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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莫默墨     我就是逆行者txt下载     我就是逆行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一章 血染身再非良人

    孟珺桐想要追寻少年记忆中那个将他带走的神秘人的身份背景,可是关于这一部分,少年衡水的记忆像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一般,根本难以深入探究哪怕是一丝一毫。

    在那些普通人眼中,每个人的意识和记忆都是无法改变的。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

    如果能够经过一些具有针对性的特殊训练,哪怕是再根深蒂固的记忆,只要主人不想让外人知晓,那这东西就会牢牢得蛰伏隐藏在这个人的灵魂最深处,无论外人使用什么办法也没办法得知。

    韶华织梦人有一些手段可以破解这样的记忆,但是那些手段都是被禁用的非常规手段,如果使用是要付出一些不小的代价的,且这么做对于宿主的伤害极大,孟珺桐并没有考虑过使用这些手段。

    梦境之中的场景变化,眨眼间衡水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市井巷弄之中被人欺凌的乞丐少年,摇身一变他成为了一个衣着体面的年轻富贾商人,行走于繁华闹市之中。

    “奶奶,小冰,我回来了。”还是那栋小土屋,衡水推开房门走进了屋子。

    房门刚刚打开,便有一道身影从屋里头窜了出来。

    衡水眼疾手快,展臂一揽便是将一瘦猴儿抱进了屋里。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这次去赵国可有给我带些什么好玩的物件回来。”那个瘦猴儿的正是衡水的幼北,名字叫作衡冰。

    衡水一边抱着衡冰向屋内走去,一边笑着说道:“当然有带啊,哥哥几时忘记过小冰,”说完就从胸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玩具把件塞到了衡冰的手里。

    衡冰好奇得打量着手中的小物件,高兴得合不扰嘴。

    “奶奶,我回来了。”进入堂中,衡水将衡冰放到地上,任由他自己跑去玩耍。衡水则是缓步来到了屋内床榻前屈膝跪下,朝着床榻上的老人家深深得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其实衡水早已经在栎阳城最繁华的地方买下了一套别苑来给自己家的奶奶安享晚年,可是老人家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搬去那大宅中住,死活也不愿意离开这栋小土屋。

    无奈之下,衡水也只得出钱请人加固这栋小土屋。可是土屋毕竟是土屋,又哪里能够挡得住湿寒,一到秋冬,这儿便如同一座冰窑一般。

    “是阿水回来啦,”老人家没有起身,只是将脑袋转向了外头,目光望向了衡水。

    衡水来到床前,轻轻拉起老人家的手:“是啊奶奶,是我,我回来了。”

    虽然知道说了也没有用,可衡水还是不放弃,再一次劝道:“奶奶,您本就有寒疾,还是搬到我给你买的新宅里去住吧,在这儿,您的病情越来越重了。”

    老人家却是倔强得摇了摇头:“不用,这儿挺好。阿水啊,这里是咱们的家,再破它也是咱们的家,若是搬走,你爹回来,上哪儿寻咱们去啊。”

    依旧是那番说辞,每次皆是如此,没有一次例外。

    “阿水,你身上的血腥味儿,比之前次回来时更重了。”老人突然没来由得说了一句,说完沉默片刻又继续道:“比起你爹以前打完仗回来时还要重。阿水,你是不是……”

    “奶奶,”衡水突然握紧了老人的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每次回来看奶奶,衡水都要反复沐浴清洗许多遍,而且都是用花瓣香粉泡水清体,街上便是遇见个姑娘家,身子也未必能有他清香芬芳,可每每跪到老太太的床头前,老太太总是能够嗅出那外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血腥味。

    老人家轻声叹息摇头道:“阿水,你做什么,奶奶可以不问。但是你切记,无论什么时候,到了哪里,切不可忘记自己是个人,而非那山林横行的野兽畜牲。”

    衡水沉默不言,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想作答。

    乡里们只知道衡水近些年做生意发了家,却是没有一人知晓他如今是做的何等营生。

    屋外头传来衡冰欢喜爽朗的笑声:“哥哥,哥哥,快来玩儿呀。”

    “奶奶,我先去陪衡冰玩会儿。”衡水缓缓站起身来,松开了老人家那干瘪褶皱的手掌。

    老人家轻轻叹息,挥手道:“去吧,去吧。”

    她的儿子是军中的伍长,她的丈夫也曾经是秦国的老兵,这沾染了人命的血腥气她怎么可能会认错,便是如今早已经老眼昏花,识物不明,可是这鼻子绝对不会嗅错。

    她知道,她的孙子如今也走上了一条拿人命换银钱的不归路,而且还是一条不足为外人道的旁门,一条诡道歧途。

    自衡水发迹起,她不肯花衡水给她的一个铜子,也不许衡冰去碰衡水的钱。她始终觉得,若是花了那人命钱,会增加衡水身上的业障。

    那是自己的孙儿,她太清楚对方的性子,更明白他走上这条路是为了什么,所以她不劝也不说,只当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屋外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落在了这土屋小院子中。

    不等好奇的衡冰冲向那只白鸽,衡水已经身形敏捷得抢在衡冰的身前,快速抓起了那只白鸽的一对翅膀,又以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迅速解下了鸽腿上的一个竹签筒。

    这是专门用来传信的信鸽,此刻是有人向衡水发来了信件。

    自签筒之中取出件信,读完,然后一口将其吞入腹中,这些动作衡水是做的行云流水,自然之极。

    而此刻衡冰刚好冲到衡水的身旁嚷嚷着要鸽子玩。

    衡水笑着转身将鸽子送到了衡冰的手中,他轻声道:“小冰,哥哥最近还要离开几日,你要乖乖留在家里,照顾好奶奶,知道了吗?”

    刚刚得到一只白鸽的少年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并未能够将哥哥的话听在耳朵里,只是随口答应着,便跑去边上逗鸽子玩去了。

    衡水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屋子,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奶奶,等这一次的任务完成,我便收手,回来同衡冰一起陪伴在您的身边。”

第一百零二章 层层梦境瓦意志

    剧情总是惊人的相似,在那些话本中时常会出现的江湖杀手,往往在其动了收手归隐的念头后都会死于意外或是自己人的暗算之中,杀手衡水自也不是个例外。

    熊熊火海之中,衡水单膝跪地,手中死死得拄着那柄已经卷了刃的战刀。

    看着身边已经死尽的同伴,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也回不去了。

    “都杀干净了嘛,”火海之外传来了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禀报大人,还有一人。不过火海已经将他包围,便是插上翅膀,他也别想活着离开。”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秦都那边传来的消息没错,一次送来这么多秦都精锐刺客,那位的诚意着实不错。”

    男子的话一字不差得落到了衡水的耳中,他心头如遭雷击。

    他们被人出卖了,这是真的!

    接到这次任务的时候,衡水已然是心生警觉。可是做为杀手又哪里有选择拒绝任务的权利,便是组织安排你上刀山下火海,明知前跟是死境,依旧得迈着大步往上走。

    生死关头,衡水的脑中已然只剩下了奶奶和弟弟的音容笑貌。

    他很担心自己离开后,他们要怎么生活下去。

    虽然平日里奶奶和弟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财款,可是在生活上,衡水总是能够补贴周全一家人的开销。

    奶奶卧床,而弟弟还年幼,若是自己就这么死掉了,他们的生活来源岂不是一道断绝了。

    便是面对生活也不曾有多过彷徨的衡水,想到这里却是不经痛苦得嚎叫起来。

    原本以为走上这条道,豁出去了一条性命可以为家人搏一个衣食无忧,可是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孟珺桐看着掌中明魂古灯中熊熊跳动着的梦媒之火,这代表着衡水的梦境情绪已经达到了某种临介值。

    事实上这个梦境完全是孟珺桐虚空构架出来的,她所想要的就是让衡水感受到眼下所走的这条路最后所要面对的冰冷和绝望。

    他的记忆设了锁,旁人根本瞧不见,只有让他自己放弃了那份坚定,动摇了意志,此后才有可能从他这里得到宋义他们想要得到的信息,也只有这样才可能保住少年衡水的性命。

    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衡水,孟珺桐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她缓缓抬起右手轻轻抵在了衡水的额头,与此同时她自己额头之上梦痕印记亮起,一道肉眼微不可察的电弧啪得一声在其指间跳起,传导入衡水的眉心。

    正是梦术第四重幻梦境界的回神闪电术。

    衡水猛得睁开双眼,眼前的熊熊烈火,灼骨之焰已经全部消失了。

    留下的只是他自己满脸的泪水。

    “这……这是……一个梦?”衡水微微抽泣,努力想让自己平复下来。

    孟珺桐轻轻叹息一声:“目前这还只是一个梦,但若是你执意要在此道上走下去,未来的某一日,这便是你所要真切面对的现实。”

    衡水更震惊了,自己做的这个梦,可眼前的这个姑娘,好像也能够知道似的。

    孟珺桐看出了衡水的不可思议继续道:“这个梦境是我为你编织的,你好好想想,若是你真的死在了这旬城之中,你那孤苦的奶奶和年幼的弟弟由谁来照拂,他们此后的生活将会是何等的凄凉。”

    衡水眉头拧紧,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孟珺桐倒是没有去催促他,站起身来走向门口:“衡水,你好好想想,我会帮你多争取一些时间。”

    “你知道我的名字?”衡水初还有些不相信这个女子能够编织梦境,可是现在,她居然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像他们这样做杀手的,便是在组织里,那被唤的也是个外号,无人以实名示人,只有回到家中时,奶奶才会唤自己的名字。

    孟珺桐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推门出了屋子。

    薛定此刻依旧是守在房门口,抱着刀,轻轻倚靠在廊柱边上闭目养神。

    听到房门被推开,薛定睁开了眼睛:“如何?”

    孟珺桐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该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你不必想的太多,这世上的很多事,本也不是咱们能够一手掌握的。”

    孟珺桐倒是没有想把什么事都掌握在手里的想法,她只是觉得眼下的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及她来时所想的那么美妙,起码比起韶华梦城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可是再回头想想,若是世间如韶华梦城一般,那这世间岂不也是仙境了。

    “宋大哥呢?”孟珺桐问了一声,她这次为衡水织梦的时间并不长,差不多前前后后也就一个多时辰而已。

    眼下抓到了秦国的谍探,宋义想来是要开始加强暗探排查了,这是他在这旬城的职责。

    孟珺桐这边刚刚问完,另一边宋义一脸沉郁得就走了过来。

    宋义来到耳机面前问道:“怎么样?他招认了没有?”

    孟珺桐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

    没有等孟珺桐说完,宋义却是摇了摇头:“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

    宋义神色凝重:“城中有人被杀了,是死于秦国的割喉刃,死的是韩家的一个家族长辈。”

    “城中还有秦国的暗探杀手?”薛定疑惑道。

    宋义点了点头:“想来是这样的,现在韩家知道咱们抓了一个秦谍,正带着人朝我们这边来,要我们交出凶手。”

    “是衡水干的?”孟珺桐问。

    宋义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韩家人认定为秦谍所为,根本就不会管你是哪一个秦谍。”

    孟珺桐沉默片刻:“难道就这么将衡水交给他们了?”

    “这倒不会,韩家毕竟没有官身,抓到谍子也无权判杀。只是他不能再留在这里,我们要将他送去旬城死牢。”

    “入了死牢,基本也就出不来了。”薛定望向宋义:“死牢之中,只要韩家随便买通几个死囚,狱工,要弄死个秦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第一百零三章 施妙咒美梦成真

    宋义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明面上身为旬城都尉的宋义掌握着整座旬城的军机大事和独断大权,查是奈何这旬城之中横亘着韩家这么一条地头蛇。

    韩家虽然迁出京都已经有了几代人,可是老一辈的香火却是始终没有断绝,这些年韩家与京都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从来也没有断过。

    而韩家之人无一日不在想着如何从旬城都尉宋义的手中夺回原本属于他们韩家的军权。

    在这里若是韩家重掌兵权,他们无疑将会成为这一片地域的土皇帝。

    来旬城时,宋义的岳父白无忌就曾经告诫过他,与韩家为敌不打紧,但万事须得谨慎,万不能叫韩家抓倒一点的把柄,否则韩家一定会像疯狗一样紧咬不放,直至夺回原本属于他们家族的旬城兵权。

    宋义将秦谍密探羁押在自己的府上,这本不算是件什么了不得的事,尽管这不合规矩,却也无伤大雅,韩家想以此事来做文章,文笔空间着实是不大。

    可是现在,旬城小镇上发生了命案,死去的还是韩家府上一位老人。

    这问题就来了,韩家身在局中,自然有了参与事件的资格。而老人被杀和抓获秦谍密探衡水是发生在同一个时间段内,这样一来关于宋义收容秦国密探一事,那解读的空间可就一下子大了许多。

    是审讯还是庇容,便是得要看观者的立场来定了。

    特别是如今韩家气势汹汹带着家奴打手前来宋义府上要人,若是宋义拒不交出衡水,那么便是旁观之人,也很难觉得宋义公正。

    “薛大哥,不是我不愿意保他,而是眼下实在不能保他。虽然秦赵通商,可是两国嫌隙从未消除。这正常时候也就罢了,可这又闹出了人命,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激起民愤。”宋义认真得给薛定还有孟珺桐解释这其中的原委。

    薛定曾经也是军伍之人,虽然接触这阴诡之事不多,但却能够理解。孟珺桐则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那韩家之人怎么就认定他们族中的亡者便是衡水所杀,如此直接兴师问罪难道不奇怪吗?”

    薛定摇了摇头:“是谁杀的不是关键,城中抓到了秦谍密探,还有此刻密探身处在这旬城都尉府才是韩家人咬住不放的点。”

    宋义点头说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咱们主动将这个秦谍送入死牢。”

    “那第二个选择呢?”这第一个选择肯定不是孟珺桐想要看到的。

    “第二个选择是一会韩家人来了,我们被逼着把他交出去。”薛定帮宋义说出了第二个选择,现在的局面很明显,无论如何,衡水是一定要被收入地牢的。

    这一次韩家人是借了民势而来,宋义身为旬城都尉,好不容易才在旬城建立起些许的威望,他势必不可能去与整个旬城百姓为敌,否则以后定然无法在这旬城立足下去。

    “还有一个办法。”孟珺桐突然眼睛一亮。

    “还有什么办法?”宋义半信半疑,这样的局面难不成还有什么奇招可以施展不成?反正他是没有想到的。

    宋义望向薛定,薛定一样是面露疑惑,显然也不晓得孟珺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孟珺桐轻轻伸手轻轻打了一记响指,这个动作在韶华城时,许多人都纠正过她,告诉她姑娘家打响指是一件颇不文雅的事,可是她却始终也没有改掉。

    “活的他们不放过,那死得总该放过了吧。”孟珺桐笑意玩味得说道。

    “你是说直接杀掉这秦谍密探?”宋义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薛定的神思更敏捷一些,他立刻领会了孟珺桐的意思:“你是说用假死瞒天过海。”

    宋义闻言摇头:“这不可能的,韩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咱们能够想到办法他们一定会有防备,随行一定会带有医官,甚至是尸官仵作,活人再如何装,难道真能够装成死人嘛。”

    气息和脉搏都可以用一些手段将之隐藏掉,可是人的反应却是不可能隐藏,特别是许多反应都是条件反射。

    就比如说一个高深的武者收敛了浑身的所有气机,外表伪装成一个死者,可是如果有人在他身上噗得扎上一刀,这武者也一样是会一跃跳起。

    就算是最最能够忍受疼痛的人,当吃到痛苦时,身上的肌肉也会有明显的收紧现象,这是再如何伪装也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孟珺桐微微一笑:“那是你们对于假死的理解,真正的假死可要比你们说的高明多了。”

    薛定和宋义又是四目对望,这假死难不成还有别的方法。

    孟珺桐转身推开了房门,衡水此刻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梦境之中回过神来,孟珺桐已然是来到了他的身前。

    不等衡水说什么,孟珺桐直接开口道:“衡水,我们一会儿需要你死上几个时辰,请你配合一下。”

    “死上几个时辰?”衡水一脸的错愕,这死还能够如此间歇性的进行嘛,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听人如此形容过呀。

    孟珺桐并没有解释什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吧,你且放心,我们不会害你,如果要害你,一早你便已经死透了。”

    早先完全生死看淡的衡水,在经过刚才孟珺桐为他纺织的那场梦境之后,却是已然开始有些惜命。

    听到孟珺桐这么说,他自然是依言坐下身来:“需要我怎么配合。”

    孟珺桐一笑:“心中默默回忆一段你生命中最温馨,最幸福的时刻。”

    衡水虽然还是不知道孟珺桐要做什么,却也是依言照做。

    想起幼时,跟着奶奶,父亲,弟弟,母亲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的时光,衡水的嘴角下意识得翻起丝丝弧度。

    “大梦三千诀,美梦成真咒!”孟珺桐双手身前结出咒印,轻轻朝着衡水的身上一推,立时一张淡银色,琉璃质感的符箓出现在了衡水的额前,随后逐渐得隐去,消失不见了。

    衡水的身体也是一软,朝着后方仰去,好在薛定及时上前将他扶住。

    “没呼吸了?”薛定伸手探过了衡水的呼吸,还真的是一点呼吸也没有了,像是已经死绝了一般。

第一百零四章 兴师问罪欲逞凶

    “没有呼吸了?”宋义吃惊得转头望向孟珺桐。

    他当然知道孟珺桐不是真的杀掉了衡水,如果要杀掉他,压根就不压根这么麻烦,无论是他还是薛定都不会出手阻拦,这也是最省事,最彻底的方法。

    然而从一开始孟珺桐就是要救衡水的呀,可是刚才孟珺桐仅仅只是轻轻点了一下衡水的额头而已。

    宋义不太敢确定,还是伸手重重得在衡水的胳膊上拧了一记,那力道下得是十分的重,直接在衡水裸露的皮肤处拧出了一道血痕。

    宋义确信,就自己的手劲,哪怕是对方处在昏迷之中也能够直接将之痛醒,至少机体的反应是藏不住的。

    可是衡水依然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躯也是松弛,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是真的死了呀,”宋义又拧了一记,手劲比刚才更重,可是衡水依然没有反应。

    孟珺桐有些不忍心看宋义继续折磨衡水,连忙将他拉住:“别再拧了,他现在感受不到疼痛,不意味着他一会儿醒过来以后感受不到,你给他弄的伤痕累累的,苏醒过来是要受大罪的。”

    孟珺桐知道,如果衡水苏醒,那在沉眠状态下所受的痛苦会一应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孟姑娘,你这用到究竟是什么手段,他真的没有死吗?”

    孟珺桐解释道:“这是沉眠秘术,是可以瞬间将人陷入到沉眠状态之中的一种手段。沉眠中的人,呼吸非常微弱,与在胎儿在母亲腹中的胎息差不多,外人根本察觉不到。另外沉眠状态下的人,感观也都是暂时封闭的,对疼痛不会有任何的反应,其他感觉也是一样。”

    孟珺桐简单得介绍了一下沉眠的情况,见到宋义拿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自己,孟珺桐也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摆了摆手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此事以后有机会再同你们说吧。”

    而这会儿外间又有人来报,说是韩家一众人已经距离宋义家的都尉府只省下不足一条街的距离。

    “咱们就这么把他拖出去?”宋义看着已经陷入沉眠的衡水。

    薛定摇了摇头:“不够逼真。”

    宋义点了点头:“我也觉得缺少了一些刑讯逼供的痕迹。”

    既然此人是秦谍暗探,那么他身上一定是充满着各种的秦国机密,至少也该掌握着此次任务的关联信息。

    可是要从谍子暗探的嘴里橇出点信息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刑讯逼供更是个技术活儿。

    刑上得轻了,那些受过痛苦耐受训练的谍子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可如果刑重了,一不小心给打死了,那一切的情报信息也都全都打了水漂了。

    有的时候刑训谍子,一不小心将之打死,还要被同僚们扣上一个通敌断信的嫌疑,当真是一件非常不好办的事。

    可若是对方谍子暗探也没吃啥苦就招认了,那情报的真实性便耐人琢磨了,总之现在衡水这种情况,全身上下除了被宋义拧伤了几处以外,此刻可是分毫未伤。

    说句难听点,家中与悍妻打上一架,那伤势也要远远比这个重的多。若是要说衡水遭了刑训,就连街头巷尾的那些市井百姓们也不会愿意相信的。

    宋义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着衡水走了过去,孟珺桐连忙上前拦住他:“宋大哥,你要干什么。”

    薛定将孟珺桐拉到一旁:“假死一定要配真伤才行,不然咱们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说完看向宋义:“光有刀伤不行,要有鞭痕,刑训痕迹不能太过粗糙。”

    宋义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算是个酷吏,但是这刑训的流程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这衡水要想活命,今日这皮肉之苦如何也是逃不掉的:“我需要一些时间。”

    薛定拉起孟珺桐朝着都尉府外走去:“交给我们了,你放手动手,记得避免要害,否则真打死了可就笑话了。”

    “放心吧。”宋义拖着衡水朝着内堂走去。

    孟珺桐有些担心衡水,不过想想薛定说的也是有道理。

    那韩家众人可不像是省油的灯,若是他们发现衡水是假死,或者是死的不正常,那么要倒霉的可不仅仅只有衡水一家,就连宋义也会一同遭受牵连。

    “一会儿要帮衡水认定杀死韩家人的罪责。”薛定说道。

    孟珺桐疑惑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薛定的意思。

    衡水认下罪责,他一死,那么韩家便再没有理由往下追究。

    堂堂一方世族,不可能去找一具尸体报仇讨说法,这有损他们家族的身份和气度。

    “可毕竟人不是衡水杀的,那个真正的杀手不是逍遥法外了?”

    薛定看了孟珺桐一眼,有的时候他是真的跟不上孟珺桐的思路。刚刚还在想尽方法来帮助衡水逃出生天,这会儿居然在想如何将真正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这丫头的思维很多时候可真不是一点点的跳跃。

    “不是衡水杀的,不意味着不是衡水的同伴杀的,这些留到之后衡水醒后,你可以亲自去询问他。”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来到了门口,正好此刻看到街头一伙儿气势汹汹得朝着这边走来。

    薛定转身轻轻关上了旬城都尉府衙的大门,默默得站到了石阶前。

    “我们找宋义,叫他出来见我。”一个年纪看上去已经有些大的耄耋老翁拄着一根桃木杖,气势汹汹得冲着薛定喊道。

    薛定神情淡然,冷冷得撇了老头一眼:“我们宋大人正在处理要务,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府衙外等候吧。”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跟我们老太爷这么说话,找死呢吧!”人群中立刻有韩家的年轻人跳了出来,显然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家伙,说话就抽出佩刀冲着薛定指了过来。

    薛定甚至连看都不看那柄距离自己头颅不过两三尺的钢刃,目光依旧落在那个手拿桃木杖的老翁身上,也不言语,只是身上的气息变得凌厉了几分。

    “娘的一条看门狗都这么狂,宋义那小子是真不把咱们韩家放在眼里,好,今日我便宰了这条狗,看你宋义敢拿我韩少虎如何!”说话间那柄钢刀已然举起,眼睛眨也不眨得便狠狠劈斩落下。

第一百零五章 都尉府前两相辩

    那位叫韩少虎显然平日里便是位骄横跋扈的主,一言不合便是要拔刀取人性命,不过在薛定面前拔刀,这家伙自然是找错了对手。

    薛定连头都没有抬,依旧是一言不发,可是所有人的耳朵边响起了嘎嘣一声脆响。

    想象中薛定人头落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而是那位叫韩少虎的韩家人,手中落下的钢刀竟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拦腰给截断了。

    韩少虎脸上残忍的表情还来不及彻底展露,便又中途转折变作了一副目瞪口呆的吃惊模样。

    韩家这一代人就没有离开过旬城,自然以为世上的武人至多也就是如沙场的铁军兵士一般,最多便是招式更花哨些,姿态更飘逸一点,哪里能够想象到这世间还有三尺意气化青锋,断金碎玉须臾间的手段。

    韩少虎愣在当场,若不是身后立刻有人将他拉退了回去,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要往回跑。

    不过薛定依旧是没有出手的,这里是旬城,是宋义的地盘。若是他在这里杀了人,最后为难的还是宋义而已。

    手拄桃木杖的耄耋老翁比起韩少虎当然是见多了市面的,尽管吃惊,但是却并不慌乱:“宗师高手。”

    薛定的这一手段已经不是寻常武人所能够拥有的,他所能够想到的只能是那两个字‘宗师’。

    不过他毕竟是韩家的家主,不可能来个战力无敌的宗师,便就此退去了,若是那般,韩家以后在这旬城也无甚威严了。

    “便是宗师又如何,今日我韩复渠是来讨公道的。我三弟遭秦谍暗探刺杀,莫不是我这个做家主,做哥哥的,连讨公道的资格也没有。”老人义愤填膺,用力地以拐杖戳着地面。

    周围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今日的事情此刻已经在市井里传开了,当然这必然是离不开韩家人暗中的推波助澜,他们要的就是以舆情来逼迫宋义主动交出那个暗探。

    薛定一步不退,但也不上前赶人:“若要讨公道,也需待宋都尉处理完手头之事后,现在,等着!”

    薛定有如一座冰冷的石头雕像,丝毫没有温度,就连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那都是冰冷的。

    这些韩家人哪还有敢上前硬来的,能够那般轻易得截断一柄钢刀,那要折断他们的骨头不也是吹弹之间的事嘛。

    孟珺桐一直在边上静静得看着,她知道,有薛定的威慑力,这帮韩家人必然不敢再冒进,可是要他们退去却也不可能。

    她转头望了一下都尉府衙的大门,也不知道宋义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这事情不能拖太久,迟则生变。

    韩家家主韩复渠在宋义来旬城之前,一直是由他手掌的旬城军务。

    宋义从他手里夺走了军权,这无疑是这位老家主的心中之刺。

    “好……很好,”韩复渠的脸色已经有些涨色,他握紧了手中的桃木杖:“宋都尉在忙,那便等都尉忙完,我等今日便在这里等着便是了。”

    “自便。”薛定说完,转身朝着府衙内走去,孟珺桐也是连忙跟上。

    然而还没有走到府衙,那都尉府的门就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了。

    有两个仆人拖着一个麻布袋从屋里走了出来。

    麻布袋上满是腥红,还没有靠近就叫人嗅到了一股子的血腥气。

    韩复渠双瞳微微内缩,紧紧得盯着那个麻布袋,宋义自府中走了出来,步子迈得轻缓,一边还在拿着一块白布看似不经意得擦着额头,白布上已经染红了大片,看着十分的刺眼。

    “原来是韩老先生亲自来了,”宋义展颜迎上了韩复渠,伸手欲要与他亲切的握上一握。

    韩复渠却是根本就没有伸手去接,反倒是将那不拄杖的右手背负到了身后冷哼道:“宋都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义悻悻然得收回手笑道:“我刚才已经听府上的人说,说是韩老先生的三弟被这秦谍暗探给杀了。”

    韩复渠目光冰冷不作回答。

    宋义长叹一声,作痛心疾首模样:“韩三先生亦是我旬城的老人了,遭逢此祸,当真是叫人扼腕痛惜啊。”

    “宋义,你少在这里给我装腔作势,我问你,那个秦谍暗探在哪里?”韩复渠嘴上这么问着,可是眼睛已经落在了那个染血的麻布袋上。

    宋义挑了挑眼角,转过身指向那麻布袋道:“这不是刚刚听闻噩耗,刑讯之中,一时愤恼,出手太重将他给打死了嘛。”

    “宋义!”韩复渠怒声道:“你可知道私杀暗探是什么罪过,若是在旬城死牢之中也就罢了,这还是在你府上,我是否可以理解,你此举有通敌之嫌,杀人也是为了保证秘密不被外泄。”

    宋义好似一早就知道韩复渠会当众问出这般诛心之语,坦然回应道:“这人虽然死了,可是该问到的东西我宋某不才却也都问到了。”

    韩复渠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宋义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冷声道:“不知道韩老先生此时官拜几品?可是直辖于我旬城都尉府呀!”

    韩复渠一怔,明白了宋义的意思。无论宋义所说的是真是假,这件事,他韩复渠确实没有资格来向他求证,他此次前来所要讨的只是他三弟遭到刺杀一事,这通敌不通敌的,如今他一介平头百姓,也没资格却追究。

    再者便是宋义真的问出了机密,难不成为了证明自己刑讯有成,还要当街说出来不成,那还算是机密嘛。

    望着一眼脸色铁青的韩复渠,宋义心情顿时愉悦了许多,冲着那个仆人招了招手:“军机要密我没法告知于你,不过你三弟,也就是韩三老先生,确实是被这贼子所杀,先前刑讯之时,他已经坦白过了。若是韩老先生不愤的话,不如当街在这儿再来个鞭尸百遍?亦或是带回家慢慢将之凌迟,剁碎了喂狗?”

    孟珺桐心头不由得一紧,她知道宋义这话是在激韩复渠。可如果韩复渠真的同意了,那衡水可不就真的死了嘛。

第一百零六章 施银针丈量生死

    显然韩复渠也没有想到这宋义宋都尉会是一个如此残忍嗜杀之人,这个秦谍暗探落入他的手中才多久一会儿,就已经身死,哪怕是换作京都最严苛的酷吏来此刑讯,也不该如此之快。

    更让韩复渠吃惊的是,就宋义自己所言,那个秦谍暗探已将交待了情报。要知道这些进入别国刺探信息的暗探,哪个不是经历了层层的筛选,经历过最残酷的训练。

    一般的刑罚在他们看来那根本就不算回事儿,他们身体对于痛苦的耐受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甚至有些人天赋异禀,越是虐的,越是兴奋,反倒是可以将那情报咬得死死得,直到被活活折磨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

    总之宋义的手段让韩复渠非常的意外。

    “我要验下尸体。”韩复渠总算脑子还算清楚,现在这人毕竟是套在麻袋之中的,是死是活,到底是不是那个秦国谍子谁也不知道。

    即便知道宋义没有理由骗自己,韩复渠仍旧是谨小慎微,提出要检察的要求,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宋义心中没有鬼,断然是不会拒绝这种要求。

    这一点是宋义,包括孟珺桐他们一早就已经预料到的。

    宋义挥了挥手,示意手下解开麻袋,一个软啪啪的身体从麻袋中被掀了出来。

    “是他嘛,”韩复渠向一旁的人问道,当时他们韩家也有人在城外看到了那个被抓获的秦谍暗探。

    一个还算年轻的男子走上前去,将衡水的身体翻过来,认真仔细得打量了几眼,虽然脸上此刻沾满了血污,但是这五官轮廓还是非常清晰的。

    男子回到韩复渠的身边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韩复渠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说道:“柳师傅,麻烦你了。”

    说话间一个背着老木箱,身着一套素衣的年迈老者排众而出。

    这装束大家一看就知道,是一位仵作验尸官。

    “韩先生客气了。”那位被叫作柳师傅的仵作来到衡水身前,先是上下探究了他的脉搏,心跳和呼吸,这是表征的探查也是断人生死的基础步骤。

    “脉搏,心跳和呼吸都已经断绝,应该已经死去。但是却并不排除有假死的可能。”

    柳老师傅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木箱,从木箱之中取出了一个布包袋。

    他小心翼翼得将布包袋展开,里头是大小粗细不等的上百根银针。

    柳师傅伸出食指在那些银针尾端一一扫过,仔细得挑选着最合适的那一枚。

    最后他的指尖轻轻停在了一根足足有小指粗细的银针上,或者说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银针了,而该将它叫作银锥。

    “此枚名唤‘丈生死’,若是被此针刺贯神池,玉府,百会三穴,而无反应者,便可断定已经死绝。”柳师傅煞有介事得举起那枚锥子一般的银针,向着四方晃了晃,似是在展示给周围的众人看。

    别看老仵作年迈,可这下针的手却是极稳,只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那银针便已经落下,准准得落在了衡水的第一处窍穴神池之上。

    银锥没入神池近半,柳老以食指拇指轻轻捻动银锥,就这一幕,周围旁观者亦是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得倒吸冷气之声。

    就这一下,活人哪儿吃得住,可是衡水却是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浑身的肌肉都没有半点的反应。

    柳老缓缓拔出银锥,取出一个绢帕将针擦净,点头道:“银针刺穴而不醒,想来此人十之**已经死透了。”

    一边的韩复渠手中桃木杖轻轻得晃动,就听他冷冷得说道:“十之**可不行,必须是十成死得死透才可以。”

    宋义在一旁面带讥讽得吃嗤笑道:“韩老先生可还真的是小心谨慎啊,不如就按我说的,你将这尸身带回去剁成肉泥,以祭奠韩三先生,那不更好,保管是十成十得死透。”

    韩复渠嘴角微微抽动:“我韩家自我有韩家的规矩,再者我韩家却也没有咱们宋都尉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啊。”

    宋义干笑:“韩老先生真的是客气了。”

    柳仵作之后又以银针扎了玉府,当然衡水的身体依旧是无甚反应。

    “最后一穴便是百会,”柳仵作擦将了银锥,开始落针。

    针尖瞬间没入百会穴,但是这一次意外发生了,原本如一滩烂泥的衡水一下子浑身绷紧,猛得从地上坐了起来。

    周边围观之人瞬间暴发出了震天的惊呼之声,他们确实是不怕死人,可是这能够自己坐起来的死人可就不同了。

    宋义身体骤然间也是一紧,孟珺桐却是从背后轻轻拉了拉宋义的衣角。

    宋义回头望向孟珺桐,却见她不着痕迹得冲着自己摇了摇头。

    宋义再望向那位姓柳的仵作,果然,老仵作十分的淡然,根本没有被这一幕给惊吓道。

    老仵作拔出了百会穴中的银针,围身冲着周围惊异尖叫得众人挥手道:“不用紧张,此人已经死透了。”

    “柳……柳老师傅!这……这死人怎么会突然坐起来!”有人壮着胆子问道,这也是这会儿,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柳仵作笑着收起自己的那袋子银针:“刚才那一针诱发的是尸跳,是一种人死后依旧会保持的身体反应,若是没有这反应,倒还没办法确定此人是不是真的死去。”

    被拔出银针后,衡水重新倒回到地上,柳仵作又看了衡水一眼,这才转身走回到韩复渠的身边:“韩先生,这人已经死透了,老朽告辞。”

    韩复渠目光沉凝,低眉敛目,半晌才点头道:“辛苦柳师傅了。”

    柳仵作摇头:“无甚辛苦,告辞了。”说罢作揖离开。

    “韩老先生,这皮囊你可还要,不要的话,我这便差人拖去乱葬岗埋了。”宋义的话中讥讽仍在。

    韩复渠不去理会,转身离去。

    倒是那个叫韩少虎的年轻人走到衡水的身旁,重重一脚踢在衡水的身上,离得近的人都能够听到一声骨骼断裂的声响。

    孟珺桐身子一紧,压制住自己要上前阻拦的冲动,她知道,若是此刻上去,必然会叫人起疑。

    宋义却是在一边拍掌叫好:“好!韩少爷龙精虎猛,这对付死人的狠劲更是让人叫绝,霸道,厉害!”

    周边围观之人闻言顿时轰然大笑,韩少虎脸色涨得通红。

    “宋义,你不要得意,只要你还在旬城,本少爷早晚要你跪在我们韩家匾额前,给我们磕头。”

    宋义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那我便静待那一日的到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进退无路陷绝途

    “那小子醒了。”

    旬城郊外一处不知名的小山岗上有一座小茅屋,茅屋的主人已经拿了一笔钱离开了旬城,去投奔自己的远房亲戚去了。

    而买下这间茅草屋子的自然是宋义了,衡水便被安排在了这里。

    为了防止韩家的人不死心,宋义特地将衡水送到了乱葬岗,再用了偷梁换柱的手段将之运离了出来。

    这地方距离乱葬岗不远,平日里本就少有人烟。此刻用来安置衡水正合适。

    宋义给衡水做的那些伤痕看着吓人,但其实并不重,大多数只是伤及皮肉,倒是最后韩少虎的那一脚,硬生生得将衡水的两根胸腔骨给踹断了。

    孟珺桐并没有直接把衡水从梦中唤醒过来,若是此刻醒转过来,衡水要承受的痛苦是非常强烈的,就算是再能吃痛的人,一下子面对如此山崩地裂一般的剧痛,怕是也吃不消。

    来这里前,她让薛定在城中药铺购置了一批药材。

    对于配药,孟珺桐多少也了解一些,在韶华阁修炼的时候,云珠圣女教授过她一些医理药理,这会儿也是派上了用场。

    在薛定为衡水接好断骨,又为其敷上下敷好内伤外伤的一系列药膏后,孟珺桐这才来到衡水身旁准备为其醒梦。

    就见孟珺桐手指连弹,在身前结出了一个狮子印,猛得朝衡水所在的方向一推,立时小屋之中响起了一声震天狮吼。

    原本沉眠之中的衡水骤然睁开双眼,从梦境之中脱离出来。

    孟珺桐本可以使用回神闪电来惊梦,只是考虑到衡水如今的身体状况,加之自己对回神闪电的使用尚还不熟练,所以这才选择了回神狮子吼。

    回神狮子吼只需要达到二重梦术境界就可以施展,韶华梦城修梦道的子弟们都有修行。

    别看这是二重梦术,洛书大祭司曾经说过,若是能够将回神狮子吼修炼到极致,其破梦之力不会弱于回神闪电。而且相比于回神闪电的施术冗长,回神狮子吼的施放几乎是瞬间可以达成,消耗灵力也是不多。

    衡水被回神狮子吼吼醒,骤然睁大的双眼从惊惧,逐渐得转变成了痛苦。

    哪怕是孟珺桐已经在那些外敷的药膏之中加入了止疼的药草,可是这断骨之痛又哪里是这么容易可以被抚平的。

    特别是这种疼痛来的突然,几乎是骤然降临,前一刻他还处于静谧的梦境之下,下一秒,剧痛如排山倒海而来,换作是任何人来此,都不会表现得比衡水更好。

    看着浑身颤抖不止的衡水,孟珺桐在他的身旁缓缓蹲下。

    “你伤的不轻,尽量不要乱动。我为你配置的药剂会在半个时辰后起效,介时你会感觉骨膜麻痒,只要忍过这一阵,你断掉的骨头会快速生长愈合。”

    “断……骨~!”不得不说衡水毕竟是经过密探耐受训练的人,如此剧烈的痛苦,几个呼吸以后已经被他缓过了劲来。

    孟珺桐简单得将韩少虎出手重伤他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韩家人,”衡水的眼中露出了丝丝的怨愤情绪。

    宋义则是在一旁冷淡道:“人家要验你生死,用出些手段也在情理之中。不过那位柳仵作的三针着实是吓了我一跳。”

    衡水脸色铁青,不知道是因为剧痛,还是因为愤怒导致的:“那三针之痛,犹胜断骨,被这三针穿刺,我怕是要废掉半身的功力,真是好毒辣的手段。”

    薛定在来时便已经和孟珺桐说过,柳仵作的三针穿刺了衡水的神池,玉府和百汇,而这三处都是武人精气真气汇聚之所。

    哪怕是衡水沉眠中全身的真气蛰伏静止,但是经过这三针穿刺,必然会导致窍穴溃漏。

    武人修积真气不易,要小有所成那更是难上加难,可是衡水这随随便便被放废掉了过半的修为,但凡是习武之人遇上这般事情,恐怕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可这事儿还真就怪不得那柳仵作,他是验尸断生死,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自己的针是扎在一个活人的身了。

    “武功没了还可以再练,可这人死了可就啥也没了。”宋义上前轻轻拍了拍衡水的肩膀。

    这一拍似是牵动了衡水的伤口,疼得他是一阵龇牙咧嘴。

    宋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是没有忘记正事儿,他转向孟珺桐问道:“孟姑娘,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这小子的命可得是用等值的情报来交换的。”

    孟珺桐点了点头:“我当然记得。”

    说完她便看向了衡水:“先前的那个梦境你应该还记得吧。”

    衡水从疼痛中缓过神来,他有些不可思议得看着孟珺桐:“你知道我做的梦。”

    “不止是知道,那个梦就是我为你亲手编织的。”

    “织梦?”衡水似乎理解不了这种手段。

    孟珺桐认真道:“且不管这个梦是怎么样的,你应该明白,若是你真的死去,那梦境中的事,必然会在现实中实现。”

    此刻回忆起梦境中奶奶还有弟弟的凄凉际遇,衡水的心仍然是一阵阵的抽痛着。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区别,我已经死了,这个消息不出一日,便能够传回秦国,结局是什么样的,根本就没差。”衡水突然皱紧眉头:“甚至结果可能会更惨。”

    衡水是以被识破暗探身份出现在赵国,然后结果又是被刑讯至死,那么对于衡水是否会泄密,那个秦国谍报暗探组织如何去理解可就没人拿得准了。

    若是算作殉职,那么他的幼弟和奶奶多多少少还可以拿到一笔抚恤,可若是算作叛国,单单就是这泄密一条,就够他们一家诛连,他的弟弟和奶奶也会悄无声息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第一百零八章 蛛网隐秘涉剑术

    “此事你不用太过担心,你的幼弟的奶奶暂时应该不会有事。”宋义轻声说道。

    见大家都向自己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宋义解释道:“从你受擒到身死,时间毕竟太短,我相信在这旬城之中,你不会是唯一的一个秦国眼线暗探,这个信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回到你们秦国之中。最重要的还不止于此。”宋义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衡水却是没有表示,孟珺桐先忍不住了:“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宋义笑了笑:“最重要的是韩家这上门的一闹,落在那引起眼线的眼中,杀掉你只是我都尉府为了在旬城立稳脚跟,在向老牌地头蛇示威的一种手段。”

    薛定闻言自然是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于是点头道:“宋义说的没错,这种可能性的确是很大的。”

    衡水眼睛微微有些发亮,他本身是谍子,当然也很清楚,就那短短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再高明的刑讯高手和也不可能从一个资深谍报暗探的口中套出情报,这一点他明白,那么他的那些同僚,组织里的那此层当然也会相信。

    再者他此前在秦都时,一直都自愿接受组织的监控,为了尽可能给家人减少麻烦,他很少回去见奶奶和弟弟,就是回去,也从不留夜,吃上一顿便饭就会回去。

    他的家人完全不知道他在外头的任何情事,只知道他是一个商人。

    杀手们手中的刀金贵,随便出动,那都得动辄上百两金银开道,要用在毫无威胁的身上着实是浪费的紧。

    “所以,你不用顾虑太多。等过段时间风声退去,我们再偷偷派人将你奶奶和弟弟接入赵国便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看你提供出来的情报,值不值得你的这条命,又值不值得我们派人跑上这一趟。”宋义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言语之中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衡水的结局如果,得要看他所提供情报的价值。

    如此功利的话孟珺桐听得是有些不舒服,不过她已经慢慢得有些适应。而且这是一开始她救衡水时,就已经与宋义谈好的。

    见衡水不开口,孟珺桐上前说道:“衡水,那个梦境你看得应该很清楚。虽然梦是我编织,但是你所见到的一切并非是空穴来风,你应该是听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

    谍子暗探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恐怕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那场熊熊的大火,那个肮脏的交易,你真的能够肯定这只会在梦中出现。”

    宋义在一边附和道:“交易肮不肮脏那都不过是手段罢了,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也不过是大局博弈者手中的一枚棋子。失去你,对于棋手而言不过是简单的一手弃子,或者是损子而已。可是你失去的,却是整条性命,还有你的家人。”

    衡水看了宋义一眼淡淡道:“你与我无甚区别。”

    宋义笑而不语,不置可否。曾几何时他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位潇洒游侠,却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卷入这座逐鹿战场之中。

    衡水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孟珺桐的身上:“让他们离开吧,我只愿意同你讲。”

    宋义倒是洒然,只要是能够得到情报,跟谁讲都是一样,最后这些话都会落在他的耳朵里。

    “薛大哥,咱们出去等吧,”说完宋义率先转身离去。

    薛定看了孟珺桐一眼,他倒是如何担心,就现在衡水的身体状态也是对孟珺桐没什么威胁,再者孟珺桐本身的武道境界也是不低,他完全能够放心。

    薛定走了出去,为两人带上了房门。

    孟珺桐有些好奇,她隐隐得觉得衡水之后要说的话会和她有关。

    “好了,他们都出去了,有什么你就说吧。”孟珺桐道。

    衡水闭了会儿眼睛,孟珺桐没有催促,几息过后他似乎是恢复了不少精神,睁开双眸看着孟珺桐道:“如果我说,这一次的谍情任务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是否相信?”

    孟珺桐一怔,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不解道:“为我而来?”

    衡水吃力得点了点头:“就是为你而来。”

    “这怎么可能,除了阳关城,我根本没有去过秦国任何一个地方,你身处京都,怎么会接到这种任务。难道说我在阳关城闹得太过火了?”孟珺桐心中腹诽,可是除了在太守府的那一战,自己几乎没有在阳关城露过脸才对呀。

    “秦国之内,没有任何地方是我们蛛网所监视不到的。”说这话时,衡水的语气明显带着几分自傲。

    “蛛网?蛛网是什么?”孟珺桐当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衡水嘴角微微抽搐,不过还是简单得解释道:“蛛网是我秦国最早建立起来的暗影谍报组织,与楚国的龙影禁军,魏国的捕蝶营一样,都是隐藏于王国最深处的无形组织。”

    “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孟珺桐很想说,我其实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除了薛定,宋义他们几人,算上当初救回她的汤婆婆,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与几人建立联系,怎么就会被秦国的蛛网盯上呢。

    “因为你用出了那个剑术,”衡水的眸子突然一缩,无比认真得说道。

    “剑术?”

    衡水点了点头:“在阳关城太守府的那一战,关注到那一场大战的人可不仅仅就是你们几人,潜藏在暗处的蛛网眼睛,比你们想象的要多的多。而这件事第二日拂晓便已经传入帝都栎阳城。”

    “你们识得我的剑术?”孟珺桐颇为吃惊,不过更多的却是惊喜,这套剑术可以说是她娘唯一给她留下的东西了,来到人间寻找母亲,孟珺桐本就毫无头绪,眼下倒是有人先认出了她的剑术来。

    衡水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起来:“这可不单单只是剑术那么简单,这背后的隐密牵扯极大。而我接到的命令是以赤色卷轴的方式发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这意味着这份卷轴是由王上亲自签发的。”

第一百零九章 寻蛛丝踪迹再断

    秦王居然亲自发布了对自己的探查命令,而原因是因为自己施展出了曾经母亲留下的那门剑术。

    孟珺桐有些愕然,母亲当年空间在人间做过些什么。

    来到人间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辗转也不过就是几座城市,可这已经不是孟珺桐第一次发现母亲留下的足迹了。

    当初在阳关城时,那位刘季记忆深处曾经以一已之力独战阳关城诸多高手的女子剑修使用的也是自己母亲的剑术。

    孟珺桐本想借着那条线索追查,可是毕竟时间过去了好几年,那位女子也早已经不在人世,至于刘季从此之后便沉沦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败类,帮着阳关城主府的那位恶魔少城主胡作非为。

    阳关城的线索就此结束,原本孟珺桐想着去往北山矿场。

    毕竟离开韶华城前,那是孟珺桐唯一真切接触过的地方。

    当然是从杨承武的记忆之中所读到的,而一切也都是在杨承武的梦境之中重现的。

    杨承武的身上留有韶华游世人芙蓉的痕迹,而这个世上,只要与韶华带有一丁点痕迹的东西,那都有可能会成为孟珺桐寻找母亲的契机。

    既然眼下没有眉目,那便往北山矿场而去。就算没有所获,可孟珺桐毕竟是受了芙蓉四方功德的大恩惠,前去祭奠一下芙蓉的亡夫,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母亲在人世间留下的痕迹显然比孟珺桐想的要多,这才刚刚离开秦国进入了赵国的边境,就又有相关的人出现了。

    孟珺桐紧张得看着衡水:“你说的那份赤色卷轴上面写着什么?提到什么特殊的人物没有,除我以外的。”孟珺桐无比得希望衡水能给自己一个想的答案。

    可是结果注定是要让她失望的,衡水摇了摇头:“赤色卷轴上只写了一行字,大致意思就是让我盯住你的行踪,实时将你的信息回传入栎阳王都。不过王上提到,可以用秦国最要紧的暗线将你的信息传回。说实话,一开始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要如此做。为了经营那条暗线,我们不知道要死掉多少暗探,为了减少旁人的怀疑,甚至每年都要故意派出一些死士暗探,佯装任务失败,将一些假的暗线通道暴露给别人,这个代价是无比巨大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真正的暗线一般都是不轻易激活的。每次传送的信息也都是真正紧要相关的大事密事。

    而为了盯你一人便启用暗线,别说是我,就连是引我入行的几位老师傅也是前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不是此命令是以赤色卷轴发布,我们甚至要以为是别国的暗探在故意诱骗我们展露真正的暗线。”

    衡水一口气几乎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但实际上他知道的事并不多。

    那卷赤色卷轴虽然最后确实是落到了他的手上,可是有关实际性的东西,他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一些。

    盯住一个人,然后不声不响得将其信息传回王都。

    一般的暗探要是接到这样的任务,怕是要乐开了花。

    这种既没有安全顾虑,又无比轻松的差使,谁不抢着做。

    “就只是盯着我,其余的就什么也没有了。”孟珺桐犹不甘心得继续追问道。

    衡水一脸的苦色,做为一个暗探,他这已经是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算是将那职业道德丢去了九宵云外,可眼前这正主却是那般的犹不知足。

    “到我这儿的命令只有这一条,只不过既然是赤色卷轴,那命令极有可能并不止一条。只不过是下发到我这里就剩下了一条。”衡水补充了一下,毕竟孟珺桐不清楚谍情这个行业是怎么一回事。

    孟珺桐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在你上头还有其他人,手里也握着与我相关的任务。”

    衡水点了点头:“理论上应该是这样的,只是事上情况比你想的会复杂一些。”

    “哪里复杂?”

    衡水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我死了,并不会影响任务的进行。因为任务发布具有一定的并行性,呃,怎么跟你解释呢。”

    “不用解释了,这个我明白,就是会有好多个人拿到同样的任务。”孟珺桐机敏,这样的事儿,自是一点就透了。

    衡水则是继续说第二点:“第二点就是,对于这个任务中的其他人,我根本就不知晓,所以我的死去,对任务而言没有任何的影响。”

    孟珺桐有些气恼:“我管你任务有没有影响,我想知道,我要怎么才能够知道其他那些赤色卷轴上的信息。”

    衡水无比坚定得摇头道:“我不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一但其他机要人员信息泄漏,首要被怀疑的目标肯定是被生擒过的我。按照规矩,无论是否是我泄密,我的家人,难逃一死。我这么做不仅是害了同僚,更是祸害家人,这种事,就算你现在要取走我性命,我也不会做。”衡水语气坚定,目光那就更坚定了。

    线索到这儿仿佛又断了,孟珺桐心中有些无奈,不过这情况本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茫茫人间,要寻找到娘亲,哪有那么容易。眼下至少也算是浮现出丁点的眉目,这已然可以算作是上天垂怜了。

    “我不会逼你的,既然你已经将此行的目的说清楚了,我也会遵循我之前的诺言,放你离开,保你自由。至于你此后要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孟珺桐站起身来,朝外屋外走去。

    衡水想要站起,可是刚一动作伤牵动了身上的伤势,疼得他不经轻轻呻吟出声来,不过他仍旧忍着剧痛说道:“你放过我了,可是外头那个宋义呢,他毕竟旬城的都尉。眼下摆着一个可以启获秦国蛛网暗线的机会,难道他会就这样白白得浪费。你知道那是何等泼天的功劳嘛,如果真的能够起底蛛网的一线暗线,在赵国之内,他宋义就算是受封一个一品军候,也无人敢多说半句。”

第一百一十章 尘埃落定不相逼

    对于衡水的话,孟珺桐虽不敢全部当真,但是在大致情况上,他应该是没有欺骗自己。

    孟珺桐已然是在衡水的面前展露过了可以织梦读梦的能力,如果是谎言,在对方拥有如此神秘能力的情况下,必然会被发现。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孟珺桐不直接读取他的所有记忆,或许是和自己一直以来接受过的训练有关系吧,但是他却深切得知道,孟珺桐的这种能力,对于辨别真假谎言绝对是有奇效的。

    那卷赤色卷轴和孟珺桐有关这是必然的,卷轴中的任务是要衡水盯住孟珺桐也不会有错,不过要说衡水没有了隐瞒,这一点就算是不谙世事的孟珺桐也不会相信。

    孟珺桐没有回头,衡水说的没有错。

    对宋义而言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特别是孟珺桐已经知道衡水是秦国最隐秘的蛛网组织的一员,哪怕只是外围的一员,但这对了解秦国的谍报机制却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跨越。

    六国之中谁人不知道秦国的蛛网谍报是天下第一,就连楚国以杀力最盛著称的龙影禁军,在蛛网的面前也要稍显稚嫩三分。

    如果能够从衡水做为一个突破点,破解蛛网一个点,乃至一整条暗线,这个军功简直称得上是逆天。

    就如衡水所说,用蛛网的一条暗线,换上一件一品军候的武候补服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衡水沉默片刻继续道:“我不奢望你能够多帮我一把,毕竟保下我这条命,姑娘已经尽了仁义。但是我希望在我死后,姑娘能够设法让那位宋都尉履行他的诺言,待事件平息之后,去往栋阳城,接出我的奶奶的弟弟。”

    孟珺桐有些诧异,转过头来:“你要赴死?”

    衡水脸上挂着笑,可面色却是灰暗:“我不死,我的家人如何活?”

    “那我岂不是白救你了,”孟珺桐微微皱起眉头,此刻心头的这种感觉有些糟糕。

    “不白救,”衡水摇了摇头:“至少没有让我落入韩家人的手里。”

    “哦?有什么不同?”

    衡水只是笑而不语,半晌后他继续对孟珺桐说道:“我想走的安静一些,死后随便寻个地方丢了就是,一副皮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此话刚说完,孟珺桐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匕首出鞘声。

    孟珺桐没有想到衡水会如此决绝,说要赴死,便毅然决然得对自己下手。

    好在孟珺桐身手够快,加之衡水身上有伤,动作迟缓了些,就在他手中刀尖即将刺入他的身体的那一刻,孟珺桐已然是一掌拍飞了衡水手中的匕首。

    衡水抬头望向孟珺桐:“姑娘反悔了?”

    孟珺桐有些生气:“反悔个你大头鬼,我看你年纪也不大,如何能够这般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衡水不言语,先前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现在实在没什么再要说的了。

    “先前本就没有多要求你什么,我对那个蛛网没什么兴趣,只不过想知道你们对我如此大费周章究竟为了什么,我并不着急寻求答案,这一次是你,下一次一定还会有别人找上我。至于宋义那边,我会想办法。”孟珺桐说完觉得自己快被自己气笑了,怎么看着,自己好像比之衡水还要更加在乎他的性命似的。

    “我告诉你,本姑娘难得救回人,你这一转身就自尽,岂不是很不给面子。”

    衡水微微皱眉,显然是在揣测着孟珺桐的想法。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孟珺桐觉得自己再和这家伙呆在一起,怕是自己都会忍不住出手狠狠揍他一顿。

    也不知道如此榆木之人是怎么当上需要凭借机敏诡诈来吃饭的谍子暗探的。

    孟珺桐推门而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薛定拉着宋义站在了几十步外的一棵歪脖子树下,从这个距离上来看,哪怕是有宗武的武境,也不可能轻易得听到孟珺桐和衡水的谈话。

    “怎么样?那小子都交待什么了。”宋义迫切得想要知道,出于本能的敏锐,他已经隐隐嗅到衡水的身上是有秘密的。

    孟珺桐随口道:“浑水摸鱼而已,单纯的渗透,其他的没什么。”

    孟珺桐说得含糊其辞,宋义全然不肯相信。

    阳关城内乱引起的小股流民北奔这确实是会有的事,而且在流民之中夹杂几个暗探这也是常理之内的套路,但是宋义却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衡水来旬城的目的,不需要任何的佐证,宋义就是坚信这一点。

    可是再看孟珺桐呢,这姑娘说话如蜻蜓点水一带而过。

    就算是他问,想来孟珺桐也不会愿意多说。

    虽然才只是相处了几日,但是对于孟珺桐的性子,宋义多少还是已经了解了一些的。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也不问了。”宋义倒是比孟珺桐想的要好对付的多,或者说孟珺桐没有想到宋义会这么快得就放弃掉。

    孟珺桐看向了薛定,薛定则是朝着她微微一笑。

    孟珺桐恍然,想来是刚才自己在屋中同衡水说话之际,薛定也是和宋义讲了一些什么,宋义会这么轻易得放过衡水,这和薛定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

    “那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是在旬城再留几日,还是继续北上。”宋义随口问道。

    孟珺桐回头看了一眼小屋,宋义笑道:“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珺桐你是不是对那个小暗探太上心了。”

    孟珺桐摇了摇头,对于暗探本身,她也就是冲着能救一命是一命的态度,来自韶华的人,都要比人世间的凡人更加看重生命。

    只是真正让孟珺桐有羁绊的,还是衡水透露出来那点滴丝毫与母亲相关的信息,这才是她来到人间的初衷。

    “放心吧,我宋义说了不会为难他,自然是不会对他如何。他可以继续在这里住下,直到他的伤势全愈。包括先前答应他的,设法从栎阳接出他的弟弟和奶奶,我也会想办法去做,只是成与不成,我可不敢保证,那栋阳城毕竟是秦国的王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别离旬城再上路

    终于还是到了别离的时刻,宋义亲自送出薛定,孟珺桐走出了近十里地方才停下车马。

    “薛大哥,近几年,我应该都会扎足于这座旬城,你若是遇到些什么麻烦,用得着我帮忙的,尽管可以来找我。”宋义拍着薛定的肩膀认真得说道。

    此前即使是分隔多年,可这二人的兄弟情谊却是丝毫未减。

    薛定笑着点头,却也不忘嘱咐:“旬城虽小,可是这龙潭虎溪,鱼龙亦是混杂。你才刚来不久,切记遇事自己多加小心,多留一个心眼。”说到这儿,薛定不由愣了愣,想起了先前宋义应对韩家之事时,得心应手的模样。

    现在的宋义早已经不是当年提着一杆枪就嚷嚷着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毛头小子了,这些年的江湖游历,朝堂成长,宋义的变化大的惊人。这小小旬城即便是水不浅,也难困住这条走江之龙。

    宋义与薛定紧紧拥抱,拍了拍薛定的后背:“放心吧薛大哥,我会小心的。”

    说完又转头看向孟珺桐,对孟珺桐宋义还是十分好奇的,那神秘的入梦术,能够抬手为人织梦的能力,还有那沉眠法门,这都是宋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只可惜这一次接触的时间太短,否则宋义定然是要设法让孟珺桐教自己一两手绝技,以供日后使用。

    “珺桐,先前你说的,你为寻找你母亲而来。我所知虽然不多,但也是希望你后边能够顺顺利利。这旬城僻远,若是有机会,我请你去赵国的寒丹城去逛逛。”

    孟珺桐俏笑嫣然:“那我就先谢过宋大哥了,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宋义给孟珺桐和薛定都配了一匹老马,倒不是宋义小气,不肯给两人配精壮的快马,而是这两人此行往后,还有许多路要走,那些快马虽然跑得快,可是耐力却远不及这些老马。

    从旬城往北山矿场去近条路薛定来时已经走过一次,再次返行,却也轻车熟路,一路上带着孟珺桐不疾不徐的前行着。

    又走出了整整十多里地,孟珺桐回过身望向了旬城的方向。

    “怎么?还有心事?”薛定勒住马的疆绳,开口问道。

    孟珺桐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愧疚。”

    “愧疚?”薛定微微皱眉,觉得孟珺桐这话中肯定有隐情。

    孟珺桐轻轻抿动嘴唇:“衡水其实最后还告诉我一件事,但是我却不能告诉宋大哥,若是宋大哥日后在此一上吃了大亏,那我怕是会于心不安。”

    “是何事?”

    孟珺桐摇了摇头:“我答应过衡水,不能说。此事关系到衡水一家老幼的性命,若是泄漏,我将直接害死两条人命。”

    孟珺桐这么一说,薛定倒是也不再追问:“宋义你不用担心,现在的宋义,论胆识,计谋,心智,武力,都已经足矣独当一面。再者就如他先前所说,他的背后还有他的岳父白无忌顶在赵都寒丹城,若是有谁要对他出手,必须要先掂量一下这里头的份量。”

    人间的事,孟珺桐终究还不是很懂。

    倒是薛定又开口道:“珺桐,先前那个衡水是冲着你来的,对吧。”

    孟珺桐一愣,她与衡水的谈话可是一点也没有告诉宋义和薛定,薛定是如何猜到的。

    似乎是看出了孟珺桐的诧异,薛定继续道:“而且那个衡水不是一般的暗探谍子,他是蛛网组织的人。”

    孟珺桐更加震惊了,她直勾勾得望着薛定:“薛大哥,你听到我们谈话了?”

    薛定摇了摇头,就算是身为武道小宗师的他,也不可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有一道墙来听到孟珺桐和衡水的密语。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太过吃惊。”薛定停住马,索性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牵着马走在孟珺桐的身旁:“衡水的假死,只是瞒过了旬城的百姓而已,无论是韩家,还是蛛网,都知道衡水没有死。”

    孟珺桐猛得拉扯马的疆绳,一脸匪夷所思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衡水被那位柳老仵作当众验了尸,而且韩家之后也没有发难,难道这样都没有射过蛛网的眼睛。

    “你可别小看蛛网,那可是号称六国之内的第一情报系统。”薛定继续道:“就在你们会谈之间,就有不下去六股高手的气息潜伏靠近咱们所在的茅屋。如果不是我故意施放宗师武境的气势将他们慑退,恐怕这会儿衡水已经真的死了。”

    “那咱们一离开,衡水岂不就必死无疑了。”孟珺桐张大着嘴巴。

    薛定摇了摇头:“你能保他一时,却保不了他一世。你保得住他,却保不住对他更重要的家人。对衡水而言,这都是命,你改不了。”

    孟珺桐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若是一开始就改不了,那自己在做的又是什么。

    薛定没有去催促孟珺桐,不过他很快又说道:“衡水也未必就是非死之局,蛛网里头的布局者眼光极是长远,或许衡水的这些际遇,反倒会成为其手中一个长远的诱饵,或是一枚新的棋子。这些年,出自蛛网的双面,甚至是多面间谍比比皆是,只要衡水身上还有价值,他便不会那样随随便便,无声无息得死掉。”

    “珺桐,这乱世便是这样。”

    从千年前大周瓦解,分化诸国开始,战乱就几乎没有被平息过。

    不是没有经天纬地的大才圣贤想要终结乱世,可最后终究是敌不过人心人性。

    “蛛网既然盯上了你,那绝不会轻易松手的。”说到这儿,薛定的目光突然凌冽,转头扫视向一个方向:“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孟珺桐一凛,也是顺着薛定的方向望去,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薛大哥?”

    “走,上马。”薛定不紧不慢将孟珺桐扶到马上,随即自己也翻上马背,突然他提高声音说道:“再过十里,若是我发现你们还在,那便自己挑好埋骨之地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落霞郡歇脚住店

    离开旬城再往北行便算是赵国内郡城镇了。

    相比起旬城的军镇风貌,诸城郡自然是多出了不少的人气。

    孟珺桐和薛定的脚程都算是比较快的,所以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进入了下一座郡城。

    此城名为落霞郡,上一次经过落霞郡时,薛定曾经在这里遇到过一些事,所以在入城之时,薛定对随身携带的霸胜刀缠上了布条,自己也是简单的易改了一下容貌。

    倒不是说薛定怕事,只是此地之事于他而言是一场不必要的麻烦,且不便以武力来解决。加上现在身边还跟了孟珺桐,那就更加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行走在街道了,薛定没有让孟珺桐选择最靠近城门的那处飞星客栈。

    这座飞星客栈所处市口极好,生意亦是兴隆非常。

    孟珺桐想在此处落脚,便是觉得能够在这儿多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这也是一路上薛定教授给他的,从不相干的人口中收取分析情报的方法。

    孟珺桐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落霞郡,薛定就变得怪怪的。

    好像时时刻刻都在回避着什么,如果不是要尊重一下薛定,孟珺桐真的很想读一读薛定在这座落霞城的记忆。

    当然了,像薛定这样的武道小宗师,他的记忆可不是想读就能够读到的。

    绕过了飞星客栈,薛定在郡城最偏僻的一处角落寻到了一家不起眼的破败酒楼。

    这种地方生冷偏僻,真不知道经营这家酒楼的老板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最需要热闹人气的酒楼开到这种鬼地方来。

    果然,走进酒楼之中,本不算大的酒楼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

    没有客人也就不说啥了,关键是这里连店小二都没有。

    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头儿,倚靠在一张破败的小藤椅上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蒲扇。

    这季节摇蒲扇,孟珺桐看着都要打个冷战,这可是在北方啊,都已经快要入冬了,这位老人家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薛定轻轻敲响前台的木制长柜轻声道:“老板,要两间上房。”

    老人家停下手中摇晃的扇子,微微眯缝着眼,瞧了薛定和孟珺桐一眼,随即似是没了兴趣一般,继续躺靠下来,有气无力得说道:“我们这儿没有上房,只有破茅草屋几间,若是客官觉得这屋舍简陋居住不惯,不如去城门口那飞星客栈寻寻看。”

    孟珺桐有些好奇,这做生意的,哪有把自己家客人往门外赶的道理,当下开口道:“老先生,我们这便是刚从飞星客栈那边过来,那儿没有空房啦。”

    “小姑娘,年轻轻轻扯谎可不好。”老人家扭过头去:“我是落霞郡人,难道还不知道这个时节,少有外来客旅的道理。那飞星客栈不多说,屋宅前后院加起来,怕是有个三四十间。便是开春通商开市时,也吃得住客人。何时会有过屋宅不够的说法。”

    孟珺桐有些脸红,来时只是觉得那飞星客栈人来人往,便自以为是得想着那里应该是处顶热闹的地方,没有空房也属正常,确是没有想到老人家所说的这一个点。

    那客栈可以住店,亦是可以喝酒吃饭的,着实算是想疏漏了。

    孟珺桐有些歉意得看向薛定,薛定却是不动声色得摇了摇头,表示不关孟珺桐的事,薛定开口说道:“别的就不劳先生费心了,我给你银钱,你将房舍的钥匙交给我就行。”说话间将一枚小小的银锭摆上了案台。

    这根银锭的价值可是远远超过在这里开上一个房间的价值了。

    老人看了一眼落在了木案上的银锭,嘴角这才露出了些许的笑意。

    估摸着原本是觉得这两个外乡人是住不起外头的飞星客栈这才寻到了他们这间破布的小酒楼。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既然有利可图,那还说什么。

    老人家丢掉了蒲扇,从身前的案桌上抄起了一串钥匙:“两位客官,跟我过来吧。”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在前头领路,带着薛定和孟珺桐往里边走去。

    不过老人有一点说的没有错,这个酒楼内确实没有什么上房。

    后院的那些屋子都十分的简陋,甚至有几间已经是连门穿都破败了,看得出来是许久都没有得到修缮了。

    孟珺桐已然不是那种娇气的小姑娘,随便得挑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完整结实屋子就住了进去。

    薛定与她彼邻而居。

    老头儿手里拿着薛定给的银锭,脸上稍稍带有一丝谄媚的说道:“这位先生,我们小店盘子小,你这银子,我们怕是找不开呀。”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便是在催促薛定消费嘛。

    那银锭充其量也就是半两的模样,如果一家小店连这半两银子都找不开,那也不用开什么店了。

    薛定知晓江湖规矩,摆了摆手道:“不用你找,我们就在此住一宿,你去给我们准备一些像样的餐食便好了。”

    老头儿一拍大腿,虽然只是半两银子,可这宰人的感觉却果及好:“客官你们放心,小老儿一定去买来我们落霞郡最好的吃食,你们等着啊。”说着已经是转身小跑着离开了后院,去给薛定和孟珺桐准备晚餐去了。

    “薛大哥,你这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些吧。”孟珺桐轻轻耸肩:“我觉得咱们还没有到北山矿场,这包袱里的银钱就要被花个七七八八了。”

    薛定微微一笑:“放心,当年打铁时也曾攒下过不少积蓄,当初怕薛樱那丫头胡乱花销,又想着能够为她攒一份厚实的嫁妆,一直以来都不曾将其拿出来。如今……”说到这儿,薛定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是啊,薛樱已然不在,这份厚实的嫁妆,却是也已经再也用不着了。

    孟珺桐连忙转移话题,以免薛定陷入悲伤:“薛大哥,我怎么感觉你对这座落霞郡的反应有些奇怪。你似乎很忌惮这里。”

    孟珺桐想来想去,也只是用了忌惮这两个字来形容薛定给她的那种感觉。

    她总觉得薛定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难测者是人心

    孟珺桐确实感觉奇怪,放着落霞郡外那人声朗朗的飞星客栈不住,要跑到这么荒僻的一家破酒馆来落脚。

    就这酒馆的冷清模样,孟珺桐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一家黑店,甚至是鬼屋。

    可是对此,薛定似乎是并不愿意多说,只是告诉她安心住下即可,反正就是一夜的时间,过了今晚,明日就继续赶路去往下个城镇了。

    相比起孟珺桐,薛定反倒是更像是赶着去北山矿场的那个人。

    孟珺桐初来人间,特别是在察觉到母亲的点滴痕迹以后,她每路过一个地方都会想着在当地逛逛看看,调查一下,看是否能够撞到一些机缘,了解到当年母亲行走过的踪迹。

    “薛大哥,其实我们不用这么赶路的。北山矿场就在那儿,又跑不掉。”孟珺桐开口劝慰道:“这人间广袤,我们不如多走走看看。”

    薛定想要说什么,可却又是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孟珺桐的想法:“那便多走走看看,这落霞郡不大,你若感兴趣,便在这里逗留两日,只是切记,这里毕竟是赵国,举止处事,须得要小心低调一些。”

    孟珺桐拍手叫好同时一面保证道:“薛大哥,你放心吧。”

    薛定无奈,以孟珺桐这段日子的表现来看,要他放心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拿旬城遇到秦国的谍报探子衡水来说吧,像这样的谍子,落入敌国的手中,断没有要救的道理,可孟珺桐非要宋义帮忙救下这人。

    要说可怜人,这乱世之中有几家不是可怜人。若是家家要救,人人要帮,就凭借着孟珺桐着一人双手,又能够帮几家,救几户呢。

    “珺桐,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即便你听了会不高兴,我也要说。”薛定原本是个非常确定性子的人,也不知近来是怎么了,和孟珺桐呆了这段时间下来,他反倒是稍稍扭捏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融合了薛樱的魂魄的关系,可是要说薛樱,那也是个直来直去,干脆爽利的性子啊。

    “薛大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听着呢。”孟珺桐虚心道,她虽然性子跳脱,可是就这虚心这一点,那在韶华城的时候就是做的很好的。

    薛定默默得在心中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道:“珺桐,行走江湖,就江湖人而言,你的恻隐之心太重了。我并不是说心怀仁慈不好,只是很多时候这恻隐之心会害了你。”

    孟珺桐默不作声,这个道理薛定其实此前也明里暗里和自己说过两次。

    薛定继续道:“这世道,要说可怜,谁人不可怜。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骨肉断离者十之**没有,要说十之六七那绝然不会比这个少。

    你凭一腔赤子本心救人,助人,这是很可贵的。但是你往往容易忽略人最深处的本心。

    你帮助他们,他们或许确实会心存感恩。即使是再坏的人,心中偶尔也会有一丝柔软闪过。但是这一刹那的柔软真的能够敌过他们的人性,抵御住他们的**?”薛定的声音越发的深沉。

    “珺桐,你别忘记了,人之所以只是人,那便是他们终究最易被**所驱使。我这么说你可怕不明白,我打个比方给你听,你自己思考一二。”

    “就拿衡水来说,他为你所救,势必会对你心存感恩,这一点毋庸置疑,你也应该感受到了。”

    孟珺桐点了点头,她当然感受的到,可是她不知道薛定用衡水来作比,究竟想说些什么。

    薛定则是继续说道:“他感恩你救他,其实愿意用自己的一死来换家人的安渡余生。如果这个时候,一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假设他的手中有一柄刀,这柄刀握在他的手中,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杀死你。而此刻又有一个有足够份量的人向他保证,只需要他将那柄利刃刺进你的心窝,便可让他带着他的家人安稳,富足的过完余生。我就问你,你觉得他这一刀,是会刺出,还是不刺出。”

    孟珺桐愣住了,这种假设,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到过。

    “可是衡水确实是有一柄刀,他并没有刺向我啊。”说完这句话,孟珺桐有些责怪自己,先前薛定都已经说过了,这只是一种假设,自己却依旧在这里论现实。

    薛定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目光则是更加认真得凝视着孟珺桐的眼睛,他在逼她不作任何回避得去思考这个问题。

    孟珺桐这才开始认真得去思考这个问题。

    衡水确实暗蒇了一柄谁都没有发现的短刃,只是以当时的情况,衡水身受重伤,又和孟珺桐相隔那么远的距离,这一刀绝对没有可能杀死孟珺桐。

    最最关键的是,衡水接到命令并不是暗杀命令。从头到尾,上层的意思就只是让他盯住孟珺桐的点滴行动而已。

    如果真的像薛定说的那样,衡水的刀锋是否真的会透过自己的胸膛。

    自己和衡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就是见了几次面而已,自己对他虽然是有救身之恩,可是最后衡水也是将情报告知了孟珺桐的,这件事甚至是可以将之看作成一个生意,看起来孟珺桐是亏的那个,但毕竟双方是有来去的,如此衡水的心理负担就更轻了。

    而反之,作为杀孟珺桐的获益,如果是可以保全他的家人,同时让他自身从蛛网组织这个大旋涡中脱离出去,这个诱惑不可谓是惊天的巨大。

    或许他的下半生会生活在愧疚之中,但是这笔生意该怎么做,单从人性的角度上来思考,几乎是毫无疑问的选择出刀。

    越是想到这儿,孟珺桐的脸色就越发的晦暗。

    曾经她的父亲跟她说过,这世上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心人性。

    就像当初她的母亲,怎么也不会想到算计了她一生的,会是亲手将自己送一韶华城这座净土的人。

    薛定伸手轻轻拍了拍孟珺桐的肩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蛛网暗流入旬城

    旬城韩家大宅内,今日门庭紧闭,谢绝一谢访客登门。

    不知内情者,都私底下在猜测韩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前些时日,韩家同新到任的旬城都尉宋义各种摩擦,这旬城的百姓们也都是看在眼里。

    这韩家是旬城的老牌地头蛇势力,虽然门中难免有些弟子骄纵,可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滋事扰民的情况,所以一直以来旬城百姓对韩家人,虽无好感,倒也无恶意。

    而这新来的宋都尉,大家对他更多的则是冷眼旁观。

    宋义肯下的表现或许讨喜,可这接触的时日毕竟尚短,很难保证他是不是表里如一。

    再者旁人也想瞧瞧这年轻的宋都尉是不是真的能够降住这条盘踞旬城几代人之久的地头蛇韩家。

    前些日,韩家三太爷被杀,韩家一行人气势汹汹得去往宋义府上讨要那个在城外被抓到的秦国谍子。

    结果没有想到却扑了个空,宋都尉人狠手快,等韩家一行人赶到宋府的时候,那个秦国谍子已经死去。

    据宋义所说,谍子死前已经承认了刺杀韩家三太爷的所作所为。如此以来韩家再如何有气,也不可能撒在一具尸体上,更不可能转嫁到宋义的头上。

    在让仵作认定了谍子的死亡后,韩家老幼只得又灰溜溜得回了韩府。

    不过从那一日起,韩家的大门就不见如何打开了。

    直到今日这彻底的闭府,像极了是这条地头蛇在向这走江龙宋都尉低头退让。

    韩家中堂之上坐着老迈的家主,正是当时带人去往宋府的那位韩复渠。

    除了他们韩家几位重要成员以外,韩复渠左右两边贵客席位上又各坐着一人,他们都是小镇陌生面孔,一身穿着也并非是赵国人的风格,更像是秦人。

    没有人知道这两人是如何进入旬城,在旬城所设的关卡外,根本就没有相关人员信息的载录。

    “韩家主,我们要的东西你没有拿到,如今我们要的人,你也没有能够带回来,说实话,我们真的不知道是该怀疑你们的诚意,还是要怀疑你们的能力。”两人中,坐于韩复渠右手位,一位年轻的男子尖着嗓子说道。

    说是男子,可这位举手投足之间所展现出来的阴柔气,怕是女子都难以与之匹及。

    而他身上所着的红色锦绣长袍,更是大秦高阶内监所独有的服饰。

    如今各国之中都豢养内侍,又因为一些必要的原因,这些内侍不可是那无缺完人。

    虽然残疾了身躯,可不得不说,这些内侍成为了眼下每一方诸侯国中最亲近掌权者与上位者的人。

    红袍年轻内监的话虽然说的很不客气,也很不好听,可是这堂堂的韩家家主韩复渠,却是连句也不敢与之顶撞,就连站在他身后,素来都是目中无人的那个韩少虎也是闭口噤声。

    经历了这些年的挣扎,韩复渠也是逐渐的明白,韩氏一族上下,若是想在这赵国重新站起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当初他们得罪的人,肯让他们偏安一隅已然是天大的恩德,无尽的肚量,更别说再让他们韩家重新爬回一寒丹城的朝堂之上,这是连想都不用去想的事。

    若是要继续往前走,那便只有一条路,也就是他们现在做的选择,改弦易辙,重反明主。

    韩家的老祖宗,是赵国的扶龙之臣,赵家由此奠定了绵延几世的恩典,可是现在这份香火情燃烬了,韩家的后辈若是不想不此衰败下去,重新寻作庙,续上这香火是他们整个家族都必须要做的事。

    “这些年,你们韩家年轻一代陆陆续续迁入栎阳城怕是已经不下百人了吧,其中有不少已经入仕朝中,我说的没错吧,韩家主。”红袍年轻内监轻轻端着手中那青花白釉茶盏,眉眼低垂,似笑非笑,轻轻吹动着盏里的茶叶。

    韩复渠虽然是坐着,可腰背却是已然僵硬了,背后的贴身衣物也已经被汗水湿透。

    “这些年还是多亏了朱先生的照拂,我韩家那一脉的子弟,才有幸能够为大秦效些犬马之劳,如此大恩,我韩复渠永世难忘。”韩复渠的言语谦卑的有些吓人,就差没有跪在内监面前了。

    红袍宦官阴柔一笑,有些妩媚得摆了摆手:“永世难忘,哈哈,韩家主,你这永世,可还有几年光景?”

    “朱涛,够了。”坐于韩复渠左手边的那位文仕模样的中年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喝止了红袍宦官继续折辱韩家家主的玩闹举止。

    名为朱涛的红袍年轻宦官似乎有几个敬畏那位中年文仕,当下便迅速收敛了几分气态中的玩味:“齐先生,韩家那三老太爷是实实在在得死了,可是那小蛛崽子可是活得好好的。”

    中年文仕一摆手:“无妨,留下他,以后自然还会有用处。从蛛网建立至今,可还从来没有出现过有哪个能够脱离蛛网束缚的。”

    “齐先生,这可不对吧,柳仵作的验尸水准的何等的老辣,这个咱们可都是清楚的,便是柳仵作也没能够验出那小子是假死,就这手段,若不是咱们的网撒得大一些,那小子可不就真的借死脱壳重生了?”

    “朱涛,咱们俩打个赌如何?”

    “哦?赌什么?”

    齐姓中年文仕手指轻轻捻动茶盏:“两日之内,那小家伙,一定会自己找上咱们。”

    “哦?”朱涛轻咦,似乎是有些不相信:“这小家伙一早便提出,此次任务完成,要脱离蛛网。此次有假死这样的契机,又与宋义那小子达成了某种约定,他何不借此机会直接逃掉脱身。”

    齐姓文仕微微抬头,他的一双眸子本就不大,微眯视物却有精光自其眼缝之中流溢而出:“因为来到旬城的人是我齐家寒。”

    红袍宦官朱涛眼皮下意识得跳了跳,一是因为他意识到了这句话的背后含意,二来则是他看到那个被齐家寒不经意捻动的茶盏之上,早已经遍布上了密密麻麻的裂纹,不愧是大秦有数的内功小宗师,就这一手内力掌握,已然不是人随便什么人可以做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辨术识人得踪迹

    韩家大堂之内,噤若寒蝉。

    齐家寒这三个字有多重的份量,堂内的这些人没有哪个心中不清楚。

    如果不是因为齐家寒,这韩氏一族根本不可能动那弃赵奔秦的心思。

    “齐先生,您要的东西,还需要多容我们些时间。”韩复渠颤颤巍巍站起身,面对着这个一言便可定他韩家生死存亡的大人物,韩复渠丝毫顾不得自己家中尊长的身份,表现的极尽卑微。

    “时间,我们给的已经足够多了。”红袍朱涛老内监冷声道。

    相比于齐家寒的声威内敛,不动声色,朱涛则是个喜欢处处施以威压的人。

    韩复渠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朱大人,经过我们韩家在寒丹城的努力运作,那件东西已经有了眉目。相信用不了几日,便可以送来旬城。”

    “听说你们韩家这次将京都的产业卖了个干净。”齐家寒仍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态。

    韩家虽然迁出寒丹城了几代人,可是一些必要的产业经营却是从来都没有断过。这也是旬城韩家的重要财政支撑之一。

    毕竟小小一座旬城,要想支撑起韩家如此一个大家族的运转开支,若无外来财政支撑,韩家的没落速度,要远比眼下快的多,哪还有资本盘踞旬城,同那旬城都尉扳手腕。

    韩复渠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这变卖家族产业之事,他们韩家进行的十分隐秘,就是为了不引起旁人的侧目。

    可这同时又是一件向新主表忠心的好机会,韩家付出这般心血,若是最后新主没瞧见,那这位老家主怕是要吐血三升都不止。

    好在蛛网的眼睛没有让他失望,寒丹城中,韩家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蛛网的眼里,自然也就落在了齐家寒的眼里。

    “齐先生,我韩家向秦之心天地可鉴,还请齐先生宽恕。”

    齐家寒微微摆手:“再给你们三日,三日之后,我会再来韩府。”

    韩复渠冲着齐家寒深深一揖,眼底尽是苦涩,为了韩家,他已经将他能做的都做了,可最后的结局如何,只盼子孙福缘未尽,韩家香火不绝。

    “出来吧,”齐家寒抬眼看向屋外。

    韩复渠一怔,在会面这两位秦来贵客前,他明明已经喝退了家里的所有侍者仆从,留在这个院子里侍奉的,那也都是他韩家的嫡系子弟。

    韩家的人知道轻重,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冒冒失失得闯到中堂。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齐家寒眼睛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道身影缓缓得从廊道边迈了出来,但凡是见到这个男子的韩家人,无不是露出惊容。

    这不正是当日被柳仵作鉴定过已经死亡的那个秦国谍子暗探嘛。

    衡水现身,快步走入堂中,来到齐家寒身前五步,单膝下跪。

    “回来了?”齐家寒不以为意,毕竟他一早就已经说过衡水是会回来的。

    衡水的神情亦是淡然,丝毫没有展现出面对上位者时的那种恐惧。

    “柳先生,这倒还真的让你给说中了,这小家伙真的自己送上门来了嘿。”老内监朱涛一脸玩味得看着这张年轻的面孔。

    在朱涛看来,身在蛛网,但凡是看清了这个组织的人,没有哪个不想投身脱离的,除非你有足够大的野心,否则这个地方对于他们而言,那无疑就是一座地狱。

    这个小暗探的信息朱涛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认定,这名叫衡水的蛛网暗探,并不是一个野心滔天的人物,更何况这一次任务前,朱涛已经正式的提出了要脱离蛛网的申请。

    每一个在蛛网服役五年的死士或是暗探,都有一个可以申请脱离组织的机会,不过为此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个代价具体是什么因人而异。

    而当时组织承诺衡水的是,执行完了这次赵国的刺探任务,便准许他退出蛛网,只不过是在未来的二十年内,无论什么原因,衡水及其家人都不能离开秦国,甚至不能够离开栎阳,对此衡水是并无异意的。

    只是做过死士暗探的人都知道,这池水有多深没人知道。

    囫囵个儿得进去,想要完完整整得出来,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朱涛认定衡水会借着这次假死的机会,彻底的金蝉脱壳,离开蛛网的视野,待到机会合适,再回去栋阳,救出他的家人。

    可是衡水的选择让他感到意外。

    齐家寒说衡水会在两日内出现,朱涛知道,大名鼎鼎的齐先生,绝不会是信口开河。

    但是衡水实在是回来的太快了。

    衡水就像是没有听到朱涛的话,也没有看到朱涛的人一般,在他的眼中,仅有一个身影,那便是齐家寒。

    “齐先生,任务进行的很顺利。那个女子名叫孟珺桐,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想来齐先生已经知道了,正是天下神兵第九,霸胜刀主,小宗师薛定。”

    薛定在阳关城时就已经出过手,只要见过那柄刀,以蛛网的情报,都不需要半盏茶的功夫就能够知道这个人的身份。

    所以,对齐家寒他们来说,唯一不知道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孟珺桐的信息。

    齐家寒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说下去。”

    衡水面色平静,波澜不惊,就像是一台简单的表述机器:“在我的接触中,并没有见过女子使用那种剑术,不过女子展现出了另外一种极其神秘的技艺,她可以读取甚至是编织人的梦境。”

    “织梦术,”红袍朱涛猛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衡水的身前:“你能确定!”

    衡水似乎此刻才注意到了红袍朱涛的存在,不过目光并没有在朱涛的身上多作停留:“我能确定,那女子为我织了一段梦境,此术玄妙,竟然能够叫人心神动摇,随其支配。如果不是蛛网的基础训练中,有锁心咒一项,恐怕在那女子面前,我们不会有任何的秘密。”

    “真的是织梦术,真的是织梦术,”朱涛突然激动了起来,本就尖锐的声音变得更加刺耳:“齐先生,这次咱们这趟算是没有白来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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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841/ 第一时间欣赏我就是逆行者最新章节! 作者:莫默墨所写的《我就是逆行者》为转载作品,我就是逆行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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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逆行者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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