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请猪爷英勇就义
酒店暂停营业之后必定有大量员工闭门在家，仓库里的食材可以分给员工们带回家吃，可以带回小区去卖。
酒店的管理者有无数种处理这些食材的方法，但丁骏说服了酒店老板。
不仅将酒店的剩余食材贡献出来，他还东家求西家要地四处去“化缘”，废了好大力气才凑齐了这么一车。
这在别人看来或许有点傻、有些耿直。
但在张薪火看来这就是大爱，是一个男人了不起的担当。
在丁骏的身后，还有许多不知道名字的酒店员工和其他捐赠食材的人，他们默默无闻地支持着江城抗议。
他们宁愿自己去买高价菜，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医护人员挨饿。
正如志愿者王尚说的，他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座城市。
两人稍稍寒暄几句就开始着手卸货，这批菜虽然不是很多，却能解燃眉之急，为他的下一步计划做很好的过渡。
即使薪火盒饭总部不能马上弄到大量蔬菜，他也可以再熬两天。
送走这个丁骏，张薪火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张英雄，你在江城没阵亡吧？”电话里头传来李勤调侃的声音。
张薪火哼了一声，“死不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告诉我有坏消息，我回去饶不了你。”
李勤嘿嘿笑了两声，除开宣传部给普通都音平台的事情，总部和张薪火的所有联系基本都是由薛猛打电话的，这次他自告奋勇抢着打来，肯定是有好消息要汇报。
李勤欢乐地说：“那肯定是大好事啊，不然我怎么可能打电话给你。
我跟你说，经过我们历经七七四十九难的不屑努力，我们终于搞定了运输难题。
蔬菜现在已经完成装车，预计明天下午就能运到江城，你准备好接货吧。”
李勤邀功似的跟张薪火炫耀，希望张薪火能夸他两句。
“很好，完成得不错。”
张薪火听完消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蔬菜问题总算得以解决了。
李勤不高兴了，“不是吧老大，我做了那么大贡献，你用一句‘完成得不错’就打发了啊？”
张薪火听他这话更不想夸他了，“因为有人在江城做了一件比你还厉害百倍的事情，你要不要来江城跟他比比？”
……
凌晨四点，岗西村唯一的生猪养殖场内，王大磊带着两个儿子出现在猪圈门口，里面圈养着仅剩的五头生猪，每一头都超过了100公斤。
自从养猪场成规模以后他们都是直接卖生猪，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杀猪了。
三个人上香完毕，王大磊口中念念有词：“五位猪爷，我们马上就要送你们上路了。
这注定成为你们短暂的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因为你们要献祭的对象是一群敢以命换命的白衣天使，为了他们能够继续与病魔战斗，今天我要亲自送你们一程了。
但是你们死得其所，死得伟大，死得有意义。
请五位猪爷上路！”
大儿子王风说：“爸，你对这些猪说这些话，它们能听懂吗？”
王大磊语重心长道：“孩子，且不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话，但你得相信，动物比人更懂感情也更懂感恩。
让它们明白使命，它在英勇奉献的路上就不会抗拒，医生们吃了就更有能量。”
王风无言以对，他不觉得父亲说的话对，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倘若猪能听懂人语，那不是成精了么？
猪圈打开，五头生猪被父子三人牵引出来宰杀，令王风大感意外的是，它们竟然真的不闹、不挣扎。
像勇士一样英勇就义、?甘愿赴死。
他内心震撼不已，父亲说的竟然成真了。
清晨六点，在父子三人的全力赶工下五头猪终于宰杀完成。
五头猪被分成十扇猪肉分别用袋子层层密封装好，这样即使被消毒水喷洒也沾不到里面的猪肉。
猪下水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用五个密封的容器全部打包装好。
岗西村来了两个村民，与王家父子一起共五人。
各自开着一辆摩托车，每个人载着两扇猪肉和一份下水就这么出发了。
天还没亮透、清晨的风也格外的冷，他们就这样用五盏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十几分钟后，五人车队到达下一个村落宁明村。
这一大早的，两村交界的路口卡点竟然有人在执勤，两个村民各自拿着一杆白蜡杆长枪站在卡点处，大有关公守城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其中一人喝问道：“站住，干什么的？”
王大磊吆喝回应：“送猪肉的，交接给你们村的田文送到江城去给医生吃的，昨天已经跟他们通过电话了。”
持枪村民身后上来一个汉子将他推到一边，“我早就给你说我要接单子转运，你偏不信，现在看到了吧？”
汉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村民嘟囔道：“我还不是为了我们村好，村支书说要隔绝一切病毒进入我们村，不然谁一大早起来站岗执勤。
我给你们说啊，人是肯定不能过关卡的，送过来的东西必须喷洒消毒水，不杀毒不给过村子。”
田文牛脾气上来了，拽着把守人的衣领子怒吼道：“田七你别太过分啊，人不能过就算了，那可是送给前线医生吃的猪肉，要是喷了消毒水还怎么吃？我给你你敢吃啊？”
田七梗着脖子寸步不让，“你甭管我敢不敢吃，反正不喷洒消毒水就不让过。
你不满意你找村支书去，我只听他的命令。”
田文举起拳头就想揍人，王大磊连忙阻止他：“别别别，别打架，猪肉我们已经严密封装好几层了，喷消毒水也喷不到里面，?不打紧。”
田文这才松开田七的衣领子，冷冷得哼一声。
双方交接正式开始，王大磊让把守关卡的田七的拿着手机帮录像。他们则负责将猪肉卸下来、消毒、然后由田文和妻子装上两辆小车。
王大磊表情严肃地对着田文道：“田文兄弟，这些猪肉是给医生吃的，你务必要送到啊。如有任何损失，我王大磊一定提着杀猪刀上你家找你。”
田文拍着胸脯保证到：“你就放心吧，我田文虽然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跑运输的经验是绝对有的。
我当着视频做百分百的保证，要是在我这里出问题，我提头来见你。”
第三十二章：乡村接力赛
两辆车的后备箱塞得满满当当的，连车后座都塞满了猪肉，王大磊父子目送他们消失在黎明的昏暗中。
王大磊问把守村口的田七他们是什么人，田七的严重竟然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他们啊，一对小夫妻。
田文我们村最能折腾的，鬼点子多，敢闯。
也不知道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娶的媳妇儿十里八乡都羡慕得不行。
不仅人长得漂亮，还什么事都愿意跟着他吃苦。
短短三年就攒下了两台车的家当，据说开年后准备去城里买房了。
田文那小子，要走上人生巅峰了啊。”
王大磊带头朝着田文离去的方向鞠了一躬，带着车队返回自己村子。
一个敢闯敢干的人还有这么一个好老婆管着，这批猪肉交给他可以放心了。
昏暗的乡道上，田七在前面开车领航，妻子紧跟在他后面前进。
他担当，她信任。
他们两个人每次出车都是这样默契，这么多年来从没出过任何差错。
不论是以前的三轮车，还是现在的小车，从来都如此。
十多分钟后，夫妻俩到达第三个村子——西湾村。
田文看到前方堆起的高高的土方就忍不住骂娘：“他大爷的，西湾村也太过分了，竟然把整条道儿全都截断了。”
这恐怕得有整整一大车的土方堆在道路中间，导致整条路连走路步行都难以通过，更别说他们的小轿车了。
土方后面传来一个口音很重的女声：“你们是不是送猪肉进城的志愿者？我是来接猪肉的，我叫孟芳。”
田文立即隔着土方回应道：“是，就是我们。总共十扇猪肉，五份猪下水，你那边几个人？”
那边走出一个瘦削的女人的身影，回应道：“就我一个人，我男人在江城回不来。你放心，我一个人也能搞定，保准妥妥的给你送到下一站。”
田文惊呆了，他们村就她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整个村子的男人都死哪儿去了？
一个长条形的土堆将两辆车隔开了整整十几米，每一扇猪肉都有七八十斤，她要搬运这么多这么重的东西，就凭她瘦弱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孟芳好像是看穿了田文的心思，主动解释说：“你别担心，我***农活，有的是力气。”
田文还是嘟囔了一句：“你们村的男人也太不爷们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当缩头乌龟，让你一个女人累死累活。”
孟芳急了：“谁说我们村男人是缩头乌龟了！江城建火神山医院的时候全村男人都跑去帮忙了。
他们没钱、没文化，唯一会的就是建房子的手艺。
他们现在都在工地上拼命呢，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们。”
田文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默默无言地打开后备箱，扛起一扇猪肉就往那边送，反正这里没人看着，他帮扛过去也没什么。
孟芳连忙组织了他：“行了行了，就放地上吧。我们必须严格执行无接触转运。
你放地上，我给它消过毒了再扛到车上去。”
田文夫妻俩就这么看着那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往返在农用拖拉机和猪肉堆之间，整整十五次。
这么频繁地重物搬运，即使是男人也得搬几趟歇口气，但她愣是一个口气搬完了。
田文的妻子用手机录像一丝不苟地录下孟芳搬运的每一个细节，被她越来越弯的腰、越来越漂浮的脚步感动得稀里哗啦。
搬运完成，田文叫住马上要开车奔向下一站的女人，叮嘱道：“有句话我必须给你说清楚，是养猪户王大磊叮嘱我的。
这是给医生吃的，你务必要送到啊。”
女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农用拖拉机的烟囱喷出一股黑烟，朝着江城的方向驶去。
田文和妻子朝孟芳离去的方向鞠了一躬，拉着还在流泪的妻子道：“走吧，我们回去。”
第四站，大牛村。
村口有十个人正在等着，远远地看着一辆拖拉机越来越近。
一个年轻小伙子大喊道：“来了，来了，肯定是她。那辆拖拉机我认得，是六婶的。”
拖拉机开到近前的时候，果然下来一个女人，张口就是催促，“快卸货装货，时间来不及了。”
孟芳猜测她的拖拉机是整个运输志愿者车队里车速最慢的，就想着在交接的环节争取回来更多的时间。
“你们派个人负责录像，证明我安全将送到指定地点了。其他人准备消毒和接货装车。”
她像是这一群人的领导者一样不断发出指令，她一个女人的卸货速度竟然能赶得上几个年轻小伙子的装车速度。
在十个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孟芳像是一台自动卸货机一样飞速地从她的拖拉机上卸下货来，不知疲倦，分秒必争。
当小伙子们去扛一袋袋猪肉时不仅心里吓一跳：这么重，她是怎么做到卸货这么快的？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交接完毕，女人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们：“这是送给医生吃的猪肉，你们要是敢出错，我就带着我们大湾村的全部汉子将你们村的房子全给拆了。”
年轻人们直立腰杆大吼道：“六婶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从清晨到早上，从一片黑暗到阳光普照，这批猪肉走过了整整十二个村镇，终于到了转运的最后一个村——大鸡村。
大鸡村直通江城城南高速路口。
站在村口的不是大男人、不是壮小伙子，而是十个穿着同样校服的高中生。
“江城第二中学”几个大字在他们的胸前闪耀着灿烂的光芒。
“孩子，就你们十个人？你们村的大人呢？”
十个高中生集体大喊：“去江城给医生当司机去了。”
“那你们怎么运这么多猪肉？”
“电动车！”十个高中生让开身子，十辆电动车整齐划一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村道上。
话不多说，双方一边卸货一边消毒装车，十扇猪肉和猪下水很快全部装运完毕。
交接者叮嘱道：“同学们，你们给我记住，这是给医生吃的，你们一定要送到。”
“我们以青春的名义宣誓，保证安全送到！”
十辆电动车如鱼入水一样开出去，奔向他们的终点站：城南高速路口。
十张稚嫩的脸，承担起了成年人才能承担得起的责任和重量。
第三十三章：我们以你为榜样
张薪火8点多钟就站在高速路路口左等右等，心里说不出的焦急。
但是他也无可奈何，除了一趟趟从外省奔驰而来的救援车辆，从大鸡村拉猪肉来的车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有心想打电话给丁香花问一问，却怕打扰她繁忙的工作。
他只能一边干等着，一边在心里安抚自己时间还没到。
“怎么还不来啊！”陈涛站在旁边嘟囔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乌鸦嘴，别乱说话。”张薪火责怪地呵斥一声，这一批猪肉关乎着他的供餐计划，他最听不得这样的消息。
明明距离预计的交接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等在这里的他们却心急如焚。
“有车来了，是不是他们！”
成涛转身指向一个方向，赫然看见十辆电动车排成一字队形驶来。
十辆电动车、十个高中生、十张稚嫩的脸庞、迎着朝阳正在朝着江城前进。
这是多么震撼的场面！
他们竟然提前半个小时赶到了。
领头的高中生放下脚架停好车，他的同学立即打开手机开始录视频。
“请问，谁是张薪火张大厨，我们送猪肉来了。”
张薪火立即往前快走几步，道：“我就是张薪火，丁香花让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那高中生道：“何以见得，信物呢？”
丁香花昨天对他们千叮万嘱，必须验证对方的信物以保证百分百准确送达。
要是被别人半路截走了这批猪肉，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承受不起的损失。
张薪火连忙掏出文件递给他们，“这是我给市二医院的供餐合同，这是金坛医院的，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志愿者队长丁香花签发的交接信。”
张薪火一下子拿出了四份证明文件来，每一个文件都有他的名字和签字。
领头的高中生和旁边的同学短暂交流几句后将文件交还给张薪火，道：“江城第二中学志愿者运输队完成运输任务，完美实现与张薪火大厨精准交接。”
张薪火向他们敬礼致谢，这场耗时三四个小时的接力运输，总算顺顺利利地完成了。
“那我们开始交接吧。”
十个同学负责卸货，成涛负责消毒，张薪火负责装载，每个人都严格执行着无接触转运的规则。
七八十斤一扇的猪肉，张薪火左右手同时各拎一块，光这一招就把十个少年给震慑住了。
不愧是传闻当兵出身的人，这体力也太猛了。
张薪火将所有东西装上车，抹着额头上的汗水问道：“同学们，你们叫什么名字？”
十个少年举手敬礼，齐声道：“我们是共青团员，我们以青春的名义为祖国做贡献，不需要留名。”
直至张薪火在多年后再想起这十张朝气蓬勃的脸，他依旧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临分别前，领头的高中生回过头来对张薪火说：“世间有正气，江城有白衣。川军男子汉，自古真无敌。
张大哥，我们以你为榜样。”
张薪火笑着跟他们挥手告别，自己虽不是英雄，但是这帮小伙子们都建立了正确的价值观导向，知道以英雄为榜样而不是盲目追星。
少年强则国强，国之未来可期也。
张薪火忍了一早上不去询问王大磊，生怕让他徒增担心猪肉没能送到，现在他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打电话过去报喜了。
“王大哥，我是张薪火。
你送来的十扇猪肉和五份猪下水我已经全部接收到了，感谢你这么一大早起来忙活，我代表受你恩泽的医护人员对你表示最崇高敬意和最诚挚的感谢。”
王大磊也一直在等他的反馈电话，听到猪头完成交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立即客气道：“张大厨可别这么说，他们以生命守护生命，我这点辛苦不值一提。送到就好，送到就好。”
张薪火又道，“王大哥，你把收款账号给我，我现在给你汇钱过去。”
王大磊顿时板起脸来，声音严肃地说：“张大厨，你这是在打我脸啊。”
张薪火连忙解释，“王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养猪也不容易，这钱你该收。”
王大磊提高音量，“张大厨，上万白衣战士不顾生死冲向医院患者的时候，他们可有谈过钱？
江城几万志愿者夜以继日忙活的时候，他们可谈过钱？
你从川省千里入江城援助的时候，可有谈过钱？”
张薪火无言以对。
王大磊继续道：“你们做好事不问缘由不求回报，到我送几头猪就该收钱了？
难道我就不该有点奉献精神，就该斤斤计较那万把块的收入？
没这道理！”
王大磊有些不客气地说：“我这几头猪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医生的，你只是帮忙煮熟而已。”
张薪火尴尬地应答着，王大磊说得还真是一点没错，他可不就是厨师而已，猪肉又不是送给他吃的卖的。
“所以啊，我的想法很简单。
你帮医生，我帮你，医生又救活我们这些老百姓。
咱们是一个整体，因果循环，互惠互利，咱谁也不欠谁的。
我们一起让他们吃饱、吃好，早日消灭病毒，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你张大厨再啰里啰嗦的，我可就给你按上破坏抗疫的罪名了啊。
这要是在抗战时期，你可就是汉奸一样的坏人了。”
张薪火最终还是没要来王大磊的账号，载着沉甸甸的猪肉回去了。
转运的志愿者们各自将录制的视频发送给丁香花，她在丁香大酒店看了之后，黑黑肿肿的眼眶都盛不住眼泪了。
张薪火来到丁香大酒店的当面感谢她的时候，她前一秒刚刚将所有视频转发给他，附言道：“让全国人民知道他们的脊梁。”
张薪火看了几个视频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立即转发给给宣传部让他们剪辑好发布出去。
丁香花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思索道：“这一次十二个村镇的接力给我不小的启发，我们很有必要建立一套二维码源溯。
我们的志愿者只需在转运的过程中扫一扫二维码即可完成交接，万一货物丢失了也可以通过系统发现是在哪里断层，很容易就能追查得清清楚楚。”
张薪火接话道：“这样一来就可以跟踪每一件捐赠物品的踪迹，知道谁负责配送、谁负责接收、具体是哪个单位在使用都一目了然。
能确保每一件捐赠物品都用到事出，让没昧良心贪便宜的人无处遁形。”
丁香花一拍巴掌，“就这么办，我立即联系技术团队去做这件事。”
第三十四章：不能欺负老实人
与她一起开酒店的合伙人里就有系统技术人才，加上志愿者团队里的那几个有从事系统研发工作的技术高手，组建一个团队编写这样一套系统应该不会要太久，而且市面上还有类似系统可以借鉴。
张薪火从丁香大酒店离开的时候，又一次在路上碰见刘大鹏这家伙。
不过这一次他变化很大，并且告诉张薪火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在张薪火满心期待下，刘大鹏终于揭露谜题。
“张大哥，由我提议的无接触配送模式已经通过紧急验证正式推出了。
我们在配送订单的时候与客户相隔一米以上，先消毒再交接，现在江城已经全面是实行了，相信很快就会在全国推广。”
张薪火闻言心中一动，道：“从此以后你们外卖员被感染和传递病毒的风险都会大大降低，这是个了不起的创新。
如果我们在给医院送餐的时候也能执行无接触配送，我们的个人安全会大大提高。”
张薪火向刘大鹏咨询了关于无接触配送的所有细节操作规范，打算回去之后就在团队里严格执行。
张薪火又问道：“江城这边有什么消息？”
刘大鹏耸耸肩：“疫情还是在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各地的医疗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荆楚和江城赶来。”
张薪火低头沉思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刘大鹏继续道：“可能接下来一整个月都处在疫情爆发期，因为第一个十四天已经到了，因为春运产生的大量病毒潜伏者被暴露出来。
倘若还没研究出特效药和疫苗，下一个十四天估计会在现有病患人数的基数上呈现爆炸性增长，这是个非常庞大而恐怖的数字。”
张薪火的心脏突然抽了抽，不禁想起当年的**，那时直到病毒自己消亡也没研究出特效药来。
不知道这次的新冠病毒是比**更弱弱还是比**更猛，但愿它能早日自我消亡。
如果真的如刘大鹏所预测的那样，那么后续驰援江城的医生将会数以万计，全国顶尖的感染科、呼吸科、重症科的医护专家都会集齐江城和荆楚一省。
外援医者加上本地白衣将会达到数十万人，医护力量前所未有的强大，也带来前所未有的后勤保障压力。
单就江城来说，数百万居民的日常开销就是个天文数字，每天消耗的食材、生活物资是极其庞大的。每天产生的医疗废弃物都是论十吨起算的。
再就是对他和薪火盒饭而言，市二医院、金坛医院肯定会有新的医生增援进来，到时候凭他现在的设备和人手根本不足以支撑供餐。
更别说其他定点医院和新建方舱医院的医生也会产生庞大的用餐需求，原有的食堂供餐更加不能满足。
这就必定需要大量外面的餐饮从业者参与进来，否则十个张薪火也撑不下去。
而自己也急需扩大店面和扩招人手，才能逐渐解决越发旺盛的用餐需求。
怎么办？
张薪火的脑子转得飞快，设想着可种各样可能行得通的路子，希望能找到一条出路。
柳强丰！张薪火的脑子里又冒出这个纨绔大少来。
“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搞定柳强丰，解决了他才能顺利推进工作！”
自己现在的困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从中作梗导致的，唯有先解决他才能解决其他问题。
张薪火有些头大，他这几天忙得连轴转，却依旧有一大堆的问题没解决。
食材特别是肉类只够短暂应急，距离充沛供应还远远不够。
做饭场地没解决，员工住宿没解决，人手没解决，柳强丰没解决，天知道还有多少新问题在后面等着他。
……
和刘大鹏告别之后，张薪火回快餐店和员工一起做菜、打包、送餐，当他又一次出现在市二医院的后门的时候，俏皮小护士周萌萌正好出现，看样子已经是下班换班了。
她拉着张薪火去了一个大会议室，戴着口罩稍稍凑近张薪火道：“张大厨，一会儿这里有我们院长的新闻发布会，你听一听，方便你了解江城和各大医院的情况。”
张薪火找了个位置悄悄坐下来，周萌萌则跑去吃午饭了，说是等她吃完饭了还来找他。
大会议室很快被来路不同的记者填满，主席台上走上去三个医生。
左右两侧是两位副院长，其中左边的张为民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中间那个是院长林宏彬，张薪火见过好几次他的照片，但这是第一次见过真人。
林院长一开口，张薪火就喜欢上了这个敢做敢讲的领导者。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说“各位记者朋友，我召开这个发布会是想告诉大家，我们市二医院今天要实行大换岗了。
已经坚守了十几天甚至二十几天的医护人员，分两个批次换岗各休息三天。
空出来的岗位由之前还在休假没有上岗的、以及从外地进来支援的医生顶上，特别是由党员先上。”
干脆、直接、霸气、斩钉截铁。
张薪火对他极有好感。
林宏彬继续道：“这次疫情事发突然，我们的首批站岗医护人员在对病毒的传播性、疾病性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毫无顾忌地冲了上去，他们是英雄。
他们本着党员先上的原则、凭着我不上谁上的一腔热血冲在最前面。
他们勇敢、伟大，个个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无愧于白衣天使这份职业。
但是，我们也不能欺负老实人，不能因为他们勇敢、不能因为他们愿意，就让他们无休止地干下去。
他们太累了，我必须把他们都换了下来，让还没上的党员先上。”
大会议室掌声雷动，连张薪火这个外行人都被他鼓舞，听着有种遇到知己的感觉。
“不能欺负老实人”这句话太震撼心灵，所以才会获得满堂喝彩。
林宏斌继续汇报着市二医院接收病人、治愈、死亡的各项数据，当听到有不少医务人员被感染时，会议室的氛围变得无比沉重。
林宏斌又就接下来的外援医护安排、物资储备与供应、医疗设备采购等等问题进行了详细汇报。
当他提到整个江城和荆楚的综合情况时，张薪火的内心被震撼到了。
一边感叹刘大鹏这个外卖员的眼界和推断能力，一边是感慨真实情况比他、比刘大鹏预期的还更严重。
这场疫情发展得太快了，现在的形势极度严峻。
张薪火认真听着，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条信息就是，疫情的拐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在此之前任何一刻都不能放松。
疫情的发展越快，医院面临的境况就会越严峻，也意味着他和薪火盒饭会跟着面临更加严峻的考验。
一个记者举手提问道：“林院长，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为什么你要安排党员先上？”
第三十五章：他凭什么不服？
林宏斌朝他竖起大拇指：“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我们医院的医护人员，加上陆陆续续从外地驰援的优秀医护，有几百上千人。
我该让谁上？不该让谁上？
我让有家室的人先上，人家会说我不顾他的家庭老小；
我让没家室的人先上，人家都还没享受过家庭孩子的甜蜜温馨；
让有经验的上，那不能一直压榨他；
让少经验的上，人家会说我弃卒保车……
你会发现不论我怎么安排，都会被人诟病，都会被有心人抹黑和指责。
但是党员不一样，从我们入党宣誓开始，党员就要冲在最前面，就要随时做好为党、为人民牺牲一切的准备。
不能你平时享受党带给你的好处，到了危难关头你就当缩头乌龟，没这个道理。
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党员应该干的事。”
林宏斌的回答再一次让整个会议室掌声如雷，这是他对“党员”这个词的最生动诠释。
又有记者问到：“会不会有人不服？”
林宏斌反问道：“不服？他凭什么不服？”
身为院长，我原本不需要去查房，我只需要躲在后面指挥就行。
但是我还是坚持每周查房三次，专挑重症病房去下手。
我就是要以身作则告诉所有医护人员，新冠病毒没那么可怕，只要我们做好防护，它连我这个老头子都奈何不了。
连我都不怕，他们凭什么怕，凭什么不服？
连我都冲在前线，他们凭什么后退，凭什么当缩头乌龟？
他就是想**，也得老老实实站好最后这一班岗，等疫情过去了再批准他。”
另外又有记者提问道：“对于现在普遍被诟病的慈善捐款，您有什么看法？”
这个记者明目张胆地给林宏斌挖了个坑，?所有记者都坐等好戏，这种热门舆论话题是最能增加销量的。
但是堂堂一院之长岂会蠢到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
他面不改色道：“我认为江城现在缺的不是钱，我们荆楚大省岂会差钱？
我相信省和省领导一定有足够的能力拯救所有病患，何况还有国家财政支持。
我认为社会各界没必要拼命捐钱，更没必要攀比谁捐得多。
我们缺的是物资，特别是医疗物资。
荆楚有难，众多优秀企业加班加点生产、甚至很多企业在几十个小时内完成跨界生产口罩、消毒水、研发医疗器械等壮举。
这在外国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有这么强大的祖国，我们何愁疫病不除？
假以时日，等待各个企业产能跟上，医疗物资困境也会逐步缓解。
我个人认为企业老板的第一要务就是好好经营自己的企业，有序地组织员工在家里云办公，不让经济因为疫情而完全停摆。
该隔离的隔离，不给社会添乱。
该云办公的云办公，按时按量给员工发工资，别让一个员工陷入生活困境。
稳定员工的生活，就是稳定社会秩序，就是对抗疫战争的最大支持，这就是对国家的最大贡献。
再说个人。
从疫情蔓延那一刻开始，我们每个人都是战士。
你宅在家里不是隔离，这就是在战斗、就是在抗疫啊！
当你觉得很闷的时候，这该死的病毒也被你闷死了。
两全其美，多好，你说是不是？”
林宏斌巧妙地一笔带过对“慈善”的毫无意义的讨论，转而引导大家去关注企业发展、民心稳定、全民抗议这些更有意义的话题。
谁不为国家强大而自豪？谁不为几千块钱工资劳心伤神？谁不期待疫情早点过去？
抛弃假大空，只讨论有实际意义的问题，这就是林宏斌的现实主义。
张薪火记住了这个实事求是的林院长，盘算着等到没人的时候求张副院长引荐引荐，以后还可能需要他帮上大忙的。
只是现在太多记者追着他提问，张薪火想要他电话也上不去，只能自己先离开。
一出门口就碰到小护士周萌萌已经在门口站着等他。
“张大厨你这么快就出来啦？”
张薪火点了点头，他的笑容藏在口罩底下，周萌萌依旧能感受到。
他道：“听了林院长的话我才知道你是有多么勇敢，敢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敢冲上去跟病毒硬碰硬，你太厉害了。”
周萌萌被他夸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哪有那么夸张！
不过，未来几天我可能就吃不到你做的饭了。”
她的情绪一瞬间从高峰跌落谷底，这种表现张力太强了，连张薪火都赞叹不已。
张薪火打趣道：“这是好事啊，你是不是被换下去休息三天了？
那你一定要乖乖听话，要好好休息知不知道，你看你的黑眼圈，多重啊！”
张薪火像个兄长一样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她。
周萌萌摇摇头，“现在虽然很累，但是我一点都不想休息。
我舍不得我的病人，他们肯定很需要我，我去休息了他们怎么办啊？”
周萌萌的眼圈红了，近一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和患者之间已经建立了非常深厚的感情，竟有些不舍了。
张薪火劝道：“后面的战友们补上呀，他们会继续替你战斗，为你照顾好每一个病人。”
周萌萌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是……可是那些新来的同事可能一点都不熟悉病人。
33床的老爷爷吃药是要哄的；28床的大哥喜欢听我夸他；30床的大姐姐最喜欢我和她聊家常，不然她都不配合治疗；
还有29床的高中生情绪低落，总怕学习成绩落后，我有空还得帮他复习功课……”
周萌萌如数家珍地盘点着每一个病人的情况，好像此刻她就站在病床前用心照顾他们一样。
张薪火发出笑呵呵的声音，“你真是个小管家婆啊，以后谁娶了你可就幸福了。
快走吧，下班了赶紧回去休息。”
张薪火着实没想到看起来俏皮又有些大大咧咧的小护士会细心到这种程度，竟然将每个病人的习惯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与其说这是她的业务需要，倒不如说她是真的将这些病人当做家人一样照顾。
有千千万万个像她这样可敬又可爱的医者，何愁疫病不除，何愁春暖花开不来？
张薪火回店的时候成涛他们已经已经先回去了，他路过四医院的时候又一次碰见了苗青青和邓少芬两人
第三十六章：江城的死亡气息
两人的样子一点没变，甚至连衣服都是那天初见她们时的那一套。
张薪火放慢车速靠过去问：“两位天使，你们怎么在这儿，负责接你们的司机呢？”
旁边的邓少芬惊喜叫：“张大厨，怎么会是你？
我们仅有的两次等车都被你碰见了，你一定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吧？”
苗青青戳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瞎说什么呢？”
打趣了一阵，张薪火又一次搭载着他们往住宿酒店驶去。
见车上沉闷得过于压抑，张薪火开口挑起话题，“你们医院的疫情怎么样？
我刚从二医院回来，那边已经开始第一次轮休了，看起来好像还挺好的。”
提到疫情两个人就更沉默了，好像在她们这里这是个很不好的话题。
良久之后，苗青青开口道：“张大厨，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天殡仪馆的车更多了。”
张薪火仔细回想这两天开车上路的情形，还的确是有这么个印象，就点了点头。
邓少芬说：“现在全市的殡仪馆的车辆都不够用了，又临时增加五辆用七座面包车改装的车用来拉尸体，可还是不够用。
现在重症患者越来越多，因病去世的病患也越来越多。
昨天单单金坛医院就走了四十个人，据说殡仪馆的车都被叫去那边了，其他医院想要车都不行。”
苗青青道：“昨天我负责的一个七十多岁的病人，我喂她喝水的时候，前几秒还跟我说水太烫，要等会儿凉了再喝。
我就转身去给她拿个水果，再转过来她就没了。
你能体验那种心情吗？
才几秒钟，转个身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
邓少芬接着苗青青的话茬，“你知道吗，每个死亡的肺炎病人都是一个超级大毒源。
死者家属只能站在远处签字同意火化，却不能和亲人见最后一面，不能和逝者做最后的告别。
病人有恙，不能陪在床前已经是不孝；
现在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连最后一句告别都不能说。
这是不孝，这对于至亲至爱的人来说是多么残酷，多么痛心。”
张薪火大多数时候去的是市二医院，今天医院是许明涛他们在负责配送，所以不知道昨天一天就有四十个病人离世。
他听着她们两个絮絮叨叨的倾诉着，突然想到了自己。
如果自己和楚梦娇都在这场抗疫战争上光荣了，那对年迈的父母和幼子来说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自己义无反顾是对国家尽忠了，可是孝呢？
这就是“自古忠孝难两全”吗？
难道世间真的没有两全法吗？
两个小女生的心态让张薪火突然想起当年大地震之后的情景，当时好多人在灾后也出现了心理健康问题。
这种称之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心理疾病，绝不可以忽视。
在长期面对死亡的环境下苦撑着，这两个小护士很可能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必须提起足够的重视和及时处理，必须要有专业人员帮助这些前线的医护疏导他们的心理问题。
自己肯定没有人脉和资质从事这个专业治疗，他最先想到的就是丁香花，或许她能够组建相关专业的志愿者团队。
但丁香花的关系线也不保险，他还是寄希望于国家层面能派出专业的医疗队。
唯有这样才能够效果最大化，也最安全。
苗青青并没有赞同邓少芬的话，反而反驳道：“逝者遗体由医院和殡仪馆的专业人员直接交接火化，不收火化费。
这是危局之下最妥当的处理，我们应该感恩国家，而不是在这里讨论孝与不孝。
如果逝者在天有灵，他也不会埋怨亲属无情，更不希望家属对国家有任何埋怨。”
……
到酒店门口下车的时候，苗青青才告诉张薪火，负责接送她们的志愿者因为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已经累病倒了，未来几天可能都无法来接送她们。
张薪火要了苗青青和邓少芬的电话，等她们下车后他就立即联系丁香花，问问她能否够调度车辆接送这两名小天使。
丁香花对医护人员是心疼到骨子里的，不然也不会将整个酒店贡献出去做医护免费住宿点，她接到消息后立即着手安排这件事。
半小时后张薪火得到回复，她说已经安排好沿路的车辆顺带接送了。
这个方案虽然不如专门接送她们的志愿者司机那样下班即走，要么车等人要么人等车要等一会儿，但这已经是极好的安排了。
张薪火回到快餐店忙活起来，心里顿时有了亲切感，果然洗菜做饭这些工作才是他的“主业”。
不过自从他入江城以来，他就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忙活个不停，屁股几乎没坐热过一把凳子。
也幸好先后来的厨师够用，不然他一点脱身的机会都没有，这么多事他肯定落入被动。手忙脚乱都是轻的，出大差错才真的可怕。
市二医院和金坛医院都是重点收治医院，加起来每一餐的盒饭需求量达到了惊人的过千份，这足够他们十四个人忙活半天了。
两个医院都在今天对班次做出调整了，都是午饭12点，晚饭凌晨2点。
因此也不存在“夜宵”一说了，他们的晚饭就是夜宵，夜宵就是晚饭。
实际上江城所有医院都进入了两班倒模式，而且换班之后也得随时待命，人手不够的时候只能上，没得选择。
午饭过后他们只能稍稍眯两眼，就要继续为晚餐供应从下午一直忙碌到晚上。
全国人都把目光给了患者和医护人员，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些坚守的少数餐饮从业者有多辛苦。
但他们无怨无悔。
十四个人挤在快餐店里已经相当拥挤，最让张薪火难受的还是至今都没找到合适他们住宿的地方。
张薪火走下下策，再次带着床铺褥子拥挤在美容院里打地铺睡。
为此，美容院里的其中一个卫生间已经被改造成了“卧室”，勉强可以住上俩人。
至于洗澡……他们根本不用愁这个问题。
第三十七章：唯有人能救车
洗澡对他们来说那简直是一种奢望，张薪火自从来了江城就没洗过一次澡。
要不是天冷的原因，他浑身上下早就“馊”了。
他的外套也因频繁喷洒消毒水而腐蚀褪色，却始终都没换过。
一是没衣服换，二是没时间换洗。
根据医院调整班次的时间，张薪火也根据医护们的个人需求，在供应晚饭的时候特地给出三样选择：肉粥、盒饭、热干面，每一种都放了足量的肉下去。
睡觉怕冷的人喝粥是最佳的选择，而且晚上休息不担心憋尿的问题，尿急了就直接起床上厕所便是。
张薪火可不擅长热干面这个江城特色美食，全都是徐雕这个“江城土著”做的，而且味道一级棒，张薪火吃了都赞不绝口。
这一忙直接忙到了傍晚七点，张薪火正计算着川省蔬菜运输车的抵达时间的时候，按理说早就该来电话了的。
正想着呢，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喂，是张薪火张总吗？”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
张薪火心头一跳，别不是运输车出了什么事吧？
张薪火应答之后，电话那头像是找到了救兵一样，“我是黄奕，是受薛猛王通兴所托，从川省运蔬菜过来给你的，但是我们现在遇到了**烦。
我们下错了高速路口，在途径一段乡道的时候车子陷进烂泥坑里去了，想尽办法也开不出来，你能不能派个救援车出来接应我们？”
张薪火想心中顿时堵得慌，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早几天接连下雨积攒的降雨量可不小，一些不好的路段肯定被大车压得稀巴烂，载重的卡车货车最怕走这种路，一陷进去就极难出得来。
路面泥土软烂、底下则是硬层滑腻的黄泥，车辆一旦陷进去之后会越挣扎越深，越难出来。
张薪火头疼了，交通管制指令已经规定出去了再回来就得隔离十四天，自己这边派人去肯定是行不通的。
张熄火叫他去附近救援的村子找人帮忙，自己则打电话问问丁香花那边能不能派人去救援。
丁香花那边的志愿者本就人手紧缺派不出人来，倒是联系上了蓝天救援队派出一车两人赶去救援了。
张薪火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黄奕的电话又来了，“张总，救援车队是来了，但是连他们也陷进去出不来了。
我们在旁边村子找了一辆重型拖拉机帮我们拖车，也一样被陷进去了。
我们今晚很可能要在这里过夜了。”
张薪火心乱如麻，一个劲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乱不要慌。
丁骏搜集捐赠的蔬菜还能支撑到后天，他此刻并不需要那么着急。
但是有些菜必须尽快入冷库，否则堆积在车上也容易变坏。
“怎么办？怎么办？”
成涛、许明涛等人也一起发动脑子行办法，可是连救援车都搞不定的事情还能怎么解决？
就算有心派几部挖机去，他们也全都去了火神山医院援建了，压根不可能找到车过去支援。
丁香花打电话进来了，开口就是道歉：“张大厨，我有负重托了。”
张薪火知道她承担的压力比自己还大，只好按着自己的着急好声劝慰她。
“现在所有车辆都不行，去一辆陷进去一辆，再派车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影响道路畅通，万一有特殊车辆要通过会引起**烦的，我们不能再派车去了。”
丁香花反复咀嚼着张薪火的话，突然间灵关一闪，“张大厨，我们都陷入误区了，习惯性地认为只有救援车才能救车，实际上是人去救车。”
张薪火反问道：“你是说派人去？”
丁香花很肯定地道：“没错，现在那里就是个大坑，再多的车过去都填不平，何况我们还没那么多的车。只有用人力解决才是最快速最有效的办法。”
“三辆车，几十吨食材，会需要很多人。”
丁香花斩钉截铁道：“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我立即去联系就近村镇的志愿者，能叫动多少就叫多少。实在没办法再考虑明天叫救援。”
张薪火很想说要不要请示一下张治仲叫他帮忙，到嘴边的话还是忍住了。
丁香花作为统筹志愿者的负责人之一不可能连这个都没想到，她不愿惊动他肯定是不想给他添麻烦。
张薪火将这事情就交给丁香花全权处理，他则打去电话安慰黄奕等人。
他们本来就是冒险自付油费过来的，扛着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生活压力，在泥坑里多待一分钟对他们都是煎熬。
张薪火重新投入做饭当中，八点多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张薪火一看到上面弹出来的微信视频电话顿时慌了。
“徐雕，徐雕，你快出来，江湖救急。”
“其他人全部躲到厨房里去，快，立刻，马上。”
徐雕正在揭围裙，张薪火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给他拽吊，又把其他人全部轰进厨房里。
视频接通，画面里出现一个两岁多的小男孩，圆嘟嘟的小脸和乌溜溜的大眼睛格外引人注意。
这就是张薪火整整一周没见过面的儿子，张牧川。
“爸爸，你在哪里啊？我好多天没见你了，好想你呀。”
他的发音带着浓重的川音，很显然他爷爷奶奶带出来的功劳。
他的讲话还有些吐词也不太清楚，说话还有点断断续续。
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对父亲的思念的表达，因为他把思念全都写在他的脸上了。
看着可爱懂事的儿子，张薪火心中五味杂陈。
自己一冲动就只身入江城，用欺骗的方式把年幼的孩子交给年迈的父母。
从那日起，张家夫妇入江城，一个从医救死扶伤，?一个为厨日日做饭。
老张家就剩下两老一小呆在乡下。
整整一周了，他没打过电话回去，没发过视频回去。
是因为忙，更是害怕一不小心说错话漏了陷，让父母徒增担心。
可这一天终究会来，自己没打回去，他们迟早会打过来。
老人家对儿子的思念比他更重，孩子对父母的依恋从不停歇。
张薪火按压下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故作镇静地说：“儿子，爸爸在外面谈生意呢。”
小孩儿眨着黑溜溜的眼睛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抱川川啊？”
第三十八章：为什么不让家里知道？
看儿子委屈巴拉的样子，张薪火差点没忍住。
“爸爸还没忙完，等忙完就回家带你去玩好不好？”
小家伙一听爸爸还不回来立即绷不住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别提多惹人怜爱了。
张薪火连忙出声道：“乖儿子，你可是男子汉，不能哭。
你要在家照顾好爷爷，帮奶奶喂鸡，好不好？”
小家伙抹了一把脸，原本快要落泪的表情顿时变得坚毅起来。
“好的，爸爸，我一定帮你照顾好爷爷奶奶等你回来。
你要带好吃的回来给川川，还要给我买坦克和飞机。”
徐雕在旁边看得是又佩服又心疼。
这小孩子也太懂事了，想想自己五岁大的孩子纯粹就是个混世魔王，
这一刻他真想回去抽他一顿，让他好好向川川学一学怎么当个男子汉。
张薪火和儿子聊了几分钟，一个暗藏愤怒的呵斥从视频那头传来。
“混账小子，你在哪儿鬼混呢？儿子还要不要了？家还要不要了？”
张薪火敢百分百肯定，如果不是担心吓着孩子，老爷子肯定要痛骂自己一顿了。
那声音又喊道：“老婆子，把孙子抱进房里睡觉，我和你儿子聊几句。”
画面里一出现老头子的样子，张薪火就笑了起来，笑里带着些许害怕，些许讨好。
“爸，我现在在云省徐总的店里谈生意呢。您看这就是徐总，一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我打算跟他长期合作。”
张薪火把手机镜头稍微往徐雕身上挪了挪，徐雕只能尴尬着打招呼。
徐雕还从没见过张薪火这个模样，认识他这一周来都是见他训人、见他解决各种棘手问题、一副大将风范。
现在的他哪里是什么连锁店的老板，就是一个怕被父亲责骂的孩子而已。
张建良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张薪火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爸，你没事吧？有没有发烧？这几天有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
身在疫区他太敏感了，任何一个咳嗽、发烧都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新冠病毒，那个随时都可能夺人性命的怪物。
特别是抵抗力低的老人，新冠病毒简直就是死神镰刀一般。
张建良哼了一声，“现在到处封村，家里鸡鸭蔬菜也不缺。
我们都没出门半步，哪里能感染病毒？
你不知道这是我的**病啊？你看看我的头发又白了多少？
天天就知道工作，就知道忙，一年到头没在家住过几天。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你但凡还记得一点国家对你的救命之恩，你就去捐点钱给江城，你弄点口罩啊防护服什么的寄过去，帮帮那些勇敢又可怜的白衣天使。”
张建良骂着又咳嗽了几声，咳得张薪火心里难受极了。
不是因为他骂，而是因为他老了。
张薪火道：“爸，我知道了，我已经让公司总部的人在筹集口罩和防护服了，我想很快就能送到江城去。
小孙子还需要您二老多带几天，我忙完就立即回去。”
老人唉声叹气道：“我们张家真是命苦啊，娶个儿媳妇儿天天在医院忙得不分白天黑夜，亲生儿子还没个顾家的时候。”
张薪火的母亲哄睡着了小孙子就走过来夺走手机，把张建良轰到一边去。
母子俩家长里短的聊了几分钟，她分明没提一个“想”字，没说一句抱怨，但张薪火分明从她每句话里都听出了对孩子的牵挂。
等张薪火挂掉视频，徐雕心里五味翻腾，吐出嘴的时候成了一句：“张总，你为什么不让家里知道你现在就在疫区战斗？”
张薪火让所有人回到岗位继续干活，然后才对徐雕说：“所有的荣耀与家人共享，所有的困难我肩独担。”
徐雕听了有些苦涩，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凭一己之力扛起整个家。
对家人来说，他就是整个世界，是依靠。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责任。
张薪火继续道：“来江城一周，我见过太多伟大又平凡的人了。
他们也和我一样瞒着家里冲上战场，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瞒着母亲骑行三百公里的小护士，徒步走回来的外卖小哥，甘愿住车库也不愿踏进家门半步的志愿者……
他们每个人都有家庭、都有父母，但他们都选择默默承受这一切风险和埋怨，而把欢乐和安心留在家里、把健康送给全国人民。”
张薪火又指着他，“徐总你不也是一样么，即使妻子再反对，你也要出来和我一起为医生供饭。
这个问题，其实你心里早就有答案。
你只是想开导一下我而已，心意我领了，谢谢。”
张薪火早就知道徐雕是扛住家里所有压力来的，也知道他想为自己解除心灵困境。
虽然他嘴上说是得到家里支持，天知道他经历过多大的家庭压力，不然他早就和林芳一样供餐了。
这么沉重的事情压抑在心头，的确让他非常难受，说出来以后感觉身体都轻松了很多。
……
正月初六的深夜，天空乌云重重，没有一点星光，也没有一点月光。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场轰轰烈烈的人工转运工作正在黑夜里上演。
三辆大车全部陷入烂泥坑的地方，正好在大鸡村另一头的土公路上，事发周围有五个村镇。
黄奕等人本想穿过这里重回大道，却不曾想被卡在这里出不来。
丁香花通过志愿者联盟与各村沟通之后，确认这五个村镇都没有确诊病例或疑似病例，就发动村镇领导领头召集人手。
凡是有能力的壮劳力全部带上口罩去帮忙转运物资，用人挑肩扛的方式跨越两百米的泥泞路段，将货物送上柏油路打造的二级路路口。
丁香花本来很担心这个计划能发动的人手很有限，却没想到仅仅半个小时过去，五个村镇就汇集了超过两百个壮劳力。
这些民众的觉悟非常高，一听说是运往江城的物资车辆，几乎每家每户都主动站出来要求帮忙。
第三十九章：黑夜里的搬运工
村镇领导执行严格的筛选之后挑选出两百多人，并且全员都做好了事后隔离14天的准备。
有这些人全力帮忙，大概三四个小时就能将所有物资转运到二级路口。
张薪火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比原计划的到达时间要慢几个小时，但总好过卡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强。
在现场想用摩托车、双轮斗车转运是行不通的，那一段路都烂透了，不管什么车一旦陷进那烂泥巴里去都会出不来，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唯有道路两侧长草的地方方便落脚通行，不至于要他们在烂泥坑里淌着走。
但是村民们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道路的两侧太过窄小，全部人都靠那里通行实在太慢，甚至出现了要排队等候的现象。
有力气的村民二话不说直接往泥坑里走，虽然慢了点，也容易摔跤，但至少不用等。
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纷纷效仿，勇敢地踩进烂泥坑里。
两百多号人轰轰烈烈地往返于二级路和泥坑车辆之间，人影在头灯的照耀下被拉得特别长。
二三十斤一捆的莴笋、五六十斤一袋的茄子、七八十斤一麻袋的大白菜，每一份都是沉甸甸的重量。
女人搬莴笋，男人扛茄子和大白菜，明明是吹着冷风的夜，所有人都热得汗水直流，脚踩在烂泥巴里吧唧吧唧作响，溅得满身都是。
村镇领导见这么多人踩进烂泥里，立即让人去找木头板子铺在烂泥上。
手下人大喊：“这大晚上的吗，上哪儿去找那么多板子？那可是一百多米的烂泥地，得要多少板子才够？”
领导咆哮道：“你是猪脑子吗？板子不够不会把我家和村委的门板卸下来用吗？”
手下人听了立即对全部人大吼：“村长说要拆他家和村委的门板铺路，还有谁家的门板给我拆的，就招呼一声。”
他这句话像捅了马蜂窝，应答声连成一片。
“王平家的，都是活动门板，随便你拆。”
“大胜家的，杂物房有一堆预制板，全都扛过来。”
“还有覃东家的。”
“大梅家的。”
领导们看得热泪盈眶。
这些人啊，穷的时候闹得最凶，国家有难需要他们时，还是他们最舍得付出。
板子、房门陆陆续续被搬运过来铺路，路越来越好走。
还剩两车半、还剩两车、还剩一车半、还剩一车……
三大车物资在两百多号人拼尽全力的转运下快速减少，二级路口那边堆着满满当当的几大堆。
所有人都干得精疲力尽，却没有任何人喊累，更没有人主动要求停下来休息。
一个村长大喊：“最后一袋大白菜，谁来？”
“我来！”一个壮硕的身影越众而出，来到车边半蹲扎好马步。
车上的两个人把**袋往他身上一放，他的身体猛然一沉，身旁的两个村民立即扶住他，帮助他站稳身体往二级路赶去。
三辆车上空空如也，村民们顿时欢呼起来。
这一仗，他们已经胜利一半了。
黄奕连忙招呼邱杵升他们上车点火，车身上一下子少了十几二十吨的货物，按理说他们现在要从泥坑里出来可比之前容易多了。
然而路基在他们反复折腾几个小时后实在太滑溜了，车轱辘在里面直打转，即使空了车身他们依旧出不来。
“村民们，搬石头，搬木头，全往车轮子底下塞。就是填也得给他们填出一条路来。”
于是，大半的人全都就近去找石头和木头这些硬质的东西。
剩下的人则将找来的东西用仔仔细细地铺在轮子前后，让车轮子压着它们一步步拔出泥潭。
其他人则把路上的门板撤走，留下没用的板子垫出两条道道给车轮压着过去。
历时大半个小时的折腾，三辆车终于从深陷的泥潭里爬了出来，所有人顾不得精疲力尽，再一次投入到装车工作当中。
凌晨两点，三辆运输车终于进入江城城南高速路口，到达丁香花指定的精良酒店门口，等待接收和转运。
经此一“役”，司机们也全都精疲力竭，再也不想在江城高速路**货了，只想卸完货之后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补充补充精神体力。
黄奕笑着问邱杵升，“兄弟，这和你预计的不太一样啊，看来隔离十四天是没跑的了。
后悔不？怎么跟你家婆娘交代？?”
邱杵升抽出一支烟点上，在吞云吐雾中故作轻松地说：“不就隔离14天嘛，也没多久，反正现在回去也没什么活干，待在家里也得发霉。”
他很刻意地避开老婆这个话题不谈，黄奕也没再提。
身为男人，他既想对国家尽忠又想兼顾对家庭负责，世事哪有那么容易两全其美。
就是不知道他能瞒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他老婆知道后会作何反应。
黄奕他们没等来张薪火和丁香花，却等来了另外一批不知道身份的人。
十个人开着两辆小货车车过来将三辆车团团围住，一问清楚这是支援江城的蔬菜，立即命令所有人动手开始搬运。
黄奕见状立即上前阻挡，“住手，你们是哪里的？凭什么搬运我们的援助物资？”
领头的人一把将黄奕推开，“滚一边去，耽误了物资调度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黄奕爬起来又过去阻拦，“你们给我住手，这批物资属于定向捐赠，你们不是接收方，没权利动这批物资。”
领头的人被黄奕惹恼了，招呼三个手下将黄奕三人拖住，让其他人加快速度搬运。
这可把邱杵升气个半死，他们经历九死一生才把这批货运到。
要是在目的地门口被这批来历不明的人劫走了，他们怎么跟王通兴交代，怎么跟张薪火交代，怎么跟江城医护和人民交代？
他撸起袖子就要跟对方干架，那领头人的眼中冒出嗜血的目光。
“想干架是吧，来啊！我倒是看看你们三个老弱病残怎么干得过我们十个。”
黄奕死死地按住邱杵升不让他动手，万一他要是伤了人坐了牢可就是一生的污点了。
再说他要是被关进去吃半年一年的牢饭，他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当务之急，是通知张薪火和丁香花赶来帮忙处理。
张薪火的电话一打通，黄奕立即大喊：“张总，你快带人来精良大酒店，要出大事了。”
第四十章：究竟是谁
张薪火赶到的时候，抢夺者还在拼命搬运物资，压根没把黄奕等人的阻拦放在眼里。
张薪火过去二话不说拽着领头人的衣领子将他提起来：“让你的人住手！”
但这仍然吓不倒他，那人恶狠狠道：“你算什么玩意儿，也敢阻拦我？”
张薪火道：“我就是这批物资的接收方，专门给医生免费供餐的，你又是谁派来的？”
“老子是华丰大酒店的，我们整个酒店接收了几百个医护人员给他们免费住宿免费吃饭，每天需要大量的食材消耗。
我们柳少说了，让我们来这里领取物资，能拿多少拿多少。”
“你是说柳强丰！”
“废话，在江城除了他还有谁敢自称柳少？”
张薪火听到“柳强丰”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深了，自己还总想着找柳强丰解决私人恩怨，没想到他又跳出来搞事情了。
张薪火松开领头者的衣领子，道：“打电话让你们柳少过来，我要跟他好好算算账。”
领头者呸了一声：“我呸，就凭你也有资格让柳少过来。老子告诉你，识相的赶紧给老子让开，老子没闲工夫跟你扯淡。”
张薪火恨不得能冲上去将这小子狂揍一顿，真是无法无天了，抢夺物资还这么牛哄哄的。
他最终还是忍住脾气站到一边，摸出手机偷偷给辛月打电话，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跟她简单说了一下。
张薪火是想让她想办法沟通一下柳强丰的老爸，恐怕只有他才能降服柳强丰这头混世魔王。
他们现在搬运这两小货车的蔬菜暂时不会对张薪火有多大影响，他担心的是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没法收场。
万一以后只要是自己的物资他们都过来抢夺一点，这会给他造成极大的麻烦。
辛月接到消息之后立即打电话给柳华冬那边，但柳华冬却说柳强丰还在医院隔离治疗，
连他的手机都没收了，而且被他派人严密监控起来了，根本不可能指挥华丰大酒店的人去抢夺物资。
随即他还跟华丰酒店的总经理核对过了，现在华丰大酒店那边的物资储备还算充足。
他们不需要这样去跟张薪火抢东西，也不会用这么恶劣的行径。
柳华冬反馈回来的消息让辛月和张薪火都陷入沉思。
疫情当前，江城的一举一动都被全国上亿双眼睛盯着。
是谁想拉虎皮做大旗，冒用华丰集团和柳强丰的名义跟张薪火作对？
还是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从这些物资中分一杯羹，拉回去倒手转卖赚黑心钱？
辛月让张薪火稳住对方，自己则联系民警马上赶过去处理。
她一再强调千万不能让这帮人给跑了，这很可能涉及一个想发国难财的坏人团伙。
张薪火听到辛月的交代，开始严密盯着这帮人的一举一动。
那领头的看到张薪火锁在一边认怂就更肆无忌惮了，一边抢运物资一边对张薪火他们做出各种侮辱的行为。
黄奕挪到张薪火身边，焦急道：“张总，不能任由他们这样胡作非为下去，要是这一次纵容他们，以后就没人敢再往江城捐物资了。”
张薪火低声对他说：“别慌，已经报警了，马上就来。”
他又附耳在他身旁低语几句，让他发短信安排好邱杵升和李大佛两人做好战斗准备。
随即，张薪火故意稍稍加大音量讲话：“那我有什么办法，就我和你们三个人够他们十个人打吗？
他们就两辆小货车，能装多少？给他们装就是了。”
恰到好处的音量和无奈的表情，成功让3抢东西的人信以为真。
黄奕气急败坏地远离张薪火，大有和他不是一路人的架势。
领头的看到张薪火他们这怂样更开心了，指挥着手下的人使劲搬，尽全力把两辆车全部塞满，直到一颗茄子都塞不下去为止。
两辆车终于再也塞不下东西了，领头的人对张薪火竖起一根中指，潇洒地转身上车。
张薪火一个健步冲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手进去将车钥匙给拔了下来。
这边突生变故也让另外一辆车的司机分神看过来，邱杵升两人伺机而动，也趁着他们愣神的空档将他的车钥匙也拔下夺走。
两人都很默契地手臂用力狂甩，钥匙被他们扔出去十几米远。
现在可是黑灯瞎火的晚上，十几米开外还是齐膝高的花圃草丛，一时半会想找到这两把钥匙是不可能的了。
“狗日的，我杀了你。”
领头人怒吼一声就要冲过来决战，张薪火连忙将邱杵升他们三人护在身后。
黄奕一把推开张薪火，“张总你别逞强，你一个人干不过他们十个，我们给你搭把手，四个人挡住十个人的进攻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一打十他只在电视里见过，再看张薪火并不健硕的身材，怎么可能打得过十个壮汉。
张薪火再一次将黄奕推到身后，“你放心，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领头人火了，这小子不仅扔了车钥匙还敢侮辱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
“冲过去干翻他们?，既然他们不让我们开小货车，那老子就把他们的三辆卡车全部拉走。”
“小子，这可是你逼我的。”
两辆小货车拉不了多少货物，但是把三大车的货物全都拉走，那对张薪火和王通兴、对江城来说都是无法挽回的损失，还会在全国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黄奕快急哭了，警察怎么还不来啊。
就算他们死扛，也撑不住几分钟就会被揍趴下，到时候车钥匙肯定是保不住的。
邱杵升已经跨过张薪火的拦截准备上去跟他们打起来，又被他强行拽了回去。
“都说了不用你们出手，留着点力气开车吧。”
既然支援还没来，张薪火也不想等了，一个人骤然加速扑向对面十人。
虎入狼群，岂能不起波澜。
张薪火右手勾拳直接将其中一人下巴击打脱臼，抬起手臂硬生生挡住对方一记鞭腿后，一脚将对方踹翻。
格挡、肘击、躲闪、侧踢。
张薪火纵使退伍多年，他的身体肌肉记忆还在，加上他常年保持训练，一旦面临战斗就会本能进入战斗状态。
黄奕邱杵升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一个盒饭老板，分明是一个特种兵啊！
第四十一章：我看谁敢保他们
两分钟不到，张薪火将所有人打趴下，他自己也有些喘。
毕竟不是每天都有空做所有训练了，体能难免退化下来。
抢夺物资的人一个个捂着肚子或手臂在地上哀嚎，张薪火下令黄奕他们三个一起将他们围住，一个都别想跑。
领头者还不认输，怒喝着威胁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收拾我们了吗？老子告诉你，你们惹上**烦了，现在想收场也不是你们说了算了。”
张薪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再加上口罩的遮挡，对方更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神情。
不过从张薪火露出的两只眼睛里，领头人看出了他的冰冷和愤怒。
这是一双容不下罪恶的眼睛，所有的不正义行为都是他眼里的砂子，容不得一丝一毫。
张薪火也没再继续攻击他们，他们也只能缩在角落里不敢反抗。
车钥匙已经被抢走丢掉，他们想靠双腿在张薪火手下逃脱那是不可能的。
警车闪着警示灯呼啸而来，三辆车上下来十二个民警，全都穿戴着防护，其中一个还是身穿荧光背心的辛月。
张薪火心里想想还真是对她有很多亏欠，明明是干交警岗位的，自己却总是找他处理各种交警岗以外的事情。
得找个时间找个契机好好谢谢她。
“张大厨，你怎么这么多事情！”辛月一下车就对他当头一棍。
但张薪火却从她责备的话里听出一丝袒护的意思。
她这个熟人责备他总比完全陌生的人责备要好，而且她明白张薪火肯定不会做违法的勾当。
张薪火立即迎上去，解释道：“不是我主动找麻烦，而是总是有人找我麻烦。
这不，川省总部那边的兄弟刚给我发了三车蔬菜过来，这帮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违法犯罪分子就开始抢东西，竟然比我还先到。
我要是再不出手阻拦就被他们搬光了，要是让市二医院和金坛医院的医生饿肚子，我良心难安啊。”
辛月还没来得及讲话，她身旁的男警员问道：“你凭什么证明这些东西是你的？又凭什么证明他们是非法抢夺物资？
警方办案都讲证据，证据呢？”
张薪火剩余的跑到嘴边的话全被噎着吐说不出来了，看他这身皮也是个派出所副所长了，怎么办案这么草率，不分青红皂白先来个下马威？
抢夺物资的领头人一听这话眼睛大亮，以为这是要上头领导安排过来的内应了，立即爬起来冲过去。
“警察同志，你说得太对了，他压根就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东西是他的。
我们就是在搬运我们的物资，他非要说我们抢夺，还将我们全都打伤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查他，最好关他个半年一年的，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枉顾法律权威于不顾。”
这反咬一口的本事简直天下无敌了，黄奕气得跳脚，却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反驳他。
“你怎么能颠倒黑白……”
黄奕刚开口，警察就对他怒喝一声：“闭嘴！”
那副所长吓住黄奕之后，又对那领头者说：“你别怕，要相信法律是公平公正的，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张薪火的脸色很难看，任谁都看得出这个副所长心有偏袒，而且和辛月不是一路人。
那领头人则喜笑颜开，看张薪火的眼神里全都是得意骄纵的样子。
“是是是，我保证配合你们调查，把他们全都绳之以法。”
副所长“嗯”了一声，对他道：“你把你们的驾照、身份证、行驶证，接货证明都给我出示一下。
这是秉公办案，懂吗？
你们要配合我，我才能帮你们。”
领头人还在犹豫的时候，又一辆车呼啸而来，车上下来一个女子。
她走路的速度极快，三两步就走到众人面前。
“我可以证明这些货都是张薪火的。”她指着领头人那帮人，“他们就是非法抢夺，是在破坏全城抗疫。”
副所长的眉头升起一股怒气，这是哪里来的女人，一上来就反驳自己。
副所长一眨眼，立即有两个民警拦住丁香花不许她靠近。
副所长严厉地问：“你又是谁，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把你的证据拿出来。”
丁香花连忙把自己的相关证明材料翻出来交给副所长，但他接过去之后直接交给自己的手下，他压根没看一眼。
这个举动传递给所有人的信息就不一样了。
张薪火和丁香花看懵了，感觉这帮人不像是来主持公道的。
抢夺者的领头人则心花怒放，更加确定这个副所长就是上面派来帮他的。
既然已经确定是自己人那就不需要藏着掖着了，他直接把自己的身份抖了出来。
“我叫蒋守明，是丰华大酒店的，我们领导说这里来了一批菜，让我们运一批回去。”
“你们可以查车主，两辆车都是酒店的公用车。
领导那边还等着我运回去入库，明天赶着卖货呢。
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们跟我领导沟通。我就是跑腿的，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蒋守明想马上走人，突然想起车钥匙已经被张薪火他们扔了，当即指着他的鼻子道：“警官，这小子把我们车钥匙给扔了，你们一定要狠狠罚他。”
副所不为所动，而是拉着他道：“你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我让你走了吗？”
蒋守明一下子没绕过弯来，反问道：“警官，不是你说的吗，不冤枉一个好人。”
“但是我还说了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能证明你不是坏人吗？嗯？”
蒋守明有些慌了，“不是，警官，我不是已经把我的身份都告诉你了吗，你不是领导派来帮我们的吗？”
副所长身边的一个民警训斥道：“放屁，我们所长行得端做得正，嫉恶如仇，怎么可能跟你们领导狼狈为奸。兄弟们，把他们拷起来。”
十个民警一拥而上，将蒋守明在内的十个人全戴上了“银手镯”。
蒋守明大吼：“靠，你们搞错了，快放开我，我身后可是丰华大酒店，你们不想干了是吧？”
副所长不为所动，这样一个刁民还威胁不到他，更何况从穿上这身戎装开始，他就没怕过任何人的威胁。
但他身边的民警可容不得蒋守明这样侮辱自己的领导，两步上前将他一脚踹翻在地，“瞎了你的狗眼，敢公然威胁公职人员，我看你是嫌自己的罪不够大。”
蒋守明的口罩掉了一只耳挂，他狠狠地往地上呸一口，“我呸，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不就是穿了身皮，本质上还不是个贪婪自私的小人。
等我们领导一个电话过去，你们全都得乖乖放我出来，到时候老子还不一定愿意出来呢。”
副所长绷着一张脸，道：“聒噪，把他们给我押到车上去，我看谁敢保他。”
第四十二章：都是戏精
十只聒噪的“苍蝇”被警车关住了叫骂声，酒店门口四周恢复了安静。
张薪火有些懵逼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变化得太快了，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辛月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掌，“拿来！”
张薪火问，“什么拿来？你又没给我……”
他说到一半恍然大悟，这个女警花肯定是问自己要车钥匙。
他将自己拔下来的车钥匙放到她手里，邱杵升见了也连忙将刚才抢夺来的车钥匙一并交上去。
辛月哼了一声，“算你识相。”
张薪火尴尬地问道：“那现在这事怎么个意思？”
辛月习惯性地绷着脸没有回答他，丁香花却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吧张大厨，该是你的一丁点儿都不会少，这都是辛月队长和林所长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忽悠蒋守明放松警惕把背后的人供出来。”
张薪火的脑子一下就通畅了，难怪他们的几次变脸都这么无迹可寻，敢情都是在演戏呢。
不过丁香花这句话却是让辛月和副所长刮目相看，他们先前可没将这个计划告诉过丁香花。
她竟然到场一瞬间就判断出来了，原来她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捣乱，而是配合他们把戏演得更逼真。
这审时度势的能力比张薪火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副所长朝张薪火敬了个礼，自我介绍道“金湖区湖东派出所副所长林东旗，久闻张薪火先生一心为江城鞠躬尽瘁，我代表全体江城人民，感谢张大厨辛苦付出。”
两人互相寒暄几句算是相互认识，又因各自公务在身，林东旗带队匆匆离去。
被扣的小货车直接交给丁香花来安排，等她将这批货分发到各个医院之后再将车辆开到交警队给辛月处理。
反正货物已经被蒋守明他们装好了，正好给他们节约了很多时间。
蒋守明被他们略施小计就抓到证据，想必他背后的丰华大酒店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辛月说：“你这边解决了我也该走了，希望你这些物资能用到实处，也不枉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帮你。”
张薪火立正敬礼，正气凛然地回答她：“请辛月队长放心，张薪火从来不辜负江城百姓。”
现场只剩下张薪火、丁香花和黄奕等五人，张薪火道：“黄兄、许兄、李兄，看来你们只能在江城隔离观察14天了。”
黄奕等人摇摇头说没事，既来之则安之。
张薪火又对丁香花道：“丁队长，他们三人可能要麻烦你帮安排住宿了。你知道的，我在江城没有根基。”
丁香花大方地接受了他这个安排，“我今天过来不就是为了帮你做这些事情的吗？”
人多了她不敢打包票，但是三个人她还是能安排下去的，这么多公益酒店足以给他们落脚之处。
这时候四十多辆小车陆陆续续赶到，他们是丁香花叫来将蔬菜运送到各个定点医院的。
这三车蔬菜除了部分交给张薪火使用之外，其余的大部分由丁香花对接到各个定点医院去。
按照国家免费救治免费供餐的政策要求，医院也要每天为患者提供饭菜，而且出于营养学的考虑，每一餐的配置都相当不差。
正因如此，医院食堂每天也是消耗大量食材的，这批蔬菜正它们所需。
张薪火还为芳华快餐店预留了一份，江城太需要像王芳芳这样的普通餐饮人站出来为冲在一线的医护人员保障吃饭问题了。
他也一直在想着怎么样才能吸引更多的餐饮从业者加入供餐大军里来，免不免费无所谓，关键是得有人做，才能让医护人员在繁重的救治工作中有足够营养支撑。
他知道广大医生护士愿意自己掏钱，即使他们冲在最危险的一线，他们也没想着占国家的便宜，没想着占饭店的便宜。
他们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只要有碗饭吃就行，什么菜无所谓、热不热也无所谓。
可是光凭他一人的努力根本无法满足整个江城数万医护人员的用餐需求。
就算把公司所有人都带过来，他也找不到这么多的店面可以做饭。
发动餐饮从业者进来，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
有些人怕危险，有些人怕亏钱，所以他得做出样子，才能带动他人。
汪东笠、徐雕他们把所有能用的车都开过来拉货，这已经足够他们用上一两周的了。
并不是张薪火傻，三大车蔬菜只要这么丁点儿。
而是因为他现有的冷库冰柜想满足肉类储藏都不容易，哪有那么多低温空间存放蔬菜。
而这当中有些蔬菜又是很容易腐烂变坏的，即使现在冬天也放不了多久，贪多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不等三车蔬菜瓜分完毕，张薪火用自己的宝马x5在后备箱和后座都塞满了蔬菜拉往芳华快餐店。
王芳芳看到张薪火一袋又一袋地往自己店里搬蔬菜，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感动得哭了。
王芳芳带领家人苦苦支撑了这么久，从未有人问过她累不累，从未有人帮过她一丝一毫。
虽然她总是对别人说这是她和家人应该做的，是身为江城市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担当。
可是，谁不需要一点点别人的认可、一点点帮助，一点点关怀呢？
这份认可、帮助、关怀，不来自于江城、不来自荆楚、而来自千里之外逆行江城的第一人——川军汉子张薪火。
她终于相信张薪火不是为了进来演戏、不是为自己打广告树立形象的，他是真正的逆行者。
他不仅为了给医护们吃饱饭而不遗余力，甚至还在力所能地帮助同行。
要知道江城内菜价最贵的时候，一棵白菜都能卖上几十块钱，番茄都能卖十几块一斤，比去年的猪肉还贵。
她们在前期为了保障盒饭不断供，为此付出了巨大的金钱代价，全家人苦不堪言，甚至还有不少人都想看看她们能坚持多久。
他这一袋又一袋的得值多少钱啊，关键这是花钱都未必能抢得到的新鲜货，叶子上的水珠都还没干透呢。
先送大米、后送蔬菜，张薪火从来不问她们需不需要，只管给就是了。
他知道她不可能不需要。
王芳芳甚至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第四十三章：负荆请罪的男人
王芳芳坚定不移地认为，一旦张薪火需要更多力量去为江城抗疫做贡献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响应他的号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张薪火没想到一车蔬菜就将王芳芳的心“俘获”，为日后做大事打下人脉与力量基础。
回到快餐店的时候已过凌晨，给医院送餐的两支队伍还没回来，只剩小半人在继续为明天的饭菜提前准备食材。
张薪火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想着找柳强丰解决那一点本不该存在的恩怨。
可是这家伙还被他老爸困在医院里治疗呢，自己总不能冲进医院去找他。
可是不解决这个家伙，快餐店的铺面、员工的住宿这些问题都会碰到层层阻挠，他想扩大支援的医院数量都不行，更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后招等着自己。
自己找不到他，可他却总遥控他的朋友隔三差五给自己找麻烦。
辛月向柳华冬求证得到的答案虽说不是柳强丰派人干的，但张薪火不信这里面没有他的影子，他的嫌疑还是最大的。
正想着出神的时候，快餐店门外响起敲门声。
“哪位是张薪火老板？我来负荆请罪来了。”
张薪火正想得出神，被这个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就是。”
“负荆请罪”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在背后背着一把荆棘树枝，三两步冲到张薪火面前就要跪下。
这可把张薪火吓了一大跳，都说男人膝下有黄金，这个男人竟然进来就跪。
而且他态度极其坚决，没有一点装腔作势的样子，这一幕实在太突兀--太诡异了。
张薪火一个闪身冲到他面前，用自己的身体卡住不让他跪下去。
如果这个人是作假的，他这一跪毫无意义；
如果这个人是真心的，他这一跪张薪火更受之不起。
张薪火将他扶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他道：“兄弟，我不认识你，你这又负荆请罪又下跪的算怎么回事？”
来者仍旧一副面色坚决的表情，“张总，你大人有大量，求你放过我的丰华大酒店吧，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心思，我也是个受害者啊。”
张薪火从对方的“丰华大酒店”五个字中听出了一些端倪，这恐怕和刚才的事情有关。
“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者在僵持中败下阵来，这才按耐住心中的着急，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叙述了一遍。
他叫李懂懂，是三星级丰华大酒店的老板。
刚才他接到警方传讯，说他派人去劫持了张薪火的救援物资据为己有。
而且因为蒋守明十个人将他咬得死死的，两台小货车又的确是丰华大酒店的所属资产，他还提供不了酒店与蒋守明等人的不相关证明。
于是警方要求他接受调查，同时扣押涉案运输车辆，封停丰华大酒店的一切活动。
偏偏他这个大酒店又是正在对志愿者和医护人员开放的，这些都被蒋守明一五一十说出来证明彼此的关联，警方那边更加无法立即给他解除嫌疑。
但他的酒店运营不能中断，否则那么多的医护和志愿者就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懂懂凑近张熄火的耳朵，小声告诉他一个真相。
“虽然警方没查到柳强丰指使蒋守明的证据，但是蒋守明在柳家发迹之前就和柳强丰是酒肉朋友，这件事在早些年也有不少人知道。
即使现在他真的没受柳强丰的遥控指挥，他也完全有可能主动去为他报仇对付你，这种关系即使柳强丰的老爸也未必知道。
而我则可能完全是遭了无妄之灾，是被他故意用来混淆视听的。”
张薪火恍然大悟，难怪警察到来之前蒋守明一口咬定他就是柳强丰的人。
原来他本就是他的马仔，这一切都是真的。
等到警方来这了之后他又反咬丰华大酒店，这时候人证物证具在，短时间内混淆视听完全没有问题。
当所有人把视线盯在丰华大酒店的时候，柳强丰自然而然就会被弱化掉。
即使警方最后还能调查出什么来，最快也得是几天之后的事了，但丰华大酒店耗不起，否则无法对医护人员和志愿者负责。
而且如果蒋守明拼死要背下黑锅，柳强丰还是还是毫发无损的。
随后，李懂懂用更小的声音哽咽着对张薪火说：“张总，实不相瞒，我还运营着一件非常隐秘的事情，这件事关乎好几个小区居民的生活稳定，我不能被这件事牵扯进去。
想要摆平这件事最快的办法就是你撤诉，只要你不追究，这件事又没造成恶劣影响，很快就会过去。
只有这样，跟我紧密关联的小区才能保持生活稳定，不至于对江城抗疫大局造成巨大动荡。”
李懂懂渐渐变得声泪俱下，“张总，我此次负荆请罪不是为自己求情，我混到如今这地步，被人利用我无话可说。
但请你为几个小区的上万居民想想，求你去和警方说一声吧。”
在张薪火的一再追问下，李懂懂总算交代了他在做社区代购的事情。
因为江城实行全面封城，所有居民都要宅在家里，再也不能随意出门了。
有口罩的社区居民还能时不时去大超市采购生活物资，但是大量没有口罩的居民真的是寸步难行，连小区门都出不去。
丰华大酒店原本就对周边小区开放有小型菜市，现在却成了这些小区的生活命脉，失去了他便不能活。
随着管控政策不断加严，现在只有大型商超继续对市民开放，像他这种小型店却是要关门的。
他们只能改变策略，白天采购和打包，在晚上等城管和巡查下班之后才开始为居民们配送。
特别是这个些小区都是老社区，老龄人占了非常大的比例。
外地打工的子女还没回来，网上团购又不会操作，全都指望着他配送物资过活。
江城的菜价远没有有些新闻媒体报道的那么“平易近人”，私人商贩贩卖的蔬菜再廉价，也没有低于五块钱一斤的品种。
菜薹、西红柿更是超过十块一斤，连冻肉都是六十块起步，这样的菜价特别吓人！
现在江城出现了一个菜价乱象，大概可以分为五种情况。
第四十四章：我相信你
第一种是免费菜，由社区定点团购，由志愿者免费发放。但这些特殊菜一般只会发放给无力采购的老人或困难户群体，现有的资源和力度不可能覆盖全城百姓。
这就是为什么那多人质问他们捐的菜去哪儿了。
数十家定点医院每天的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再加上社区居民救助，最后还有部分投入市场稳定物价。
上面的领导为这些事操碎了心，但对外宣传得太少，?难免遭到许多误解，甚至被别有用心者恶意解读。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人手脚不干净或者只执行的时候没做好，但我们在这里不能细说。
第二种是平价菜，主体是大型超市或大型电商平台，价格好品质好，但普遍都要五十甚至一百份以上团购量才起送，还得有人提前组织团购和收钱。
而且他们送货只到小区门口外面，这对于老社区、老龄人来说根本没有可操作性。即使成团了，也面临分发时人群大量聚集产生的高传染风险。
第三种是昂贵菜，有些街边店会趁着监管巡查人员下班后在夜里配送。
这种菜价就比商超要贵不少，有些黑心的商贩敢把菜薹的价格卖十几块一斤，把普通白菜能卖到**块一斤。
所谓“存在即合理”，这种模式的优点是这些店通常就在社区内部或附近，他们能配送到小区里面，居民下楼就能买。
虽然无数人抱怨菜价高，但却是他们当下最便捷最安全的采购渠道。
特别是无法组织团购的老社区、小社区，这个几乎是他们维持生活的唯一渠道。
那些菜贩子发没发国难财暂且不说，但却是无数个这种小店老板起早贪黑，才撑起了各个社区的生活稳定。
第四种是天价菜，当一个片区既不能组起团购又缺少街店的时候，就有真正发国难财的人切入这个空档市场。
他们会推出五花八门的购买套餐，价格是节前价格的三五倍甚至更高。
他们通过微信小程序、群接龙等方式组小团就能就近配送，厉害的人甚至穿越封锁区送到家门口去。
网上盛传的天价菜也大多是因他们而起。
小心翼翼的人还给你标个有机蔬菜黑土猪什么的，胆子肥的人就敢直接明码标价，反正你不买他的菜也别无选择，要么等死要么只能喝西北风度日。
更可恶的是这种情况下还有骗子出来吃人血馒头，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没网购经验的老人。
他们打着平价、送货上门等优点诱人上钩，收完钱就玩消失，已经有不少老人上当受骗。
李懂懂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肥胖的身躯已经有些气喘。
“我之所以这么着急着要回去，就是要保障这些关联社区的生活物资供应，帮助江城稳定民心。
一旦我被阻挠几天不能继续供应，昂贵菜、天价菜甚至骗子就会迅速渗透进去，这会对社区居民造成巨大伤害。”
张薪火听得目瞪口呆，这大概是他截止目前听到的最详细最准确的菜价消息了。
难怪芳华快餐店给医护供餐定价16块钱一份还没钱挣，这还是她找到了相对便宜的进货渠道，要是按社区昂贵菜甚至天价菜的价格购买，她得赔死。
张薪火道：“这么说李总你是属于第三种人咯？”
李懂懂尴尬地笑笑，“我也只能属于第三种，但我做这个事情不为赚钱。
在张薪火疑惑的眼神中，李懂懂再次开启讲述模式。
“我的酒店和附近社区都是老邻居了，就想为他们做点贡献。
所以我的菜价只比大商超略贵一点点，差价都给员工发工资了。
他们个个都是起早贪黑，一天忙十几个小时，真的是非常辛苦，我不能让他们白忙活。”
他酒店里四十多号员工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才勉强能将三个小区供应上。
“我李懂懂自知不能为民请命，亦无能为国分忧。但我对待这些社区居民自觉问心无愧。
我更知道没有谁是天生就该无偿为他人付出的，我觉得这是给我的员工们的应有的工资待遇。
不能让他们搏命地付出，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一周七天无休，还落得一个饿着肚子的下场。”
张薪火紧追不舍，问道：“恐怕不止这一点吧？”
李懂懂稍稍诧异他为何要追问得如此明白，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每个社区都有二三十户低保或行动不太方便的老人，因为种种原因，组织上照顾不到的，也由我来照顾。
这些老人基本是由我的酒店做好饭菜免费送给他们，每天送一次，一次送三顿，他们稍微加热一下就能吃上。”
张薪火眼神钦佩地看着李懂懂，惊叹道：“李总，您的壮举，我自愧弗如。”
他亲自走过去帮李懂懂取下背上的荆棘条。
江城一疫，也见识了许多恶人，但他看到更多的是善人，是平凡又伟大的人。
该向人民负荆请罪的人有很多，但绝不包含李懂懂在内。
李懂懂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就让张薪火对他彻底放下成见，反问道：“张总，你不怕我是骗你？”
张薪火很淡然地说：“不论一个人怎么遮掩，他的眼睛始终不会骗人。你的眼里装满了真诚、善良、焦虑、急切，唯独没有欺骗。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李懂懂浑身一僵。
“我相信你！”
这是多么金贵的语言，这是多么坚定的信任。
自封城之日起，他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怕被巡查发现，怕被黑心同行欺负，同时还要被一些人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指责他赚黑心钱。
他负重前行，却没人为他正名。
他一心付出，却总有人扎他刀子。
他万万没想到，却是自己要负荆请罪的人最理解他、认同他、相信他。
李懂懂将肥胖的脸仰向天空，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涌出眼眶。
不论他怎么忍，张薪火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身体在抖，他脸上的肥肉也在跟着在抖。
男人有泪不轻弹，想落泪时憋回去。
这就是他的担当，这就是他的坚强。
张薪火安慰道：“这样吧，你先处理好今晚的配送问题，送还是不送你来决定，明天一早我陪你去一趟警局，把这件事处理好。”
第四十五章：楚梦娇的质问
“谢谢，谢谢。我代社区上万父老乡亲谢谢张总深明大义。”
张薪火笑着把他送出门口，又忽然喊道：“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就喊你一声李哥。”
李懂懂刚走，汪东笠他们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眼看时间已晚，又见他们一个个精疲力尽的模样，张薪火就带他们全都回去休息了。
江城的疫情还在日渐严重，这一场后援战绝不是一两天就能打完的，必须尽可能让他们睡好觉。
即使不能睡饱，也得有四五个小时以上。
张薪火刚睡下手机就响了起来，当他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整个人睡意全无，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急中生智，他连忙钻进卫生间坐在马桶上。
电话接通，他用迷迷糊糊的声音在回应对方：“喂，老婆。”
楚梦娇的声音如母狮怒吼一样传过来：“张薪火你死哪儿去了？父母不要了是吗？儿子不要了是吗？
难怪你这么多天不给老娘打电话，原来你是跑出去谈生意了啊。
你可真是敬业！”
说到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听到她这么骂，张薪火却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是为这事生气啊。
只要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来江城了就好。
张薪火辩解道：“老婆，你听我说。”
“好，老娘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为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狡辩，你要是说得老娘不满意，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张薪火做了个深呼吸，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老婆，我们薪火盒饭上百号员工要吃饭、还房贷车贷吧？要是不开工他们哪来的收入？
就算直营店可以暂缓开业，几十位加盟商要业绩回报吧？不开工他们投入进去的钱打水漂了怎么办？
这场疫情让很多餐饮业都坚持不下去，现在正是我扩张的最佳时期。
我现在多扩张，多赚点，就能多做点善事，多扶持几个读不起书的孩子。
你知道的，我这么拼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需要我的人。”
楚梦娇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暴怒了，“张薪火你这个混蛋，我问你为什么对家里的老人小孩不管不顾，你跟我讲什么企业担当、讲什么公司责任？
你连一个小家都顾不好，你有什么资格谈社会担当？”
张薪火被她骂得哑口无言，这妮子肯定是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从父母那里得知自己去谈生意了，才会专程打电话过来训人。
或许前几日太忙，或许是觉得家里有他就足够放心，所以直到今天才打电话回去。
如今她得知自己不在家照顾老小反而跑出去被风险环绕，恐怕以后她不仅要惦记病人，还得没日没夜都惦记家里老小和老公安危。
要是她知道自己也跑来江城援助，天知道她会干出什么疯狂事情来。
但张薪火苦苦忍住要告诉她真相的冲动，她冲在一线已经够操心的了，张薪火实在不忍心再给她添堵。
接下来的时间，张薪火就像个乖宝宝一样听着楚梦娇在电话里训他，愣是一句话都不敢顶嘴。
末了，楚梦娇气呼呼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张薪火被她问懵了，现在疫情还处在上升期，疫情不退他不退，他哪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还要两周吧，现在云省这边也封路……。”
楚梦娇不给他一丁点解释的机会，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一周，一周内我保证回去。
不管是坐飞机还是踩自行车，我都保证回到家。就算回去把我关在牛栏里隔离我也认了。”
楚梦娇自知张薪火既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公司的脊梁，他也有他的难处，也不能逼他太狠。
她眼睛冒出雾气，声音哽咽道：“老公，父母已老，孩子年幼，请你多操点心吧。”
终于安慰好楚梦娇，这个电话也给张薪火敲响了警钟。
他还不知道楚梦娇有没有打电话给李勤薛猛他们求证真假，万一被他们说穿帮了麻烦就大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不顾家那么简单了，那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多少家庭是因为一个谎言而分崩离析的，从古至今，数不胜数。
他得尽快和公司上下结成统一战线，一起“蒙骗”父母和楚梦娇。
他知道这样做很不对，很对不起她，但又非做不可。
凌晨三点，散布在全国各地的人们大多数已经睡去，薪火盒饭的官方抖音号却连发两条视频，且被管理员置顶。
第一条的标题写着“凌晨十二村，为英雄的伙食接力，致敬这些可爱又平凡的人。”
视频上有镜头、有字幕，一打开就让人深陷其中。
凌晨四点，猪圈，王大磊上香求猪神，五头神猪英勇赴死，为一线医护勇敢献祭。
6点15分，宁明村田七夫妇接过猪肉，铭记“这是给医生吃的，必须送达”的使命，若不完成，“提头来见”。
6点48分，西湾村孟芳，开拖拉机的强悍女人，满村爷们援建火神山，平凡尽显英雄气，累弯老腰不言苦。
7点20分，祖良村老兵，三匹老马驮物资，奔袭三千米，晨露粘胡须。他说“若有战、召必回、战必胜”。
8点30分，高速路口，十位少年敬军礼，祖国接班人，少年强则国强。
无数网友被不吵不闹的五头“神猪”感动了，被那句一村传一村的“这是给医生吃的，你一定要送到”的嘱托感动了，被一个个在黑夜里顶着寒风逆行的小人物感动了……
他们的每一个脚步都踩在观众心里，咚咚作响；
他们的每一次嘱托都刻在观众心上，让人心潮澎湃、眼睛泛酸，男儿泪女儿情皆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淌。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些猪肉送给谁煮，送给谁吃，但只因为吃的人是医生和护士，是他们心中最伟大的英雄，他们就义无反顾地参与这场接力运输。
别人不上我上，男人不在家女人上，大人不在家少先队员上。
不论多黑的路，亦不顾多冷的风，更不惧多重的货，他们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送到下一站。
他们成功了，不仅成功地将猪肉安全送达，还将这份执着、信念、感动，送进了亿万网友的心里。
第二个视频的标题则是：“车不能到达的地方，他们用肩膀扛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