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接箭
“呵呵，栖霞池的好手段，今天我燕姬算是见识到了……”燕姬眼现惊骇之色，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苦心孤诣创出的“百弓锁魂阵”，会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年轻松破解，“你姓甚名谁？”
听燕姬问自己，吴比还没来得及说话，石芽转身幽幽道：“他是我的随从。”
随从？吴比一乐，心说自己这一身本领，好像还的确挺适合当个随从的，而且既然石芽也已经开口，自己也不好否认，便由她去罢。
“想不到一个小小随从……也会有如此本领。”燕姬不由得多看了吴比两眼，那眼神似是要把他吃掉。
吴比也有意无意地偷偷看了看童大锤那一侧的方阵——显然锤主和他的精锐小队们并没有认出自己，此时此刻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完全没有把石芽身后的随从，与此前的那个安心大仙座下童子联想在一起。
倒是远处围观着的匪友中，似有几人依稀记得这随从恍若刚刚才见过，但因为他们当时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小花身上，也都不确定这随从是不是与自己一起看热闹之人。
“所以你才是真的石芽？果然好看得紧。”燕姬稍微走进了些，眼神紧锁在石芽的脸蛋上，“不知栖霞池宗门行走……今日莅临挽月湖有何贵干？抢了人就想走？”
石芽也不说什么客套话，语声之中无甚情感：“这人是我的师姐水芹，早年沦落在外，我今次来……就是要带她回去。”
“师姐？哈哈哈哈你可不要逗我！”燕姬显然不信，捧腹大笑，“谁人不知栖霞池的女弟子个个都是花容月貌……”
燕姬说到这里，石芽身上剑气勃发，场中骤然冷了几度。
“况且此人一身的邪法，恐怕都不是得自栖霞池吧？”燕姬顿了一顿，又从水芹身上的凌云顶血法上做文章。
“我不想跟你解释。”石芽摇摇头，“我师姐身上有新添的箭伤，我猜是汝等所为……”
“但好在我师姐眼下算是安然无恙，你们此前亦不知她是栖霞池弟子，所以我不怪罪你们……”石芽把水芹交到了小花手上，“现在就当两不相欠，我们走了。”
说完，石芽再次背对燕姬与童大锤他们，转身向湖外行去；眼前的匪友见到石芽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不自觉地纷纷让开去路，甚至低下头，不敢抬头看。
“老大，咱们怎么办？”燕姬身后一弓手低声问，“就这么放她走了？”
燕姬双拳紧握，未作回应；而一旁的童大锤则眼观鼻鼻观心，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石芽走着，面前的匪友们分开，就任她施施然走向湖边小船；燕姬三次抬起手中大弓，又气鼓鼓地放下，始终不敢出箭。
“刚才都敢动手，怎地现在就萎了？”童大锤见燕姬不打算出手，身边又有不少匪友看着自己，急忙刺了燕姬一句，把这胆小如鼠的头衔交给她，“燕婆娘老啦，不行啦……”
童大锤一句话刚说完，燕姬挽弓一箭爆射，灵元化为凤凰之形，直取石芽身后！
同时在那火凤展翅之时，翅上一蓬火羽向后面的童大锤方阵激射而来——燕姬的这一箭，竟然是连童大锤和他的手下一起打了。
童大锤瞬间提锤在手，挡住了自己庞大的身体；而其身边的大圆湖精锐则是结阵招架，大小不一的铁锤倏然叠成了一面墙，挡住了绝大部分的火苗。
不过显然燕姬这一箭已然动怒，阵中不少修为较低的匪友还是被烧焦了胡子，挡过一阵火羽之后颇为狼狈。
“燕婆娘倒是听我说完啊，我又没说你胆小如鼠……”童大锤踩灭裤脚上沾着的火苗，“既然你不小心拿了人家的师姐，还回去便是，于情于理都说得通的嘛……人家都要走了，又何必非要射这么一箭？”
童大锤的马后炮让燕姬的表情更加狰狞，不过显然眼下她并没有什么闲工夫去理童大锤，聚精会神地看那火凤直袭石芽——毕竟那处才是她的主要杀手。
石芽当然感应到了燕姬的背后一箭，但似乎把这元婴境大修聚集大力的的一击杀招无视了一般，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跟在身后的小花也全然没有动作，完全笃定这一箭伤不到自己和其搀着的水芹。
吴比有巨人体魄当然不慌，更不能再两位栖霞池弟子面前表现得惊慌失措，于是也一样低头跟在石芽的身后，甚至还往箭路上走得近了些，心说实在不行帮她们当一箭也无所谓。
哪知就在吴比即将被那火凤之喙触碰到的一瞬间，火凤突然抬头，一展翅绕到了石芽身前，方才凌空下击！
吴比一见此景，心说这燕姬还算要点脸面，知道背后偷袭不好，还用了点心思——这样一来，多多少少也算是正面出手了。
石芽似是早料到这般，轻巧地从背上取下剑来，指凤一刺——火凤依旧下击，空气中并没有气流交爆，反而是挽月湖的湖水瞬间退却，凝成一朵清莲向那火凤绽放！
水火相击，大股蒸汽弥漫湖上，炸得周围湖匪一半衣服被点燃，一半湿得透透的，还打着寒颤。
石芽面上白色一闪即逝，显然硬挡的这一击并不好过；而小花、水芹与吴比则被那朵清莲护在身后，丝毫无恙。
吴比对比了一下二人的两股巨力，暗自盘算着石芽与燕姬的境界——弓主刚才一击的威势与锤主相当，该当差不太多；倒是石芽能够以一个凝丹境的实力硬碰硬，果然栖霞池的功法修为令人不容小觑。
不过显然石芽借了整个挽月湖的水势，方才完全护住了身后三人；而燕姬的火凤除了额外向身后童大锤洒了一蓬火羽以外，更是绕行上方下击……显然是比石芽技高一筹的。
燕姬一箭过后便没再动，石芽不回头、不停留，直接走上了挽月湖的湖面——水流为她凝成了一段小小的路，小花与吴比默默跟上。
吴比感受着脚下水流的微微起伏，正纳闷——难道八方湖就这么让自己一行人走了？
而后吴比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随着一道破空之声，瞬息拉近：“谁的剑？也借我看看？”
第453章 施施然
吴比刚听出这声音来自荆天心，便见天边一道人影飞来，紧随其后的则是数道御剑的匪友，阵列整齐。
吴比正要出声示警，但没想到那荆天心不等石芽答话，已是以指作剑刺了过来，用得正是吴比当年杀白手套时的套路——不问便杀。
他荆天心也知道石芽身份不凡，若是互通姓名之后自然不好动手，所以已经打定主意抢了剑便走，这才草草招呼一声便即出手。
荆天心虽然手中无剑，但已是威力惊人——挽月湖的水面被激起八道斩痕，眨眼之间已经到了石芽等人的面前。
吴比知道荆天心乃是欢喜境，童大锤和燕姬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于是果断为石芽等人开启了魂导光环；本人则迅速前冲，争取在荆天心这一剑到来之前挡在他们身前。
只要挡得一时，容石芽自报名号之后，荆天心自然再也没办法动手，除非他想要八方湖毁于栖霞池之手……
哪知石芽根本不予吴比逞英雄的机会，掌中剑尖一旋，先是一股气劲将吴比拦住，而后挽月湖水再次下落——这次可不是以水成剑，而是连湖底的大地都被石芽这一剑掀了起来，化作石刺节节攀向荆天心与他的剑湖精锐！
虽然拒绝了吴比的挺身相助，但石芽还是接受了吴比开启的魂导光环，这才有了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击……
轰然一声炸响过后，湖面便又是水汽氤氲，但即便体质与速度增强了五成，石芽的全力一击还是无法完全抵挡住荆天心的一刺——荆天心的指刺破重重石棱，直切石芽的手腕，勿要夺掉那把闪着水光的神剑……
然而就在荆天心的手指即将触到石芽手腕的一瞬，只见这位栖霞池的宗门行走突然剑路一变，以剑做刀，不可思议地连续斩了十下；荆天心本以为手到擒来，已经打定主意抢了剑返身便走，并且有信心在场谁也追不上自己……
结果这十“刀”不仅打乱了荆天心的全盘计划，还在躲开他指刺的同时斩破了他的肩头——如果不是荆天心退得足够快的话，这十下足够将他斩成两段。
“嗯？！”荆天心难掩惊讶，终于凝在石芽等人的面前不动；而平日里平静如水的石芽，似乎也觉得刚才自己的动作不可思议——仔细去看的话，那原本完美对称的双眉，此时一高一低，恰似她微微张开的小嘴。
“你便是剑湖的新湖主荆天心？”石芽顺势发话，“想要挡我……”
荆天心知道事已不可为，哈哈一笑，不等石芽说完便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多年未曾遇见用剑的高手，难免见猎心喜，与年轻人切磋一记……”
“想要……”石芽还想把话说完。
“突然想起我们湖里还有点事，既然岛上除了三位湖主在，还有九里坡的两位高人……那我荆天心便不凑热闹了，回见。”荆天心语速极快，不停顿地说完之后扭头便走，而此时他身后的精锐方才跟到眼前，话也不说又重新御剑回追，从哪来回哪去。
吴比一咬牙，心说这荆天心还如同当时见到訾星律时一个风格，打不过马上就走，也算得上是果断了……不过也幸好他走得早，不然万一一不小心让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份，到时就轮到自己想走了。
吴比见荆天心眨眼不见，重新把目光落到石芽的背影上，暗道这妹子也是够狠，竟然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欢喜境的高手……要不是自己的魂导光环和“劈斩”及时生效，恐怕还真的会被荆天心抢到一把宝剑。
吴比正看着，石芽忽然回过头来：“谢谢你。”
吴比知道她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动作，微微点头致意，而后便见这少女把目光放远，重新投到了燕姬他们所在的岛上，朗声道：“刚才荆湖主说……九里坡的两位高人也在？”
石芽问完，岛上站着的人自动分散开来，露出了另外三个人——一人背上两个金钩，原本黯淡无光，直到此时方才光芒闪耀；剩下两人口鼻生疮，佝偻着背正在点头傻笑。
“哎哟？钩主滕连福？你也在呢？想不到你还是这么猥琐。”童大锤哈哈大笑，纵身一跃跳到那金钩汉子身边，又对不远处那两个口鼻生疮的人说，“老李老王？你们两个潜进弓主的挽月湖有何贵干？该不是也想偷鸡摸狗趁机添乱吧？”
那两个口鼻生疮之人正是九里坡的两位洞主——老李老王，他们此时只知道傻乐不说话，痴痴地望着湖面上的石芽一行人。
“说话啊！”童大锤显然对老李和老王抱有敌意，抬起大锤便戳向二人……
就在大锤触到二人身体的一刹那，老李老王的身体瞬间爆开，而后绵软了下去，就像是两个被戳破了外皮的气球。
而就在二人爆开之后，两股脓水落到地面，腐蚀得地上冒出一股黑水；周围的匪友们忙不迭地躲得远远，生怕沾上一点瘴气。
“嗤”地一声，就连童大锤的法器也被蚀得冒了阵泡泡，童大锤破口大骂，怒斥九里坡两个老耗子手段下作。
石芽等人看他们闹了半天，再没兴趣多做停留——原来早在石芽走出屋外的时候，岛上已经有三位以上元婴境的高手……如果不是先有吴比斩断“百弓锁魂阵”，而后石芽一剑硬撼燕姬火凤，从而立威了的话，或许早就被这群高手分而食之了。
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吴比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一边跟着石芽踩水而行。
“恭送栖霞池门宗行走法驾——”燕姬远远喝道，已经放弃了追击——她当然不知道石芽的惊天一剑是有吴比的支持，更不知道最后那十“刀”是出自吴比的手笔……
只看到荆天心全力出手也吃了瘪，燕姬马上就承认今天指定是留不下这石芽，更没法借机为挽月湖扬威……
“走好走好！”童大锤甩了甩手上的法器，也远远地招呼了一声；而那钩主滕连福则没什么反应，只是背上的金钩再度黯淡了下去。
在千百匪友的注视下，石芽、水芹、小花和吴比就这样施施然踏水离开，犹如拨云而现的新月。
第454章 轮番发问
四人无话，一路默然行走十几里，方才在一处野林中停下了脚步；吴比四下望望，心里一惊——此处距离前段时间给屈南生脱胎换骨的地方不远，可别又是被这石芽感应到了什么吧？
“是承了你的情，就要受你操控？”石芽一个眼神，示意小花把水芹放下，方才扭过头问吴比。
吴比此时脑袋有点乱，没听懂石芽说什么：“什么？”
“刚才那道法，和那刀法，都是你使的。”石芽叙述了一遍，“是某种夺人心智的法术么？”
吴比才听明白她问的是“劈斩”，摇摇手解释道：“当然不是，只是能够帮人斩上十刀而已，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法术，更加无法夺人心智。”
吴比解释完，心说能夺人心智的你还没见过的，要是你看见大莫和小绿，方才知道啥叫“夺人心智”……
“嗯，夺人心智不好。”石芽坐在石上，对小花说，“你顾好师姐，稍作休息之后……我们便回栖霞池。”
“遵命。”小花点点头，搀着水芹倚到一旁树下，准备调息之前多问了一句，“师妹准备休息多久？”
“我还好，但有些话想要问他。”石芽指了指吴比，“待我问好。”
小花点点头，盘膝调息起来；而吴比一听石芽要问，心说正好老子也有话想要问你……
“你为什么帮我？因为我长得好看？”石芽表情平静，问得认真，没来由地让吴比想起了有着同样表情的王北游，“明明你有厚土清云猫，想走的话，就算是那个使剑的荆天心也拦不住你。”
“嗯……也不全是，”吴比洒然一笑，“简而言之的话……我的师门算是与你们栖霞池有些渊源，所以略尽薄力也是应该的，不必介怀。”
“哦，你也有话要问，现在轮到你问。”石芽有来有往，伸手示意吴比发问。
“你曾有言，说你姑姑认为你此行过于凶险，所以不想让你出来？”吴比也不客气，“到底是什么凶险？”
吴比第一问，便要问出最在意的事情——眼下安国殷国边境局势错综复杂，卷进来了如此多的修家……到底是何人手笔？或许玄乎之事最需要玄乎之人来解，听听石芽的姑姑说了什么或许有用。
“姑姑只算到这次乘鹤楼与九里坡、八方湖的仙家大战……必会让中州折损五名欢喜境以上的修家。”石芽也不隐瞒，如实说来，“还说着我这月十四之前必须回去，不然栖霞池也会卷入这场大战。”
石芽寥寥两句，却是信息量巨大——折损五名以上欢喜境的修家？这附近的欢喜境……满打满算也才只有四个吧？
羊凝、步真、荆天心、路荡……除了他们四个还有谁？
吴比想着，突然想起了羊凝和步真的师父，乘鹤楼的黄曈老祖——俩徒弟都到了欢喜境，这为黄玄又怎么不会是欢喜境往上的神仙？难道这一趟乘鹤楼要全军覆没？
又或者说……等打起来的时候，还会再有人晋升欢喜境？不是说八方湖的枪主林红缨也迈到了欢喜境的门槛，过不来多久救能晋级？
接着吴比突然想到，自己身边的许何和余娥也都是欢喜境——难不成他们两个也被栖霞池的仙姑算到了？
吴比越想脸色越难看，这一切也都被石芽看在眼中：“别，别想太多。”
“你姑姑的灵犀准不准？”吴比望向石芽，心说要是真的准确率100%、这次必死五个欢喜境的话……要么自己先动手杀满五个？
“她只能看到一条路，不到最后都不会明晰。”石芽摇摇头，“所以有些时候知道了……反而是一种负担。”
“不过这也是姑姑只放我和小花出来的原因。”石芽补了一句，“因为欢喜境会死，而我们两个都不是，所以不会死。”
“嗯？”吴比一脸问号——你姑姑说会折损五个欢喜境，可没说只折损五个欢喜境……只算吴比自己杀的，已经有包括七星道七子、乘鹤楼冯长老在内的不少人了。
“现在到我问了。”石芽没有理会吴比的不解，“你是安心大仙座下童子吗？还是说……你是刀气魔？”
“咳咳咳……”吴比一阵咳嗽，“别别别，我不是刀气魔，我是安心大仙的童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花听说的，她说有个叫做凌云社的门派有个安心大仙，今天放出话来，说要将这一战消弭于无形，大家安心修仙。”石芽瞟了一眼正在调息的小花，“你既不是乘鹤楼的，也不是九里坡和八方湖的，更加不是狼妖……”
“那大概就是凌云社的了吧？”石芽上下打量一番吴比，“可听说安心大仙座下童子长得非常英俊……所以我才猜你是刀气魔。”
吴比没想到这俩人消息这么灵通，一馁的同时也是一喜——这俩人从九里坡杀到八方湖，都能知道自己传出去的消息，那想必到这个时候已经基本是人尽皆知了吧？不知道等收割时，屈南生会绿得多快？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做。”石芽说着，眉上飘了一丝愁苦，“我希望你们真能做得到……但我又怕这样还是会演变成最难看的场面……”
吴比见过全知者的预言，所以此时也不太把姑姑说的话当真——全知者预言的时候，都有各种前置条件，到最后和他想得不还是全然不同？不怕不怕。
“该你问了。”石芽再度伸手。
“你知不知道，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把你师姐从凌云顶上放下来？”吴比心说要想知道此战到底有何玄虚，这个把水芹扔下来的人一定大有问题。
“……我不知道，对不起。”石芽摇摇头，“要是知道幕后黑手的身份的话，我们也不会等到今天方才出手救人。”
“我没有要问的了，所以也不会再回答你了。”石芽站起身，“差不多我该和小花走了，希望你们真能得偿所愿，不要走到姑姑说的那一步……”
“哪一步？”
“我还是不告诉你了。”石芽眉间闪过一层阴霾，扭头对小花道，“小花，我们走。”
石芽说完，小花还未睁眼，睁眼的却是一直倚在树旁的水芹？！
只见这位凌云顶人双眼浑浊、一高一低，张口就是一道血箭分成三叉，分射吴比、石芽与小花！
第455章 不死之人
吴比一惊，心中叫糟——忘了余娥说过，凌云顶下来的人都是疯子，也便只有大爷爷的血法境界不够，方才不至于失了神智；而这水芹睁眼的那一刻，便能让人感受到她大脑里面的无序和疯狂，自己居然早没有提防……
吴比在打开魂导光环的同时闪身躲开，却发现这次石芽却没接受魂导光环的增强，而是凭借自己的速度闪身，二人不约而同地同时驰援小花——小花调息刚醒，当然不似二人这般反应迅速，血箭已到面前，她却才刚刚睁眼，看到了一片殷红。
小花也算反应迅速，第一时间举剑挡在血箭之前，想要将之劈开以避；却没想到水芹吐出的血箭并非液体，而是泥巴质感的重攻击……
吴比和石芽第一时间救援不及，小花的剑与水芹的血交击——只听一声黏糊糊地“啪嗒”声响过后，血泥只弹掉一个小小缺口，继续推着小花的剑斩向了她的面庞……
小花也是个狠人，见剑锋逼面而来，不用手挡剑，反而抬起一脚踢向推着剑来的血泥——既然此物并非液体，踢也踢得开，也算得上是应变神速了。
当吴比和石芽一前一后赶到小花身边，小花用侧脸接剑，面现一道血口的同时，左眼也被这一下打得瞬间浮现层层血丝；而也正因为刚才的一脚踢开了后面的血泥，方不至于被这一下削掉整个面孔。
石芽迅速从怀中掏出伤药，为小花抹上止血；吴比则急速前冲，一记魂导拳打向扑面而来的水芹。
“不要伤她性命！”石芽已经感受到水芹的境界并不高深，大概只有凝丹境九阶，凭战力完好的她和吴比，应该完全控制得住。
吴比当然知道水芹对于栖霞池的重要性，所以一开始打上去的也只是魂导拳——只是吴比没想到……这水芹对痛苦的忍耐力远超常人，简直就是另一个小绿……
魂导拳打在她的身上似乎不痛不痒，吴比一下就明白，这水芹在凌云顶上练功可能不勤，但挨打绝对是一把好手——不是说有铜皮铁骨，而是习惯了痛苦，便也不把吴比的几种痛放在眼里……
或者是神智混乱，反而不怕疼了？吴比也不是完全确定眼下是哪种情况，总而言之，这位来自栖霞池和凌云顶的魔人，此刻正与自己你来我往地战在一起。
水芹的拳脚功夫也不怎么样，但偏偏体内的血泥神出鬼没，随时都能够从七窍打出——时而甩头耳朵出血做鞭，时而瞪眼双目流血做箭……
吴比和人打了这么多场架，还没有在近身战里吃过如此大的亏——打不到片刻，吴比已近被水芹的血抽得皮肤发红，隐隐还有点痒，显然水芹的血可不止有力，更有些奇妙的毒性。
这厢吴比差点就要放出异族一起来打，那厢石芽终于为小花涂好了药，仗剑杀了上来。
“她的血有猫腻，别沾……”吴比嘱咐了一句。
“嗯。”石芽应了一声，开始以剑打穴，想要制住水芹，“谢谢你留手。”
吴比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应下这声谢，只得囫囵另说一句：“她的功法有古怪，要么……就把腿先打断吧？”
石芽没有接话，只顾着一剑一剑刺向水芹的周身要穴，却发现毫无用处——水芹还是龙精虎猛地各种拳打脚踢、外加血法战术，以一敌二丝毫不虚。
石芽终于知道仅凭刺穴无法制住水芹，而这次出来得急，又没带什么捆仙锁之类的法宝，只得叹了口气说：“如此便有劳了。”
“那便得罪了。”吴比知道魂导拳无用，现在只能纯粹以力制敌，便迅速近身，用异能学校里面学到的拳术缠向了水芹的大腿……
但就在吴比已经接近，正要发力之时，忽见水芹刚刚被石芽此处的伤口中……又射出数支血箭，激射自己的双眼！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功法，不仅七窍能够流血制敌，刺出伤口反而成了她的优势？
吴比一狠，闭目不理迎面而来的血箭，依旧缠向水芹的大腿；水芹倏地身法一变，双腿蹬地后退，眼看着就要躲开吴比的双臂……
吴比只听劲风便知水芹身法神奇，此时已不是犹豫的机会，反而由自己使出“劈斩”，硬生生十下敲断了水芹的右腿！
当然吴比自己也不好过——血箭隔着眼皮射中吴比的双眼，打得吴比一阵发懵，也回身跌坐在了地上。
不过虽然暂时睁不开眼，但刚才十下过后，骨断筋折的声音吴比却听得清清楚楚，心说接下来就靠那位穿着蓝衣服的小少女了……
而后吴比便听到拳脚交击声密密麻麻，混杂着石芽的娇叱声，组成了一段令人心焦的旋律——怎地越打越远了？这货断了腿还能跑那么快？
等到终于睁得开眼，吴比发现石芽和水芹已经是香踪杳然；只有小花咬着牙倚在石边，正努力向野林散落处艰难走去。
“让她跑了？”吴比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到小花身旁，“你没事吧？”
“……”小花明显非常晕，走路都是一歪一斜的，但此刻依旧咬牙硬撑，只顾看着石芽与水芹消失的方向。
“追得上吗？我背你。”吴比心说自己事情太多，可不能一直跟石芽的侍女混在一起；而把她单独丢在林中又不安心，毕竟看她这样子，走路都有点费劲。
“不要……”小花坚决拒绝，身子却一软，直挺挺地横向倒在草地上。
“……”吴比正不知该不该将她扶起，忽然一眨眼的工夫，就见石芽重新出现在了面前。
石芽虽然满身染血，但吴比看颜色就知道应该不是她的：“怎么……”
话没说完，石芽便将吴比打断，：“我追踪到她了，先劳烦你照顾一下小花，等我制住了师姐，再回来接她。”
不等吴比回答，石芽手中道剑一抖，飞天而走，只留吴比愣在原地，无奈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小花——这怎么怕啥来啥？这一个侍女跟着自己，还怎么搞事情了？
“师妹用不了多久。”小花轻轻一语，也不再去追石芽，而是重新坐回地面调息。
吴比看她把自己当护法的样子，知道自己一时间可能走不开，便也坐回到了地上，轻轻揉着眼睛……
等一下？今天是几号？万一石芽追着追着过了十四，意思就是栖霞池也会掺和进来？
吴比突然一阵头疼。
第456章 突然冒出个想法
趁着小花调息的当口，吴比把意识放回乘鹤楼，看看忙碌的一天过去了，屈南生修行得怎么样、楼内又是什么情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吴比借阿扫的眼睛找到屈南生，发现这老汉正在灵果园打坐，姜水剑就插在身前地上；许何居然也在一旁打坐，月光下似有灵液正从地面往二人体内灌注着……
这是干啥呢？
吴比望向四周方才发现，果园中的灵果竟然都变成了一颗颗“挂”在树上的液体，此时正顺着姜水剑的剑势，一股脑地流入屈南生和许何的体内。
而伴随着灵液的缓缓流动，二人身上也是光芒大作，显然都体内灵元都在增强——其中许何的表现尤为明显，吴比用阿扫贴近了一看，发现这人原本塌陷下去的骨骼正在快速好转，整个人也变得神采奕奕了起来。
难道是在用姜水剑和灵果园的灵果疗伤？吴比看了看挂着的灵液，一下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似是感应到吴比到来，屈南生突然睁眼，看到阿扫就是一愣。
“师父？”屈南生瞪大眼睛。
吴比开始用阿扫构思语言，但不等他发问，屈南生便主动介绍起来：“和二师父练着练着，我的境界也越来越深……”
一天时间，境界还能用越来越深算？吴比咂舌。
“也能体悟更多姜水剑中藏着的道法。”屈南生指了指面前的剑，灵液入体的速度却是丝毫不缓。
“然后我便找到了此法，与二师父一说，便决定就地施为。”屈南生呵呵一笑，“能够助他痊愈骨伤，回复境界。”
“能……？”
吴比想问能回复到什么程度，还没问完，就被屈南生接上了话：“至少能回复到元婴境吧？师父说的，具体还是要再看……”
“治好骨伤……就好，千万别上……欢喜境。”吴比着阿扫抬着手，强行把话说完。
“为什么？”屈南生一奇。
“别……管，回来细说……”吴比想起栖霞池仙姑的预言，心说如果许何能回复伤势的话虽然对己方是一大助力，但还是小心为上——只要不到欢喜，那肯定便不会是被“折损”掉的五人之一。
“谨遵师命。”屈南生低头道。
“你什么……境界了？”吴比更关心屈南生的修行，“别跟我说……又要破境。”
眼下外面风声鹤唳，八方湖和九里坡都蠢蠢欲动，吴比暂时可不太经得起屈南生再搞出什么大动静，惹来那个碎脸人……
“能不能破境，就看师父的了。”屈南生行了个礼，“二师父说，我的剑心已经磨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差几战来稳固……”
嗯？剑心磨得差不多了？就这么轻松？
就算屈南生天资过人，根骨极佳，可是讲道理磨剑心的关键……不是在一个“磨”字吗？闭门造车也能磨好？
“说……仔细点。”吴比回神看了看小花，见她还在调息，便催促屈南生道，“怎么……这么快？”
“嘿……”屈南生挠头笑笑，“说实话徒儿也有点惊奇，但二师父解释后，我觉得倒也是那么回事……”
“说说。”吴比很难理解屈南生这种“破境像玩一样”的情况，因为完全看不到他有什么努力。
“二师父说，我与别的剑修不同，修行之前已经打了足够多场生死之战，虽然手段上还没到第二重境界，但心境上已经磨砺得足够……”屈南生眼中精芒一闪，如同蕴着金戈铁马，“说白了就是荡妖之战里面……经历了太多生死一线，虽然前段时间才开始修道，但实际上已经有了剑心了。”
“哦……那什么时候……破境？”吴比也问得轻飘飘，就像是在问“什么时候吃晚饭”一样写意自如。
“那就要靠师父了。”屈南生深深抱拳，“二师父说未来几天极为关键，未来徒儿的刺天剑能有多高的成就，取决于破境前对手的‘质’。”
“要凝丹境九阶的？”吴比还记得当初许何的嘱托，心说老子的确是找到了凝丹境的，几阶不知道，但罗田雾亲传徒弟，够不够质量？
“七到九阶是好……”屈南生犹犹豫豫，“但其实……徒儿有点想再往上面够一够，试一试元婴境的……”
屈南生这话说完，吓得阿扫蜥尾都掉在了地上——这老儿是修行修出乐趣了，还是练功练得膨胀了？元婴境也不放在眼里了？
“唉，要是冯长老还在的话，他就是徒儿的理想对手。”屈南生摇头叹道。
“放心……你的对手，师父已经……为你找好了……包你满意。”吴比还是觉得王北游不错，而且不用担心屈南生死在他手里。
“是谁？”屈南生眼睛一亮。
“到时再说，现在还不到你们交手的时候。”吴比摆摆手，“底下……”
“对了师父，还有一事。”屈南生见吴比要转移话题，急忙补了一句，“二师父还说了，破境之前打得越多越好，所以只有一个的话……可能不够。”
屈南生说完，老脸一红，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吴比听了，当然差点改名叫吴语，心说这老汉是蓬发第二春了？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天下无敌？
吴比叹了一声，望着屈南生期待的老脸，无奈地说了一声：“那为师……就再在外面找些给你……”
“谢师父！”屈南生应了一声，吴比想的却是加入石芽赶不及在这月十四之前回到栖霞池，那不如索性把她拉到自己这一边，即能给凌云社找个强援，也好让她陪屈南生练剑。
“嗯，底下还有什么新鲜事吗？晏晏和豆子呢？”吴比望向四周，没看见歌女和那小儿，只看到大爷爷还是那般痴傻地流着血，坐在灵果园中。
“啊他们啊……”屈南生又是老脸一红，“晏晏睡了，今天没怎么哭；师弟白天听过二师父一堂课，现在正在茅屋那边修炼。”
“知道了，你且陪许何练着……等我这边好了……就带你过来。”吴比嗯了一声，“我去看看上面的情况。”
“是。”屈南生应了一声，再度闭眼，加劲驱动姜水剑。
吴比正准备换到卅七体内，临走前摸到阿扫怀中一物，突然冒出来了个想法。
第457章 野兽的凝视
吴比摸到的，自然就是当初石青交给阿扫的声影玉佩——现在坑底下的阿扫和坑上面的事情都是自己的人，既然屈南生想见儿子，那何不用声影玉佩让他见上一见？
反正自己还是一样要入楼查探，只要让卅七戴着玉佩，屈南生不就能见到儿子了么？
虽然不能让他们爷俩直接对话，但也算能够聊以慰藉爹爹的思子之苦了呗？
吴比想罢，一念来到卅七脑中，另一面指示小绿，把石青带到楼外小坪。
“吴仙家别来无恙？”卅七再次感知到了吴比的到来，第一时间打招呼——这忧郁的道姑也没睡觉，如同往常一样站在窗前，望着那虚假的月。
“嗯，楼里面什么情况？羊凝有没有什么动静？”吴比还惦记着过两天羊凝和步真一起下楼一事，迫不及待地问卅七——吴比其实也一直问小绿查探着羊凝的动向，可惜羊凝在收了那株完整的小绿之后还并未带去给陈新看，直到如今，那株魔植物还静静地躺在羊凝神轿的暗格里面，不见天日。
“今天二神仙动用了饕餮法阵之力，向朝灵城传了一封信，并附上了一枚甲等丹药。”卅七仿佛早就知道吴比要问什么，“还把掌管楼内灵元调动的长老气得够呛，说是损耗太大。”
吴比暗自点头，心说冯长老一死，羊凝要想早点知道殷国的答复，的确只余如此一途——总不能亲自去朝灵城一趟吧？不远万里不说，路上还容易出意外。
“信的内容？”
“七儿不知。”卅七略带愧意，“但是朝灵城的回信一到，二神仙的心情好像非常好，一整天都没有打骂我们。”
吴比知道，无论乘鹤楼与殷国的交易是什么内容，结果都是达成了。
“给我密切盯着，还有什么别的事没？他和步真什么时候下来，有说吗？”吴比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殷国的动作，很可能会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
“虽然没说……但今天二神仙的确到过三神仙那里，查探三神仙的情况。”卅七显然一整天都在盯着羊凝，没有片刻放松，“依七儿所见，三神仙的伤势应该已经足够用药治疗……该当就是这两天，二神仙就会和三神仙一起去坑底取药，吴仙家可要小心。”
“嗯……的确也到时候了。”吴比心说再过不了几天，九里坡和乘鹤楼就要杀过来了——虽然步真只是元婴境七阶，但怎么说也算是乘鹤楼一大战力，羊凝要是想赢，怎么会不先把步真调理好呢？
“今天初几？”吴比每天实在太过忙碌，需要操心的事也的确够多，以至于经常忘记时间。
“今天十三。”卅七应道，吴比透过她的眼睛，看到那假的月亮若隐若现。
得，石芽还剩下一天时间追回水芹、回到栖霞池……不然的话，就也要被搅进这趟浑水了。
满打满算，距离十八子时开战还有五天时间，在这之前，吴比要想办法助许何和余娥回复实力，帮屈南生破境、成为英雄，再调查出这场仙家大战的背后隐情，看会不会与一直萦绕着中州的迷雾有关……
吴比暗自将手中之事列了个优先级，又骂了大爷爷一顿——这老货害得自己少了一个分身，简直跟断条手差不多了。
“吴仙家还要七儿怎么办？”卅七见吴比沉默，于心底问了一句。
要紧事当先，吴比现在对卅七的信任度已经有所提升，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楼内人的想法——要想让屈南生成英雄的话，楼内的人心自然也不能忽视，能不能成总要先问问再说。
“我问问你，楼里面的人……包括宠姬、内门弟子、还有那些长老们，他们都怎么想的？都觉得乘鹤楼这一战赢定了？没有人不想打吗？”
“这要分开来说……”七儿沉吟片刻，“几位神仙……对楼内人都还算好，除了宠姬中有那么几十人是身不由己、记恨二神仙以外，剩下的都是死心塌地的；至于长老和内门弟子他们……当然会站在乘鹤楼这一边，与之共存亡……”
“毕竟这才是他们的利益所在，绝无妥协之理。”卅七轻轻点出，吴比心说与自己所猜测的大差不差——内门弟子和长老们的人心难以争取，除非真等死到临头，有人救下他们方才可以。
“嗯，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一旦羊凝要带步真下楼，马上告诉我。”吴比牢记眼前重中之重，未来的计划，总要先度过眼前羊凝的这次突击检查才行，“然后就是有关那甲等丹药和殷国之事……也要时刻留意。”
“七儿明白。”卅七轻轻点头，“吴仙家还有什么吩咐？”
“今天……我还需要你去一趟陈新那里。”吴比想起了屈南生的愿望。
“去拿丹药吗？”卅七一奇。
“能随便拿吗？借口你随便想吧，总之就是带着声影玉佩，去丹殿绕上一圈便可。”吴比还是没有说出屈天歌的事情。
卅七也没多问，只道吴比是想多了解一下殷国与乘鹤楼的交易，便应了下来：“可是七儿并没有声影玉佩那种宝贝……”
“嗯我知道，我现在带你去拿。”吴比驱动卅七走向楼梯。
二人出楼，来到楼外的一个僻静之处，石青老早等在了那里，脸上还是一脸生气不爽的表情——那是吴比特意叮嘱小绿让它保持的，尽量减少与乘鹤楼弟子之间的沟通。
卅七刚从石青手中接过声影玉佩，一只毛都秃了的老鹤正好路过，怔怔地看着他们。
“它看啥呢？”吴比在二人心里发问。
“哦不必理睬，这老鹤在楼外十几年了，每天都是这样呆愣愣地到处走。”石青不以为意。
“嗯，飞都飞不动了。”卅七心有戚戚。
“都回去吧，记得随时禀报。”吴比最后嘱咐了一句就要离开，却突然感到自己正在被一只野兽狠狠凝视着。
“谁？！”吴比控制卅七左顾右盼，却未在乘鹤楼外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静心感应之下，吴比才发现那阵凝视并不是在看卅七或者石青，其盯着的，反而是正处在小花身边的、自己的本体……
第458章 刀气魔
吴比回神己身，正撞见月下林中、坡上缺处，站着一道不断扭曲变化的人影；那人影抬手洒下一蓬黑影向自己席卷而来，同时刀气蓬勃，割裂了林中万物，乍一看宛如一阵林中骤然刮起的飓风。
都不用看那人的脸，吴比感受着熟悉的杀气就知道，这道人影必是荒木沙罗无疑——自己本想有空闲的话找前去找她，没想到就在这月黑风高之时，莫名先被她找上了门……
“何人！？”小花再从打坐中惊醒，强行提剑准备应敌。
“这才是真的刀气魔，你见到了吧？”吴比呵呵一笑，跳起来拎着小花扭头便跑——不是怕打不过荒木沙罗，只因说书人曾经说过……刀气魔倒计时结束之时，就是背后操刀之人现身的一刻。
那现在吴比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背后的那个拿刀的，自然不能这时候就先坏掉了一举解决掉厄普曼的可能——对待敌人，吴比从来都是非常贪心的，要是能在那上人降落中州的一瞬给他一记狠的……吴比想想都非常刺激。
吴比动作不停，荒木沙罗黑漆漆的碎乱刀气已经斩到了自己面前；同时她本人则像一只失去了神志的蜘蛛一般，黑线做脚，剜开土壤树干，急速向吴比这里杀来，显然还记得吴比这个坏了切玉计划的罪魁祸首。
吴比强行把小花扭到身后，硬挡数珠丸恒次一记杀招，然后从小梁朝里扔出一物——不是原本用来跑路的米缸，而是一蓬绿色的小草。
“叫我出来干嘛？”小绿感到非常茫然，心说你要叫我出来战斗的话，好歹连大莫一起扔出来啊？我区区一颗小草，能做什么？
吴比也不答话，挡过一记后小臂顿现无数道细小伤口，知道荒木沙罗的境界更有精进，应该已经完全稳定在了B级以上，假如现在再让当时的赵灵旗和她打一架的话，恐怕很难得胜。
更不用说她本人在与数珠丸恒次合体之后，体魄也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只凭吴比现在的手段……也很难对她造成有效的杀伤。
想着，吴比放出了米缸准备逃命；而这时荒木沙罗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抬手便是一刀劈下——说是一刀，实际上这黑线人整个身体都变成了一个刀架，如同夜中一只将要把吴比碾碎的黑手……
黑手握紧，吴比与小花此前所站之地瞬间被其捏的粉碎，但却并未如同荒木沙罗所期待的那样，连吴比也一起绞成肉泥——米缸早有准备，现出原形反应神速，拉着吴比瞬息后退了五丈之远，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我要走了，你来追呗？”吴比一边嘲讽荒木沙罗，一边控制地上的小绿占据了一只无辜的小小田鼠。
“你要干嘛？”小绿莫名其妙地问。
“你跟着她，随时向我汇报她的行踪。”吴比在心里默默指示小绿，把它当成了一个盯着荒木沙罗的眼睛。
荒木沙罗听罢，身上黑线倏然扩大数倍，远比刚才看起来稀薄许多，也庞大了许多；可是吴比见了她的反应，就知道这位曾经切玉的天才少女，眼下已经快要没了“心”。
原本吴比期待的是自己一言嘲讽过后，多少能看到“比试成立”的提示，等米缸带自己逃出生天之后，顺便从胜利点推测荒木沙罗的实力——结果虽然这黑线人气到膨胀，但却没有让吴比如愿以偿。
吴比微微叹气，喵了一声，着米缸拉着自己和小花瞬息升上高空；荒木沙罗显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吴比，也用黑线做杆，撑着自己急速向吴比砍来……
“三！”荒木沙罗虽然没了心，但还记得要倒计时。
结果虽然她追得快，但吴比早就猜想既然她能用黑线做手，当然也能用其托着上天，所以米缸升空也只是虚晃一枪——见荒木沙罗腾空，吴比转而投向底下，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荒木沙罗劈了个空，在这漫漫夜中，喊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嚎；地上一只小田鼠吓得够呛，呆呆傻傻地藏在树后不敢露头。
……
话说米缸带着吴比和小花遁地，正在地底疾行，忽听吴比用猫语大叫：“别回去！掉头掉头不要回去！”
“有病？”米缸重新钻出地面，眼看着乘鹤楼就在眼前了。
“你才有病呢，这不有个外人么，你怎么就把人往咱们老巢带？”吴比和米缸猫语沟通，说的是身边还虚弱不堪的小花，“知不知道她是谁？栖霞池的仙子侍女，带回去就相当于把栖霞池也卷进来了……”
“哦。”米缸象征性的应付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见米缸又要走，吴比急忙把它收回小梁朝，并让大莫他们准备上好的小鱼干招待。
“你们是乘鹤楼的？”一直没说话的小花认出了此地，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冷冷道，竟是听懂了吴比和米缸的每一句对话。
“你懂兽语？”吴比扶额，没想到还真碰见一个也有这种功能的。
“当然，随师妹行走天下，该会的永远不会嫌多。”小花似是想起了学习兽语时的痛苦，皱了皱眉头，“你放心，你们是不是乘鹤楼的、真正的图谋是什么……都与我和师妹无关。我们也不会因为身处某地便被拉入这场战斗……”
“我们只会因为‘没有’身处某地，而被拉入这场战斗。”小花拿出怀中一枚蓝色的香囊，眉现隐忧喃喃道。
吴比知道她在担心石芽，可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沉默不语。
“现在去哪？”小花又有些疲累——刚才行功一半被荒木沙罗惊醒，现在又要重头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复状态，前去帮石芽带回水芹。
“嗯，你要不嫌弃，我带你到我们凌云社的山门一观？”吴比想了片刻，决定带小花去七星道——一来那处有足够的灵元够小花疗伤，二来王北游也在那边，吴比差不多是时候去跟这位凌山高徒再见一面，敲定一下他与屈南生那一战的具体细节……
天色将光，大战前的五天计时也正式开始——在那之前，吴比要让屈南生破境、解决掉下坑的羊凝与步真、借大战之机让屈南生成为“英雄”……
当真是忙得魂都要散掉。
第459章 仙子还破了相了？
话音刚落，吴比披上画皮，重拾天人之貌。
“你？”小花脸上一红，突然变了颜色。
“这是我的画皮，我要下一盘棋，棋面上需要这么一颗子，请别见怪。”吴比也不过多隐瞒，谁叫王北游认识的是安心大仙座下童子，自己要是顶着本相去，还要额外再解释一遍。
更何况童大锤他们一走，现在不知道会有多少散修聚集在七星道附近，等着安心大仙与凌山高徒的那一场比剑……见到他们时候，吴比还是需要用这副面孔。
“这人……”小花嘀嘀咕咕地低下头去，但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看。
“凌山的王北游也正在那处，我一会还有要事，恐怕等不得你石芽师妹许久，正好也可以让他帮我照看一番……”吴比唤出狐来，对小花轻声说，“对了忘记问，你们栖霞池和凌山……没什么仇吧？”
小花听吴比提了好几遍“凌山”之名，方才反应过来，花容失色：“凌山传人也来了？是他们的宗门行走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罗田雾的徒弟，约了与我家安心大仙比剑，昨天约的。”吴比仔细从小花的神色中分辨两派之间的关系，但除了羞涩什么也没有找到。
“罗田雾的徒弟？真的假的？那我一定要去看看。”小花重重点头，“这一代能与师妹相提并论的人物少之又少，如果罗田雾收了徒，那肯定算得上是一个。”
“嗯……但我建议你先不要说自己是栖霞池的。”吴比嘱咐了一声，“毕竟我派山门才刚刚建立，附近耳目众多，如果暴露了你的身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栖霞池也要有所动作……”
“没关系，我说过了，我们只会因为‘没有’身处某地，才会被拉入这场战斗。”小花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论调，“所以无需藏头露尾……”
既然小花这么说了，吴比也便不好说什么；倒是一旁始终没做声的狐来悄悄凑过来，捅了捅吴比的胳膊肘问：“这人怎么还在？石芽呢？咱们还不回家？”
“不用急，一会就回家，等先去找人约个架。”吴比呵呵一笑，小狐狸马上又期待又害怕。
“又要做甚？你这一整天睡觉了么？平时睡得像个死猪一样，今天兴奋过头了吧？”狐来莫名想起安宁的安国，再看即将破晓的殷国边境，突然被不安感笼罩，“我真后悔跟你们来这一趟……”
“别丧气，等一会回楼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吴比想起卅七身上的声影玉佩，心说正好一会也给狐来看一看屈天歌，慰藉一下他的相思之苦。
“那走吧，去哪里。”小狐狸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吴比和小花握上来；小花则是看着这狐妖有些吃惊，心说这凌云社到底是什么人，不仅有灵宠坐骑，还有妖族朋友？
“当然是去咱们的山门咯？不然去哪？”吴比微微一笑，搭上了狐来的肩膀，不忘招呼小花，“来一起，带你看看罗田雾的亲传弟子。”
小花被吴比盯得发窘，依言扶上，三人再度土遁而走。
……
金老六此时如坐针毡——昨晚明明童大锤把自己一行散修赶走，哪知夜半时候，自己突然收到了锤主传讯，叫自己带着几个大圆湖的精锐，一大早去七星道的地界守着，守着那安心大仙座下童子，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传讯回报他……
讲道理金老六身为散修，平时如果要有仙宗请他帮忙，他都是忙不迭地服务到尽善尽美，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但这次锤主语音不善，金老六一听就知道昨晚狗蛋的游湖结果并不怎么样；但当金老六想在问问锤主口风的时候，却直接断了联系……
直到今天早上，锤主又发一讯，依旧要金老六在七星道的山门守着等传讯，只不过却不再派大圆湖精锐来了——显然八方湖内出了什么变故。
金老六召集同伴，起了个大早来到七星道的山门，便听有散修说早上八方湖宣布封湖，全力准备这月十八与乘鹤楼的一战……
那现在还用不用自己通风报信了？金老六有点忧郁——一方面是知道大战将起，八方湖内的情况肯定非常紧张，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得罪哪个湖主匪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既然那狗蛋能够从湖里面全身而退，显然其本领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高强，那背着他做些小动作……真的不会惹他不快么？
就在这种煎熬的情绪里，金老六等到了蓝衫老者、红发女修和绿脸瘦子，听他们三个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金老六却一句都不想回答——谁叫他自己也还没有打定主意想要帮向哪边呢？
再看那王北游，坐在废墟的石上犹如雕塑，死死地盯着乘鹤楼的方向……金老六突然莫名有一种遐想——王北游和安心大仙约架，说是已经蓄势，却一直望着乘鹤楼的方向，难道安心大仙和乘鹤楼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凌山也要在这场架中掺和一手，借机把手伸到南面？
金老六想到这里，急忙摇头否认——凌山可是万千修家眼中的巅峰圣派，又岂会像漏天底和乘鹤楼他们这般庸俗？
胡思乱想着，朝阳越升越高，终于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自光中出现——男子俊逸出尘，女子也是淡雅如仙，可惜脸上一道剑伤还在缓缓渗血，有些吓人……
“狗蛋修……童子……您可来了！叫我们好等！”金老六连叫了两次，也没有找准吴比的称呼，索性用了个您，大踏步跑过来。
来的路上，吴比已经跟小花讲好了狗蛋的身份，小花也就一眼看出了此地情形——十几个散修在不远处驻足，中间留了大大的一块地盘给王北游；金老六就是站在外层的散修之一。
“哦？我不在，你们便不安心？”吴比开了个玩笑。
“当然当然，只有你来了，安心大仙来了，俺们这些散修才能安心。”金老六非常配合，来到吴比身前，望向身旁的小花，“这位是……”
“栖霞池的仙子！？”金老六仅从小花的装束便看破了小花的身份，一下子呆立原地——怎么回事？凌云社不仅和凌山高徒有了关联，现在更是携栖霞池仙子一起同行？
仙子还破了相了？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第460章 脚踩两条船，早晚扯着蛋
吴比没有过多理会金老六，带着小花走进七星道的废墟之中，默默走到了王北游的面前。
“你回来了？”王北游上上下下打量了吴比几眼，后半句话转用陈述句，“你受伤了。”
吴比暗自佩服王北游的眼力，轻飘飘地嗯了一声：“来的时候遇见了那‘刀气魔’，跟她过了两手。”
吴比没提那“不死之人”水芹，倒是把所有的伤势都赖在了刀气魔身上，省得王北游问起来的话小花尴尬。
“你遇见了刀气魔？”王北游倒是没想到，略显讶色，但很快收起来了，“算了，也没啥，反正拿剑指着我的也不是他，我没啥兴趣。”
吴比心说你没兴趣可不代表刀气魔本人没兴趣，不过像王北游可不像吴比那样跟她有私怨，兼之现在是白天，荒木沙罗应该不会出现。
“你伤得很重。”王北游望向吴比身边的小花，却没在看她的脸，而是在看她的全身，“这一夜应该都一直在与人交手，灵元本就将尽，又添外伤……再不休息的话，你会死掉。”
王北游说完，吴比暗自点头，心说他可一点都没说错——小花这一夜先是在九里坡杀了一趟，虽然并未遇上八大姓级别的人物，但精锐高手肯定也没少打；等杀到了八方湖，又被挽月湖的剑阵锁魂，无法回气；与石芽一起出来了之后，不但没有时间休息，反而又被水芹一招众创……
“嗯，所以麻烦你帮个忙，帮我为她护法，等她的师妹来。”吴比招呼王北游道，“我还有些事要做，带着她不甚方便。”
“你要去替我跟安心大仙约时间了么？”王北游盯着小花背上长剑看了片刻，好像是认出了小花的身份，但也没有提起，反而更是在意安心大仙。
“正是。”吴比点点头，“顺便也睡一觉，有点困了。”
吴比上眼皮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昨天出来晃了一整天都没合眼，远远没有达到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如果继续硬撑当然可以，但好不容易眼下没有什么急事，正好趁石芽追踪水芹、卅七记录丹殿声影的这段时间休息休息，以应对未来几天更大的挑战。
如今安心大仙驾到的消息已经散播到此地各处，吴比也算是做完了前期的准备工作，下一步就是顺势而为，让屈南生一点点变绿——要是顺便能够借此战之机，查出中州各个势力的动向与目的的话，或多或少能够对灵魂司了解中州有些帮助，也算没白来这么一趟。
“你很奇怪。”王北游不置可否，反而说起了吴比，“通常不是废物的修家，等闲几天滴水不进，不眠不休也不会觉得困倦，你却是一天不睡觉都不行？难道你的心法必须要睡觉才能当做调息？”
吴比心道你说的也不算错，对着王北游抬了抬下巴：“怎么样，答不答应？”
“我答应。你现在就去找安心大仙。”王北游磊磊落落，并没有借机向吴比提要求，反而是先答应下来，再叫吴比去找安心大仙，让吴比再添几分好感。
“小花觉得呢？”吴比转对小花道，“放心，虽然这人十天才能出一剑，但他怎么说也是凌山高徒……一个凌山高徒，再加一个栖霞池仙子，也就只有像刀气魔那样的疯子才敢来招惹你们。”
“但反正现在是白天，疯子们都不会出现，你们甚至无需动手，就能得保无恙……”吴比解释了半天，是怕王北游担心万一不小心动手，再耽误了到时与屈南生的剑斗。
“你不用担心。”王北游听出了吴比言中之意，“我现在能御剑了，我会跑。”
吴比一阵无语，心说居然忘了这茬，于是放下心来，重新望向小花。
“那就这般吧。”小花虽然毁了容，但见到王北游时气场丝毫不弱，也完全没有了刚才面对吴比时的那种小女儿心态，“正好等师妹回来，也让她看看凌山传人的英姿。”
“哦，你不是栖霞池的宗门行走，我刚才还想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王北游恍然，对小花点了点头。
小花脸现愠怒之意，正要说什么，却被吴比拦住了：“小花你别太当真，他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你跟他多聊聊就知道了……”
“那我建议你快一点。”王北游不等吴比说完便催促道，“不然万一栖霞池的宗门行走是个好对手，我可能会忍不住先和她动手。”
吴比想起石芽的剑，一拍额头，心说确是如此：“那我走了，你们两个好生亲近亲近！”
说完，吴比唤出米缸，大叫一声：“我们回家！”
“仙家且慢！”金老六在圈外大喊，“金老六有话要说！”
话说金老六老早向童大锤传了信，但始终没等到八方湖来人，心里不由得有点慌——万一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知道自己放走了吴比，肯定会狠狠修理自己……
“啥事儿？”吴比快步走到金老六旁边，看着这四位帮自己散播传言的功臣，呵呵一笑，“你是不是给锤主他们通风报信了？”
金老六脸上一愣，喃喃说不出话。
“脚踩两条船，早晚扯着蛋。”吴比幽幽道，“我们凌云社是为天下修家的福祉而来，如果是这样你金老六还不知道该把屁股往哪边放，未免也就太不识相了。”
金老六背后开始流汗。
“不过嘛，安心大仙心胸宽广，该当是不会在意你背后的小动作的。”吴比斜了金老六一眼，“但我身为他座下童子，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可要抓住，不要到时真的惹祸上身，哭都不知道去哪哭。”
金老六连连点头。
“知道就好，我约莫着锤主他们有事在身，应该是不会出来了……”吴比眼珠转转，“要是真的来了，你便说安心大仙这几天便会过来，他们有空的话，就叫他们等着吧。”
说完，吴比招呼米缸近身，转瞬凌云而走；金老六等一众散修说不出话，暗自咂摸着凌云社和八方湖的关系。
第461章 你哪位？
吴比回到坑底放出狐来，小狐狸就像回了家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到屈南生和许何面前告状——结果这两人一个施法，一个在愈疗，都完全没空理他，于是小狐狸只能坐在灵果园生着闷气。
等狐来想摘点灵果吃，却发现自己平日里的最爱早就被姜水剑练成了灵液，剩下的都是些毒果烂果，瞬间表情崩坏：“什么意思！日子不过了！”
吴比只道一会有惊喜，好说歹说方才稳住了小狐狸，向屈南生道：“怎么样了，还要多久？”
屈南生看了看园中剩着的灵液，再看看此时正被灵气笼罩的许何，对吴比正色道：“约莫还要几个时辰……怎么？师父有事吩咐？”
“哈哈哈没事没事，你们忙，我去睡一觉。”吴比摆摆手，先不准备惊喜告诉屈南生，“你们且在此地勿要走动，等我醒了来找你们。”
“谨遵师命。”屈南生见吴比兴奋的样子，也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吴比说归说，却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折下了一段树枝，闷头吭吭哧哧地用小刀削了起来，还偷偷薅了狐来一段尾巴毛。
狐来一看，连连咂嘴：“哟，你只记得小猫咪，却不记得小狐狸？说好的惊喜呢？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吴比呵呵一笑，也不答话，自顾自地继续削着——本打完做好米缸的逗猫棒便回去睡了，结果吴比规律地一削一削，竟然就这样坐在那里沉沉睡去。
“哼……”狐来轻轻哼了一声，也坐到了吴比的旁边，毛茸茸的尾巴撑起，准备帮吴比应付一会照到谷底的阳光。
二人练功，一人一狐睡觉，还有一个大爷爷痴傻地坐在树下望天……吴比他们就这样待在一起，一片祥和地任阳光从这一侧走到那一侧。
睡着时，吴比梦到了金戈铁马，己方万人围杀一只巨兽；可那巨兽神通广大，举手投足便收割上百条人命，打得吴比一方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吴比本人则是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只能随着全军一起溃败，被人潮逐渐挤向远处……
醒来时，吴比还有些心慌，依旧手握树枝，宛如一名使枪的将军。
“活该，你看你欺负小狐狸，做梦都要挨打。”吴比睡着的时候，手中的树枝抽了狐来好几下，眼下狐来见吴比醒了，马上出声嘲弄。
“妈的还没打过……”吴比摇摇头，也有点儿泄气，“到底是啥意思……”
刚睡醒，吴比是有些心慌的，但是当他内视小梁朝，也就知道刚才一梦是从何而来来——小梁朝的异族们已经被米缸扇得七零八落、被逼得逃上了雪山；米缸要不是嫌上面太冷，绝对就要彻底剿灭吴比的精锐。
吴比急忙把米缸放了出来，小猫咪扑上来照着吴比的手就是一口，然后便叼着那跟半成品的逗猫棒跑远了。
“哈哈哈不好意思。”吴比不忘给小猫咪道个歉，揉了揉自己被咬得生疼的手，知道昨天所受之伤已经好了颇多，够再出去浪一次了。
抬头看看天色，日头西斜，吴比知道自己这一觉大概又是睡了一整天，虽然有点久，但是眼下颇觉神清气爽，也算满意。
但当吴比回头一看，却立刻被一人吓了一跳——这人身穿破烂衣服，但丝毫掩盖不住其眉间俊逸之气，腰悬长剑、挺身直立，似是一个偶然巡及此处的仙人。
此时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戏谑之意，正轻佻地望着吴比。
？？
趁自己睡着，有敌人入侵了？吴比一阵迷糊，心说自己完全没有感应到警兆，那此人得是什么境界的高手？
“你哪位？”吴比虽然身处低处，但依旧面色不慌不乱，行云无定斩开始锁定眼前这个剑客，同时努力思索自己坑底的防守到底哪里有漏洞，被人趁虚直入……
等一等，自己虽然睡着了，不是还有屈南生和狐来么？难道他们看不见这个剑客？
吴比还在胡思乱想，那剑客却突然哈哈大笑：“吴仙家不认得我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受伤之前，可是八方湖里面第一好看的呗？”
那人一说话，吴比方才反应过来他是许何，身子一萎，也是哈哈大笑：“许兄弟？行啊，快比我好看了？”
“哈哈哈不一样的好看，不一样的好看……”许何摆摆手，“你醒了呗？说说，这一趟出去，可物色到了什么好的？”
“别忙别忙，容我先问问……”吴比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望向不远处正在静坐的屈南生，“他说他又快要破境了？真有这么快的？”
许何听吴比这么一问，脸上喜忧参半：“真的嘛，到的确是真的……但也正因如此，相当于是又给你我出了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
“他剑心通明，跟寻常对手切磋的话……根本毫无作用，所以我才急着问你这一趟有没有遇到什么好货色……”许何顿了一顿，“如果他在交手之时得不到什么全新感悟，错过了这段破境的时机，那日后必定剑心蒙尘……”
吴比虽然没听懂具体的原理，但听知道许何说的是什么意思，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这一趟的对手，足够让你们满意了。”
“哦？是谁？”许何眼睛一亮，不信吴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为屈南生找到合适的对手。
“这个暂且不说，我先有一事问你。”吴比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何半天，越看越觉得比什么荆天心、童大锤什么的更像一湖之主，也是心有感慨——要不是自己阴差阳错掉入了饕餮法阵之中，这么一个神仙人物，最后就会成为乘鹤楼底下的一坨屎一样的东西？
“你问呗。”许何肉身痊愈，显然心情也是非常不错。
“你现在的境界回复了几分？大概什么水平？”吴比开始重估己方战力——毕竟屈南生再怎么天才，也很难在几天时间成长到能够与欢喜境一较高下的水平，所以他饰演的安心大仙只是个赚吆喝的角，真的打起来，还是要靠许何和余娥两位欢喜境。
“境界嘛……虽然此处灵果不少，品级也不错，但还不够填满我许何的口腹。”许何拍了拍肚子，“眼下我的筋骨之伤已经痊愈，修为嘛……勉强够得上是个元婴境？”
“但打步真这种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许何捏剑笑道，似是随时都要一剑捅爆步真那肥猪一般的身躯。
第462章 天赐之敌
“不到欢喜境便好。”吴比长出一口气，放下了心——他宁愿许何只是肉身回复，哪怕修为一点都没回来也没关系，总好过莫名其妙成为那死掉的五个欢喜境之一。
“哦？吴兄弟话里有话？说说呗？”许何当然知道吴比不会无缘无故口出此言，笑眯眯地问道。
“我跟你说，我听见一个玄乎的事儿。”吴比便将从石芽那里听到的与许何一说。
在听到栖霞池姑姑的名头时，许何也是一愣，没想到栖霞池也有人来到了这附近；等听说要死五个欢喜境，他也便明白了吴比的担心，拍了拍吴比的肩膀。
“原来如此，那还真有点玄乎了……”许何叹道，“栖霞池里的确有几个老仙姑，毕生修得便是这‘心有灵犀’之术，虽然说不上是百试百灵，但通常也都是虽不中但不远矣……而且他们极擅找人，当年就是这么揪出来九里坡的仇人，打出了一个大洞的。”
“那咱们便看看这次哪个欢喜境的最倒霉。”吴比摊摊手，“对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到时候别忘了嘱咐小余一句，可别让她把大黑天旗里的修为全拿回来……”
“哈哈哈，吴兄弟当修为是馒头么？要拿还能掰开拿的？”许何哈哈大笑，“依我所见，小余要么不拿，要么全拿，可没有挑着拿之说。”
“这样啊……”吴比挠挠头，顿时又陷入了纠结——要么……让小余先别取回修为？等这阵风波过去之后再……
“喂喂吴兄弟，你该不会是想有力不使，坐享其成吧？”许何看透了吴比内心所想，“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全盘计划，但在我看来，无非就是坐山观虎斗，然后找个时机以强打弱收买人心？如果是这样的话，咱们可一定不能留力呗？”
吴比听完洒然一笑——说得也是，这可是场仙家大战，哪能随便划划水就成功收买人心了？关键时候还是要打出去才行。
如此一看，吴比在觉得自己想得太天真之余，突然被自己气得发笑——神棍们老早就有，从来都不止栖霞湖的仙姑一家，自己在这儿怕个啥？
当年全知者那么神出鬼没玄之又玄的，最后不也折在了自己这个“变数”手里？换到中州就不行了？呵呵。
想到这重，吴比抬头对许何笑道：“也是，不过就是个警告之语，我可能太当真了……”
吴比一边说着一边反省，最后还是觉得因为栖霞池是玄鸟所创，玄鸟的本领吴比是知道的，所以不由得怂了些。
“即便是真的，我将余娥保下来便是。”吴比昂首道，脑中浮现出的却是那个骑着陨石的碎脸人。
“这就对了呗。”许何点了点头，“下面说说吧，你给咱们的好徒弟……找了什么好对手？”
“哈！”吴比不由得一乐，“我要说了你别生气啊，这事儿真是巧合，没有作弄你的意思。”
“快说快说。”许何摆手催促。
“我找的那人，名为王北游……”吴比缓缓说道。
“王北游？我还朝南跑呢！没听过，什么名堂？哪门哪派？”许何稍加思索，并没有猜到王北游的来历。
“是罗田雾的亲传弟子，学了他一剑。”吴比一字一顿，仔细观察着许何脸上的表情。
只见这剑修先是一怔、眉毛一紧，而后缓缓舒展开来，眼放精光望向吴比：“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哈哈哈！”吴比看到了许何眼中的希冀之色，哈哈大笑着说，“真的是巧了，我刚到七星道那边，这王北游就找上门来，说他在此地感受到了一股剑意，一直指着他……”
“什么！？”许何面色一变，扶上了吴比肩头，“他真是真么说的？”
“是啊！”吴比不明白为什么许何的反应如此激烈。
“天赐之敌，天赐之敌……”许何喃喃道，“好好好，南生有福了！唉……我当年怎么就没这么个对手……”
“啥叫天赐之敌？”吴比只看字面能明白啥意思，但听许何的言语，好像个中还有什么别的说法？
“当然就是老天赐的对手。”许何平铺直叙地解释了一番，“吾辈练剑之人，最需要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互相磨砺……敢问一句，你这个王北游，是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实力？”
“哎？你怎么知道？”吴比一奇——原本他正向告诉许何这个，叫他不要太激动，哪能想到他居然自己猜了出来。
“天意啊天意，屈南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实力！”许何重重一语，吓得吴比一个激灵，“而且他师父与我打过一次，如今徒儿碰到了徒儿，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吴比撇撇嘴，心说可能不是天意，而是自己的意思才对……
“相信我，日后这两人只要不死，必定在剑之一道上前途无量！”许何来回踱步，恨恨跺脚，“唉，当初我要是有这么一个磨剑之人，又何愁败于那罗田雾？”
吴比见他喃喃自语，缩在一旁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此人现在在哪？现在我们便带南生去与他试剑！”许何急不可待，一步走到了吴比面前催促道。
“等下等下，你也别太乐观……”吴比见许何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急忙帮他冷静一下，“这王北游天资不凡，只是被人嘲了一句不会御剑，他便立地顿悟飞追百里……南生真能打得过吗？”
许何盯着吴比看了半天，幽幽道：“这有何难？”
吴比一肚子话立马被憋了回去，与许何大眼瞪小眼：“不难吗？”
一边问吴比一边心里说——早知道就去学剑了，这样自己也随时都能御剑飞天，哪还用得着去看米缸的脸色？
“哈哈哈，闲话少说，南生早已技痒难耐，快带我去瞧瞧罗田雾教出了什么好徒弟！”许何抚掌大笑，连连催促吴比。
许何这一句声音不小，屈南生听罢也立刻从调息中醒觉，拎剑起身，心如止水。
吴比原本是想趁着有空，先让屈南生和狐来看看一天里屈天歌都干了什么，但见这当爹的现在状态正好，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心说还是等他和王北游打完再看，就当回来的奖励了罢。
凝神检查了一遍卅七和石青那边的情况，吴比见都无异常，挥手对屈南生和许何道：“那便与我比剑去！”
第463章 全妆上阵
“你去不去？不敢去的话，你就留下来看家。”吴比指了指面前的灵果园，对狐来说。
“跟许神仙一起，有哪里不敢去？你以为是你？”狐来白了吴比一眼，紧紧靠在了回复英姿的许何旁边。
吴比一馁：“呵呵，那便一起……”
吴比、许何、屈南生、狐来和米缸整装待发；阿扫在吴比的控制下走到了升降机处，充当一个人形假眼——若是有人趁众人不在下坑，阿扫会第一时间告知吴比，吴比也会着米缸带众人回来。
一行人正待要走，忽然从茅屋那边跑来两人，吴比定睛一看，却是一直没什么时间说话的歌女晏晏以及许何次徒豆子。
“师父……”豆子见许何变了样貌，怯生生地说，“你去哪里？不要豆子了吗？”
“为师带你大师兄去找人练剑，去去便回，无需担心。”许何哈哈一笑，“你在地下好生修炼，说不定下次就要带你出去了呢。”
“哥哥说……外面很可怕，师父你要小心，可不要死了。”豆子童言无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但也是豆子这么一说，吴比才想起来他生于斯长于斯，竟然是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你哥哥也没有出去过，所以他说的话做不得准。等此间事了，我带你出去玩儿。”
豆子听吴比否认米虫的话时，稍稍低下了头；但再听吴比说要带他出去玩，又重新抬起了小脸，既有害怕也有一丝期待。
“对了，还没问过你……”吴比转对豆子身后的晏晏，“你现在无恙了？如果想离开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带你出去。”
“恩人有心了……”晏晏轻轻一礼，“但晏晏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即便恩人能把晏晏带出去，晏晏也绝对回不到朝灵城，也不想回朝灵城了……”
此时这歌女并未带妆，小脸也有一丝惨白，说着可怜兮兮的话，让屈南生心里一荡；吴比则纯是最近美女看了太多，反而没什么感觉。
“那你……是要在这儿住下？”吴比挠挠头——一开始救晏晏就是个意外，完全没考虑她的去留，现在经过了几天的相处，吴比发现她并不怎么说话，还把坑底下的杂事琐事全部揽在了身上，融入得非常自然……
这位曾经的殷国第一歌女，眼下就是坑底第一保姆——带孩子、收拾碗筷、做饭洗衣无所不干，莫名其妙就像一家人一样……
“晏晏还没想好……”歌女拂起发丝，“但说不定，奴家现在也有修行之资？”
说着，晏晏背后一震，一双翅膀张了开来，把众人吓了一跳：“我……好像会飞了。”
“所以……”吴比和许何相望一眼，再看看心神激荡的屈南生，心说这晏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仅没被乘鹤楼的丹药侵占心神，还因此得到了一双翅膀？
“所以奴家在想……可不可以也随仙家们出去一趟，看看不一样的天下？”晏晏说完，用希冀地眼神望着吴比和许何，因为她知道这俩人才是真正拿主意的。
吴比和许何相视一眼，都对晏晏这个提议没什么反感——大战将起、八方湖封湖，眼下也许是附近最安生的时候；况且这一趟本就是屈南生和王北游的一战，就连吴比和许何都只是看客而已，好像多带个晏晏去也无甚不可？
“我无所谓呗。”许何耸耸肩，眨眨眼说，“或许晏晏去了，南生会打得更起劲也说不定。”
听着许何的揶揄，屈南生哈哈一笑：“不用顾虑徒儿，师父做主便是！”
吴比也没怎么思考屈南生的想法，反而是在打量晏晏的时候想起一事——这一次出坑，是凌云社第一次在外面散修面前正式亮相，那是不是也要摆出凌云社的架势来？肯定会对安心大仙收买人心更有帮助啊！
想罢，吴比一拍大腿：“去！都去！”
“除了豆子，都去。”末了吴比补了一句。
“好么？她可是殷国第一歌女，去过朝灵城的都认识她吧？这么招摇地出去了，不会被发现吗？”狐来看似颇为警觉，实际上还是不想引发太大关注，安心看戏。
晏晏没想到吴比这么好说话，听狐来这么说，急忙补了一句：“狐仙放心，晏晏今天未涂粉黛，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吴比噗嗤一笑，心说这就叫素颜出马？
“不行，你现在就去全妆打扮！”吴比大喝一声，“今天是咱们凌云社第一次亮相，能多隆重就多隆重！”
“身上有什么宝贝装扮，都给老子穿起来，今天就要打响凌云社的名号！”吴比单手高举，但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来时的东西，都孝敬给乘鹤楼了……”屈南生摇摇头，“现在我身上只有一把姜水剑。”
“别看我啊，我从饕餮法阵里面出来的时候啥样，你不都看在眼里了？”许何呵呵一笑，看吴比准备怎么收场。
吴比再把目光转向米缸，这小猫好像压根就没有在听自己说话，最后只得望向狐来：“你的羊皮袋子拿出来看看，在燕姬那里抢了不少宝贝吧？”
“什么？让我当坐骑不够，还要抢我宝贝？！”狐来一下窜了起来，“我不干！你要再逼我，我现在就回南来镇！这都什么！”
小狐狸骂骂咧咧的，吴比也便不强求，望向晏晏道：“胭脂什么的……你都有吧？宝贝我能凑出来，胭脂粉黛可是真的没有。”
“神仙放心！”晏晏捂嘴一笑，“没有什么，也不能没有吃饭的家伙……”
说着，晏晏手法玄妙，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布袋，众人愣是没看清她从哪里拿出来的。
“稍待片刻，很快就好……”晏晏小碎步跑回茅屋，迅速上妆。
“吴兄弟……真打算招摇过市？”许何摊摊手，“但眼下咱们只有个厚土清云猫能那得出手，想招摇也招摇不起来吧？”
“山人自有妙计。”吴比嘿嘿阴笑，看了看许何，再看了看屈南生，“屈南生肯定是要扮安心大仙的了，剩下的角儿，咱们分一下？”
米缸二话不说现出原形，已经准备安心演一只坐骑；吴比披上画皮，领好了童子的角色；剩下许何和狐来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演什么。
第464章 抬棺
天色将晚，王北游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端坐石上，看也不看一旁的小花；小花则一直在打坐调息，其间补了两次药，现在伤势已经好转许多，不至于行动困难。
散修们还坐在外围非常听话——既然童大锤说了这地方归凌云社了，那他们也便不往近了凑合，只在外面互相聊聊天、交流一下修行心得，安心地等凌云社的安心大仙。
“你说……安心大仙不会放了鸽子吧？”红发女修等得有点不耐，捅了捅金老六的胳膊肘，“不然怎么会连个具体时间也约不出来？这咱们要等到啥时候？”
“该当不会……”金老六摇摇头，“总不至于他们放下话来，还约了栖霞池、凌山两位传人在这里等着，就为了耍他们一遭吧？这往后还怎么混了？”
“说不准。”绿脸瘦子言简意赅，
蓝衫老者叹了口气，望向王北游和小花，对金老六他们道：“你们说……栖霞池的宗门行走来这边干什么？会不会乘鹤楼与九里坡、八方湖的这一战……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既然蓝衫老者说起了这一话题，金老六他们也不得不去思衬此处到底将要发生什么——栖霞池宗门行走、凌山高徒汇集此地，傻子都会觉得有猫腻，不然又怎会这么巧的？
“说不准，不对劲。”绿脸瘦子摇头道。
“我也觉得不太舒服，要么……咱们跑吧？听说安国那边没这么凶险，咱们干嘛还总赖在殷国这里？”红发女修被他们说得有点怕。
“要走你自己走。”金老六坐得更稳当了一些，“以咱们这点本领和境界，不趁乱打劫的话，又怎么能有进境？安国被漏天底占了，花国是栖霞池的地盘，刘国更是俨然如同凌山的归属一般……也就只有在殷国这种四战之地，方才有机会搏个出路。”
几人被金老六说得哑口无言，叹了口气，皆是皱眉不语。
恰在此时，王北游倏地起身，全然没了刚才的懒散之态——小花也突然睁眼，比之王北游慢上了一线，望向了乘鹤楼的方向。
“要来了？”散修们见状纷纷起身，心说终于等到你，而后便听见一阵节奏感很强的击缶之声欢快响起，不远处的林中走出一个阵列。
那阵足有百人，皆是带刀披甲，胯下坐骑也是训练有素，急速行进的同时队形也能够丝毫不乱——散修们定睛看去，人非人，坐骑也并非灵兽，乍一看犹如一道阴兵。
人是黑黢黢的肌肉大汉，甲是沉甸甸的百战之甲——三位精锐骑士在前，一百八十八个异族在后，身上皆是穿着征战盖亚的全套铠甲；各自胯下的坐骑乃是产自蓝星的兽魂，在异族们日夜不断的调教下，兽魂也早与他们心灵相通，虽然有狼有马，但是皆是人骑合一，以一种欢快的韵律踏步而来。
紧接着，散修们看到阵中人现身，古朴的大旗招展，上书“凌云社”三字，便知正主儿终于到了，看架势虽然算不上是金光灿灿，但阴兵阴兽，的确散发着一股很强的压迫感。
走得近了，散修们也看清了那欢快的调子何来——一位背生双翅的歌女，正立于一个小小的台子之上旋舞击缶，那手法出神入化，舞姿又妖异撩人，让人很难移开眼球。
“你们看！”也有定力较强的散修一声高喊，指向了歌女身后的小小方阵。
只见一位三头六臂的巨汉骑着一头巨狼开路，背后则是六位大汉抬棺摇摆而来——时走时停，或蹲或站，以奇怪又独具韵味的姿势稳步前进，让人不由得随之点头。
歌女妖异、巨汉威猛，就连那棺材也散发着仿佛来自荒古的气息——养着灵兽的散修们都发现，自己的灵兽感应到那口棺材的气息，都不由得想要后退以避、瑟瑟发抖。
队伍继续行进，阴兵倏然变阵，歌女与棺材都被平稳地拉到后排，安心大仙本人也终于在此时亮了相。
身穿朴素麻衣，头插一柄神剑，胯下厚土清云猫——安心大仙虽然看似保养得不怎么好，但也很难说这不是一种鲜明的个人风格。
那长相惊为天人的童子静立于安心大仙左后方，脸上带笑，倾倒众生；右侧站着的则是一位英武不凡的剑修，眼中似藏星辰，没有一个散修敢与之对视……
队伍终于走到了近前，吴比清了清嗓子，吆喝了一声：“恭迎凌云社安心大仙法驾——”
噗通噗通，有些定力不强的散修膝头一软跪倒在地，金老六他们也都低头行礼——吴比见状暗暗点头，心说总算过了这一关。
整套亮相的流程，是晏晏与吴比精心设计过后方才呈现出的效果，为了能够在没什么能亮瞎人眼的宝贝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先声夺人，吴比甚至动用了在盖亚中拿到的存货，现做了一口上好的木棺和大旗……
从结果上来看，显然吴比的辛苦都没有白费——中州的修家哪曾见过这等阵仗？脱俗而又震撼，那画面已是深深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此生难忘。
倒是王北游完全没有被吴比的这套亮相影响，此时此刻依旧表情平静，眼神在屈南生和许何之间游移；小花显然不太看得惯凌云社这种风格，皱眉眯眼，不知道吴比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吴比也没有气馁——反正这虚张声势就只是为了给散修们看的，压根也没想拿来打动王北游和小花。
列阵罢，屈南生道貌岸然地从米缸身上走下，轻轻抬手，数百异族和兽魂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只留歌女、童子、剑客和那口棺材。
当然了，屈南生本人并没有这种法术，只不过是吴比配合得好罢了；再说那棺材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小狐狸狐来——狐来不敢露脸看戏，只敢躲在棺材里面听。
“你是安心大仙？”王北游在屈南生下地的那一刻便跃跃欲试，眼神牢牢锁住了屈南生，“就是你拿剑指着我。”
不等屈南生回答，吴比先走到王北游和小花身边，轻声道：“毕竟是我们凌云社第一次正式亮相，架子摆得大了些，切莫见怪……”
说到后半句吴比放开了声音：“诸位同道有幸见证这场切磋，不知你们觉得——安心大仙能否获胜？”
话音一落，“不胜寒”系统中唰唰唰地弹出了“比试成立”的提示。
第465章 云雾剑
散修们虽然受到了震撼，但怎奈凌山的名头实在太大，这安心大仙又是境界不明……于是大部分散修还是把宝押在了王北游身上，不觉得屈南生能赢。
此番自然正中吴比下怀，心满意足地正要回头招呼屈南生准备，哪知这位中年人此时的神色也从故作高深变成了跃跃欲试，一看就是燃起了熊熊战意。
“不说了，开始吧。”王北游执剑在手，场中隐有雾起。
吴比拉着小花便要离开战圈，王北游突然补了一句：“没关系，你们站在这里就行，只有控制不住剑的人，才不知道要刺哪里……”
吴比一愣，心说王北游这个逼装得挺好——意思是谁要是不小心伤了旁人就算输？吴比开始动些歪脑筋，思索要是看屈南生打不过的话……想办法让王北游失误一下，是不是也算屈南生赢了？
见吴比眼光乱转，许何拢过地上的棺材和晏晏，轻笑着说：“这一战你就不要想了，让他们去打吧，除非你想耽误南生修行。”
吴比一想却是此理，暗说自己胜负心还是太重——比起眼前几百个散修的胜利点，当然还是屈南生能够有所突破才最有帮助。
“要让这么多人看着吗？”晏晏语声中不无担忧，“我们练舞的时候，生怕被人偷学了招式……”
原本吴比也有同样的担忧，但是当场中雾起时，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么大雾，就连吴比向看清战局都可能要动用灵魂眼，那围观的散修除非有着火眼金睛，不然又怎么看得清楚？
吴比正想着，那厢许何却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晏晏很自然地就与许何展开沟通，不叫“仙家”也未令人觉得奇怪。
“我是笑啊，这小鬼简直就像是与罗田雾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许何摇头道，“当年我与他师父打时，罗田雾也说过类似的话，什么‘伤及旁人才不是剑客’之类的……”
“结果呢？兰山缺和剑湖，不都是他打出来的？”许何撇撇嘴，“现在想来，他的剑心到的确是比我更加纯粹，率性而为也很难让人挑剔……”
率性而为？吴比品了品，心说这难道不是说话不算数么？
既然如此，吴比随时准备好了魂导光环和“劈斩”，准备一旦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就要果断帮屈南生扭转战局。
哪知就在此时，小花突然凑近了吴比一行人，也不说话，就站在吴比面前，挡着吴比的脸。
“干嘛？”吴比抬眉问。
“你不干嘛，我就不干嘛。”小花又在说怪话，吴比却听懂了。
“那行，我不干嘛，你回去坐着吧。”吴比指了指小花原来呆着的那地儿，不想要她离己方太近，省得一会都不好和许何讨论战局。
小花盯了吴比一眼，正要重新坐回远处，却又被吴比拦了一下。
“你师妹呢？还不回来？”吴比也是突然想起这事——今天就是十四，意思是石芽要是不能在今天结束之前回到栖霞池，她就要被卷入这场仙家大战了？
“如若回不来，那也只能命中注定。”小花面色毫无波澜，“无需你担心，哪怕我拼了性命，也要保师妹无恙。”
“你就不能和她联络一下，问问她在哪？”吴比见屈南生和王北游还在互相打量，雾逐渐变浓，便和小花多聊聊。
“你当我没试过？”小花白了吴比一眼，眉间轻皱，流露出难以隐藏的不安，“但我只能等在这里……”
“那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到时可别客气。”吴比抱抱拳，“我们凌云社也是能帮则帮……”
“你们到底有何图谋？”小花看不懂吴比，“是想讨好我们栖霞池？”
“哈哈哈，你想多了，不是讨好，是报恩，说了你也不明白……”吴比耸耸肩，“不过哪怕不论私情，安心大仙原本的愿望就是此间修家和谐修仙，所以到时要是有困难的话，你们尽管说便是。”
小花眯了眯眼睛，再仔仔细细盯着吴比的眼睛看了半天，方才重新坐回远处，不再理会吴比了。
散修们一直探头探脑地等着，吴比等人也各自站好，屈南生与王北游的“试剑”终于在无声无息中开始——起初只是雾渐渐浓，稍微遮挡了一番众人的视线；紧接着就是剑鸣声起，雾中会突然闪出若干道剑痕，如同死神悄悄画好的线。
吴比都看不清楚战局，更加遑论雾外的散修了——不多时就听外面叽叽喳喳地叫嚷成了一片，大呼谁有什么明目法宝，快贡献出来大家看得清楚点……
吴比望向晏晏，发现这歌女也是一脸茫然，连该看哪里都不知道；倒是许何看得极为认真，眼珠迅速移动，似是追上了屈南生和王北游的动作。
吴比略感急躁，使出灵魂眼定睛看去——一条白里带绿的灵魂正站在场中左右抬手，如同是在指挥交通；另一道灵魂神出鬼没，一眨眼的工夫能从雾的这头窜到那头，仿佛已经与大雾融为一体。
指挥交通的自然便是屈南生，让吴比惊讶的是，此时此刻屈南生竟然并没有拿出剑来？那把姜水剑还端端正正地插在他的额顶，老屈正以空手御敌。
“不出剑？这么凶的？”吴比看不明白，果断问旁边的许何。
“他现在就是剑。”许何简单给吴比解释了一番，“姜水剑已经与屈南生融为一体，成为了他体内的一条经脉……”
“插在头上时，力道平均，更不容易被凌山的‘云雾剑’所伤。”许何点出了其中关键，“很自然很聪明的做法。”
“所以意思是老屈现在采取的是守势？什么时候攻出去？”吴比想要尽量问得明白些。
“总要知道敌人在哪……方才能够进攻。”许何喃喃道，“云雾剑一出云雾缭绕，整片雾其实都是敌人，又从哪里出剑呢？”
“等一会，你这说得头头是道的，之前都没告诉屈南生？”吴比一奇，“有你这么当师父的吗？”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许何答得天经地义，“我只负责传授刺天剑，具体怎么使用、如何伤敌……当然要靠他自己去悟，不然我直接替他打就行了呗？”
吴比正待再说，忽见雾中风起云涌，王北游的影子如同一条大蛇盘旋直击，终于聚力正面杀向屈南生！
第466章 可不能白来
而后便是一声爆响，劲风扑面而来，雾却一点未散——此时不仅是吴比许何，就连外围的散修都能看到一条大蛇撞上了一条人影，大地一陷，仿佛被二人的这一剑抽掉了脊梁骨。
爆响过后是无数声密密麻麻的剑鸣，每一响都似斩在了众人的心里，令人很难喘息。
很快便有修为不足的散修被震得心悸，堵住耳朵悄然后退，生怕一不小心被震断了心弦；吴比倒是兴高采烈，知道二人终究实力差不太多，不然也不会打上这么许久。
“外面什么情况了？”吴比、屈南生和晏晏看着，地上的棺材里突然响起了瓮声瓮气的询问声，“我快喘不过气了……”
“不是叫你别说话么？被人听到了怎么办？”吴比眉毛一拧。
“可他们剑声太吓人，我有点喘不过气……”狐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躺在棺材里面真心难熬。
吴比悄悄后退，把棺材给打开了一条缝，但狐来还是毫无所觉：“要么你把我收起来吧，回头再讲给我听……”
剑声越来越密集，而且毫无减弱之象，已经渐渐有相连之势；不仅是狐来扛不住，外围的散修们也越退越远，该是无缘亲眼见证安心大仙与凌山高徒的这一战了。
吴比叹了一声收起狐来，重又望向二人的战圈——王北游的灵魂围着屈南生高速移动，就如同把那老汉包裹了一般；屈南生则始终都是指指点点，一看就是在用刺天剑守护自己的周身上下，时不时试探性地捅上一捅，还未打算全力以击。
也是在这阵攻防之中，场中但凡有点修为的修家，都感应到安心大仙的灵元正在节节攀升，就快要让王北游压制不住——散修们还以为安心大仙正在逐渐蓄势，随时准备打出致命一击，但吴比和许何知道，这老儿是又要破境了……
“喂，这回声音会多大？可别又引来个什么东西……”吴比想起了上次破境时莫名造访的訾星律和荆天心。
“这回有我在，不用怕。”许何早就想到了这一重，这也才一直都没有提醒吴比，“遮挡他个把时辰不被天下剑修发现……我现在还是做得到的，安心，且看。”
许何说着，握上了腰间长剑；吴比见他信心十足也便不再问，再次动用灵魂眼查探场中情况……
这次再看，吴比却发现王北游“慢”了下来——不是说出剑慢，而是绕到屈南生身旁打上一阵，便马上回到屋中静坐片刻，过后再重新冲上……
屈南生的追击似乎也没有多少诚意，每当王北游静坐之时，他便也静止不动，等再抬手的时候，恰好是王北游迎上来的时刻。
“这……”吴比有些看不太懂——以他的性格，要是有人打一半需要去调息的话，那肯定是趁他病要他命，怎么能容许他打坐好了再回来？
另一边许何却是面露喜色，抚掌大笑着主动向吴比解释：“天赐之敌，天赐之敌……罗田雾的徒儿也在试剑中有所顿悟，边打边学。”
吴比看看身旁的许何，再看看雾中的两条灵魂，也终于重新摆正了心态——此时屈南生与王北游的一战，就可以理解为自己与赵灵旗在小院中的“切磋”，胜负不论，互相从中受益才是真的……
想了一半，吴比又觉得自己这个比喻可能不是很恰当——哪怕当时跟赵灵旗切磋的时候，吴比也是抱着求胜的心态的，很难说哪一边的境界更高。
“原来你真想卫世。”一次静坐过后，王北游突然站住，轻声对屈南生道。
“原来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屈南生也轻声回应。
“嗯，还不知道。”王北游坦然承认，“所以下一剑，我也问问自己。”
“那我帮你。”屈南生的手终于搭上了天灵盖，抽出了那把姜水剑。
“谢谢。”王北游双手持剑的一瞬间，场中云雾开始向剑尖汇集而去。
“来了。”许何心里剧震，“云雾剑第一杀，蕴刚才千击之力，一剑击出的杀法……”
吴比一听许何的语气就知道，当年他与罗田雾对上的时候，肯定因这一剑下吃了什么亏，不然不会有如此的心下激荡：“怎么样，南生顶得住吗？要不要我帮忙？”
从二人交战开始，吴比还没有给屈南生开放过魂导光环；这下听王北游要全力一击，下意识地就想上一层保险。
“不可。”许何抬手阻止，“这一剑有可能能让南生破境，你我要是插手的话，前面就都白打了。”
说着，许何握剑，随时准备施法遮挡此处灵元，以防屈南生突然破境，再引来什么了不得的神仙。
吴比挠挠脸，站得脚痒难耐，就要控制不住上去帮屈南生的冲动。
“好了吗？我要出剑了。”王北游剑尖吸干所有的雾气，突然补了一句，“你的确是想卫世，但也有不少牵绊……”
“万一两相冲突，你……当真觉得自己能做到吗？”王北游问得没头没脑，吴比却隐约感觉到，他这一问关乎屈南生能否成为“英雄”。
“我想试一试。”屈南生说这话的时候，手中姜水剑宝光一闪，一下子让人忘记了他那不太讨喜的中年人长相，瞬间宛若仙人。
底下的散修默然不语，虽然听不懂安心大仙与凌山高徒的对话，但也都感受到了二人之间的凛然之气。
“和谐修仙！不教凡人做猪狗！”吴比非常突兀地硬喊口号，表露凌云社的来意——吴比本人也知道自己这一嗓子非常不合时宜，但现在正好是所有人瞩目在屈南生身上之时，不借机收买人心的话，那这一趟跟白来也差不多。
果不其然，吴比这一语喊罢，场中散修中比较单纯的，还真信了——几条绿意爬上了屈南生的灵魂，看得吴比欣慰一笑。
但当然更多的是投向吴比身上的鄙视眼神，小花的眼中尤甚——煞风景……吴比读懂了小花的嘴型。
吴比当然丝毫不介意，重新把注意力投向王北游的剑尖，等着二人的惊天一剑，然后便听到王北游最后补了一句……
“小心，如果你死在这一剑下，可就没法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