的可能不一样。”这位名叫涵光的二夫子笑着摆了摆手。
孟珺桐忍不住皱起眉头：“二夫子，您怎么还笑的出来，他们这可是在害人。”
“小孟，你不要着急。”二夫子轻轻压了压手掌：“这事儿，咱们慢慢说。”
孟珺桐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面对这位二夫子，她觉得自己精神的最深处似乎多出了一份往日所没有的控制力。
“你觉得救世与祸世，该以何为评判准绳？”二夫子没有急着分说天魔宫在西域的行径，而是反过来抛给了孟珺桐一个问题。
孟珺桐微微皱起秀眉，这个问题她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具体准绳我不清楚，但我却知道，陆危楼曾经施幻术，下邪药，让西域一城的百姓莫名赴死，以血肉去硬碰楚**队！死者数以十万计！”孟珺桐摆出事实，力争不被二夫子带偏离了方向。
二夫子微微一笑：“一次性死十万人，相比于日后漫漫战乱中死百万人，甚至更多的人而言，算是善还是恶。”
孟珺桐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错愕，这算是哪门子的算法。
二夫子见孟珺桐要出声反驳自己，他伸手轻轻压了压，示意她稍安勿躁，继续解释道：“西域你可能没有去过，我曾有幸在更早之前，到过那里。那里不比中原那般尊道义，讲礼法，在西域大光明宫，也就是中原人更喜欢叫得天魔宫出现以前，那星罗棋布的上百个国家解决问题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杀戮。
这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通过手中的刀来讲明白的，如果不行，那就让反对自己信仰或是认知的家伙，彻底永远得闭上嘴。”
二夫子伸手轻轻拍打了两下身上的那件麻布袍子，现时掸起一阵细密的尘灰：“能想象嘛，那时候的西域因为各种争执而死去的人，怕是和我身上的这些个灰尘一般多。”
第三百一十章 取舍之间小试探
关于西域的事，孟珺桐知道的并不算多。
但是在几百年前，那里曾经是一片古老文明最绚烂的土地。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天灾，乃至**，一步步得成为了混乱的无治领域。
在这里，几乎每隔几日都会有一个新的国家出现，而与之同时也会有一个或是数个旧有的国家毁灭。
倒不是说西域之人有多么的好战，而是为了生存，他们都需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宗族，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更多的资源。
在西域，或许不缺黄金，不缺美人，也不缺美酒，但是往往为了能够在一条河域边上争夺到一块沃土，或是水域，两个部族能够发动起数以万人计的大拼杀。
最后便是有一方胜了，也会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进入种族的衰败期。
而这个时期，又往往会有别的部族趁虚而入，一举灭掉弱势的一方，将之吞并，不给对手任何的喘息机会。
那个时期的西域，就是在这种丛林法则之下，无修止的混乱和野蛮中生长着。
直至西域大光明宫的出现，这个被中原诸子百家活活赶到西域的宗门，或者说是宗教，在这片土地上居然是扎下了根来。
在他们制定的教义下，一些曾经乱战的国家，竟然开始联合，放弃争端，甚至愿意主动摘下王冕，接受大光明宫的教义约束，成为教内的信众。
只用了不过百年的时间，西域大光明宫成了西域近半域的主宰者。
特别是在陆危楼成为宫主以后，这个进程被明显拉快了许多。
原本保持有自我信仰的部族像是被秋风扫落叶一般得清除着，西域各国之间的贸易几乎是达到了历史上的巅峰。
一切可能导致混乱的因素，都被大光明宫以最简单直接的手段抹除。
甚至到了后来，部族与部族之间的矛盾都不再自行以武力来解决，而是双方走入光明大殿，去请至高无上的宫主裁决审判。
人的生长是需要很长的周期的，那不像是淡水湖里的秋草，割掉了一茬还能够以很快的速度再生发出一茬来。
很快西域各国也是在这样的模式下发现了好处，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中，他们各自部族的发展都是迅猛的，无论是人丁还是各方面，都比之过往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而这些国家和部族的强大，反过来也在不断得哺育着西域大光明宫。
陆危楼成为新一代宫主至今也就不过一个甲子的时间，毫不夸张的说，现在一个西域大光明宫的实力，完全能够匹敌整个中原武林。
二夫子将西域的情况娓娓道来，他是孟珺桐很少听到的，称天魔宫为西域大光明宫的人。
甚至孟珺桐私底下在暗暗猜测，这位二夫子会不会就是西域大光明宫教义的信奉者之一。
“一口气死掉了十多万人，这确实是一个很吓人的数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中原的军队进入西域。西域幅员辽阔，比之中原，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人口还是国家，都要比中原大的大，多得多，东西战争一但真的被打开了帷幕，必然会引起更大的轩然大波。
比如其他的国家会不会涉及其中，江湖势力会不会浑水摸鱼，中原格局会不会发生改变，大军西征之下，中原是否还又会爆发七国乱战，这些都还不在计算的范围之中。
单单就说西征的路上，死去的东西两方人员，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十万之数。”
孟珺桐被二夫子说得一愣一愣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确实，按照二夫子涵光的说法，陆危楼以最小的代价，化解了一个巨大的危机。
十多万人一次性在死在楚国大军的面前，以楚国大家近乎全军覆没为重鼓重锤，砸响了中原所有意图染指西域的霸主的心扉。
“那十万人终究不是自愿殉国，人之生死从来不是可以拿来作交易的筹码！这个道理便是我这个儒教之外的人都懂，二夫子，你怎么能够以此来说服我！”孟珺桐比之过往要冷静的多。
二夫子一直在引导她去思考这个代价的问题，所谓值与不值，因人而异罢了。
拔一毛而利天下者，不为也，取一毫而损天下者，亦不为也。
凡事一码归一码，有来便有回，生死两判，从不该为他人所左右。
陆危楼是谁，他是大光明宫的掌教宫主，即使信者如云，他终究不是司命神灵。
若是他掷臂一呼，有十万众，愿意披甲为一域而战，孟珺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甚至还会觉得这陆危楼是一方雄主。
可是他却是派出弟子，施邪药，用恶术，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头到尾，他全然没有尊重过那些普通人，无辜者的意愿。
当然了，在他这样的人看来，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那帮人在他的眼中，本来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或许日日看着这些人对自己的顶礼膜拜，那位掌教宫主的心态早就已经不一样了，他可能早就不将自己视作凡人，而是那一言可定人生死，可决国存灭的神灵。
二夫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不过随后又是出现了一抹欣慰。
孟珺桐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得站起身，愤怒得对着二夫子吼道：“你在试探我！”
二夫子同样起身，朝着孟珺桐施了一个儒家的礼，这是寻常的致歉礼数：“小孟不要见怪，只是一时心中痒痒，便想看看，萧潇的女儿究竟怎么样？哈哈，果真是有其母便有其女啊。
对于所谓的真理有着近于苛刻，执拗的偏执，在这一点上，你和你的母亲真的是像极了。”
二夫子这样说道。
孟珺桐闻言，怒火便也就散去了：“所以，你就是想试探一下，我会不会屈从于世人所最看重的代价二字？”
“有一部分吧，”二夫子说道：“世人取舍之间，多以代价衡量，这是一直以来我们都在设法想要引导的重要问题之下，世间的功利之风日益兴盛，如此下去，世道沦丧，必难逃脱。”
第三百一十一章 权力渐欲迷人眼
陆危楼所做所为，看似是维护了西域诸国的稳定，可实际上也体现出了他漠视普通人性命的一面。
在他们的教义中，定义此为神性，可在孟珺桐看来，这无非就是一种麻木不仁罢了。
二夫子重新坐回到榻前，示意孟珺桐也坐下来。
孟珺桐的怒意已经平息，她明白二夫子是在考验自己，看看是否会被看似划算的买卖所动摇，世人都道善与恶相接天壤，可孟珺桐在洛书大祭司还有云珠圣女那边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便是善恶一念之间，一步进为善，一步退为恶，很多时候结果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之中，发乎本心的情绪是什么。
“所以，二夫子，稷下学宫会援手此事对嘛，”孟珺桐心中生起希望之火，如果有稷下学宫出手，那么无疑是能够凝聚起一股浩大的力量。
眼事各**政要职，无不见稷下弟子的身影，若是这些人再发挥一下力量，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举天下之力，伐其一门。
再加上中原江湖集结起来的势力，在这股洪流之中，便是陆危楼是那抵天的柱石，恐怕也要坍塌。
谁想二夫子竟然是摇了摇头：“稷下学宫不插手任何形势的江湖，朝野争端，这是在立宫初时，便定立下来的准责。”
“可是……可是现在有人在祸乱人间啊，难道圣人连这也不管？”孟珺桐大声质问道。
二夫子一笑：“咱们的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对于这祸乱人间的准绳，究竟以何为划分？”
孟珺桐一愣，她以为刚才两个的分辨已经得出了答案。
二夫子伸出两根手指在身前轻轻得摇晃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凡事都有两面性，西域大光明宫行事失了人性，可那个让你来请稷下学院出山的人，真的就没有了私心？西域大光明宫灭了，一切就真的清明太平了？”
项云？孟珺桐微微一怔，难道项云大哥也是有所图谋。
可是他这么一个人，按项铭的说法，家族同辈人争破了头的世袭爵位，江湖人生死相争的武林盟主，这些送到项云的面前，他都没有半点动心，甚至早早得宣布放弃家族继承人的资格，难道就这样一个人，还会有什么别的私心？
至于另外两个问题，她就没有想过了。
西域大光明宫灭了真的一切就会好了吗？或许还会有别的江湖组织出现吧，这世道光和影的力量永远是共生共存的。
只要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就不会有清明太平的那么一天，这个道理就算是孟珺桐这个入江湖不深的小白，也是多少明白的。
可是如果他不在了，终归是会好一些的吧。
就像是白水城那样，灭掉了兰宁，至少也算是除去了一个魔头，会有大量的女子不必再受到威胁，再受到伤害，这总比冷眼旁观，什么都不做要强吧。
“我还是想见一下圣人老爷！”孟珺桐不死心，这位二夫子的态度已经很明了，做为稷下学宫的院主，他显然是不愿意稷下学宫牵扯到此次的风波之中。
“师傅他老人家如今已经不在齐国了。”二夫子伸手轻轻捋了捋下巴上那不算特别长的胡须。
孟珺桐微微一怔，这圣贤大会才刚刚开了不到三天，按理来说只不过是进行了一个开头，还没有进入真正的**阶段，圣人怎么会就此离开呢。
“事实上，圣贤大会第一天，这场大会便已经结束了。”二夫子的又一句话让孟珺桐如遭雷击。
“这怎么可能！”孟珺桐几乎是脱口而出。
二夫子哈哈一笑：“圣人行事，我等自无法揣度。我只知道，师傅此先应该会先去赵国拜访一位老朋友，然后会去秦国，找某个人打一场架，最后去楚国和一个人下完一盘已经十多年的残局。”
孟珺桐双手握拳，攥得紧紧的：“难道圣贤大会已经有结果了？诸子百家已经讨论出了安定中原各国的方法？”
二夫子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愤闷，不过很快又释然了一般：“百年大计，尚未建寸功，这一日的会晤，又待能如何？”
没有等孟珺桐再说话，二夫子继续说道：“圣贤大会，本质上就是个幌子，不过是将天下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这小小的稷下学院，这样可以留出空间，给一些必须要出现的人去完成必须要做的事，诸子百家为何那些真正的大人物没有出现，他们同样是看清楚了这一点。眼下江湖的水太浑了，浑得连圣人都看不清那水下的鱼。”
这话孟珺桐听得有些云遮雾绕的，但是有一点她似乎明白过来，所谓的圣贤大会是个骗局，伴随着这个骗局之后，很快天下就会生出大变，很可能过往的一切都会被推翻。
“欲重开天地，需得见神器啊。何为神器，刀者？剑者？”二夫子突然像是在梦呓，自顾自得呢喃摇头：“天下神器，归于九鼎啊。”
二夫子和孟珺桐再没有多说什么，他让孟珺桐离开了。
这一场对话，孟珺桐感觉自己好像得到了许多，可是细细想来，却又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天下神器，归于九鼎。
她脑袋里一直回荡着二夫子嘴中呢喃的这八个字。
突然一束灵光照入她的脑中，她想起了那一日柳承风与自己在碧旬城时的对话。
当年自己的母亲佩七国武林盟主令箭，掌七国朝堂外相权印，即便如此未能成谋划之事，若要做到当年母亲没有做到的，必然是要比她曾经的成就更高一层。
忽然间有四个大字跃入孟珺桐的脑海。
“定鼎天下！”
伴随着四字出现，孟珺桐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是一阵的喷张。
她有些错愕，恐怕过去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对权力这种东西能够产生出兴奋的情绪。
稷下学院给孟珺桐，白羽还有项铭三人安排了简单的居所。
项铭试探着询问过孟珺桐与二夫子的谈话，可孟珺桐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我们明日，就去楚国，据说那个要见我的人，能够告诉我更多的事。”
第三百一十二章 攻心计以剑换人
项云和洛小霞来到津河剑王府的的同时，天魔宫那位神秘的少主的书信几乎是同时送达了老剑王的手中。
“项公子，洛姑娘，你们在碧旬可曾见过灵儿了？”刚刚在大门外翻身下马，接到传报的老剑王等不及两人入内，便急匆匆得奔出门来迎接，劈头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见过。”项云只是简单得回答了一句，不想多谈当时的情况。
然而洛小霞却是个心细的，她察觉到老剑王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对，一拉项云，转头对着老人行礼：“王爷，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灵儿没有回津河？”
“那情况可真的是糟糕了，她恐怕此刻真的落在魔宫的人手里了。”老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
“什么！”洛小霞与项云几乎是同时脱口惊问，不约而同的看向老人手中拿着那份书简。
“你们看看，这是从魔宫发来的。”老剑王神色颓唐，将刚收到的信递给了项云。
“尚未正式开战就如此，可如何是好啊……幸亏你们两位都来了，洛姑娘能够重出江湖，真的是武林之大幸啊。”
项云可没有时间与他客套，匆匆拆开信件。
一边的洛小霞眼睛一瞄起首几个大字，神色就有些变了。
上书：“西域大光明宫少宫主秦影致津河剑王府老剑王座下。”
“少宫主！”相互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洛小霞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以至于无法再继续看信中所书写的其他内容。
她的眼前闪过了那个雨中抱着英雄剑的青衣少年的影子，和另一个只敢躲在偏屋，不敢同自己兄长说话的青涩面容与之交叠。
曾经的那个少年，如今竟然做了天魔宫的少宫主，而且还要带领着整个魔宫来横扫中原武林。
“你认为如何？”在她出神的时候，项云已经快速得扫视了信件的内容，神色陡然沉重起来，侧头看了一眼边的好友：“你去不去？”
“什么去不去？”洛小霞一怔，然而看到项云此刻的眼神，心下先是一惊，立刻仔细阅读信中内容：“要我拿红颜剑五日内到天门山去交换灵儿。”
“聪明，”项云冷笑，转念说道：“知道灵儿这样的人质，要逼津河剑王府还有整个中原武林投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交换红颜剑这种条件，恐怕还是能够考虑的……”
“目下各派人马都在赶来的路上，等人到齐了一些，再商量吧。”虽然是经历过了大风大浪的人，但是最钟爱的小孙女，也可以说是如今剑王脉直系一脉的独苗被掳，老剑王仿佛是有些失去了主意，踟蹰了半天才吐出了这么一句毫无主见的话。
“不行，人家算准了时间的。限定了五天，如今信送到已经过去了一天，除非即刻做出决定，不然无论如何时间都来不及。”项云微微冷笑，看着信件上廖廖几行字：“这位少宫主可真的是个聪明人，算准了我们刚到津河，而其他人马还在赶来的路上这个时间段送来了信。”
他转头看着洛小霞，眼神却是十分的复杂：“你认为如何？”
洛小霞的手指下意识得握紧了手中的红颜剑，戴着面纱的她抬头看向多年相交的这个好友说道：“红颜剑虽然宝贵，终究是身外之物，我倒是不怕身入险地去把灵儿带回来，但是……”
洛小霞突然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这种神情以往很少在她的脸上出现。
“但是什么？”项云问道，眉宇间的神情也变得颇为复杂：“但是对方是秦泯的弟弟，会让你为难？”
洛小霞摇了摇头，她看着项云认真得说道：“但是，如果红颜剑落到了秦影的手里，你手上又没有能够足够与他相抗衡的利器？青锋剑已经交还给了孟姑娘，我本来是打算让你使用红颜剑去与他决战的……”
项云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洛小霞会想得这么远，不过随即又笑道：“看你说的，我那么没志气么！红颜剑是男人用的剑么？塞给我我也不用，别顾我，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既然项云这么说了，洛小霞的眼神也变得坚定了起来：“人命关天，无论如何，我会先赶去天门山。”
片刻之间洛小霞已经做出了决断，竟然是连剑王府的大门都不进了，当下便翻身上马：“灵儿才只有十八岁，绝对不能就这样出事。项云，天门山快马往返不过三四日，若我五天不回，你就做好最坏的打算。”
“好。”替她拉着马绳，看着她在鞍上坐稳，项云只是淡淡得应了一声就放开了手：“这边有我和老剑王在你放心。”
“回来，我请你喝碧湛楼藏得最久的女儿红。”说完洛小霞拉转马头，冲着老剑王拱手一礼，继而拍马而去。
老剑王看着这对年轻人，不由感慨，这年轻一辈的新人是越发的了不得了，看来江湖已经不适合再留在他这样的老家伙手中。
突然老剑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项云问道：“你们刚才说是秦泯？”
项云回答道：“就是十年前，津河剑试上，那位站在小霞身边的少年，而当时他手中的剑，就是与红颜剑齐名的英雄剑。”
老剑王满脸震惊，不过他早就有此猜想，只是那位剑主不肯承认。
那俩英雄剑浩气凛然，与红颜剑同处一处，两个锋芒相得益彰，本该是天下绝配才是。
“那他如今？”
“秦泯早在三年前就死在了西域，而如今我们所面对的这位敌人，也就是信件上这个所谓的大光明宫少宫主，他就是当初秦泯的弟弟，名叫秦影。”
“什么！那英雄剑岂不是！”
项云点了点头：“英雄剑在他手里。”
老剑王的脸色瞬间黯淡了许多：“英雄，红颜尽入他手，那世上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项云却是淡然一笑：“总还是有的，世间真正的高手，岂会全然仰仗器利。”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老剑王十分郑重得说道。
项云微微一凛。
“当年的秦家，在三年前已经满门被灭杀。”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千丈悬崖逆风上
“你是说？”项云被这个消息完全震惊了。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有留意秦泯的信息，但是对于他背后的秦氏家族却是并不如何的关心。
自从秦泯这颗慧星陨落之后，当年盛极一时的秦家便销声匿迹了。
最后一次听到秦家的消息，还是几个曾经被秦泯欺辱过的门派弟子小辈，联手砸了秦家位于秦川的祖宗祠堂，这件事在江湖上引起了不小的哄动。
当初被秦泯年少轻狂，视作废物的一代人，就这样生生灭了秦家祠堂的香火，这让许多旁观者不甚的唏嘘。
原本项云是准备去看一看的，可后来因为许多原因并没有能够成行。
再然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秦家的任何消息了。
三年前，秦泯死在了天山之上，而老剑王却说三年前秦家满门被灭。
这两件事竟然是发生在了同一年里，难道是某个仇人，在确认了秦泯已死，秦家再无翻身的机会之后，狠辣出手，斩草除了根。
又或是有人知晓英雄剑的秘密，以为秦泯离开，会将英雄剑留在家族，所以去秦家搜掠。
可是老剑王接下来的话，却是让项云感觉遍体生寒。、
“所有的秦家人都是死在了一柄剑下，剑过留痕，伤口处留下丝缕白霜。”
“英雄剑！”项云感觉整个人如遭雷击，杀掉了所有秦家人的，正是当时拿到英雄剑的秦影！
“包括秦泯的父母双亲，直系子弟几乎是一应被铲除，只是奇怪的是，整个秦家没有找到十八岁以下的少年少女。后来我也曾派人到处打听过此事，可是却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消息。”
项云没有再说话，他已经在开始担心洛小霞，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秦影究竟是个有多么疯狂的家伙。
手刃亲族，从古至今，项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事情。
“老王爷，还请您催促各方宗门，速来津河集合。”
“我明白。”老剑王自然是比谁都要迫切的，他们楚家的宝贝小公主可还在那魔头的手中。他可不会觉得能够对自己亲族挥下屠刀的疯子，会如何得善待他的宝贝孙女。
………………
已经是第三次看着夕阳落下，坐在绝壁之上，一个身形单薄，孤寂的少年正卷着一片不知名的叶子，在唇边漫然得吹着，曲调幽婉，可他的眼中却是隐藏着一抹邪异冷酷的光芒。
耳边是少女倔强的怒骂声，一句又一句，口口声声得骂着他这个邪魔歪道。
可是这些骂声却是根本激不起他心头半点的怒气。
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从午时起，他就命人将楚灵儿绑了押出来。
他站在舍身崖上，只等到太阳一落山，就将这个津河剑王府的千金大小姐推下山去，摔个粉身碎骨。
大光明宫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没有戏言的，说到必须做到。
区区一条性命而已，并不在他的心上，然而此刻这位魔宫的少宫主神情却是略微有的些紧张。
她究竟来不来？
“少主，时间到了。”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沉沦到了山峦的背后，如血的余晖中，他听到巨石上左护法的禀报，少年的手忽然一震，眼神迅速冷了下去，将手中的叶子弹指激射出去，一声闷响死死得钉入到了远处的山壁岩石之上，他的声音冰冷，像是没有半点感情：“杀了。”
“是！”左护法领命，全然没有半点犹豫，带着宫中弟子拉扯着紫衣的少女往舍身崖边走去。
“别拉我~！我自己能走！”楚灵儿梗着脖子，挺胸抬头，年轻美丽的脸上虽然也有害怕的表情，可是却仍然在努力不让自己示弱：“滚开！我自己走！”
“小丫头，要怪只能怪你爷爷，他好像根本就没把你当一回事。”魔宫的左翼护法冷冷得说道。
“跟她啰嗦什么，”秦影有些不耐烦得挥了挥手。
“去吧！”左护法一掌推出。
就在他这两个字出声落地的时候，被带到断崖边的楚灵儿已经尖叫一声，猛得一个踉跄，从崖上跌落了下去。
“住手！住手~！”崖下陡然有人厉声惊呼：“红颜剑已经送来，住手！”
一袭素衣匆匆从马背上翻落，狂奔的骏马脱力，立时瘫倒于地。
只见女子足尖点着石径如闪电一般朝着山顶过来，大喊。
然而眼见得无论如何都来不及阻拦那个从岩上坠落的紫衣少女。
“小霞姐姐！”脱口低呼出了一句，少年的脸上有说不出的复杂神色掠过。
他霍然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闪电般纵向跃下悬崖，有如鹰隼猎食一般，引起石径下的弟子们一连串的惊呼。
迎面的天风吹得他脸上的肌肤就像是快裂开来一般，飞速得下坠中，恍如时空都已经不再存在，眼前那下坠的紫衣身形慢慢变大，他深吸一口气，左手猛得探出，抓住严灵儿的足踝。内息流转，一声暴喝，震动山壁，同时死死得拉着下落的少女半空翻身。
“叮！”右手的英雄剑千钧一发之时凛然出鞘，深深刺入身边的石壁。
便是那一瞬间的借力让他得以喘息，汹涌的剑气在石壁之上刻出了条深深的沟壑。
少年的眸中碧色大盛，英雄剑入石如削腐土。足尖连点绝壁，已经带着楚灵儿飞纵而上。
“少主！”看到青衣少年拉着被缚住双手的楚灵儿回到舍身崖，还在震惊中的魔宫弟子们纷纷伏地迎接，两位护法脸色已经被吓得发青，立刻迎过去，接过了已经被吓得昏迷的楚灵儿，忍不住埋怨道：“少主，太冒险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属下见了宫主，怕是万死难赎啊。”
“没事，”秦影微微一笑，可是说话时，脸上有着难掩的疲倦，摆手让手下人都退下。
他轻轻将剑收回鞘中，将右手背负在身后，那疯狂颤抖的手指，青筋暴突的脉络，加上微微充血的皮肤，显然刚刚的举动让他受了不轻的创伤。
不过秦影没有表现出分毫，而是转过身看向匆匆上山的洛小霞。
“洛姑娘，你差一点就来晚了，现在红颜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