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针锋相对
白玉榷冷笑道:“好!看来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魔教是又想翻了天了!”
吴雪玩味地低垂着眼,淡淡道:“我们可没说我们是魔教中人,只凭一块牌子能证明什么?”
白玉榷咆哮道:“你们天杀的魔教杀了我四个兄弟,今天还胆敢来见我白帝?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就算是一方当官的也得给我白玉榷几分面子,你个魔教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兰儿只心突突直跳,又见吴雪道:“魔教杀了你四个兄弟?”
白玉榷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吴雪叹了一口气,冷笑道:“你怎么见得就是魔教所为?你们行走黑道,自立为帝,为祸一方,得罪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有几个仇家很正常吧?你们一方为霸,比贪官污吏更加可恶该死!”
说到这里吴雪的面容似乎抽动了几下,压抑着某种可怕的表情。
白玉榷霍然大笑,咆哮的气流瞬间弥漫整间屋子。说道:“我那几个兄弟惨死,墙上还画着魔教的标记,这分明是向我耀武扬威来了!”
吴雪道:“就是如此,也不见得就是魔教所为吧?若是有人像陷害如梦教呢?”
白玉榷道:“你们魔教重出江湖自然是需要重振名头,杀了我的兄弟,岂不是很快就会蜚声江湖?这难道不是你们精打细算的目的?!”
吴雪也突然笑了起来,他抱着肚子,笑得很恶毒,说道:“江湖匪类居然还自立牌坊起来了!你们名头越大不应该是越担心吗?”
白玉榷已然怒极,咬牙切齿道:“我用得着担心?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小崽子,居然连我的威名都不知道?”
吴雪笑出了眼泪,好玩地看向哭笑不得的兰儿,道:“你知道这个什么白帝的吗?一个为祸江湖的败类还自立为帝了,笑话!!!”
兰儿只听得心惊肉跳,她可从来没见过如此针锋相对,言语如刺的吴雪!他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她向吴雪做着眼色,心想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么看来,是不可能善了了!
可他们的胜算有多少呢?在一个江湖黑道的总部“十二琉璃庄”,那些看似衣冠华丽的人,实则是改头换面的暴匪!
白玉榷霍然大笑,声音震颤的整栋楼都在颤抖!
“好!我今天就让你们知道我白帝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兰儿干着急,可吴雪像是没看见,吴雪笑道:“你一个江湖败类都自称是白帝了,我叫自己一声雪皇不算过分吧?”说着他看向兰儿,说道:“看来兰儿妹妹也得起个响亮的名号,要不就叫兰帝吧?多好听!”
这时只听一声爆裂声,白玉榷已经窜了过来,脚下的楼板给踩了一个凹陷!
吴雪一拉兰儿,道:“小心!”
可白玉榷的飞腿已经到了吴雪的身前!
吴雪直直得被踹飞,身体犹如断线风筝,砸碎了门板,狠狠地撞在了外面的墙壁上!
“雪儿哥哥!”
白玉榷像是暴怒的野兽,喝道:“别急,我马上就杀了你,取你们狗头来祭奠我的兄弟!”
这时只听一冰冷的声音说道:“你说杀了谁?”
只见吴雪缓缓站起身,“咯吧咯吧”扭了两下颈骨,向这边走来!
白玉榷也是一怔,他直直中了我一脚居然还能站起来?他看起来就是个弱不禁风的雏鸡!
“好!你是第一个中了我怎么重的攻击还能站起来的!”
说着他又动起来,吴雪也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喘息间,两人已经来回数手。
兰儿只看得心惊肉跳,吓得不敢动弹。
白玉榷伸出一手,吴雪偏头,却没想到这只是变招。那一爪又忽地拍下来,一把抓住了吴雪的肩头。
只在他肩头轻轻一捏,吴雪顿感一阵酸麻,半身失去了力气。
吴雪一咬牙,运息内力,右肩一抖,白玉榷突然感觉一股气劲直震手臂,那一股劲力犹如无数蚂蚁一般,攀附在他手腕间的要穴,顿时一阵痛胀,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去。
白玉榷被震地退后两步,暗想这小子功法如此古怪,内功也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他冷笑道:“果然魔教都是些歪门邪道的路数!”
吴雪也不像看起来那么轻松。他的半身已经麻了,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他微弯着腰,紧急运息重新调理右半身的气血。
吴雪玩味地笑着,说道:“原来江湖匪类的身手也是有点名门的功法在里面。”
白玉榷一怔,面色一变,狠戾道:“你说什么?!”
吴雪悠然道:“呵,少林二十六式万佛手加之内功罗汉功,不错,不错。”
白玉榷心头一震,几滴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那是他竭力要埋藏的过去。
自己也已经很小心翼翼地埋藏了此前的功法,可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怎么会知道?
此子不除,日后必成祸患!
白玉榷咬牙道:“你怎么会知道?”
吴雪道:“很简单,你运功的时候总要慢上两秒,那是因为少林罗汉功讲究刚猛至坚,所以在调息上会比平常的功法慢。你已经掩藏地很好了,可惜——”吴雪睁大了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匪就是匪,就算是学了名门再多功法,也终究是匪!”
“小崽子,白爷我今天就要取你狗命!!!”
没有人,没有人能知道我的过去,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必须死!
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楼阁里传出打斗的声音,都抬起头往那边看。
这时只听“嘭——”得一声,顶层的窗户轰然震碎,激起一股浓烟。
只见从浓烟里直直地飞出一个火红的身影。
刚才那一切太快了,吴雪甚至无法顾及自己,就用一股内力将她送了出来。她急切地看向里面,只有浓烟一片,整栋楼不断地发出古怪地声音,楼身似乎也在摇晃!
不多久,吴雪也飞身窜了出来,压低身体划趔几尺才停下。
兰儿急切道:“雪儿哥哥,我们快走吧,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敌众我寡,恐生变数!”
吴雪邈眼盯着那团烟雾,忽然说道:“来了!”
只见一根木柱冲破烟雾,从里面飞面而来!
那木柱惯力气大,向着兰儿砸去,吴雪赶忙侧步一动,伸出手一转,抓住了木柱的圆头,大喝一声向里推去!
这时白玉榷也飞身出来,甩起一脚踢在了另一端,一股劲力直蹿向吴雪。
吴雪一咬牙,闷哼一声,硬抗下来这股冲击力。
那木柱在两股力量的作用下,顿时咔嚓一声碎成了几段木棱刺。
白玉榷抓住时机,衣袖一卷,一根尖锐的木刺直刺向吴雪!
吴雪眼眸一缩,他刚刚集中了精力抵挡下那一击,这突如其来的木刺眼见是无法腾出手来抵挡了!
就在这时,兰儿跑到吴雪身前,伸出手去横抓那根木刺。
那木刺尺把长,虽然兰儿抓住了它,但劲力奇大,那木刺滑着她的手,直直刺穿了她的肩膀!
吴雪心中一抽,赶忙扶住兰儿。只见她手心肩头满是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甚至眼瞳!
吴雪道:“你别动,我给你止血!”
兰儿在他怀里痛苦地皱着眉头,道:“雪儿哥哥,快走吧...”
“走?!你们一个也别想走!”白玉榷面目狰狞,犹如发疯的野兽一般,一拳向吴雪打来!
吴雪一手抱着兰儿,动作施展不开,只能一拳硬撼下这一击!
两拳直直对击,少林功法刚猛无匹,硬碰硬绝非理智,但眼下吴雪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必须接下这一击!
他闷哼一声,一股暗劲在他胸怀里乱撞,顿时喉头一甜,一股铁锈味弥漫鼻腔。双手抱着兰儿向后倾滑出几丈远,借着惯性脚下一点,向外逃去。他只道练如此刚猛功法的人,轻功必然落了下风,所以当下就用轻功抱着兰儿向庄外逃去。
白玉榷暴喝一声:“别让他跑了!杀了他们,赏金万两!”
闻言,原本下面站定的人群忽然动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追击逃遁的俩人。
吴雪抱着兰儿,轻功在檐上飞奔。奔出好久,吴雪蹲下,兰儿靠在他的臂弯里瑟瑟发抖,她的红衣上面已经染上了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吴雪知道现在不能贸然把这木刺给拔出来,只能抓住底端,另一掌一削,削短木刺,撕开衣服先做包扎。
吴雪道:“没事的...没事的,我这就带你去找医生!”
兰儿虚弱道:“雪儿哥哥,你快走吧,带着我跑不远的...”
吴雪眼中已经涌出了泪,道:“不可能!我永远不可能把你抛下的!”
兰儿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你不算把我抛下...我伤得太重,怕是治不好啦...”
吴雪嗓子里顿时哽咽了一声,道:“你总说我说不吉利的话,怎么现在你也说起来了!”
他已经目睹了太多人在他眼前惨死,他的家人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就连孙伯也为了他而死!
他不可能再让人死在他的面前!
兰儿顿时也哭了起来,道:“我好害怕,好疼...我...我...我若死了,雪儿哥哥会想我吗?”
吴雪给她包扎着,脸上挂满泪痕,就如他以往一样,说道:“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第五十章 碍
吴雪点了她几个穴位,暂时减弱了血流的速度,而他只能看着兰儿愈加虚弱。
吴雪再次抱起她,在英璃城四窜。他现在才发觉怀中的这个姑娘身体居然如此轻,轻的像猫一样。
“怎么一家医局都没有?!”吴雪暗骂着,四处张望,却徒劳无功。
眼见兰儿失血过多,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他却只能干着急。
兰儿已经气若游丝,躺在吴雪怀里,手轻轻地伸出去,指尖抚摸着吴雪的脸颊。
这一幕何等的熟悉!
兰儿知道,吴雪也心知肚明。
可吴雪不能就这么让她的一缕香魂消散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
兰儿说道:“雪儿哥哥...兰儿真地想和你再多待一段时间。你说江湖那么大,一个人会不会寂寞?”说着她眼泪颗颗往下掉落。
吴雪的心在刺痛,努力微笑道:“寂寞啊,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这种江湖上游荡的话,我一定会寂寞死了。所以你不能有事,先别说话了,稳住内息。”
兰儿张了张嘴,挤出一句话:“我若是能像母亲一样...死在自己心爱的人怀中的话,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吴雪一怔,他好像也憋着一股气,从刚才中了白玉榷的暗劲以后就在憋着。他感到浑身炽热,可他的心在变冷。那股气上来,嘴角和鼻孔顿时溢出了黑血。
“在那——”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吆喝,只见月下屋檐上嗖嗖蹿来不下三四十个黑影,将他俩围在了中间的屋子上。
“哈哈,还想跑,得罪了白爷,你们还有见第二天太阳的机会?!”
“兄弟们上,提着他们的人头见白爷,兄弟们就发了!”
白玉榷给的条件很诱人,足以让人疯狂,他们红了眼,一阵吆喝就围功过去。
吴雪猛一抬头,眼中寒芒一闪,咬着牙,瞬间来到一人跟前,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像一张纸一般被风掀翻。
吴雪的声音很冷,很淡漠,道:“你们敢拦我?”
那些人脚步一顿,面面相觑,都不敢首先上前一步。
这时候从人群里走出一个人,吴雪认出了他,那人正是络腮胡。
络腮胡面色为难,说道:“雪公子,你不要跟白爷作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先跟我们回去,把话说开不就行了?”
吴雪冷哼一声,道:“事已至此,这话已经说不开了。”
络腮胡叹了一口气,道:“雪公子,兰儿姑娘身受重伤,你也应该为她考虑考虑吧?!”
吴雪道:“我自然是要带她看医生的。”
络腮胡“唉”的一声嗟叹,说道:“雪公子,你也看到了白爷的实力,他若是让全英璃城的医馆都关门,那就没有人敢接收兰儿姑娘!”
吴雪一怔,他突然想到了这一点,这白玉榷虽然不是官府中人,但在暗地里指不定跟某些贪官污吏有所勾连。他权势熏天,难道兰儿妹妹就没有救了吗?
吴雪心中一抖,看向兰儿。只见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雪儿哥哥莫要再轻信这帮匪徒的话了...兰儿就算死了,也不要雪儿哥哥再回那流氓聚集地...”
吴雪却开始动摇了。因为这是唯一救兰儿的方法。他看着兰儿,雪花夹在她的发丝间,正如她的脸颊一般苍白。
这时一声道:“我说大胡子,你跟白爷的对头多说什么废话?”
“就是啊,直接杀了他们,回去领赏,兄弟们去那风流地喝上一杯暖酒,岂不快活,何必在这地方受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二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恼怒,然后把莫名其妙的怒火转向了吴雪兰儿二人,摩拳擦掌就冲了上来。络腮胡阻拦不住,急得满头大汗。
吴雪双手抱着兰儿,贴在她耳边说道:“兰儿妹妹,看来今天我们是走不了啦。”
兰儿感受到他的愤恨,他的遗憾,他的脆弱。他的身体在颤抖,抱着她的力气在加大。
天气寒冷干燥,兰儿的肩头血迹已经结痂,暂时止住了流血。但她虚弱无比,意识已经快要模糊。
她强忍着,不要闭上眼睛,只呆呆地看着吴雪,眼睛里的光芒也似乎在渐渐减弱。
吴雪心灰意冷,他的心瞬间也变得坚硬起来。若是后来吴雪自问,自己是何时变得铁石心肠,也许他会想到这样一个绝望的雪夜吧?
他在兰儿耳边说道:“你且等着,我杀了这些猪狗蛇鼠,就来陪你!”
他缓缓站起身,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泽,那是死水一样的死寂。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一运功整个胸腔就如锤子重击般疼痛,可他已经感受不到这种疼痛了。
这种疼痛,相对于心痛心死来说,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脚下一动,冲着围过来的人群,直接一拳打在了那人的鼻子上。只听一声脆响,那人顿时挂了彩,闷哼一声向后倒去。
吴雪现在无比冷静,冷静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杂七杂八的小惊吓过后,最后面对真正的恐惧还会觉得恐惧吗?
他好像神出体窍,攻防交替,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迎面抓住两个人的脖子,脚步往后一扯,那两人的喉咙登时被他捏碎,在地上挣扎一阵,就没了生气。
吴雪出手,招招索命,不出几个来回,四十多人已经死伤过半。
他浑身是血,却面无表情。他的双手像鬼爪一般弓曲着,还在滴着血。他也中了好几处刀伤,可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了。
好像有用不尽的力气,在他身体翻涌。好似有说不完的痛苦,在他心里沸腾。血气冲向了他的大脑,现在只要有人向他靠近,恐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那些人一时不敢再贸然前进,但他们是刀尖舔血的亡命徒,先前的惨状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
络腮胡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原本一身白衣的吴雪,现在已经是浑身血红,站在那里,好似没有魂魄一般,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他想帮助吴雪,但他明白跟白玉榷作对的后果!所以他也像一块木头一样,杵在那里。
“去向白爷报告,说我们已经牵制住了这两个崽子,请他来做决断!”
“上!一鼓作气,杀了他们!”说着他们就又冲了过来,吴雪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他已经流了太多血。
他站在那里,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俯下身,抚摸着兰儿的脸颊,她闭上了眼睛,生死不明。
吴雪抓住她的手,那双冰冷的手,跪在了她的面前。
他闭上了眼睛,耳边依稀听见歹人的嘶喝声,越来越近。
现在,他可以安心地和她在一起了。
可突然只听几声惊呼,几声哀嚎,一阵噗噗踏踏的破风声传来!
只见几点星光在黑夜里闪过,接着就是一片哀嚎,扑倒一片匪徒。
一个身姿轻盈修长的身影落在了飞檐上。那人身着夜行衣,蒙着面,只两只眼睛在寒夜里闪着光!
他们一见,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开口了,只听是一个冷厉淡漠的女声:“雪公子和兰姑娘,我带走了。”
听了她的话,一人顿时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这两人的命是白爷要的?!”
那女子道:“我知道。”
“我劝你识相的话,还是赶紧滚蛋吧,你可知道与白爷作对的后果?”
那女子看向了吴雪,吴雪也茫然地看着她。
她说道:“白玉榷怎样我管不着,但是人我是一定得带走的。”
“好,有种!”说着就一哄而上。
那女子冷声道:“找死!”
只听一阵金属声,犹如花朵绽放一般甩出一片飞刀,那些毫无防备的人又霍然到下三四个。
那女子看向吴雪,道:“你还能动吧?”
吴雪疑惑地点点头。
“那你就跟我来吧!”
话音一落,她就如燕子般轻身而起,向着城北奔去。
吴雪一肚子疑问,究竟会是谁,敢冒着与只手遮天的白玉榷作对?她又是否另有所图?
可他现在别无选择,他背起昏迷的兰儿,追着她的身影而去。
深夜的寒风冰冷刺骨,原本火辣辣的伤口被寒风一吹,疼痛缓解了不少。
他的衣服给兰儿穿着,感受着背后依稀的体温。
不多久,三人就来到了城外一片树林的山脚下。
那里有一个小山洞,里面通风良好,火堆烧得正旺。
吴雪把兰儿轻轻放在干草铺上,看着她。
那黑衣蒙面女子道:“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们就先在这里修养,然后速速离去。”
说着她扔给吴雪一个小玉瓶子,说道:“这是清神玉花膏,涂抹在她伤口上吧!”
吴雪道:“多谢。”
那女子道:“你就不好奇我是否居心叵测?”
吴雪微微笑了一下,道:“如果居心叵测,那为什么还要就我们呢?”
那女子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吴雪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是谁...”
那女子好像也有点好奇,道:“那你说,我是谁?”
第五十二章 修养
秦如梦喃喃道:“仇杀?”
吴雪道:“嗯,目前来看,只有这种可能了。”
秦如梦霍然一笑,脸悄悄地贴在了吴雪的耳边,道:“这就要看雪容弟弟你了。是去是留,自己定夺吧!”
吴雪急忙道:“你要去哪?又怎么会在英璃城?”
秦如梦在他耳边轻轻一吹,一股异香弥漫着他的神识,脑子也似乎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吴雪意识消散之前,只模模糊糊看见笑着的秦如梦,她说道:“好好睡一觉吧...”
吴雪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家了,又回到了芙蓉城中,回到了吴家。
他睁开眼,就在自己的大床上。他伸手一摸,却见手指尖缠绕着缕缕秀长的青丝。
吴雪有些疑惑,向边上一看,只见有个女子背对着他。那女子香肩玉背,发如云集,吴雪有些疑惑,就在这时,犹如穿过一片迷雾,在雾中,画面又渐渐拼接汇聚,逐渐清晰起来。
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家中向来热闹无比,高朋满座,道僧聚集。
他小时候向来是只喜欢女孩子的,也可能是因为家中女眷过多,男丁不旺的缘故吧。
他好像回到了儿时的庭院,在葡萄藤下,他的手被一个人拉着。那人比他高出一头,手中还拿着葡萄枝,指向皎洁明月,说着月宫故事。
吴雪只觉得如梦似幻,那个人的话语,还有长相,他全部都不记得了。这一切好像都只是在梦中。可为什么会感觉如此真实呢?真实的就像是曾经经历过一样。
他回想很久,从梦中醒来,坐在自己的床上,手指上缠绕着像是葡萄嫩芽一般的秀发。
吴雪看着头发,有些惘然。
他想看看当时的自己,也想知道旁边的女子是谁。
这时候,房门突然开了,兰儿踮着轻快地脚步进来,喊到:“雪儿哥哥——”见了床上的女子,突然愣住了。
那女子也缓缓坐起身,吴雪见她绝美无比的侧脸,顿时大叫一声“不好!”但已经迟了,那女子的头发像海藻一般蔓延,将他死死捆绑住。
吴雪不停地挣扎,越挣扎意识越模糊,终于,在经历了一片黑暗的隧道后,他霍然见到了光芒。
吴雪猛地坐起身,浑身都是虚汗,他喘着气,放眼四周,还是在原先的那个山洞里,外面晨光熹微,火堆只剩下跳跃的火星点点。
原来只是一个梦。吴雪松了一口气,见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缠上了绷带,也不再疼痛。
秦如梦已经走了。
来的时候似一个梦,离去的时候也似梦一般消散无痕。
吴雪却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秦如梦总给他一种压迫的不自在感,这种感觉很近也很远,隐隐之中又很熟悉。
兰儿依旧在熟睡,吴雪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很庆幸她没有病变,现在已经稳定了下来。看着她安静的脸庞吴雪就觉得安心下来。
接下来两天吴雪悉心照料兰儿,直到第三天她才悠悠转醒。她醒来发现是只身在山洞里,吴雪不在她的身边。她看了看自己的伤。虽然还很虚弱,但她还是坚持站了起来,扶着洞壁慢慢走到了外面。
只见吴雪赤着上半身,在河边洗着衣物。衣物染血,并不好清洗,吴雪却像练功一般把他们拧成一条,搅动着河水,赫然形成了一个深陷的漩涡。
兰儿看着他已经有些坚实的身体,突然笑了,只轻轻一声,犹如秋蝉的低吟,吴雪一怔,回过头来。
一见兰儿面色苍白正站在洞口笑意嫣然地向这边看着,吴雪顿时大叫了一声,然后衣服往边上一丢,跑了过来,惊喜道:“你醒啦!”
兰儿点点头,笑道:“我们这不是在阎罗殿里面吧?”
吴雪道:“瞧你,这里山明水秀,怎么可能是阎罗殿呢?我们还活得好好的呢!”
说着,吴雪赶忙扶过她,在一个简陋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兰儿看着那些简陋的凳子椅子衣架,好奇道:“这些都是你打造的吗?”
吴雪嘿嘿一笑,道:“山洞里多有不便,我就打造了这些东西。”
兰儿不由得一笑,道:“你还真把这里当家了?”
吴雪见她面色苍白略有病态,却映着一片绯红,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若是有个安稳的家倒也好啦...这样兰儿妹妹你的伤情就能得到更好的照料了。”
听完兰儿也是一阵娇羞,一阵欢喜。
吴雪看着她细嫩纤秀的香肩,顿时扭过头去,拿来了她的衣物,道:“兰儿妹妹赶紧穿上吧,容易着凉。”
兰儿一笑,接过衣服慢慢地穿上,吴雪不敢看她,扭过身去。
今天阳光和煦,风暖如丝。
兰儿道:“那天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吴雪道:“是秦教主帮忙的。”
兰儿有些讶然,道:“秦教主?”她想了想道:“秦如梦?”
吴雪点点头,把那天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兰儿听完,若有所思,说道:“我们是被白玉榷故意陷害的?”
吴雪道:“嗯。我们很有可能就是他无奈之下找的替死鬼。”
兰儿还有些疑惑,思忖道:“这一切都太巧了。我们收到父亲他的书信,一来到英璃,就被抓捕入狱,当晚就恰逢白玉榷劫狱,我们就进了十二琉璃庄,然后就被他认定是魔教并且是我们杀了他的四个兄弟。这也太巧合了吧?”
吴雪苦笑道:“我也觉得太巧合,总感觉我们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人玩弄。”
兰儿道:“我们进城见到的那个鲶鱼胡须的官兵,定是跟白玉榷有所关联,也许就是他向白玉榷通报的我们身怀魔教令牌。”
吴雪点点头,笑道:“这事诡谲莫测,幕后推手究竟是谁,看来突破口就是这个下三滥跟黑道勾结的官兵了。”
兰儿道:“父亲他估计也是被卷入了这四起凶杀案,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吴雪道:“师傅他武艺高强,又心思缜密,也许他也已经发觉了什么,所以躲在了暗处,等着这个幕后推手的现身。”
兰儿叹了一口气,略微失神,喃喃道:“还有一点...”
吴雪道:“什么?”
兰儿道:“我们那天一开始见到的白玉榷究竟是谁?”
吴雪一怔,道:“他为什么要装成白玉榷呢?”
兰儿道:“也许,找到他,事情就真相大白啦。”
吴雪笑道:“好了,你才苏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莫要过多劳累。来,喝点水吧,嘴唇都有点干裂了。”
兰儿赧然一笑,悄声说道:“谢谢雪儿哥哥啦,照顾我这么久。”
吴雪看着她,笑道:“你照顾我这么多次,从我第一次在船上醒来,见到了你,你都来来回回照顾我这么多次了,难道我照顾你一次不是应该的吗?”
兰儿只双手捧着竹节做的杯子,小口地啜着水,眼睛出神,呆呆地笑着。
吴雪见她这种模样,只说不出的可爱劲儿,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兰儿妹妹就先在此静养,我今天去城里打探打探情况。”
兰儿道:“我们得罪了黑道头子,恐怕他正在全城追杀我们呢,你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吗?”
吴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抚拢她额前的散发,兰儿脸一红,乖巧地缩了缩脑袋。吴雪笑道:“放心吧,我要易容一下。”
兰儿惊奇道:“你还会易容术?”
吴雪赧然道:“我原来不学无术,只爱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兰儿掩唇一笑,说道:“看来你也不是不学无术,曾经的功夫现在已经派上了用场啦。”
吴雪曾经看过一本叫《明相易术》的书,里面详细介绍了如何伪装如何破除伪装的方法。其中如何伪装的物什更是详加介绍。
吴雪跑到河边,挖了一点泥,在鼻尖嗅了嗅,摇了摇头,道:“这土太腥了,得要农家长年躬耕过的黄土为佳...”
兰儿见他忙活了半天,找齐全了材料,就开始在脸上、手、手腕处进行伪装。他又穿上一身破旧脏兮兮的短打,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一个中老年庄稼汉。
兰儿拍拍手,笑得合不拢嘴,比起大拇指,赞叹道:“厉害!”
吴雪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连神情也似一个憨厚老实的庄稼汉了。
他说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破绽?”
兰儿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地说:“我总感觉还有哪点违和感...”
她想了想,突然道:“是头发!”
吴雪也明白过来,说道:“可现在也找不到能染白头发的东西,这该如何是好?”
兰儿思忖片刻,灵机一动,说道:“用鱼骨粉!”
吴雪也明白过来,这下终于是大功告成了。
他像是告别妻子的庄稼汉一般走到兰儿身前,笑道:“那我就先去地里看看了。”
兰儿噗呲一笑,拿起斗笠戴在吴雪头上,娇声说道:“好,那我就料理好家务活,等你回来吃饭啦!”她娇羞贴心的模样真像个小媳妇一般,吴雪心头一热,道:“切记不可劳累。今天太阳不错,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城中过一个好年。”
兰儿俏脸一红,向他挥了挥手,道:“说好了啊!”
吴雪道:“说定了!”
第五十三章 刺探
吴雪跟随着人群,这时守卫官兵没有阻拦他,跟其他小商贩庄稼汉一样,正眼也没看一眼,只手一挥,嘴巴一撇就放他们进了城。
吴雪进了城,不由得苦笑,喃喃道:“这种态度可找不到凶手的。”
他走到城门口的公告榜上,令他惊奇的是他和兰儿竟然没有在名单上。上面只有入室偷窃还有犯了通奸罪的几个逃犯的肖像,除此之外就是英璃城的政务公告,其中赫然一条便是“加强边城新年通关检查”的告示。
吴雪站立片刻,思忖道:“怎么不光我们没有被通缉,连四起凶杀案都没有通告?按照常例应该是提醒居民加强防范才对...”
他仔细看了看城边关卡,却没有见到那天入城见到的那个长着鲶鱼胡须的官兵。
吴雪带着疑问随便在城中热闹的地方逛了逛。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一条长街宽宽阔阔,两边商家店铺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头上两边楼台勾连挂着一排排花灯,吴雪眼睛发光,喃喃道:“居然连宫灯都有,上面的侍女图惟妙惟肖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他沿着主街道向前走着,大有“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
吴雪只见到这古朴考究的楼宇,精气神饱满的城民,热闹安详的气氛就觉得心情自在了。不由得遗憾:“若是兰儿妹妹也能来看一看这新年之气就好了...”
吴雪想到此处,难免兴意阑珊,暗想在这热闹之地也打探不到什么情报,于是就边走边看,到了城南的一家小茶楼,准备稍作休息再走。
这家小茶馆地处东西第七大街、南北第六大街的交界处,此地虽依旧是繁华处,但已经不似城中心处的建筑式样、人物风情那般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气魄。这里虽为传统建筑,但大多充斥着一股江湖的简朴肃杀气息。就连到了这里的人,看起来虽然是布衣平民,但也给人一种神秘流痞之感。
“看来,已经到了白玉榷的地盘了。”吴雪走进茶楼,摘下斗笠,在边上的桌子一坐,此时茶馆人稀,一个小二就笑脸迎了过来。
“哟,这位客官,点点什么?”
吴雪掂量着荷包,比起三根手指,压着嗓门道:“琉璃三绝。”
小二一笑,道:“客官有品位!请稍等——”说着就先拎着茶壶给吴雪呈茶。
这琉璃三绝,大多是指——
一绝:琉璃玉肘冻。是为主食。取上等童子猪肘,加味料蒸煮凝练两个时辰,化成肉冻,口感细嫩弹滑,毫无腥臊之味。
二绝:酥油馓子花。是为小吃。取现炸的花形馓子,出锅浇上新鲜汤汁,金黄脆亮,吱吱作响,伴以葱花,香气四溢。
三绝:西域琥珀光。是为酒水。取西域日照充足的葡萄酿制而成。酒色通透无杂质,莹莹闪闪如同琥珀,香甜醉人。
不多久,这三绝就依次呈了上来。吴雪一看,也是暗自惊奇,这三物无一下乘,皆是新鲜上品。
吴雪一动筷子,品尝一口,又喝了一口酒,说道:“不错!”
小二笑道:“那是自然,”掩饰不了自傲之意,“嘿——我敢说,就算是城中的那些厨子,都没有我们这里的大厨好!”
吴雪道:“哦?这是何故,难道你们这里给的酬劳比较诱人?”
那小二噗呲一笑,说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我看您就很面生。”
吴雪嘴角动了动,想到自己现在是易容装扮,便说道:“不错,初来乍到,多有不解之处。”
小二眼睛不自觉地在酒菜上一溜,吴雪了然一笑,道:“小兄弟,农家请你喝一杯如何?”
那小二顿时眉笑眼开,呲溜往边上的凳子上一坐,吴雪给他倒了一杯酒,他一饮而尽,好似回味无穷地一啧嘴。
良久,说道:“你可听说过十二琉璃庄?”
吴雪沉吟两声,说道:“略有耳闻。”
那小二又道:“那你可知道这十二琉璃庄的庄主是何许人也?”
吴雪摇了摇头,开怀而笑,说道:“不妨说说!”
小二眼睛贼溜溜地看着吴雪,“嘿”了一声,凑近了说道:“这十二琉璃庄的庄主乃是江湖人称白帝的白玉榷所创。”说着抱起拳头,对着空气敬仰道:“就算是我,也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白爷!”
吴雪好似来了兴趣,说道:“哦?那这白爷如何了得?”
小二讶异道:“这你都不知道?”
吴雪讪讪而笑,道:“老农是偏僻生人,今给家中婆娘买药才来了这繁华之地。”
小二捋着两撇胡须,道:“这也难怪...”接着他凑近吴雪,说道:“不过嘛...小的也不是不识人的货色。”
吴雪心想自己制造出来的矛盾,他终于是抓住了。
一个长年躬耕于荒僻之地的农家老汉,又怎么会有财力吃这“琉璃三绝”呢?这一顿饭,恐怕就会吃掉普通农家半年的口粮。
吴雪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小声说道:“果然慧眼识人。”
小二自满地嘿嘿一笑,又喝了一杯酒,舒畅地说道:“那是当然,我在这将近二十年,见过的往来豪强数不胜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吴雪叹了一口气,喝着酒,说道:“唉,老汉我因为杀了人逃到此处,听闻英璃有位高人生性豪迈,颇有一代大侠的风范,所以打算前来投靠。”
小二睨着眼,说道:“那你可就找对人了。白爷向来不以白帝的名号托大,对每个人都是真情实意,你投靠他准没错。”
吴雪心中窃喜,忙道:“那感情好!不过...”
小二瞥瞥眼,道:“不过什么?白爷的名头还有假?”
吴雪笑道:“老汉当然不怀疑白爷的名头,只是不知道白爷势力究竟如何...我杀的人是个县官的儿子,我怕...”
那小二笑道:“这个你放心,别说是个县官,就算是一府之尊,也得给我们白爷三分面子!”
吴雪小声惊叹道:“白爷居然如此了得?”
小二左右看看,贴近了说道:“白爷可是认得上头的人!”
吴雪道:“上头的人?”
“嘿嘿,你说,有这么坚实的靠山,寻常的小官吏巴结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与他作对?”
吴雪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接着就又问道:“我听说白爷还有个弟弟,怎么没听人说过他的名号?”
那小二闻言一惊,赶忙把食指按在了嘴上,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可是不敢提的!要命的!”
吴雪也是神情一凛,道:“怎么回事?”
小二面色为难,吴雪这下不光给了酒,还悄悄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小二。
那小二见此,顿时眼中一亮,把钱揣在兜里,赔笑两声,接着又小声说道:“白爷其实有个弟弟,名叫白玉斗!”
吴雪道:“白玉斗?”
小二点点头,好似提到这个名字就会要了命一样。他说道:“这城中原来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城南的渡河木,城北的浑天裘!”
吴雪斟酌着,兀自点点头,道:“那为何现在只闻白爷之号,不见斗玉之霞?”
小二道:“咳,可别提了,两兄弟闹了矛盾。”
吴雪道:“兄弟阋墙而御外辱,有点小矛盾很正常,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吧?”
小二苦笑道:“那可不是小矛盾了,那是真刀实枪地干起来了!”
吴雪道:“但说无妨!”
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聊着,那小二说道:“唉,这原本是英璃的禁忌,但今天客官豪爽,我也就卖个命,说上一说!”
他扯下一把馓子,嚼得格吧格吧响,良久,叹了一口气,眼神放远,好似又回到了当年的血雨腥风之中。
他说道:“当年,这英璃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帮派争斗不断,真的是白天不见故人头,晚间成了孤魂鬼了。直到白氏兄弟异军突起,以铁腕一统英璃武林。”
吴雪点点头,道:“唉,就算是亲兄弟也是只能共患难,却不可同享福啊!”
小二接口道:“可不是嘛!”
吴雪道:“那他们又为何大打出手,闹到这么个下场?”
小二无不遗憾道:“这还不是因为白二爷入了魔教啦!”
吴雪闻之神色微变,忙道:“白玉斗跟魔教有关联?”
小二显得痛心疾首,喟叹道:“原本可以坐享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白二爷偏偏剑走偏锋,着了魔啦!”
吴雪道:“难不成是练功练到走火入魔?”
此刻酒已见底,吴雪又阔绰地叫了一坛,并亲自给小二斟满酒杯。
小二道:“若真是练功走火入魔英璃后来也不会发生那样的大乱子啦!这白二爷就该跟白爷学学,钟鼓馔玉香车美人要多少有多少,可他偏偏去思考人生的意义去了!”
听到这里吴雪顿时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道:“白二爷难不成是看破红尘剃度为僧了?”
小二也是笑了,好像在笑一个傻瓜,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落发为僧,但也跟那些碎碎念的秃驴差不多啦!白二爷整日念叨着一些奇怪的问题。起初白爷也没太在意,可后来白二爷出走天涯,三年后再回来就已经是魔教中人了!”
第五十四章 从前的事
听到这里吴雪有些惊愕。他不知道从前居然发生过这样的事。他喜欢听被人讲故事,哪怕这些事都只是被认作是故事,他也要听上一听。若是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岂不是会错过很多有趣的事情?既然错过了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去抱怨天公不厚呢?
笑一笑吧,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了的。问题就是有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
吴雪不是顿悟的僧佛,也不是红尘浪子。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跟每个人一样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人。他有看似不切实际的愿望,但从来没有放弃过。不去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这可不是得过且过,人生就是由一件一件看似无聊的小事编制而成。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渺小,就连吴雪都这么觉得。
他听闻前辈们的丰功伟绩只觉得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他压制着内心的气息,说道:“白二爷入了魔教?”
小二道:“可不是嘛!白二爷想不开,思索一圈,终于是把自己拖入了魔教啦!”
吴雪道:“白二爷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要不然怎么会想不开加入魔教呢?”
小二酒杯一顿,说道:“咳,这些也都是陈年旧事。若是真的想弄明白白二爷当时是怎么想的,恐怕这只能去问他了。”
吴雪思忖片刻,说道:“刚才不是说白爷跟白二爷大打出手,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二冷哼一声,道:“这怎么回事?还不是白二爷要反了他大哥?这岂不是不仁不义吗?”
吴雪兀自点点头,若有所思,说道:“确实。”
小二道:“白二爷回到英璃后,首先就建立了魔教分坛,被尊为坛主。这自然与白爷的利益相违背。没等白爷找上门,他自己却来了,带着魔教的一众好手,要推翻他大哥。”
吴雪道:“竟有这么回事?”
小二叹了口气,说道:“唉,两人理念出了矛盾,白二爷一心寻求人生真谛,而白爷只求快意江湖。两人就这么闹得不欢而散,到最后竟然刀剑相对。白二爷占据城北,散发如梦教义,吸引民众。白二爷坐拥英璃半壁江山,建立了十二琉璃庄。英璃由此动荡将近十载。”
吴雪道:“那最后看来是白爷更胜一筹。”
小二道:“嘿,若不是当时江湖名门大派合攻如梦,最后是谁笑到最后还很难说。”
“此话怎讲?”
小二贴近吴雪,小声说道:“众所周知,这英璃人都是服白二爷者更众,说白二爷心慈仁厚,是佛陀转世。而白爷心狠手辣,为权益不择手段...这当然都是闲话了。事实上,白二爷武功要比白爷还要更胜一筹,若不是白二爷念在兄弟旧情,十二琉璃庄恐怕早就覆灭啦!”
吴雪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接着她他突然想到,“那如梦覆灭后白二爷如何了呢?”
小二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梦覆灭后,白二爷被官府捉拿,在大牢里关了十年,这才放了出来。”
吴雪急切道:“那这白二爷仍健在否?”
小二摇了摇头,喟叹道:“虽然二爷依旧健在,但已经跟个废人一样了。”
吴雪道:“难道是白二爷因如梦覆灭而心灰意冷?”
小二道:“这可能只是其中一点吧...”
吴雪道:“那其他因素呢?”
小二道::“在牢中不知白二爷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出来后武功尽废,成了废人啦!后来,他就靠打铁为生,白二爷不仁,可白爷不能不义啊!看自己兄弟这样,他也有些于心不忍,就要招揽白二爷入了十二琉璃庄,奈何白二爷铁了心要跟白爷作对,情愿做个铁匠,也不愿进入十二琉璃庄那梦幻之地荣享富贵...”
吴雪道:“那这白二爷现在在哪呢?还在英璃吗?”
小二道:“诶诶诶,你老是询问白二爷的事情,可不要想不开,十二琉璃庄才是人生归宿,难道不比打铁要强上一万倍吗?!”
吴雪哈哈一笑道:“这怎么会?老汉又不是不识时务!”
小二也笑了,道:“这就好,你有武艺,杀了县官的儿子还能逃到这里,说明你还是有些身手的,进了十二琉璃庄,可别忘了小的曾经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啊!”
吴雪朗然一笑,道:“小兄弟放心,自然不会!若是老汉得到庄主赏识,定带黄金百两来犒劳兄弟!”
小二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躺在钱财堆里洗澡的场景,嘿嘿一笑,说道:“那可是再好不过啦!哼,那种不识时务的人,就算是曾经辉煌一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终将被淘汰的!就让他在城北打一辈子铁吧!”
吴雪和小二又聊了许多,客套话说了一堆,终于是出了茶楼,径直向城北走去。
可能在他心里,他更加钦佩白二爷吧!
问询多处,众人皆是唯恐避之不及,提到白玉斗的名字,直鄙夷地看了看吴雪摇了摇头就走了。
吴雪气闷,苦笑摇了摇头。
这时他看到街边的几个小乞丐。
那些小乞丐最大的不过十几岁,虽小的恐怕还不到八岁。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寒冷的天气里瑟瑟发抖,向路过的行人乞讨。
吴雪想他们不过跟我一个年纪,却要遭受流离之苦,当下他又想到自己家破人亡仓皇逃到此处,顿时起了怜悯之意,大有惺惺相惜之情。
他径直走过去,给了他们二两银子,说道:“天冷,去买些热食果腹吧!”
小乞儿们顿时连连拜谢。其中年长的说道:“无功不受禄,请老伯吩咐,哪怕是做个苦力我们也干了!”
吴雪顿时心中一酸,叹道:“你们什么都不用干!”
没想到那年长的小乞儿顿时变了脸,把银子一丢,愤恨道:“伯伯可是看不起人吗?我们虽然流落江湖,但起码的尊严还有的,你不要灭了他们的志气吧!”说着他示意旁边那些瑟瑟发抖眼中却又充满渴望的年幼乞丐。
吴雪顿时羞愧的无地自容,长叹一口气,笑道:“小兄弟所言极是!”说着俯身拾起碎银,亲自拉过小乞儿的手,按在了他手里,笑道:“是我的不是,这些银子你们就收下吧,我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人手帮忙!”
那小乞儿这下才笑了起来,满身污秽肮脏,但眼睛却闪着光,吴雪看到这种眼神,心情就好了。
眼睛里还能发光的,难道不比眼中黯淡无光的要好上百倍吗?他尽可能受尽苦难,却依旧没有放弃希望,那璀璨如星辰的光芒就是佳证。
那小乞儿顿时拉着几个小乞丐向吴雪拜谢,吴雪连忙拉起他们,道:“不必多礼,你我以兄弟相称!”
那小乞儿也是不禁一笑,心想你我年龄差距差不多有四十岁,以兄弟相称别提多怪!但他心里感激,就也没说什么。
当下吴雪带着他们来到餐馆,请他们饱餐一顿。他们狼吞虎咽,吴雪只笑着看着他们。
那年长的乞儿抬头说道:“你怎么不吃啊?这么多饭菜我们可吃不完!”
吴雪看着他,笑道:“我最近遇到些麻烦,唉,胃口也没了。”
小乞儿道:“有什么事情交给我们了...只要是我们能做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吴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众人聊了一阵,吴雪得知,原来他们是从英璃城的姊妹城“孟羊城”来的。
吴雪道:“那是为何你们流落至此?”
小乞儿满嘴是饭,顿时眼泪涌满眼眶,委屈巴巴地看着吴雪。
吴雪顿时心中一抽,叹了口气,道:“抱歉。”
小乞儿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家父原本是孟羊城的商人。虽然不算富贵之家,但也衣食无忧。只因...只因...”
他说道这里,顿时吃不下去了,眼泪珠珠崩落。
吴雪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
他接过后,擦了擦眼泪,那手帕顿时变得犹如黑炭,吴雪只笑着看着他,没有任何不满。
他有些手足无措,道:“谢谢老伯...”
吴雪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不必如此扭捏,我说了,我们以兄弟相称!”
他点点头,接着说道:“只因...那城中巨贾要...要...”
吴雪心中一紧,道:“要...怎么?”
小乞儿道:“他仗着自己是一方富豪,家父又有求于他,他就要家父把女儿嫁给他!”
吴雪点点头,却突然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惊疑道:“他要娶令尊的女儿?”
吴雪此刻有些呆头呆脑,他虽然疑惑,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小乞儿点点头,道:“那人已经有了四房妻妾,但还是要强娶...家父不愿意,就被他诬告家父跟他小妾通奸!”
吴雪一拍桌子,愤恨道:“这贼人!”
“那狗官黑白不分,分明是跟他串通好的,指不定拿了他多少好处!”
吴雪点点头,他明白,夏国律令,通奸可是死罪,他父亲被诬告定然是家破人亡了。
小乞儿眼中满是热泪,说道:“家父死后,那恶棍自然不会放过我,家父尸骨未寒,就又仗着家中无男丁又来强娶小女!”
吴雪同情地点点头,却突然色变,道:“娶你?!”
小乞儿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吴雪,道:“自然是要娶我啊...”
第五十五章 孟舞未央
吴雪有些失神,有些错愕,嘴中不断絮语道:“娶你...娶你...”
这下他明白了,原来他不是“他”,而是“她”。
只是因为她看起来脏兮兮的,头发乱蓬蓬的,面也覆满黑灰,衣衫褴褛,身子骨瘦弱,看起来倒像个十几岁的少年。
吴雪不由得苦笑,这下那句“小兄弟”也叫不出口了。
吴雪轻叫道:“那...原来是小妹妹?”
那小乞儿噗嗤一笑,道:“小妹妹?”
吴雪现在是易容成一个中老年的农家汉子,自知不能说吐噜嘴了,便忙改口道:“小...小女娃娃...”
那小乞儿古怪地看着他,带着笑,说道:“老伯刚才不还说以兄弟相称吗?”
吴雪有些尴尬,拍了拍脑门,笑道:“是我的不是,抱歉抱歉!”
小乞儿道:“难道老伯见我是个女流,不愿意认我做兄弟了?”
吴雪见她话语间难掩失落,连头都轻轻低了下去,便忙道:“绝无此意!”但他心里想,自己先前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就叫他小兄弟。但年龄差距这么大的,居然还要叫她“小兄弟”,可别提多怪了。
吴雪无奈笑道:“好,我们就还以兄弟相称。”
这下她笑嘻嘻地向吴雪一抱拳,说道:“多谢老大哥啦!”
吴雪苦笑着,说道:“真是苦了小兄弟了...”说着他看了看旁边三个年幼小孩子,问到:“他们如此年幼,怎么也流落街头?”
小乞儿眼神柔和,伸出手抚摸着一个机灵小孩子的脑袋,叹道:“家母身体本就不好,家父去世后又被那富商一气,雪上加霜,就也随父亲去了...”
吴雪神色也有些黯然,默不作声听她接着说道:“我只身一人逃到英璃,若不装成落魄的小乞丐,以女儿身面人的话,肯定也是落不得好...”
吴雪深以为然,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样年轻又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大都下场悲惨,不是被人收做小妾女婢,就是流落风尘。她们风华正茂,为何要遭此无妄之灾呢?
“所以我就这样在英璃行乞了...”她想到世事无常,自己又是孤苦伶仃,眼中又笼罩薄雾,接着道:“这几个孩子,大都是出生的不明不白,被家人抛弃的小可怜鬼...”
吴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默默抓起酒杯,他突然很想跟他们一吐为快,告诉他们,我们同病相怜,但是他没有说。
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享尽宠爱的吴家小公子了。现在他是个江湖人了,游荡在武林之间。但他也不觉得孤单,因为他知道他有要完成的事,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在等着他。
吴雪突然想到,兰儿身有伤情,行动不便,她现在有没有吃饭呢?想到这里,心中顿时有些焦急,他得赶快打探出白玉斗的事情,然后赶紧回去。
但他又有些放不下这些乞儿。
为何有人欢笑,就有人哭泣呢?所过之处满眼兴盛浮华却又难掩落魄悲戚之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吴雪却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得莫名其妙,有点无奈,有点苦涩。
小乞儿也微微苦笑。
待众人吃的差不多,就出了餐馆,小乞儿身形消瘦,比吴雪矮了半头,站在他身边,抬起头看着他,面带笑意,说道:“好啦,老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吗?尽管吩咐好了。”
吴雪讪笑道:“不是说好了以兄弟相称吗?为兄名叫吴雪,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小乞儿听了不由得噗呲一笑,道:“吴雪?怎么老伯你起了个女孩子的名字啊?”
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名字,是父母起的,也就这么叫喽!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嗯嗯”得点点头,一字一句道:“家父给我取名孟舞未央,你就叫我孟舞好啦,家人都这么叫我的。”
吴雪一怔,惊奇道:“你叫什么?午马未羊?”
她听了哈哈大笑,道:“什么午马未羊,还申猴酉鸡戌狗亥猪呢!是叫孟、舞、未、央!”
吴雪顿时苦笑连连,暗想兰儿妹妹不是中原人,名字奇怪也也正常,怎么中原人也起了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孟舞又不是复姓。
“好,我就叫你孟舞吧!”
孟舞未央点点头,笑道:“吴大哥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
吴雪道:“我想找一个人。”
孟舞未央道:“找人?找什么人?”
吴雪看着她,说道:“找一个铁匠。”
“铁匠多的是,不知你要找哪一个铁匠?”
吴雪犹豫片刻,轻轻说道:“白玉斗。”
孟舞未央却有些疑惑,显然她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因为在她来到英璃的时候,白玉斗之名已经成为过去,她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不过她却拍了拍胸脯,道:“放心吧,交给我们了!我们其他事情可能不太行,但就是消息灵通,你等着!”
吴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那边的茶水摊静候佳音了。”
只见孟舞未央找老板把吴雪给的碎银换成了一把铜子,吆喝一声,顿时不知从哪里又窜出来十几个小乞丐,把她围在中间。
吴雪刚喝下去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连连苦笑。
在孩群中间,孟舞未央俨然成了小头头,只听她说道:“有事了!”
孩群眼中放光,接连道:“有什么事?”
孟舞未央看了看吴雪,道:“找人!找一个叫白玉斗的铁匠!”
孩童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应声道:“放心吧,交给我们了!”
然后她伸出手,孩童见了她手中的一把铜钱,顿时欢呼雀跃。
她说道:“老板出手阔绰,为人爽快,若是找到了,这些就是你们的了!”
话音刚落,一群小乞丐哄声而散,向着四面八方的街市小巷窜去。
吴雪虽然觉得好玩,但也是放下心来。没有比这些靠行乞为生的孩子消息更灵通的了。
孟舞未央笑吟吟地看着吴雪,好像邀功一般自信一笑,小鼻子一皱。
“怎么样,吴大哥还放心吧?”
吴雪笑道:“放心,放心。”说着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那摊主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落了坐,当时有些不快。毕竟是没有人喜欢乞丐的。
于是说道:“哎哎哎,哪里来的叫花子,快起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孟舞未央却只一笑,也不恼火,说道:“你是做生意吗?我就是来喝茶的!”
摊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道:“我不做乞丐的生意!”
孟舞未央哼了一声,道:“乞丐怎么了?又没问你要钱!”
那摊主冷笑道:“是没问我要钱,但说不好等会就摸我的钱了!谁知道你们的钱是从哪来的!”
孟舞未央道:“乞有乞法,丐有丐道,我可不会做那种令人不齿的事!”
“呦呵,还是个有骨气的乞丐,佩服!”
吴雪听了她的话,甚为钦佩。好一个丐有丐道!
他说道:“店家,这位小兄弟是我的朋友,您行个方便!”说着他面带微笑,从怀中又掏出了两块碎银放在桌子上。
那摊主见了银子,顿时两眼冒光,连忙抓起,看了看成色,笑道:“好说——好说!”
孟舞未央小声哼一声,说道:“势利眼!”
吴雪笑道:“孟舞小兄弟虽然受生活所迫流落街头,但不吃嗟来之食,很有志气。又能说出丐有丐道这样的话,令吴某很是敬佩啊!”
孟舞未央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低垂下脑袋,说道:“都是我乱说的啦...让吴大哥见笑了!”
吴雪笑道:“怎么会,你说的很有道理啊。”
孟舞未央此刻才有了小女儿的模样,有些娇羞,说道:“多谢吴大哥的好意啦!”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不用谢我。这是你们应得的。”
接着他靠近孟舞未央,小声说道:“你赢得了别人的敬意,比有些人好多啦!”
说着两人哈哈大笑,小声弥漫整个茶摊。路过的人好不奇怪,只见一个老汉和一个小乞丐坐在那里笑得好不开心,真是奇怪的搭调。
两杯茶的功夫,那群小孩子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孟舞未央道:“一个一个说!”
一群孩子统一了话语,说道:“找到了!是在城北边的一个地方!”
孟舞未央道:“什么地方?”
一小孩说道:“那个地方不好找!”
还有一个小女孩面露惧色,怯生生地说道:“那个大叔别提多可怕啦!眼神像是要吃人!”
听到这里众孩童又乱作一团,七嘴八舌说到这个白玉斗如何可怕,如何古怪。
听得吴雪和孟舞未央苦笑连连。
孟舞未央看了吴雪一眼,说道:“吴大哥,真是抱歉...”
吴雪哈哈一笑,说道:“没什么,孩子习气,倒也令人愉快!”
接着他问道:“你们还能找到那里吗?”
“能!”
只见那天英璃城的午后,街上有这么一副奇景: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乞丐前拥后簇,拉着一个老伯,嘴里唱着童谣,蹦蹦跳跳地向着城北去了。
第五十六章 深巷斗玉
吴雪被孩童们拉着,哭笑不得,只能跟着他们。
街上的人都驻足留笑,英璃城罕见有了一点换了气息。
吴雪心想当务之急还是找到白玉斗,没准能从他那里得到怎么信息。
还有一点,尽管他不想怀疑秦如梦,但还是不由得往魔教上想。她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英璃城呢?
他带着疑问,过不多久,就来到了一个巷子外面。
这巷子窄深,光线幽暗,房屋破破烂烂,很是古旧。
巷子的石板路都已经翻裂,积满了污水,散发着阵阵恶臭。
吴雪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像是宿命一般,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他看着深巷,这里面又藏着什么秘密呢?白玉斗就在这里面吗?
孟舞未央笑道:“走吧!”
吴雪道:“到这里就好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说着他又分别给每个小乞丐两枚铜钱,笑道:“你们完成的很好,多谢啦!”
他冲着孟舞未央笑了笑,就起步深入小巷。
走不多久,只听后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吴雪经脉已开,五蕴初谙,七窍发扬。
那脚步声虽然细微,但在他听来就犹如耳边之蝇。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你还是来了。”
孟舞未央从杂物后面跳出来,吐了吐舌头。
吴雪苦笑道:“你不用来的。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些孩子也不能没有人照看。”
孟舞未央狡黠道:“我得来看看我的任务是否真的完成了,若是找错了人,我岂不是白赚了你的钱?”
吴雪道:“若是找错了也不怪你。钱是你们应得的。”
孟舞未央还是不依不饶,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怎么会轻易放手呢?
她说道:“不行,那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吴雪拗不过她,也不想再多耽搁时间,就只能妥协道:“好吧,那你跟我来吧。”
孟舞未央一笑,一步一跳来到了吴雪身边。
吴雪心中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他悄悄看了这个女孩一眼,她眼中光彩泛异,嘴角带着笑,脚步似乎也轻快起来,踮着脚,像是跳舞一般跟在他身边。
吴雪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多想。
这巷子很深,宽窄不一,一股冷风裹挟着一股奇怪的气味飘荡过来。
孟舞未央伸着鼻子嗅了嗅,道:“这是什么气味,什么有点发腥?会不会是血?!”
吴雪怪道:“若真是血,你又会怎样?”
孟舞未央一怔,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着吴雪,一个庄稼汉模样的老年吴雪。她突然笑了,说道:“你不用吓我,我是不会走的。”
吴雪道:“你就不怀疑我找的这个人,是不是个坏蛋?我又是否跟他有关系?”
孟舞未央不笑了,眼神直勾勾看着吴雪道:“你不是坏蛋。”
吴雪被她这种超出年龄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说道:“我若是坏蛋呢?”
孟舞未央道:“你若是坏蛋,我也认了。”
吴雪不说话了。他好像被打了一棒,喉咙里发苦。
他不由得苦笑,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赢了!”
孟舞未央突然一笑,道:“这样就好啦!”接着她又有些疑虑,说道:“这气味是不是血散发的?”
吴雪摇了摇头,望向曲折弯曲的深巷,说道:“这不是血,是铁绣味。”
孟舞未央点点头,道:“你要找的是个铁匠,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
二人继续向深处走去,来到了尽头,这里气味甚浓,看来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门里面似乎还隐隐传来打铁的声音。
吴雪和孟舞未央相视一眼,就敲响了门。
良久,却没有人应门。吴雪再一敲门,门吱呀一声来了。原来门就没锁。
二人满怀疑惑好奇,踏步走了进来。过了一条如古墓一般的甬道过后,就来到了院落。
这院落很大,房屋众多,却都破破烂烂,好像随时都会倒塌。院子里张长满了荒草,都快有一个小孩子高的。甚至还有几处堆着铁渣。
二人向着断断续续的打铁声传来的屋子走去。
吴雪轻轻吐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却已经依旧没有人回答。
二人疑惑,这人难道是个聋子吗?
吴雪直接推门而入。
二人顿时愣住了。
这屋子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俨然是由几间屋子连接成的,中间的墙壁已经被凿空。
乌黑的墙壁和屋顶上,挂满了各式兵器。
吴雪看着挂得满满当当的兵器,不由得惊叹:“这起码得有几千件兵器吧!
孟舞未央也很是惊愕,喃喃道:“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吧?”
吴雪向里往去,那边似乎有个熔炉,正冒着灼热的气息。旁边依稀看见,有一个人兀自打着铁,似乎没有发现来了人。
吴雪走到他身边,只见那人神姿丰伟,皮肤黧黑,散乱着头发,胡须乱糟糟的,和头发连在一起。
他赤裸着上身,衣服绑在腰间,汗水从他爆满结实的肌肉线条划下。
见人来了,也没有理会,只是依旧打着铁,那是一把剑的雏形。
吴雪道:“敢问是阁下可是白玉斗?”
那人已经无言,专心致志地那锤子敲打着铁剑。
吴雪和孟舞未央等了许久,见他停下了手中的活,把剑往水中一沾,一阵滋滋啦啦的声响,泛起一股浓烟。
孟舞未央用手掌挥了挥,小声道:“他是不是真的是个聋子?”
这下他抬起了头,突然眼中寒芒一闪,把孟舞未央下了一跳,忙躲到吴雪身后。
吴雪抱拳笑道:“小辈不懂事,多有冒犯,望恕罪!”
那把剑算是打好了,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它,就好像是在看情人一般。
他突然开口道:“你觉得这把剑,如何?”
吴雪看向那把剑,虽然材质受限,但依旧寒光飒飒,剑身修长钢韧,俨然是一把好剑。
吴雪道:“一把好剑。”
他笑了,就好像是别人夸他老婆好看一样令人开心。
然后那人把剑放在一边,走到边上,揭开苇篾盖子,一个一人环保不下的水缸,就这么被他抬了起来。
他猛灌了一肚子水,这下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来找兵器的吧?”他指向墙壁,“选吧,哪一件都行。”
吴雪道:“我们不是来买兵器的。”
那人一怔,好似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露出厌恶的表情,粗厚的大手一挥,道:“既然不是来买兵器的,那就滚吧!”
孟舞未央惊异地“欸”了一声,道:“你这人好没趣——”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凶恶的目光吓得身子一缩。
吴雪道:“阁下就是白玉斗吧?!”
那人一怔,古怪地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居然还会有人提到这个名字。”
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听了“白玉斗”三个字,居然有些失神。
吴雪呼出一口气,他心里无比紧张。手心里也满是汗液。
吴雪觉得喘不过来气。这个人就是坐在那里,都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可他先在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老汉。起码,要装成一个武林老叟。
吴雪道:“我们来,是想请先生帮一个忙。”
白玉斗冷哼一声,道:“不帮。”说着就要撵他们走。
吴雪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金属牌子。
正是如梦令牌。
那人一看,身体一抖,神色大变,赫然便跪了下去,叩首道:“恭迎教主!”
然后他身体都在颤抖,一个堂堂七尺汉子突然泪流满面,道:“这么多年了,看来天不亡我圣教!”
吴雪也有些惊愕,他不知道这牌子还有这么大威力。孟舞未央也是有些惊异,她看了看那个黑乎乎的牌子,又看看吴雪,暗想他居然是什么“教主”?
白玉斗道:“教主,请恕罪,我闲置了太久,眼神都坏了,连教主都认不出来了。”
吴雪赶忙扶起他,说道:“我不是教主。”
白玉斗一怔,道:“你不是教主,怎么会有教主的随身令牌?”
吴雪摘下斗笠,笑道:“你看我是如梦教主吗?”
白玉斗愣住了,好似希望的火刚刚燃起,就又熄灭了。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教主再变也不会完全变个人。
眼前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教主,倒像个普通庄稼汉。
白玉斗道:“那你是如梦的新教主?”
吴雪笑道:“如梦现今教主乃是秦如梦。”
白玉斗一怔,不由得苦笑道:“怎么是她?那老教主哪去了?这块令牌就是他的随身之物,又怎么会倒到你那里?”
吴雪道:“这正是如梦前教主秦霖交给我的!”
白玉斗眼睛一亮,忙道:“是秦老教主给你的?”
吴雪道:“正是。”
白玉斗连连打转,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然后他说道:“那他现在在哪?”
吴雪道:“在圣地外的一个山谷中。”
白玉斗道:“他还是不愿意出山吗?”
吴雪摇了摇头,说道:“他已经不再过问如梦的事了,现在教中上下全权由他女儿打理。”
白玉斗怔怔道:“也好...也好...看来我圣教气数未尽!”
他看向吴雪道:“那你们此来所为何事?”
吴雪道:“秦老教主送了一块天外陨铁,说只有你能让它发挥价值。”
第五十七章 向晚
白玉斗哈哈一笑,一扫之前那股阴郁沉闷之气,他现在看起来很祝振奋,也很激动。
他笑说道:“天外陨铁?”
吴雪道:“玉斗兄十年蛰伏,打造了如此多的神兵器件,一块来自天外的破石头也一定胸有成竹了。”他满心钦佩地看着满屋子的武器。
白玉斗道:“我还真没打造过如此神物,怕搞不好暴殄天物啊!”
吴雪笑道:“玉斗兄不必自谦,放开手试上一试,不就行了?”
白玉斗道:“好吧,我就试一试吧!”然后他看看吴雪身边,再看看一遍大眼瞪小眼的孟舞未央,他们身边空无一物,便疑惑道:“吴兄,那物件呢?我这就给你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
吴雪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兄弟我刚来英璃不久,遇到一个衙门小贼,给掠夺了去!”
白玉斗道:“哦——何方小贼如此不长眼色,竟然连我圣教的东西都敢染指?”
吴雪略微思忖,说道:“那小贼身短体宽,长着一对鲶鱼胡须。”
白玉斗闻言轻呲了一声,说道:“那贼人是英璃城有名的官家土匪,虽然为官府做事,但却是土匪习气。”
吴雪道:“也罢,现在由他横征暴敛,有日定是有人治得了他!我现在就去找他,把那东西给玉斗兄带来!”
白玉斗伸手一拦,笑道:“既然来了,不妨吃了饭再走!”
吴雪心有急事,不想多耽搁,但推脱不过,也不能暴露兰儿藏身之处,只能应了。
三人出了沉闷阴暗的工坊,吴雪眼中的世界一亮,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不由得暗想,这十年白玉斗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孟舞未央眨眨眼,从吴雪身边探出脑袋,道:“大叔你会做饭吗?”
这院落太过破旧,毫无生活气息,想到他又是怎么吃饭的呢?
白玉斗哈哈大笑,道:“我不会做饭,但是我们去外面吃!”
三人出了小巷,来到了大街,进了一家酒楼。
此刻将近傍晚,大厅内食客却已经坐了不少。
只见柜台后面,一个发若云堆,面白似雪的女子。
见了来人,停下手中的算盘,笑道:“客观来了,里面——”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只“哼”了一声。
白玉斗笑道:“木姑娘,里间房还有吗?”
那女子抬头一瞬,吴雪见她大概二十八九的模样,却仍旧像个姑娘一般,看起来既漂亮又精明,很有一方佳媚掌柜的气质。
那木姑娘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了吗?”
白玉斗道:“这不来客人了吗?”
木姑娘哼哼道:“若是不来客人,你就不见我了吗?”
吴雪算是明白了,暗暗发笑。看来玉斗兄这十年也不是过得毫无趣味。
白玉斗有些尴尬,拍了拍脑袋,说道:“我这不是一直在打造兵器吗?”
木姑娘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那你就陪你的那些铁疙瘩吧!”然后她霍然一笑,对吴雪和孟舞未央道:“既然是客人,里面请。”说着就离开柜台,亲自引路。
吴雪跟白玉斗对视一眼,都不由得苦笑,随身跟了去。
在里面雅间落了坐,她也没吩咐伙计,只自己端来茶水,笑道:“想吃什么,尽管点就是了。这顿我请了!”
吴雪忙道:“弟妹可不必如此,生意就是生意,该付钱还得付钱的!”
此话一出,木姑娘和白玉斗俱是一怔。
木姑娘脸上霎得一红,几分羞涩显露无疑,悄悄地睨了一眼白玉斗。
只见白玉斗只傻傻地笑着,却不敢看她了。
吴雪只道是自己说错了话,可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木姑娘展颜一笑,脸上挂着红晕,道:“来自家吃饭怎么还能让人掏钱呢?你只管吃好喝好就行了!”
吴雪一愣,暗想这木姑娘心事已经表露无疑。若这样都还不知情,只能算是傻瓜了。可他忘了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可白玉斗却好像已经呆了,端着茶杯的手停下了。
这跟他先前那副意气风发、浩气凛然模样大相径庭。
木姑娘看向孟舞未央,有些疑惑,说道:“这位姑娘是...”
吴雪道:“这是故人女。”
木姑娘心下了然,道:“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染露风尘,你且随我来。”
说着就牵着孟舞未央的手,孟舞未央看了看吴雪,跟着她向后面走去。
过不多久,饭菜俱全,木姑娘却进来笑说道:“可真是个小可人儿!”说着拉开门帘。
赫然便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那里,被人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羞羞怯怯地交叠着手指,低垂着脑袋。
她不经意间抬了抬头,只见她面带红晕,又是羞怯的模样,看了看吴雪。
吴雪一时没认出来,只眼睛似曾相识。一个人再变,眼神也不会变。
这赫然便是孟舞未央了。
她洗了澡,白白净净的,换了一身干净皂衣,小脸微红,真如白云染红霞,令人心怡。
吴雪心中一苦,一种奇怪的笑挂在了嘴边。
木姑娘拉着孟舞未央坐了下来,娇笑道:“瞧你这义父心思好不细腻,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被糊歹的不成样子!”
孟舞未央羞怯地看了吴雪一眼,就又把头低了下去。只微微斜着眼眸,闪着奇异的光芒。
吴雪心想这下可糟啦,自己过了年才十七岁,可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了个这么大的女儿。
而且他又不得不易容出门。这英璃城鱼龙混杂,若是自己以真容示人,肯定会惹来麻烦。
现在官府因为魔教要抓他,自己又因魔教跟十二琉璃庄成了死对头,吴雪心想自己若是到了他们哪一个人手里都不好受。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装成一个老头子也会惹来麻烦。
吴雪笑的很苦,他心念一动,叹了口气,说道:“她父亲是我一好朋友,被人陷害致死,临终前把女儿托付给故友。但江湖险恶,我又愈渐老衰,恐负故人之情。再说,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小姑娘在外奔走,也太不像话。所以...”他看了看孟舞未央,下定决心说道:“得早早给她安排个归宿才好...”
孟舞未央一听,顿时面露悲色,委屈着说道:“你要赶我走?”
吴雪道:“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你也该考虑考虑以后的事了,不能总跟着一个老家伙东奔西走。”
“我不要。”
孟舞未央面带愠红,别过头,使起了小性子。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过他们没有?”
他们自然指的就是那些小乞丐了。
孟舞未央一怔,不说话了。
白玉斗跟木姑娘在旁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得莫名其妙。
木姑娘心思一动,想到这小姑娘先前分明就是一副乞丐模样,跟他们的话有很多相背之处。但恐怕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也不好多说,只说道:“那吴大哥准备怎么安排孟姑娘的事呢?”
吴雪道:“这...木姑娘可有什么好法子,能给小女找个安身之所?”
孟舞未央突然站起身,眼中已经有了泪花,看着吴雪,娇斥道:“我不要你安排,你不要我,我就自己走好了!”
说着一抹眼泪,转身就向外奔去。
吴雪愣住了。
他很难形容那种眼神。那一瞬间夹杂着太多东西,他已经分辨不清了。
木姑娘急道:“吴大哥,孟姑娘只身一人恐怕不安全,你快去找她回来吧!”
吴雪向二人致歉,赶忙向外面奔去。可到了街上,傍晚人影幢幢,华灯初上,上哪找见她的身影?
吴雪一咬牙,心想管不了这么多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脚下一点,几步间就上了四层楼的楼顶,站在飞檐上沿街四顾。
找了半天也不见孟舞未央的踪影,他去找那些小乞丐,他们也说没见到她。
吴雪只道自己做错了事。连骂自己不该...不该...
自己无法给人承诺的,又为什么要去招惹呢?
其实这世间也没有那么多不该。人只要一多想了,就什么都不该。
吴雪心灰意冷,也没了心思吃酒,就写了份书信,给了小乞丐几个铜子,嘱托他交给白玉斗。
他失神落魄地沿街而走,只觉得兴意阑珊。
街上,灯影幽幽,亲朋佳侣往来不绝。可总有一些人,他因为各种原因而形单影只。可能有这么一瞬间,就像这样一个年味十足的时节,一个傍晚,他会不会突然觉得无比寂寞呢?
吴雪茫然得沿着街道,顺着人群随波逐流。他想到,差不多该回去照看兰儿了。自己出来这么久,她指不定要担心了。
就在他叹息间,却突然看见他对面,站着一个人。
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她一袭红衣,正在冲着他微笑。
吴雪突然很想哭,但他抽噎了两声,忍了下去。
他笑着走到兰儿身前,道:“你怎么来啦?身体好些了吗?”
兰儿因为心中担忧他,又见天色向晚,终于是动身来到城中。说来也巧,正在她觉得找不到他的时候,就见到了他。
可他却愁眉苦脸,看起来无比沮丧。就算是易容也无法掩盖掉那种感觉。
兰儿道:“伤早好啦!多亏了秦姑娘的药,还有...”她嫣然一笑,道:“还有雪儿哥哥的悉心照料...”
第五十八章 悲风嘶吟
吴雪道:“没事了就好...”
兰儿见他依旧沮丧,便问他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吴雪叹了一口气,告诉了她这几个时辰的经过。
兰儿听了,略做沉吟,却突然笑道:“雪儿哥哥好心办坏事啦!”
吴雪叹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真不应该多管闲事,以免节外生枝。可...”
兰儿手指一竖,道:“可你想帮助她...”
吴雪苦笑道:“我觉得我能帮助她...”
兰儿悠悠道:“可你没想到人总是有自己的意愿的。”接着她笑道:“放心吧,雪儿哥哥。孟姑娘她可比我们熟悉英璃,我们初来乍到,说不好还得仰仗她呢!”
吴雪听了她的话,才宽心些许。他看了看兰儿,道:“兰儿你怎么不稍加伪装再进城?”
兰儿身子一转,道:“人家可是放心不下你才赶来的,哪还有时间做伪装?”
看着兰儿调笑的模样,吴雪却心头一热,嘴中的话打转半天,却只是化成了一个字:“好...”
二人信步沿着街走着,兰儿看着好多稀奇的事物,哪怕是一只花鸟灯笼、一棵百年的古树,她都会惊叹不已。她的眼眸里闪着新奇的光芒,牵引着吴雪的目光。
兰儿道:“你找到白玉斗了?”
吴雪点点头,道:“见到他了。不过好笑的是...那块陨铁却被官兵小贼给掳去了。”
兰儿想到了他们刚入城蒙冤的情形,释怀道:“没事的,只要人还安全就行了。有没有那块石头,对我们来说恐怕没那么大影响吧?”
吴雪也点点头,赞同道:“那石头看起来只是一块丑陋的铁疙瘩,但若是真让它显现于世,恐怕又会引来无数贼人觊觎。”
兰儿道:“所以说嘛...”她抬眼悄悄看了看他,又用手指拉了拉的衣袖。
吴雪轻轻地抓住她的手,道:“不如就让它被当做一块破石头给扔了罢!”
二人牵着手,手指轻轻地勾连着,中间却不自觉隔开一段距离。
他们看向两边,好像在看街边的事物,又或者他们在想什么事情。
两人的手指就这么轻轻勾着,却好像有无穷的吸引力,能把心思全吸引到这里。
他们的脸都有些红,就这么信步沿着长街走着。
不知多久,他们来到城中心。
只见一棵银杏树嶙峋错节,像蛇一样盘绕纠缠,枝节蓬盖,犹如网罗。
上面有几片金黄的扇叶,还不愿凋落,在北风中轻轻动摇。
绕着银杏树,是一条清澈的池水,水面上漂浮着扇叶,在昏暗的夜晚像金色的梦境一般随波而逝。
池上有四座呈十字形排列的宽阔木桥,二人走上其中一座桥峰。
兰儿惊叹道:“这棵银杏树起码有百年历史吧?”
吴雪道:“我曾经在芙蓉城的时候,就听说过在夏国边陲,有一棵四百年的银杏树,大概就是这棵了!”
兰儿看着粗壮曲折的枝干,喃喃道:“都已经四百年了啊...”然后她语气有些缥缈,就好像隔着浓浓的雾气。
“也许,再过四百年它还依旧是挺拔耸立。但看它的人也早已经换了好几轮吧...”
吴雪释怀似的出了一口气,晃了晃兰儿的手,抬头,说道:“这样就够了...我们已经见到了它,它也已经见到了风华正茂的我们,没有什么遗憾。”
兰儿掩唇一笑,指尖勾兰,轻笑道:“若是能见到秋天的银杏树就好啦!”
吴雪也开始遐想,秋天的时候,城中有一棵亭亭如盖的银杏古树,满目金黄,定是很美。
曾有诗为证:
画扇点秋风,萍花解人语。
二人一时静默,只笑吟吟地拉着手。好似有说不出感觉,好像有说不清情愫正在心间蔓延。
少倾,吴雪柔声道:“走吧,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
吴雪只道她伤患未愈,恐怕她再沾染风寒,心下念叨,却见那边不远处一家茶馆,二楼正好可见这银杏树。
二人依栏而坐,屋内炉火温暖,兰儿捧着茶杯轻轻地啜饮,俊俏的侧脸正被吴雪看着。他也很心满意足,便惬意地闭上了眼,喝上一口热茶。
二人闲聊一阵,兰儿突然说道:“我总感觉,这背后有一个推手,雪儿哥哥你认为这个推手...是不是如梦呢?”
兰儿眼光烁烁,吴雪低下眉眼,说道:“我们因魔教入狱,又因魔教跟十二琉璃庄结仇...而秦如梦正在此地...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恐怕才说不过去吧?”
兰儿却笑了,说道:“可我觉得不是如梦姑娘所作所为...就算真是圣教所为,也绝不是她指使的。”
吴雪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都说江湖险恶。可我看,让江湖险恶的,终究还是居心叵测的人罢了...”
兰儿微微歪头,微笑道:“所以...”
吴雪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上,笑着说道:“我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也不可能是巧合...”他叹了一口气,“我相信秦姑娘,否则,她若是想找一个替死鬼,就不会来救我们了。”
茶过数盏,忽听外面有人吆喝:“不好啦!杀人啦!杀人啦!”
二人相视,心念一动,俱动身而下,向着声音而去。
到了后街,那是一片住宅区,光是看楼宇的规模,就知道这片是富庶人家。
到了一府门前,只见已经探头探脑围了身多人。
此刻巡街的衙差已经赶来,守在门外,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只见那人身着官服,摇头晃脑,长着一对鲶鱼胡须。他说道:“这事儿...啧——有点难办啊...”
兰儿道:“好啊,又见到这个贼人了!”
吴雪拉着兰儿来到府后,二人轻功落入院中。
院中灯火幽暗,他们进了案发现场。
兰儿顿时脸都白了,几欲作呕。
吴雪也是流下了冷汗。
这是一间厢房,一个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看起来是从床上受到攻击后爬过来的。地上还拖着一道血迹。
而凶手似乎又补上了几刀。那几刀才是致命伤。
吴雪摸了一下他脖颈间的脉搏,摇了摇头,道:“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环视一圈屋子,并没有像先前四起案件描述那般,凶手杀人在现场留下如梦圣教的标记。
这时听见外面传来急匆匆地脚步声,吴雪拉着兰儿轻轻跳出窗外,合上窗户,躲在房后漆黑的的假山后面,偷偷向这边张望。
只见进来几个衙门中人。其中一个人便是鲶鱼胡须,他跟在一个人身边。那人检查完毕后,说道:“是谁先发现王老爷死亡的?”
鲶鱼胡须流着冷汗,说道:“是在下...”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怎么在这个时间点找王老爷?”
鲶鱼胡须连连拘礼,道:“小人原本想着今天王老爷远道而来,就来这里敲...敲...门问候一下,但谁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那人厉声道:“你们没有派守卫吗?”
鲶鱼胡须面露为难,眼睛都快成了一条缝,嘴歪着,说道:“不是小的不派守卫,是王老爷自己不让小的派的!”
那人点点头,疑惑道:“这也难怪...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看到他孤身一人在府中,从而行凶。”
鲶鱼胡须道:“大哥,这王老爷死在了我们英璃,我怕...”
那人道:“怕什么,谁敢动你?”
鲶鱼胡须陪笑道:“自然是没有人感动兄弟...但是那宋大人...”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宋大人?他中了我的招,身受严重内伤,恐怕是自身难保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一命呜呼了。这你也要怕?”
鲶鱼胡须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道:“有大哥在,小的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吴雪和兰儿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这时这人扭过脸来,赫然便是十二琉璃庄的庄主白玉榷!
吴雪心中一惊,心想怎么回事,难道这死掉的王老爷跟白玉榷还有关系?宋大人受伤了?难怪这一直以来都没见到他主持英璃凶杀案。
只听里面白玉榷又道:“这次没有魔教的标记吗?”
鲶鱼胡须道:“没有!”
白玉榷点点头,神色凝重。良久,说道:“这事先说是普通仇杀...我先走了,马上上面该有人来查了。”
鲶鱼胡须送着白玉榷,往外面去了。
吴雪和兰儿面面相觑。
吴雪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复杂了?”
兰儿叹了一口气,道:“恐怕这后面还不知牵扯多少人,多少事呢!”
二人见人走远了,便轻功出院,来到了街上。
兰儿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吴雪盯着鲶鱼胡须,说道:“跟!”
在白玉榷坐上马车离去后,鲶鱼胡须呼哧冷笑一声,便准备走了。
“都盯紧点儿,听到没有!”
“好的,奇哥!”
鲶鱼胡须捻着胡须,大摇大摆地走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两人擦肩而过。那人往这边走来
鲶鱼胡须立马一惊,追上那人,道:“诶诶诶,我说,这里有你余大人什么事?”
那人走近,吴雪见他便是那个雨夜,从天牢里逃出来见到的那个身着官服,手持黑色长刀的人。
余伴尘微微笑着,低眼看着鲶鱼胡须,说道:“怎么,这本该就是宋大人的事。我难道不能来?”
鲶鱼胡须贼眼一转,笑道:“怎么不能,这不是小的挂念宋大人病情,怕他劳累伤身吗?”
余伴尘眯眼挂笑,道:“宋大人坚持亲力亲为,但他身体未愈,只能我来了!”
第五十九章 府衙夜话
余伴尘说着微笑拍了拍鲶鱼胡须的塌塌的肩膀,然后就往案发地走去。
吴雪和兰儿装成不认识他,径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余伴尘走了几步,突然微微一侧脸,瞥了一眼刚刚过去的两人。
吴雪和兰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兰儿手心里都沁出了细汗,道:“雪儿哥哥你易了容,要是他认出我来可就糟了!”
吴雪笑道:“那天天黑,又下着雨,他可能没看清我们的脸吧!”
说着二人悄悄地跟上大摇大摆的鲶鱼胡须。
他在街边打了一壶酒,又买了一只烧鹅,拎着包裹,进了府衙的大门。
门口守着两个手持红缨枪的护卫,吴雪和兰儿来到侧面。
吴雪道:“兰儿妹妹,你身上有伤,于轻功有碍。抓着我,我助你一把。”
兰儿没有推脱,她抓紧吴雪的手,那双手很温暖。
她只觉脚下一轻,一股力量让她腾空而起。迎身向上三四步,越过高耸冰冷的墙。脚下又似轻烟漂浮,稳稳落了地。连声音都控制的很好。
兰儿小声笑道:“雪儿哥哥的轻功又精进了许多。”
吴雪笑了笑,说道:“兰儿妹妹身子骨轻巧如燕,在空中就好像被一只燕子携身而飞,我才能如此轻松。”
兰儿轻轻一笑,见到鲶鱼胡须往这边走来,二人赶忙躲到黑黢黢的树木后面。
鲶鱼胡须走到一间哨房里,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一见他来了,都连忙起身。
鲶鱼胡须摆摆手,放下手中的东西,喝着酒,说道:“东西带了吗?”
那两个士卒忙掏出一个包袱,道:“奇哥放心,若是事能办成,还有!”
鲶鱼胡须笑着点点头,打开包袱一看,只见屋中霍然生光。一包满满当当的黄金倚借着幽暗灯光,熠熠生辉,知让人看得眼花,看得发狂。
可鲶鱼胡须却只是点点头,轻笑一声,轻描淡写一句话:“放心吧,白爷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了,这金子就当是给白爷的一点小见面礼吧...”
一人笑道:“奇哥,这可是我兄弟二人孝敬您的,白爷那里,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话已至此,鲶鱼胡须也不再推脱,点点头,道:“来,喝酒!”
三人各怀鬼胎喝了一杯酒。
少倾,另一个人道:“奇哥,我最近听说白爷那里有些麻烦...”
鲶鱼胡须一啧嘴,道:“你不放心白爷?”
“不是不是——小的只是听说魔教跟十二琉璃庄杠上了,我怕...”
鲶鱼胡须冷笑一声,道:“你怕引火烧身?”
另一个人忙道:“绝无此意!我只是听说这魔教神出鬼没,暗杀了十二琉璃庄五个顶级干部...”
鲶鱼胡须眼瞳一凛,厉声道:“你从哪听说是五起?不是只有四个吗?”
那人说道:“我听说今晚又——”他话说了一半,另一个人就立马一打岔,笑道:“来来来,奇哥,我兄弟二人敬您一杯!”
鲶鱼胡须“嗯”了一声,古怪地笑着,说道:“看在以后就都是为白爷效力的份上,奇哥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该管的,不要多管。不该听的,就当做没听见!有时候当一个瞎子,总比当一个死人要好!”
那二人面色一变,顿时冷汗直冒。
“奇哥放心,奇哥放心!兄弟们受教了!”
鲶鱼胡须点点头,道:“这就对了嘛!四起就是四起,哪有第五起?”
可能也是因为他喝多了,话也开始多了。
那两人也好似喝醉了。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这就很难说了。
鲶鱼胡须一喝多,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他娘的,这段时间城中真不太平。前些时间死了四个骨干,这就又死了一个!”
那二人学乖了,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不断给他斟酒。
鲶鱼胡须扯下一只老鹅腿,吃的满嘴油花花的,好像还不尽兴,又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舒畅地长出一口气,道:“你们说,到底是谁敢跟白爷作对?”
那二人面面相觑,良久,说道:“听说是在前四起凶杀案现场,都发现了魔教的标记。这定是魔教所为!”
鲶鱼胡须眼眯虚着,道:“哦?那为什么今晚这第五起,却没有魔教的标记呢?”
他们也不说话了。
鲶鱼胡须眼神一凛,道:“我看,这王老板不是魔教的人杀的!”
“不是魔教所为?”
“不是!”
他喝着酒,那一壶酒早已经见了底,那两人又拿来三坛酒,继续给他倒酒。
鲶鱼胡须道:“王老板是孟羊城的富商,跟白爷关系颇深。他死了,白爷在孟羊城的财路也就断了,这可真是麻烦了!”
听到这里,吴雪顿时心中一凛,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莫非是巧合吗?
他们三人喝了许久,又说了许多闲话,鲶鱼胡须已经喝倒了。
那二人喊到:“奇哥——奇哥!”却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他是真的喝高了,打起了震耳欲聋的酒鼾。
那二人顿时神色一变,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其中一个人站起来,冷哼了一声,说道:“这小贼这些年可贪了不少财物啊!”
另一个人道:“先前我们拿来一包黄金,他竟然看起来如此稀松平常。”
那人苦笑道:“他一次贪的钱财,恐怕比我们一辈子的俸禄还多”
一人道:“走,正事要紧!”
说着二人留下了那包黄金,纵身出门,轻功上房向城东奔去,身影逐渐淡出于漆黑的夜晚。轻功极高,令人咂舌。
吴雪和兰儿疑惑地互相看了看。
吴雪道:“这两人看起来是想巴结鲶鱼胡须。”
兰儿道:“看来这鲶鱼胡须跟白玉榷关系匪浅啊!”
吴雪道:“若是有求于他,可后来又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兰儿道:“你是说...”
吴雪看着兰儿,正色道:“只怕这后面还有一股势力掺杂其中!”
兰儿点点头,思忖道:“看来这两人背后定是不简单...可他们的轻功也太好了吧!就算是跟父亲比都不逞多让。”
吴雪苦笑道:“只可惜我们轻功不佳,若是能跟上去看看,可能就能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一对府内巡逻的卫兵打着火把往这边走来,吴雪和兰儿一见,悄身向后面遁去。
他们急于离开,却发现现在来到后面的马厩。
马匹正咀嚼着夜草,看着鬼鬼祟祟地二人。
兰儿一见到好马,就情难自禁,轻身走过去,伸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
那马匹倒也温和,轻轻地蹭着兰儿的脸,搞得她脸上痒痒,只娇笑不断。
吴雪环视四周,坐在了垫在马槽下面的一块石头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头绪,像是一团乱麻一般盘杂在脑海里。吴雪百思不得其解,喃喃道:“兰儿...你说若是置身世外,可否避免这些凶险的江湖纷争?”
这时月光从云后显现出来,弯月纤纤,银光飒飒,如丝如缕。
兰儿面带微笑,这笑容都蒙上一层丝缕般的柔情。
她说道:“雪儿哥哥,我们生在江湖,恐怕有很多事情都情难自禁吧...”
吴雪有些失神,呆呆地看着她。
兰儿被他灼灼目光烧的脸上火热,巧笑一声,低下了头。
突然,只听她一声轻呼。
吴雪立马弹起身,左右四顾,忙道:“怎么了?!”
兰儿伸出手指,笑道:“雪儿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吴雪顺着指向,却见那马槽下的那块石头。
吴雪傻乎乎地说道:“这是一块石头。”
突然他也明白过来,惊喜道:“是陨铁!”
吴雪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正是秦霖送给他们的那块天外陨铁!
兰儿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吴雪不由得苦笑,说道:“只是没想到他们搜去了,却只是用来垫马槽!”
也真是可惜了一块上好的材料!
不过他们已经发现了它,而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举着马槽给马喂食。
当下二人小心翼翼不发出太大声响,找来一块石头,替换了陨铁。
吴雪悄声道:“兰儿妹妹你且稍等,我去找个包裹过来!”
过不多久,只见吴雪急匆匆地跑过来,赶忙把一包裹。
兰儿见他面色焦急,便问到:“怎么了?”
吴雪道:“我刚才躲在屋檐后面,看见他们正在紧急集合!”
兰儿不解道:“我们没有暴露吧?”
吴雪摇了摇头,道:“我听见他们说要搜查十二琉璃庄!”
兰儿惊愕道:“今晚?”
吴雪道:“就在今晚!”
说着听见外面嘈杂一片,大群官兵打着火把,腰间都别着刀,整装待发!
他们往马厩赶来。吴雪和兰儿赶忙轻功上房,匍匐下来。
只见不下百十人集结完毕,牵了马就从后门集结急奔,想着城南而去!
兰儿道:“怎么这么急?!”
吴雪也很疑惑,他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说道:“我们去看一看!”
那天晚上,英璃十个驻部倾巢而出,气势汹汹地把十二琉璃庄给围了起来。
于是二人将陨铁藏好,就动身往城南的十二琉璃庄奔去。
第六十章 包围十二琉璃庄
一阵奔波,二人来到庄子外围,他们停下脚步。
只见偌大得十二琉璃庄已经是被层层重兵包围。
二人上了一棵高达得树木,在上面可以一瞥庄中情景。
吴雪惊叹道:“这么大阵仗,看来今晚是不会善了了!”
兰儿看着人群,这里俨然快要爆发一场大冲突。
突然,兰儿惊呼一声,眼神都有些惊异。
吴雪问到:“怎么了?”
兰儿指着人群前面为首几个人。吴雪瞅着眼睛,只见其中一个是身着红色官服得余伴尘,在他旁边有两个身着黑衣得男子,这两个男子赫然便是先前去贿赂鲶鱼胡须的那两个人。
吴雪道:“他们不是跟白玉榷一个派系的?”
兰儿道:“看来不是。”
这时忽听一声咆哮,响彻整个庄园。远远传来,让人心神震荡。
吴雪眉头一皱,道:“他来了!”
“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围我十二琉璃庄?!”
就连官兵马匹都是一阵躁动。
只见山庄的大门缓缓开启,白玉榷面带怒容,身边跟着五个高手信步而出。
白玉榷嗤笑一声,道:“哦?是你?你来我十二琉璃庄有何贵干?”
余伴尘带着习惯性的微笑,缓缓掏出一张纸卷,一展而开,说道:“奉宋大人之命,来搜查十二琉璃庄,闲人退散!”
“哦?宋义还没死?”白玉榷古怪地一笑,身边的人也跟着嗤笑。
霍然他身形一动,带起一股劲风,犹如移形换影般转瞬就到了余伴尘的跟前,低头藐视着他。
余伴尘淡淡笑道:“宋大人好的很,不劳庄主费心。”
白玉榷厉声道:“你一定要搜我的庄子?!”
余伴尘抖了抖手中的书令,说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白玉榷好像听了一个笑话,哈哈狂笑,突然面色一变,凛声道:“我十二琉璃庄岂是你们这些朝廷鹰犬可以染指的?!”
余伴尘收起文书,道:“请配合。”
白玉榷道:“不知宋大人为何要搜我庄园?”
余伴尘看着他,说道:“贿赂官员、自立黑道皇帝、祸害一方,这些难道不是每一条都是死罪?”
白玉榷哈哈大笑,道:“我白某纵横江湖二十载,你们这些小崽子什么时候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了?”然后他横眉竖眼道:“就算是你那位宋大人,又能把我怎么样?他还不是派你们来送死?!哈哈哈——”
余伴尘眉头微微一蹙,做了一个为难的表情,道:“哦?白庄主,请吧!”说着一伸手让出一条道儿。
白玉榷眼神一凛,沉声道:“我若是说不呢?”
余伴尘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只能硬请了!”
“兄弟们,都抄家伙!”
一声吆喝,山庄府门全开,冲出来不下三四百手拿刀剑的人。
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令人窒息。
那些官兵见歹人凶悍,都微微后退。
余伴尘微微侧眼,然后看向耀武扬威的白玉榷,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擒贼先擒王!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形一动,瞬间就来到了白玉榷身边,使出擒拿之法就往白玉榷手腕抓去!
白玉榷眼瞳一缩,体内气息一震,一股罡力迸发而出。
余伴尘只觉手掌一麻,被他挣脱出手。
他微微一皱眉,道:“果然...果然你是五年前杀了当时少林高僧的凶手。”
白玉榷双手一开,笑道:“那又怎样?那个老家伙冥顽不化,被我杀了!可他居然还想感化我,我需要感化吗?!”
说着就跟周围的人一起仰天狂笑。
余伴尘喟叹道:“可惜一代圣僧好心收你为俗家弟子,没想到却是引狼入室,害了少林...”
吴雪和兰儿只听得面面相觑。虽然吴雪先前看出了白玉榷暗含少林功法,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兰儿皱眉道:“雪儿哥哥,怎么感觉白玉榷的功力比之先前与你对战时,又精进了不少?”
吴雪道:“你有没有感觉这个余伴尘也比那时弱了很多?”
兰儿点点头,道:“他们只是在互相试探吧!”
吴雪道:“不过你说的对,这白玉榷功力似乎变得比那时强了很多!怎么回事...”
兰儿道:“他那时会不会是刻意留了一手?”
吴雪思忖道:“那时我们都是以命相拚,当时他奇经八脉内力全开,并没有留手!”
兰儿道:“雪儿哥哥,他们刚才说的什么少林高僧是怎么回事?”
吴雪眉头微蹙,沉吟道:“我记得...好像是...我听家父说有一位老朋友突然离世,但却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我还跟他去少林山门祭拜过...想必就是他们说的这位大师吧...”
兰儿一时默然,良久才道:“这人真是无恶不作,别人好心待他,他却干出如此卑鄙之事。”
吴雪一提起过去,往日那些画面——有关的、无关的,都一一在脑海中闪过。他渐渐出神,不由得喟叹一声。
这时,他的手被兰儿轻轻握住,她发出温和安抚的目光,吴雪看着她,心中的苦涩才缓缓消解。
只听白玉榷又朗声道:“一个死贼秃,杀了就杀了,又怎么样?!少林不是武林正统吗?不是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吗?怎么没来找我寻仇,我这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哈哈哈!!!”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说话间愈发像是一头快要发疯的野兽。
余伴尘眉眼突然变得很冷,他吸了一口冷气,缓缓说道:“他对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收留了我一段时间,恐怕我早已经死了!”
白玉榷道:“我帮他解脱了,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他已经渐渐失控,他浑身的肌肉堆起,血管暴突,面色突然变得灰暗,像是中了毒一般。
见此,余伴尘也是不由得浑身神经都紧绷起来。
白玉榷出手了!
只见他站在的那块地板上,赫然多了一个深陷的陷坑!
吴雪也是一惊,他现在的功力好像跟之前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足足暴涨了三倍有余!
吴雪惊叹道:“若是他那时是这种功力,恐怕我们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
兰儿蹙眉,道:“你看他的这个功法,很像我们在如梦圣地见到的客栈掌柜的功法。”
吴雪看着白玉榷频出凶招,带着阵阵罡风,迅捷又勇猛,余伴尘竟然不敢直接招架。
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功法虽然看着很像神风堂的功法,但那功法虽然勇猛无匹,但每次都是将内力击中在进攻的地方,其他地方就会暴露出来。而且每次出手都会有一段时间来运息。这个运息时间,就是这门功法拉开差距的地方。武功精进的,运息时间就会很短,而我们对抗的他却没有如此内力。”
兰儿道:“那这白玉榷...”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他这门功法很邪门,你看余伴尘攻他其他地方居然都没有作用!”他也开始紧张起来,手心里捏着一把汗,“这门功法,恐怕比神风堂的宁息功强了不少!”
几个交手下来,余伴尘显然是落了下风。
白玉榷愈战愈勇,浑身冒着热气,面色青紫。他趁着余伴尘回防不及,突然变招。左拳一出,狠狠打中了余伴尘的右腹!
只见他好像是被风掀翻的风筝,一股劲力穿过他的身体,顿时身体失去控制,狠狠地飞了出去!
见此,后面的那群官兵却突然避开,霍然形成了一条光明大道。
余伴尘狠狠摔在地上,尘烟四起。
兰儿一声惊呼,咬牙切齿道:“这些人竟然都不帮忙一下,只眼睁睁地看着!”
吴雪向尘烟中看去,叹道:“恐怕这些官兵里面,有不少都是十二琉璃庄的走狗!”
兰儿眼流露出一种悲色,道:“恐怕今天他就要栽在这儿了!”
白玉榷冷哼一声,朗声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与我作对,与十二琉璃庄作对的后果!”
一阵刺骨的风吹过。很冷。
那股尘烟随风消散。
白玉榷突然一皱眉,一脸不可思议。烟尘消散过后,哪里还有余伴尘的身影?
“怎么...回事?!”白玉榷突然冷汗直流,心中一紧。
只听一声“你在找我吗?”轻描淡写,带着一种懒散还有戏谑从白玉榷背后传来!
他顿时睁大了眼睛。这是他最快也是最不经意的反应。
一声闷响,只见白玉榷突然飞了出去,像是一颗流星一般撞在了人群中,顿时人仰马翻,哀嚎挣扎,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那里拍着身上尘土的余伴尘。太快了!
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到白玉榷身后的,就连站在他身后的人也没看清!
“唉——又得洗衣服...”
余伴尘叹了一口气,好似很苦恼一般。
看起来他很喜欢干净。可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总是避免不了与尘土沾染。
白玉榷冲进了官兵的人群中,愤然一弹起,抓起两个官兵脑袋一撞,登时那两个官兵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他像是一头发疯的野兽一般接连打死了十几个官兵,就连马也被他一拳打死!
见状,那些官兵顿时散开,心惊肉跳地看着刚才还活得好好的同职,瞬间变成了尸体。
他们远远避开,形成了一个圈,圈子里面有发疯的白玉榷,还有拍打尘土的余伴尘。
第六十一章 突然出现的三人
白玉榷鼻口就像是疯牛一般喷着热气,血目四顾,现在敢站在他面前的,只有把他视若无物的余伴尘。
对于他来说,好像只有解决尘土才是重中之重。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他那一身红色官服,也很珍惜。
兰儿惊喜道:“太好了,他没事!”
吴雪看着余伴尘,只觉得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竟然武功如此了得!
而他刚才受到这么沉重的一击居然好像只是给他挠痒痒一般!
吴雪苦笑道:“若是那晚他真的要留我们,恐怕我们一个也跑不了!”
白玉榷厉声暴喝:“怎么可能?你居然还能站起来?你的五脏六腑都应该变成了烂泥!”
余伴尘笑道:“你不敢相信?”他冷眼看着难以置信的白玉榷,淡淡道:“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何种功法吗?”
白玉榷此刻稍微冷静一点,才忽然想起,惊道:“这是少林的天罡混元功!”
余伴尘道:“不错!这也正是惠念大师的绝学!”
这惠念大师,正是当年白玉榷杀掉的少林神僧。
白玉榷眼中布满了惊恐,难以置信地絮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他大吼一声,“你是怎么得来如此神功的?!”
余伴尘悠然道:“当年你被身为如梦坛主的亲弟弟白玉斗打败,身负重伤逃到了少林。惠念大师好心收留你,并传授给你少林功法,可你却用这功法为恶武林,惠念大师闻之可是痛心疾首啊...”
白玉榷颤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余伴尘眼中寒芒一闪,嘴角带着笑,像是讲故事一般,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子,说道:“我自然知道!因为在你武功学成回英璃找你弟弟决斗的时候,惠念大师收留了我!”
白玉榷睁大了眼睛,道:“你是那时候...”
余伴尘笑了一声,道:“我正是那时候被师傅收留的!”然后他神色一变,微微抬起头,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惠念大师还没惨遭毒手,他刚刚收留了在江湖中流浪的少年,并给他取法名:伴尘。
白玉榷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余伴尘道:“后来你胜利了,如梦教已经被武林联手剿灭,你的弟弟进了大牢。而你却又回到少林窃取秘法,被惠念大师发现。他一心劝你,可还是被你杀害了!”
白玉榷喝道:“那老东西成天仁义礼智信,老子早不耐烦了。若不是为了学功,你以为我会留他这么久?”
余伴尘冷哼一声,嘴角带笑,说道:“若不是师傅他一心向善,你以为你能在他老人家手中走过两回合?”
白玉榷气息一窒,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他以为他的武功足够高强,却没有想到惠念大师根本没有与这个曾经的徒儿动手的意思!
白玉榷仰天长啸,恶狠狠地看着余伴尘,说道:“那个老东西死有余辜,为什么他不把这天罡混元功交给我?若是他交给我,我又怎能杀他?!”
余伴尘叹了一口气,道:“你心念不善,学了这门功法只怕终是祸乱武林。”他笑了一声,“不过现在看来,师傅他还是深谋远虑。若是连这门功法都让你学去了,恐怕整个武林都无法安生了!”
白玉榷道:“所以他就教给你了?!”
余伴尘道:“你也知道,你的功法不是天下无敌。就算是在少林六十四门功法里,也不算上乘。而这天罡混元功,却正是你罗汉功的克星!”
白玉榷满腔怒火,睚眦欲裂,道:“原来那个老东西一开始就留了一手!”
余伴尘悠然道:“花开花落,元卷云舒。万物由法,众生牵缘。惠念师傅交给我功法以后,就将我举荐到英璃宋大人身边。这一去,都这么多年了...”
然后他仰头侧眼瞥向白玉榷,说道:“这么,你还想打吗?”
白玉榷身体都在颤抖。可这种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如此有价值的对手了。他被人人尊为“白帝”,就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快要在温柔乡里变得迟钝了。可他没有。
一只沉睡的野兽,只要一点血腥味就能唤醒他体内的兽性!
他霍然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只听着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白玉榷道:“你以为这些年我就停留在原地?少林的功法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我了!”
说着面色突然变成了黑色,一种隐晦之气弥漫全身。
在场的人呼吸似乎都开始变得困难,他们不自觉地又后退几步。
余伴尘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眨眼间,两人身形同时移动!
白玉榷推出双掌,余伴尘应接下来。顿时两股气流迸发开来,掀翻了一众人。
余伴尘眉头一皱,霍然变招。他脚下一用力,收回手掌凌空而起,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直竖竖一腿将白玉榷劈倒在地!
白玉榷咬牙,突然反身抓住了他的腿,起身用力一甩,将他甩飞出去。
余伴尘身体后仰,在空中几个翻身,落在地上,后滑出三四尺。
接着二人又是身如鬼影,交打在了一起。一时间尘烟四起,残影重重。
吴雪只看呆了,这二人的实力远超自己,恐怕自己这也三脚猫的功夫,在他们真实的水平下,一回合都走不过!
二人酣斗良久,一声闷响,二人纷纷向后倒退,都是粗气连连,内力尽耗。
不久,二人稍作休整,就欲再次开打,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止住了。
只见从林子里飞身而出三个人。
吴雪和兰儿见到来者,俱是大吃一惊。
只见那三人分别是:石业兰、秦如梦、甚至还有先前那个假的白玉榷!
吴雪怎么也想不到这三个人有何关系,他们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兰儿看到许久不见的父亲,喊了一声就扑了过去。
石业兰也是一惊,随后笑着拍了拍兰儿的脑袋,道:“你们也已经来了!雪儿他呢?”
这时吴雪也跳下了树,来到跟前,抱拳笑道:“师傅,可算是见到你了!”
石业兰见到一个老者跑到他跟前,顿时一脸苦相,说道:“我可不记得何时收过一个老人为徒...”
吴雪哈哈一笑,用力在脸上一扣,连连扣下几块黄泥块。
这下吴雪的真容才算显露出来。
石业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想不到我这徒儿居然还有易容这么一手!”
秦如梦在一旁抱着双臂,魅然一笑,道:“这小家伙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多着呢!”
吴雪顿时苦笑,道:“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秦如梦踮脚一动,像是一只轻巧的狐狸,凑近到了吴雪的身边,魅滑道:“你能在这,我就不能来?还是说...”说着她看向兰儿。
兰儿忽然小脸一红,气呼呼地看向吴雪。
吴雪感受到了危险的目光,连忙后退几步,以示清白。
吴雪苦笑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们居然会在一起。”
秦如梦道:“这可得感谢宋大人喽...”说着她一抬秀气的下巴,顿时与颈项形成一条优美的曲线。
吴雪看向那人,那人也在看着他。
他微微笑着,手里还悠然地扇着一把黑金的扇子。这人正是那晚在十二琉璃庄见到的那个自称是“白玉榷”的人。
那人看着吴雪惊讶的表情,霍然一笑,道:“我们见过面的。”
吴雪苦笑道:“可你并不是白玉榷,”他示意一下那边的白玉榷,说道:“他才是。”
那人朗然一笑,道:“我那是无奈之举。一是我必须探查一下十二琉璃庄的情况,二是我想看一看石大侠所说的徒弟,是否真的是个好苗子。”
吴雪叹息道:“你本可以告诉我的。”
那人歉然而笑,说道:“那实在是无奈之举。”
吴雪喟然道:“你就是江湖传言的宋义宋大人吧?”
那人哈哈一笑,扇子“铮——”的一声,倏尔收起,把拳一笑,道:“正是在下。”
吴雪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敢!”
白玉榷显然还没摸清头脑,道:“你进过我的十二琉璃庄?!”
宋义道:“进过。”
“何时?”
“就在你劫天牢的那晚!”
白玉榷一怔,道:“那我那四个兄弟...不,现在是死了五个兄弟。他们是何人所杀?”
宋义微微垂眸,道:“这你不应该问我。”
此刻事件的所有人员差不多都已经到场,白玉榷在他们脸上扫视一眼,霍然看到了吴雪。
他瞬间面目变得狠戾,咬牙切齿道:“难道不是魔教所为?”
吴雪无奈地看了看在一旁悠闲地看戏的秦如梦,她也看了看他。
秦如梦欣赏般地看着自己的纤细玉指,道:“可别什么事都往我魔教头上甩!”
她的语气很戏谑,也很自在,好像魔教这两个字扣在她的头上,她丝毫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吴雪,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不由得一笑,向他偷偷传递了一个挑逗魅惑的目光。
吴雪只觉浑身一寒,不敢再斗胆看这么个妖女了。
白玉榷道:“现场发现了魔教的标记,还说不是魔教所为?”
这时余伴尘开口了,说道:“这可不一定。也许,这是某个人像嫁祸给如梦圣教。”
白玉榷身体一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业兰笑道:“意思很简单。这一切难道不就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吗?”
白玉榷身体都开始颤抖,他一个战栗,道:“你...你说我是自导自演?!”
宋义道:“不错。这一切都是你一手操办的。至于目的嘛...这可能只有你自己清楚了。”
第六十二章 对质
白玉榷显得很吃惊,道:“你说是我自导自演?”
宋义笑着点点头。
白玉榷好似听了一个玩笑,失笑道:“你是说我杀了我的手足兄弟?”
宋义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而且还是从一开始就跟你闯荡江湖的兄弟...这中间恐怕有你必须杀他们的理由吧...”
白玉榷突然哈哈大笑,良久,浑身一顿,横眉竖眼道:“我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兄弟?还是在这样一个江湖局势动荡的时期?我难道是想让我的庄园早点灭亡吗?!”
宋义了然地微笑着,点点头,画扇一比,说道:“十二琉璃庄在江湖上显赫已久,名声远扬。但现今江湖风云变幻,百家如雨后春笋崭露头角。而仇家众多的十二琉璃庄却新老不接,思想固守,在英璃一隅虽然依旧独大,但话语权已大不如前。”
白玉榷冷笑道:“所以?”
秦如梦接过话来,说道:“身为庄主的你,自然是知道这样下去,十二琉璃庄必将被仇家灭亡。而那些原本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却成了你改变十二琉璃庄的阻碍。”她抬了抬眉眼,笑道:“毕竟他们都跟你一样,已经不再年轻了。”
宋义点点头,说道:“久居温柔繁华之乡,已经让你的那四个兄弟丧失了斗志。若是你提议他们把权职交给年轻有为的新人,恐怕他们也不会愿意让自己以命换来的荣华富贵交给毛头小子。”
白玉榷道:“所以我就必须杀了他们?”
所有人都不置可否。
白玉榷突然仰天大笑,道:“你可知道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兰儿道:“什么关系?上下级?还是兄弟?”
白玉榷突然面露悲戚,长叹道:“在我看来,他们甚至比我的亲儿子还重要。他们要是想要我儿子的命,我可以毫不犹豫的给他!他们就算是看上了我哪个女人,我甚至也可以给他们!”
吴雪一听此话,顿时像是被打了一棒。心里一时疑惑不绝,难道他这种方式就算是义气吗?吴雪苦笑着,摇了摇头。
兰儿听了白玉榷义正言辞的话,却勃然大怒,柳眉顿竖,目中含嗔,呵斥道:“你以为把你的孩子杀了,把你的女人送给别人,这样就算是义气了吗?!”
吴雪一惊,看向兰儿,见她面露嗔怒,他不由得笑着点点头。
白玉榷在江湖叱咤风云数十载,如今却被一个小女孩子训斥,顿时颜面扫地却又勃然大怒。
他紧咬着牙,厉声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难道我堂堂十二琉璃庄庄主还用得着你个毛头小女娃来教训我?!”
兰儿冷笑一声,道:“我虽然不如你年长,不如你身份尊贵,但我也还是知道虎毒不食子的道理。这难道你个堂堂中原庄主不明白吗?!”
白玉榷被兰儿一呛,顿时说不出话来。他握紧拳头,里面已经沁满了汗。
兰儿又道:“你把儿子杀了,把女人送了,这就算是义气吗?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感受,他们难道就要受你摆布吗?身为一个丈夫,身为一个父亲,你随随便便就抛妻弃子,对得起他们吗?!”
白玉榷顿时脑中冲血,浑身筋肉绷紧,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着。他的脸上也是一片红紫,眼睛像是死鱼一般大张。
这副模样,是人看了都会害怕。可兰儿却跟他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石业兰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暗想什么时候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这么有见地了?
然后他看向自己的徒儿吴雪——他悄悄移动身形,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威胁。霍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石业兰不由得苦笑。
看来成长有时候很简单,也可以很快。
有时候想要成长却怎么也无法成长。可有时候,只需一瞬间,一个人就成长了。
石业兰拍了拍吴雪的肩膀,吴雪顿时聚集起来的内息就犹如水中散花一般消失了。
吴雪疑惑地看着师傅,石业兰微微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有我在。你体内有伤,未调养之前不要再运功了。”
吴雪很是惊愕,一是因为师傅仅仅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自己的内力就消散无影。二是因为他居然仅凭这短站的接触,就了解了他体内的情况。
石业兰悄悄接近了吴雪,吴雪顿时感到一股扑鼻的酒气。
石业兰怪异地笑着,小声道:“不让你运功,是对你有好处的。”
吴雪有些不解,难道不是师傅不是因为挂怀自己内伤而不让他运功的吗?
接着,石业兰又道:“男子体有内伤,如果久不治愈的话,对那是有害的。我还指望着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小孙子呢!”
吴雪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顿时脸就红了,好像喝了一大罐烈酒一般。吴雪悄悄地看了兰儿一眼,然后摇了摇脑袋,好像他真的喝醉了一般。
吴雪顿时连连摆手,嗫嚅道:“不不不——”
石业兰脸色一遍,看得吴雪心生一寒。他说道:“怎么,一个男人这么没担当?!”
吴雪连道:“师傅,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业兰眉眼一皱,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吴雪低垂着头,道:“我们还没有...那个...”
“那个?”
石业兰怪异一声,道:“还没有?!”
吴雪义正言辞道:“没有!我们...我们还太早了!”
石业兰好像顿时泄了气,喃喃道:“咳——听说中原十几岁就能结婚了,你今年也十七了吧?”
吴雪哭笑不得,但心下一想,如果吴家没有遭此灭顶之灾,自己也应该也快要结婚了吧?夏国律令婚姻条指出:凡我夏国子弟,男满十八,女满十六,男女两情相悦,即可成婚。
吴雪苦笑着,心想如此严肃的情形下,师傅居然还如此调笑,恐怕是真的喝醉了。
兰儿见师徒二人在背后嘀嘀咕咕,神情激烈,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心中也是疑惑,看了看吴雪娇哼了一声,吴雪顿时低下了头。
宋义铁扇一展,向兰儿笑道:“兰儿姑娘说的是。有江湖义气的人可能是个好兄弟好朋友,但恐怕不会是一个好夫君好父亲。”
白玉榷满头大汗,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这些指点江山的虚伪之士撕个粉碎!
他很想动手,像以前一样,自己一声呼和,一帮子兄弟好手就会响应。但他忽然心中一凉。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了朋友,更别说是兄弟了。
背后这看似繁华梦幻的十二琉璃庄,也难掩其人心各异渐落萧条了。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就连心也开始动摇了。
没什么比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孤家寡人更痛苦、更悲凉的了。
白玉榷忽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众人看着神情激动的白玉榷,心中也是难掩凄凉之感。偌大的一个庄园,堂堂的一个庄主,居然没有一个肯为他出头的人。
他的那些平日里所谓的兄弟手足,都远远站开,神情冷漠,好似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他们审时度势地打量着众人,俨然一副墙头草的鄙色陋态。
白玉榷明白了,他们不过是一群狗仗人势、混吃混喝的败类罢了,可自己却把他们当成兄弟,而真正的兄弟却被他亲手杀了!
他仰天长啸,声悲切切,令人动容。
宋义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认定你为杀害丁浑、丘明玉、阮运朗、何叔存、王临昊五人的凶手了吧...”
白玉榷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凄然道:“他们确实是我杀的。但我只杀了我身边的四个兄弟,没有杀王临昊。”
吴雪心想,这王临昊定是先前他们偷听得知的那个孟羊城的富商王老板了。
宋义道:“王老板不是你杀的?”
白玉榷怪异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他虽然跟我有些往来,但却并不是我十二琉璃庄的人。不是我的人,又能对我有什么威胁?”
宋义顿时疑惑不解,难道凶手除了白玉榷,还另有其人?
宋义道:“既然如此,有什么话就到提刑司再说吧!”
白玉榷霍然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束手就擒?难道就因为死了几个帮手?”
他确实不会这么容易就跟着他们走了。一个能打下一方江湖,建立如此基业的人,自然不会是个孬种软蛋。
宋义摇了摇头,喟然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必要再流血了。”
白玉榷哈哈大笑,道:“是谁要流血?难道是我?”
他情不自禁地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
白玉榷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跟他朝夕相处的人。
“梅娘,梅娘——”
白玉榷对她很放心,有她在,十二琉璃庄就永远不会灭亡。
可如今却迟迟不见她的踪影。她去哪了?
白玉榷心中一凉,面露绝望。他笑了,笑声由低转高,由悲到猖。
现在他只身一人,很好!
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自己被仇人追杀的情景。
这种悲凉的绝望反而激发了他的斗志!
他霍然一动,登时来到了宋义的面前,竖着大掌。如果被这一掌劈到,宋义恐怕会当成脑浆迸裂而死!
余伴尘见此,睁大了眼睛,脚下一动,就前往那边,准备阻拦。
擒贼先擒王!
杀了宋义,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在英璃就没有人能威胁他!他还可以东山再起,还可以倚仗背后的人!
可就在这时,倏尔飞出两道黑影,千钧一发之际打中了白玉榷的手心!
他手掌吃疼,立马回手,一瞧,却是两枚飞刀刺穿了他的手背!
第六十三章 结局的一种
白玉榷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背订着的两枚飞刀,就在此时,宋义折扇一收,以扇尖点打他虎口至手腕数穴。白玉榷手腕一震,一阵酸麻向手肘穿去。
他吃了一惊,所有人都很吃惊。人人都知道宋义不会武功,并且身受内伤。而刚才出手的短瞬,使用的分明是点穴的上乘功法。
白玉榷连退几步,这时又从树林里蹿出一道身影,脚下带风,步履生尘,哆哆几步就来到了白玉榷的身后!
只见一把匕首向着白玉榷的后颈刺去!
白玉榷右手被废,那突如其来的攻击又是从右后方攻来,他扭转不及,只得身体前倾,出左手去抓。
可他一回过身,顿时一惊,面色带着怀疑,带着悲哀。手中没抓住,那刀刃直直划过他的左手,“刺啦”一声划破了他的前胸襟衣物。
白玉榷站在那里看着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每天晚上他们都睡在一起。可你怎么知道同床共枕的两人,是不是做着异梦?
白玉榷心里很疼。双手中的伤正不断滴落着血,可他好像已经感受不到了。
站在他身前的人,一个女人,他再熟悉不过的女人,他几乎知道她身体的每一处,甚至连她细微的汗毛都清清楚楚。
可她现在要杀他?!
“梅娘...你——”
白玉榷嘴角带着笑,眼中有些惊异,有些怀疑。
梅娘已然不如先前那般看起来善解人意。就连对她印象很好的吴雪和兰儿都是一怔。她不去看白玉榷,只是目光垂斜,嘴角带着凄美的冷笑。
白玉榷露出苦笑,淡淡道:“你也要杀我?”
梅娘道:“我早就想杀你了!”
白玉榷喉头里发出古怪的一声,好像魂魄在里面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
梅娘恨恨道:“我和妹妹三年前初来英璃城,你可还记得?”
白玉榷道:“你说过。”
梅娘叹了一口气,道:“我当时说是逃避饥荒瘟疫来到英璃,对吗?”
白玉榷道:“是,所以当时我就安心地收下你们了。给你们在城南安置了一所房子。”
梅娘突然冷笑一声,道:“那是因为谁不知道名震西北的十二琉璃庄庄主白玉榷之名?”
白玉榷叹道:“所以你就借着我的名声留在我身边了?”
梅娘一阵娇笑,道:“别人羡慕你的名,你的权势,可在我看来,这些东西都不如一个家人重要。”
白玉榷看着梅娘,眼中情意不减,道:“若是这些东西能换来你妹妹的命,让你不再感到孤独,就算是用这庄园换,我也愿意。”
梅娘扬了扬眉,道:“你真的以为我的妹妹是病死的?”
白玉榷有些疑惑,道:“不是?我当年可是亲眼所见,她头发尽脱,皮肤青紫,若是毒杀,又怎么会衍发出如此多症状?”
梅娘道:“那是因为,我给你看的那具遗体,不是我妹妹的!”
白玉榷一怔,失神道:“不是她的?”
“不是!”梅娘眉眼一藐,嘴上挂着恶毒的笑容,“那只不过是我随便找来的一个。而我的妹妹...”
白玉榷道:“那她又发生了什么?”
在场的人都有些疑惑,吴雪突然觉得有些断裂的丝线慢慢的整合起来了,还差一点。可梅娘随后的话又让吴雪陷入了漩涡。
梅娘眼中似乎已经泛起几点泪光,喝道:“那是因为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跳崖自尽的!”
众人皆是一惊,白玉榷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梅娘冷笑道:“这就要感谢你那些好、兄、弟们了!”
白玉榷道:“他们?”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到了这里,他也该明白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他笑了,笑得很苦。他很少,也几乎没有这么笑过。若是可能,他情愿自己永远都是开怀大笑。
白玉榷笑着笑着眼中就闪现了泪,说道:“所以你才给我施计,杀了他们四个人?”
梅娘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凄厉,很悲凉,说道:“那些畜生不如的,一身富贵不知足,好像只有释放出兽性,才能满足空虚!”
白玉榷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梅娘沉默良久,似乎想起了很多不愿想起的。
“她不堪受辱,跳崖自尽...我倒希望受苦的是我!”
白玉榷面色痛苦,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若是告诉我,我定能制止——”
可他话没还说完,就被梅娘一声呛断,“你制止?你不是连自己儿子和女人都可以给你的兄弟吗?”
白玉榷好像被打了一棒,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先前说的话。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浑身一哆嗦,膝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不敢再去看梅娘。他不敢想象,她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神情看着他。想到这里,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时,一句话突然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敢问梅娘,你们兄妹二人究竟是何故流落英璃?”
众人一齐看向吴雪,吴雪拘着礼,将身体又弯下去了一点。
梅娘一怔,看向吴雪。
这个少年恭谦有礼,又很爱笑,梅娘对他印象颇深。
她缓缓说道:“家父被人害死,家母亡故,失去了倚靠,我兄妹二人只能逃。”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逃不出魔爪...”
可就在这时,吴雪做出了令人大跌眼镜的事。
只见吴雪在众目睽睽之下,三步做两步,跑到了梅娘的身边!
考虑到吴雪的安危,兰儿就欲动步,却被秦如梦拦了下来。
兰儿气愤地看着秦如梦,只见后者带着笑容的余迹。秦如梦摇了摇头,道:“放心吧,他们和我们看到的不是同一个结局。”说着她动动魅滑的眼眸,示意了一下周围的其他人。
兰儿不解,道:“什么意思?怎么能让他独自去面对危险呢?!”
听了兰儿的话,秦如梦身子一顿,接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想不到兰儿小妹妹对雪容如此情深义重!”
兰儿脸顿时一红,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就欲动身,却突然怔住了。
兰儿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切都似乎静止了,落叶、每个人的动作、似乎就连空气的行迹都显现出来了。
“这是...怎么...怎么回事?”
秦如梦道:“这是在我的幻境内。”她看向奔向梅娘的吴雪,他静止了,好像时间凝固了一般。
兰儿道:“什么时候?”
秦如梦笑道:“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在我的幻境范围内,只是没有发动而已。”
兰儿想起自己先前在如梦圣地的幻境就已经如梦似幻,亦假亦真,可见到眼前的一切都静止了,才发觉这幻境的可怕。
她防备地退后一步。秦如梦娇笑一声,道:“你不必害怕我...”然后她靠近了兰儿,两张脸几乎碰在了一起。
兰儿突然俏脸一红,微微地扭过脸去。
秦如梦媚眼如丝,恰如呓语,说道:“毕竟...我跟你一样关心雪容呢...”
兰儿好像被欺负的小姑娘,嗫嚅道:“那...那这是怎么回事?你居然能让时间静止?”
秦如梦霍然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玉指掩红唇,说道:“这可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邪术,这一切都是假象而已。我并没有掌控时间的能力。”接着她小声地呢喃道:“若是可以...我倒是希望能时光倒流...”
说着,她响指一弹,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人的脑海深处。
兰儿再看,吴雪已经跑了过去,凑近梅娘的耳朵,她微微倾着身体,头发都垂在了吴雪的脖子上。
兰儿顿时气哼哼地扭过头去。秦如梦娇笑道:“看来我们都白担心了。他很招人喜欢啊!”
于是当下两人就闲聊起来。
兰儿问道:“你刚才说的不同的结局是怎么一回事?”
秦如梦道:“这个结局只有我们五个人能看到。也就是说,其他的人依旧在我的幻境里,看到的是不同的结局。”
兰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你准备的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秦如梦笑着突然伸出了手,在兰儿脑袋上抚摸着,兰儿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兰儿小妹妹喜欢什么样的结局呢?好的,还是坏的?”
兰儿却说道:“不会影响到雪儿哥哥的...”
秦如梦微微笑了笑,道:“放心...他们看到的,是最好的,也是他们最想要的。我们看到的,才是最真实的。”
也许,这次事件的结局是不同的,像是由根而发的枝叶一般错综复杂。但必定有一种结局是这样的。
不多久,只听梅娘惊异了一声,叫道:“真的?!”
吴雪点点头,接着梅娘又贴近吴雪的耳朵,悄悄说着什么,只看得旁边二女蹬鼻子斜眼。
不就,吴雪和梅娘都止不住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好奇,那天吴雪和梅娘到底说了什么,从而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梅娘说了一句令所有人开心又担心的话。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经意间流露出温和慈顺的柔情。
“我已经怀了身孕。”
白玉榷突然抬起了头,道:“你...你——”
梅娘道:“你什么你?听不懂人话?”
白玉榷突然又急又喜,眼泪簌簌而落。
第六十四章 悲与喜
见在梅娘已有身孕,白玉榷最终交代了所有罪行,宋义陷入了思考。
最终,他只暂时把白玉榷收押,审判在日后找寻更多证据再进行。
事了,众人却有悲有喜。
吴雪搞不明白为什么兰儿和秦如梦为何愁眉不展。
宋义、余伴尘等官府中人回衙门料理后事,就与吴雪等人暂且分别。
当晚,众人沿着英璃的大街走着,吴雪很是疑惑,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就只前面的二女眉间带愁。
这件事不是很好的结束了吗?
可他不知道,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不过是秦如梦施展的幻境之景。真实的事虽然当事人都还活着,但却是另一种结局。
到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秦如梦轻轻喟叹一声,就向他们告别。
临别,秦如梦笑着看着吴雪,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
吴雪微微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道:“实在太多了。到现在我还有些困惑。”
秦如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良久,道:“有些事,若是还没来,讲当做它永远不会来。若是有一日它来了,无论结局如何,再做打算罢...”
吴雪虽然跟她就只数面之缘,但见到的她从来都是自信、面带鬼魅之笑,好像无所不能。可今晚见她却好似有难言之隐,又欲言又止。
兰儿和石业兰与秦如梦告别过后,先去了一家客栈,准备打尖休憩。
虽然已经很晚,但街市的人依旧很多。
到了夜晚,才发现,城市另有一番热闹。
有很多事情,都是见不到光的。
吴雪笑道:“这么说,可真不像你。”
秦如梦道:“怎么不像我了?”接着她霍然面色一转,一种难以描述的媚态又重新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她像是游蛇一般滑步贴近吴雪,吐露着兰麝之气,吴雪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尴尬地笑了两声。
秦如梦眼眸子里透着异样的光。这是吴雪不记得,却似曾相识的感觉。
吴雪轻叹道:“你可以晚点再走。”
秦如梦蛾眉微起,面带娇笑,说道:“怎么了,雪容弟弟,是不是舍不得姐姐走了?”
吴雪只讪讪地笑着,连话也不知怎么说了。
秦如梦一转身,双手轻轻背在身后。
吴雪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她身姿风骚韵雅,长发及腰,发间配饰在夜晚的灯光下荧光闪闪。
不知为何,吴雪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见到所爱之人的欢喜,也不是他乡遇故知般的激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光是看着她的背影,吴雪就有一种说不出话的感觉。好像这种感觉不止一次出现。
忽远忽近,如雾如霭。
吴雪轻轻道:“我送送你吧...”
二人就这么沿着街边缓缓地走着。
突然,秦如梦说了一句:“他已经把如梦的功法传授给你了?”
吴雪一愣,道:“嗯。”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把在山谷中的奇遇告诉了秦如梦。
她眼睛不知在看什么,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模糊,只有余光里的事物才是真实的、可以描绘的。
吴雪有一肚子的问题,但不知怎么,一看到她就说不出了。她好像把问题都消解了,如墨在水中晕散开来,从游丝到一片浑浊,无法琢磨了。
不久,二人来到了城北一角,那里有一个贡以歇脚的落处。有一处活水,修葺为池。
池中水寒凉透彻,二人到了边上,坐在池边。
秦如梦轻轻把鞋袜褪去,往冰凉的水中踩去,溅起朵朵水中花,向远处消散。
吴雪只看得心惊肉跳。
如此明目张胆地盯着一个女子的脚实在无礼,可他就是挪不开眼睛。
她的脚指节分明,肤如白玉,透着血管淡青的纹路,脚背弓起,似乎隐隐约约透露着神秘的晕色。
在她的脚趾边,有些许红肿。
看来她已经走了很远的路。
吴雪瞥着那些红肿,心想肯定很疼。她为这件事出了不少力吧...
秦如梦原本看着自己的脚上伤痕,突然若无其事地转向吴雪。后者赶忙转开眼睛,却逗得她一阵怪笑。
秦如梦身体悄悄靠近了吴雪,昵声道:“要不要给我上些药膏?”
吴雪口干舌燥,抬头看着满树的玉兰花,道:“这还是你自己来吧!”
秦如梦轻嗤了一声,“真不懂怜香惜玉!”接着她坏笑道:“这样可是会让女孩子认为你不够体贴的...你的兰儿妹妹也不喜欢一个木头脑袋吧?”
吴雪道:“她...她...若是她,我...是可以的...”
秦如梦见他的搞笑模样,不由得咯咯直笑,如晚间风铃,如秋之莺啼。
“真是令姐姐刮目相看!想不到你对那小姑娘还真是深情!我不逗你啦!”
她上了药,穿上鞋袜,道:“好了,就到这里吧,我走了,别让她等太久。”她笑道。“一个女孩子是不会希望让自己的情郎跟另一个女人走得过近的!”
吴雪只“诶”了一声,话还没说出口,秦如梦却如树上玉兰,身影霍然化作玉洁花瓣,翩翩落下。
这里已经没有一个叫秦如梦的姑娘了。
吴雪不由得苦笑,摇了摇头。他倒不是有什么甜言蜜语来挽留,他只是想说,这不是幻觉吧?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她就消失不见了。
真的如流水逝落花。纯白冷香的玉兰花。
一阵静默,耳边呼呼而过风的声音。
吴雪回身离去。
他谨遵师傅的嘱托,带两壶西域佳酿,回去庆祝一下三人团聚、事件了解。
吴雪拎着酒壶,微微笑了笑,眉眼忽闪过一阵疑惑。
这件事并没有结束。还有一块拼凑不上。
吴雪往回走着,他走得很慢,戴着斗笠,遮住了脸。就好像他还是那个易容的老伯一般。
突然,一个转角过后,有人在他右肩拍了一下。
来了!
吴雪一笑,突然回手,一把抓住了那个人。
那人个显得很惊愕,无辜地看着他。
那人赫然便是“小乞丐”孟舞未央。此刻她干干净净,动作轻快利落,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长时间行乞为生的乞丐。
她见吴雪衣着动作都还是先前的模样,就上前去。但没想到脸却不是老人模样。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挣扎两下,却发现手腕被紧紧抓住,根本扭不出来。
吴雪微微笑着,道:“没有。你没有认错人。”
孟舞未央道:“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人?”
吴雪一笑,道:“你找的不就是我吗?”
孟舞未央脸上一红,她的手腕被一个陌生少年抓住,而那人却不是她所想的人。
“呸,真不要脸!谁要找你?”
吴雪叹了口气,看着面前那个扭捏挣扎的女孩子,道:“你找吴雪对不对?”
孟舞未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吴雪道:“我就是。”
“你就是?”孟舞未央突然笑了起来,“我要找的人是个老伯,可你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吴雪哈哈一笑,压低了嗓音,道:“是这样吗?”
这俨然就是那个叫吴雪的老伯的声音。
“怎么...怎么会...”
吴雪淡淡道:“你很聪明,但阅历未深,自然不知道。这是易容术!”
孟舞未央浑身一颤抖,突然叫道:“救命啊!有人非礼了!”
吴雪眉头一皱,啧了一声,立马捂住她的嘴,搂住她,轻功一展,三两步就没了身影。
街上的人还很好奇,怎么刚刚还听见声音,什么不见身影呢?
吴雪把她带到了一个觉对安静的地方,绝对没有其他人来的地方。
他们现在置身于城外的一片树林里。
孟舞未央从吴雪手中挣脱,一脸无辜地靠在树上。好像面前的是一个图谋不轨的禽兽。
吴雪好笑地看着她,道:“你不用再装了。”
孟舞未央眨巴眨巴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雪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切...或者直接说第五起凶杀,是你所为。”
孟舞未央突然笑了,好像被一个很好笑的笑话逗得发笑。
“你说那些凶杀案是我做的?”
吴雪不置可否。
孟舞未央暗自咬牙,张开双臂,让吴雪一览无余地看着她的身子,道:“我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弱女子,他们可都是叱咤江湖已久的高手,我怎么杀他们?!”
吴雪只微微笑着,看着她。
“起初我也有些怀疑...直到第五起案件的发生。”
孟舞未央道:“哦?那又如何?这世界上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人杀人,很多人被杀吗?”
她语气冷静的可怕,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所说的话。
吴雪都感觉寒冷,太过寒冷。
吴雪道:“其实...你那天在准备杀王老板的时候,是准备了一个替死鬼的。”他不由得苦笑。
“哦?那你为何要怀疑我呢?”
吴雪道:“因为你准备的替死鬼,就是易了容的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好像对老年吴雪放了一手,并没有害他。”
吴雪看着她,接着说道:“那晚,王老板为何遣散了所有白玉榷的守卫,并不是不信任白玉榷。而是有一个女人在他那里!”
孟舞未央歪着脑袋,笑道:“那个女人就是我?”
吴雪点点头,道:“所以你就找了另一个替死鬼,就是派出守卫的白玉榷。没有比他跟合适的人了。”
孟舞未央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她已经不笑了。她的脸色很冰冷,月光在她脸上那么寒凉,在她的眼中也不再是闪着单纯的光。
“那么...那四起案件如何解释呢?”
吴雪道:“这就是你的计谋最巧妙的地方。没有比兵不血刃、借刀杀人更巧妙的计谋了!”
“借刀杀人?”孟舞未央倏尔笑了起来,笑得很恶毒。
吴雪道:“你要报复的,不光是让你家破人亡的王老板。还有...让你姊妹离散的白玉榷和他的手下!”
听到这里,孟舞未央身子一颤,“你说姊妹?”她笑了两声,“我从来都是自己一人,哪来的姐姐?”
吴雪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不似初见时那么纯洁,闪着天真无邪的光芒。她确实把吴雪骗了。
“你是有一个姐姐的,只不过,你认为她死了。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你什么意思?!”
吴雪接着道:“你的姐姐,她是叫孟舞青吧?”
听了这个名字,孟舞未央突然一抖,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到这个名字了。可是她没有忘!
“你怎么知道?”
吴雪道:“她自己告诉我的。”
原来,先前在十二琉璃庄,一众人对峙的时候,吴雪有几个疑问,就跑过去询问了梅娘。
而梅娘,就是孟舞青!
吴雪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孟舞未央,她忽然面露痛苦,几乎快要作呕。
“当年你姐姐以为你死了,其实你只不过是找了个跟你年龄身材相仿的女子,杀了她,毁了她的面容,替换了你,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是因为不堪被凌辱自杀了!”
吴雪喟叹一声,“连你姐姐也这么认为。所以,前面那四个人的死,是你姐姐离间他们,被白玉榷所杀,然后嫁祸给魔教的!”
孟舞未央呆呆站在那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芒。
良久,一声幽幽的声音在林子里传来,“她怎么样了...”
吴雪道:“她和白玉榷已经伏法,但宋大人对梅娘网开一面,只是把她留在府衙内,着人看管。”
杀人是死罪,为何会对她留手?孟舞未央疑惑地看着吴雪。
吴雪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伤。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她已经有了身孕。”
这简单一句话却如雷霆一般,孟舞未央细消的身体忽然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她睁大了眼睛,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滑落。
一时静默。
只有寒风吹过林间的声音。
突然,只见昏暗中闪过一道寒光!
孟舞未央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就往脖子上划去!
就在刀刃已经贴着她的脖子的时候,却不动了。
吴雪双指已经夹住了刀刃!
就连吴雪自己也没有想到,情急之下居然爆发出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孟舞未央猛一抽过刀,就还准备往自己身上刺去。却被吴雪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挣扎着,眼泪颗颗崩落。
“是我害了她!我杀了人,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她挣脱不了吴雪如铁钳般的手,痛哭着,伸手去捶打吴雪。可他却像是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吴雪冷声道:“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孟舞未央呆怔着睁大了眼睛,看着吴雪。他认真地看着她,眉头紧皱,有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刀落了地。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就欲倒下去。
吴雪扶住了她。她再也忍不住,整个林子里响彻哭声,幽幽转转,悲悲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