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最强的奥义
“怎，怎么可能？”
骸骨巨人满脸的风轻云淡和胜券在握，都在瞬间凝固、分裂、崩坏。
变成了深深的困惑，和越来越浓烈的惊骇。
在它面前，原本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小的坟包，将孟超完全掩埋起来的累累骸骨，都在孟超如冲击波般释放的精神力推动下，犹如涟漪般，一圈圈朝四周散开。
孟超肩扛金牙血魄刀，一步一个脚印，从无尽骸骨深处，昂首阔步，走了出来。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金千禧前辈，那句话的意思。”
孟超眼底，涌动着凝固成闪电的金色火焰。
他再无半点畏惧，也没有丝毫困惑，死死盯着骸骨巨人，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人类，不是怪兽！
“人类，不是天灾！
“人类，不应该给这个世界或者星辰大海中的任何一个世界带来毁灭！
“我们绝不会沿着你所设计的道路，一路冲进地狱，我们会找到自己的道路，并且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我们会以自己的方式取得胜利，以自己的方式，将异界建设成和地球一样美好的家园，在那之后，终有一天，我们也会铸造一条通天之路，去触碰头顶亿万璀璨的星辰——但这条通天之路，绝不会用无辜者的血肉和骸骨筑造而成，而是用全人类的智慧和勇气铸就！”
孟超每踏出一步，身形仿佛就暴涨一分。
当他脚踩虚空，来到骸骨巨人的头顶高度时，身形已经暴涨百倍。
虽然他和骸骨巨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但这距离，再不是遥不可及。
更重要的是，他看出了隐藏在骸骨巨人背后的虚弱。
在貌似威风凛凛，坚不可摧的外壳里面蜷缩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巨人”。
仅仅是一副冢中枯骨而已。
“你的道路是错的，你不可能帮龙城创造光明的未来，失败就是你的宿命，毁灭就是你的结局，你——已经死了！”
在骸骨巨人惊骇欲绝的目光照射下，孟超高高跃起。
金牙血魄刀被灵纹缭绕，灵气四射的双手举过头顶，喷射出了上百米长的金色火焰。
仿佛不是战刀，而是一支照亮黑暗，驱散邪恶，指引方向的火炬！
不是精妙绝伦的《天霸碎星斩》。
还是简单粗暴，老少咸宜的基础武技，《百战刀法》第一式，“迎面大劈风”！
孟超想起高中时代的金牌教官“严魔头”，传授给他这一刀的奥义。
“去他妈的奥义，还以为现在是拍电影啊，左右不过砍人而已，要什么狗屁奥义？”
孟超记得，严魔头吹胡子瞪眼地说，“砍人的招式不重要，为什么砍人才重要，当你身后是你的爸爸妈妈，妻儿老小，血脉相连的同胞，还有所有人辛辛苦苦才建设起来的街道、房屋、工厂、学校……整座家园，而你的面前则是穷凶极恶的怪兽，家园和怪兽之间，只隔着你，和你的战刀！
“当你意识到，如果这一刀的力量不够大，杀意不够浓烈，角度不够精确，没办法砍死怪兽的话，你的父母就会被怪兽啃噬，你的妻儿就会被怪兽践踏，你和同胞们辛苦建设的家园，所有最美好的一切，统统会被怪兽的粪便淹没——而这粪便，都是你父母妻儿的残渣！
“如果，你能真真切切意识到这一点，那就不需要任何奥义，任何招式，任何花里胡哨，狗屁不通的东西，就是最简单的，将战刀高高举过头顶，要多高有多高，然后重重斩落下去，要多重有多重，同时坚信，就算末日凶兽，都能被这一刀斩死，把你的全部信念，统统灌注进去，然后，你就能施展出，天上地下，最强的一刀！”
孟超记得，当时同学们都被“严魔头”这种蛮不讲理的说法，惹得哄堂大笑。
没人相信他的话，还以为他只是在开玩笑，舒缓大家的高考压力。
“严老师，要是一刀下去，没能把末日凶兽斩死呢？”孟超记得，班上的捣蛋分子挤眉弄眼地问。
“那就是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以及，你必须用这力量来守护的东西。”
一贯严厉的“严魔头”，那天却出乎意料地和颜悦色。
他深深凝视着风华正茂的高中生们，眼眸最深处，有湿润的光芒在闪烁，他轻声道，“那就去爱，去生活，去建设，去寻找和创造这个世界上，最美好也最脆弱的东西。
“相信我，只要你们找到了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你们就会瞬间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
“就能挥出斩虎屠龙，杀神灭魔，天上地下，最强一刀！”
前世的孟超，用尽一生都没能搞懂严教官的话。
以棋子的身份，在漩涡中挣扎的他，从没能真正爱过，生活过，建设过，创造过。
也就，从不曾知道，天上地下，最强的一刀，究竟是什么模样。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就是希望。
而将最脆弱的希望，通过最简单的招式，灌注到七尺刀锋之上，却能绽放出比超新星爆发，更加耀眼的光芒！
孟超被金色火炬牵引，飞到骸骨巨人的头顶。
整个人都被熊熊燃烧的希望之光笼罩，和金牙血魄刀融为一体。
他以自己的精神为燃料，点燃了金色的希望，照亮整片血污骸骨构造而成的幻象空间。
甚至连怪兽主脑的精神核心——骸骨巨人，面对这份无比珍贵、无比渺茫、无比璀璨的希望，都下意识眯起眼睛，硕大无朋的身躯倒退了好几步，甚至伸手，想要遮挡。
于是，孟超彻底看清楚了它的虚弱和破绽。
沿着希望的轨迹，劈出了天上地下，最强的一刀。
“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整具骸骨巨人，以及整座骸骨溶洞，全都化作金色的海洋。
孟超四仰八叉，倒在金色海洋最深处。
精神幻化的金牙血魄刀，化作金色火焰，四分五裂，消失不见。
刚才和“吕丝雅”激战，他用“极限燃烧”，榨干了自己的血肉。
此刻，为了逃出怪兽主脑的精神空间，他却将自己的精神力，透支到了极限。
而这一刀的效果……
孟超死死咬牙，艰难转身。
看到金色浪潮渐渐退散后，骸骨巨人如同一尊畸形扭曲的雕像，以最狰狞的姿态凝固。
它像是弯腰伸手，想要把地上的孟超，如臭虫般捏死。
无暇理会被孟超一刀斩断“神经”，甩在一旁，包裹着吕丝雅的绿茧。
但从它的眉心到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到无数骷髅头凝聚而成的胸膛，到长着另一张血盆大口的腹部，再到腰胯之间，却出现了一条上千米长的狭长伤口。
伤口深处，金芒涌动，仿佛有一团团金色岩浆要喷涌而出。
不，还不止如此。
骸骨巨人身后，骸骨溶洞的岩壁上，同样出现了一条狭长的金色裂纹。
两道裂纹，都像是拥有生命，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明亮，还朝四周不断扩散和延伸。
孟超这一刀的力量，竟然贯穿了怪兽主脑的精神核心，狠狠撕裂了幻境的边际！
骸骨巨人铺天盖地的手掌，和孟超近在咫尺。
但它无论如何，都按不下去。
它在颤抖。
整座骸骨溶洞也在摇晃。
大团骸骨从溶洞顶上崩落下来，黯淡的骨骼如天女散花，还未落地，就化作齑粉和袅袅青烟。
“这不可能，你……只是凡人……”
骸骨巨人飞快塌陷的胸腔深处，传来又惊又怒的声音。
“而你，也只是一头畜生。”
孟超冷冷回应。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魂魄分裂的痛楚，朝吕丝雅爬去。
由亿万带刺的藤蔓编织而成，包裹吕丝雅的绿茧，亦在金色火焰的烧灼下，统统枯萎，化成灰烬。
吕丝雅悠悠转醒，剧烈咳嗽。
“走，逃出去，我们还有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孟超低吼一声，扛着吕丝雅，朝骸骨溶洞岩壁上，金色缝隙最宽阔也最明亮的地方爬去。
他知道刚才这一刀，并不足以将怪兽主脑的精神核心彻底毁灭。
虽然他已经榨干了自己的全部精神力。
但对方毕竟是在太古战争时期，就能呼风唤雨，毁天灭地的绝强存在。
连“古人”的天基轨道武器，和亿万年岁月的侵蚀，都没能将它彻底置于死地。
尚未超越神境的自己，这一刀，最多在它的精神核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阻它一阻而已。
必须趁着短短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窗口期，从幻境的裂缝中，逃出去！
果然，两人踉踉跄跄，还没走出几步。
身后就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咆哮。
骸骨巨人原本已经被孟超惊天动地的一刀，从天灵盖一路斩到了腰胯，被竖着剖成了两半。
随着金芒的闪耀和蔓延，它周身每一块骸骨都在蠢蠢欲动，争先恐后想要逃离。
眼看硕大无朋的身体，即将四分五裂，轰然解体。
从骨缝和亿万骷髅头黑黢黢的眼窝深处，却钻出无数猩红的触须和惨绿的藤蔓，如同手术缝合线一般，将崩溃的身体，重新拼凑到了一起！
第九百章 觉醒，最后的自由意志！
孟超这一刀砍得实在太深。
怪兽主脑的精神核心都有些溃散。
仓促之间，这场“缝合手术”进行得并不精密。
两半身体并没有对齐，不少骨节也没对准骨窝，仅仅是以犬牙交错的反关节状态，胡乱拼凑在一起。
此刻的它，再没有刚才宛若神魔降临般的威风凛凛。
倒有些像是它的造物——那些畸形丑陋的缝合怪了。
但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纹和绿潮，终究扑灭了大部分的金色火焰。
令它从腰胯到胸腹的伤口飞快愈合。
只剩眉心还在喷涌着倔强的金芒。
而伴随“咔嚓咔嚓”的骨骼拼接声，它也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枷锁，渐渐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轰！
因为胡乱拼凑，导致双腿长短不一，它迈开大步，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干脆将四肢都一百八十度弯折，手脚并用，如同奇形怪状的爬行生物般，朝孟超和吕丝雅爬了过来。
每次手掌或者脚掌狠狠践踏骸骨组成的地面，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是它的愤怒，化作肉眼可见的风暴，吹得孟超和吕丝雅都睁不开眼睛。
两人头也不回，拼命朝骸骨溶洞的岩壁上，金芒四射的缝隙跑去。
然而，他们脚下的地面，却在不知不觉中，朝远方延伸，令近在咫尺的金色缝隙，变得遥不可及。
骸骨溶洞正在不断扩大。
更要命的是，组成岩壁的万千骸骨深处，也钻出了大量血纹和绿潮，争先恐后朝金色缝隙涌去。
先是扑灭了倔强燃烧的火苗，紧接着，就像是手术缝合线般，将裂纹缝合起来，狠狠抽紧。
怪兽主脑正在疯狂修补精神世界的缝隙。
光明一寸一寸消失。
幻境重新变得密不透风，坚不可摧。
“不……”
孟超眼睁睁看着唯一的逃生之路，重新愈合起来。
他想要扑腾精神的翅膀，带吕丝雅腾空而起。
但他的精神力已经在刚才惊天动地的一刀中燃烧殆尽，脑壳和胸腔空空荡荡，双腿却似灌了铅一样沉重。
而不断蠕动的地面，更是戳出无数锋利的碎骨，如同灰白色的荆棘，缠绕住了他和吕丝雅的双脚。
他们每跨出一步，双脚都会被骸骨荆棘撕扯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光是咬牙前进，就要竭尽全力。
实在没有余力，飞向越来越遥远，也越来越渺茫的光明。
在他们身后，骸骨巨人再度发出低沉的笑声。
孟超回头看时，发现骸骨巨人脊背贴地，肚皮朝天地趴着，脑袋也一百八十度旋转，以一副无比诡异的面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因为整张脸都上下颠倒，巨型血钻般的双眼更加靠近地面，也就能把孟超看得更加清楚。
除此之外，它的脑袋还一抽一抽，像是在轻轻嗅探着什么。
“有趣。”
它幽幽凝视孟超一阵，忽然道，“你的灵魂，与众不同，似乎隐藏着不该属于人类的东西，那是什么？”
它朝孟超伸出铺天盖地的魔掌。
五指分裂，化作无数白惨惨的毒蛇。
仔细观察，却能发现，这些“毒蛇”全都是用骸骨上的脊椎，首尾相连，缠绕而成。
无数“脊椎毒蛇”朝孟超游动过来。
孟超的心堕入无尽冰窟。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怪兽主脑察觉到了他最大的秘密。
一旦对方撕裂他的意志，吞噬他的灵魂，就有可能吸收他的前世记忆，乃至“火种”本身！
孟超不知道，怪兽主脑会将“火种”扭曲成什么样子。
只知道，那样的怪兽主脑，将比现在更加强大，不可遏制。
或许，有了孟超前世记忆的帮助，它真能帮龙城打赢异界大战？
即便如此，那时候统治龙城、异界乃至星空的，必然不是人类文明，而是“怪兽文明２.０”！
“难道，就算重活一次，我仍旧什么都无法改变，甚至把未来越变越糟了吗？
“不，绝不！”
孟超宁愿神魂俱灭，也不愿看到这样的未来。
死死盯着扑面而来的万千“脊椎毒蛇”，他以捏爆晶石的力量，攥紧了自己的双拳。
眼看狂乱舞动的骨蛇，即将贯穿他的灵魂。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冲在最前面的一条骨蛇，距离孟超的双眼，只剩最后一根手指的距离。
但在它尖锐的獠牙和孟超脆弱的眼球之间，却像是出现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透明壁障。
无论它怎么戳刺，都刺不进去。
不，不光是这一条骨蛇。
而是所有的脊椎毒蛇，乃至骸骨巨人本身，都感知到自己体内传来一股奇异的、炙热的、澎湃的力量！
“这是——”
孟超和吕丝雅目瞪口呆地看着骸骨巨人眉心处的伤口再度扩大。
原本，这道被孟超燃烧神魂，劈砍出来的伤口，已经愈合了９９％。
从腰胯到咽喉到鼻尖，都被密密麻麻的血纹和绿潮缝合、黏连住。
只剩眉心还有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窟窿。
从窟窿里喷涌出来的光芒，也像是风中之烛，暗淡无比。
但现在，光芒的亮度和烈度，却骤然提升百倍。
从奄奄一息的烛火，重新变成最激烈的地火喷发。
“呼！”
骸骨巨人的整个脑袋都被点燃。
眉心处快要愈合的金色伤口重新撕裂，将它的脑袋一劈两半。
金色火焰再度变成光耀万丈的火炬，照亮了整片骸骨溶洞，也照亮了孟超和吕丝雅心底，最后的希望。
甚至，这道从骸骨巨人的精神核心处喷射而出的“地火”，还像是金色利刃般，深深插入骸骨溶洞的岩壁，孟超刚刚开辟的逃生之路上。
它暂时阻断了裂缝的合拢。
令疯狂涌来的血纹和绿潮都熊熊燃烧，烟消云散。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它好像在帮我们……打通幻境的出口？”
孟超和吕丝雅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道奇异的力量源自怪兽主脑的精神核心深处。
但却不像是怪兽主脑自身的力量。
它非但帮两名人类打通了幻境的出口。
还狠狠烧灼着骸骨巨人的头颅，令骸骨巨人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抱着自己一分为二的脑袋，疼得满地打滚。
金色光焰越烧越旺。
火焰深处，神秘力量凝聚成了影影绰绰的实体，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张开辉煌的羽翼，为两名人类，将逃生之路越撑越大。
火焰中央，一缕缕金色的火舌交错，勾勒出了一张巨大的，浅浅微笑着的面孔。
“这是——”
吕丝雅失声叫道，“金千禧？”
孟超瞪大眼睛。
没错，这张由怪兽主脑精神核心处喷涌而出的异火，凝聚而成的面孔，犹如一名英姿勃发的少女，正是他在“微脑”记忆画面中，多次看到的金千禧——那个在看不见的战线上，以一己之力，和怪兽主脑苦苦抗衡了几十年的人类女战士！
刹那之间，金千禧的微笑，照亮了孟超的脑域，令他明白了一切。
“原来，重生的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改变。
“虽然没能阻止怪兽主脑‘渗透龙城，将人类文明培养成怪兽文明２.０’的险恶计划。
“但我的一系列努力，却逼迫怪兽主脑，提前好几年引爆了它的计划。
“现在距离它吞噬金千禧前辈的最后一缕残魂，并不太远。
“前世的它，应该还要花好几年时间，才能彻底消化吸收掉金千禧前辈的灵魂。
“今世的它，还没完成消化吸收的全过程。
“在它的精神核心最深处，金千禧前辈最后的自由意志，仍旧存在！
“同时，因为我的重生，造就了‘女王蜂’吕丝雅，这个龙城新一代超凡者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成为怪兽主脑志在必得的目标。
“但它实在搞错了傀儡的人选。
“没错，雅姐或许野心勃勃，有着极强的权利欲和掌控欲，并不太在乎普通人的生死。
“但正是这份无比强烈的野心和权欲，令她绝不甘心成为怪兽主脑或者任何妖魔鬼怪的傀儡。
“在怪兽主脑最完美的计划中，它应该继续蛰伏下去，用几年时间慢慢消磨掉金千禧前辈的残魂，再小火慢炖，潜移默化，让雅姐在不知不觉中，沦为它的傀儡，还以为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偏偏我又在这时候，洞察了它的计划，逼迫它不得不提前暴露真面目，甚至发动心灵攻击，将我和雅姐的意识，都吸入它的精神世界。
“我们的精神力量，当然无法和这头沉睡亿万年的老怪物抗衡。
“但所谓‘怪物主脑’，并不能完全和太古战争时期的‘母体’画上等号，它是吞噬了人类女战士金千禧的残魂，才成长到今天的地步。
“我燃烧神魂的最后一刀，虽然没能彻底摧毁怪兽主脑的精神核心。
“却成功唤醒了金千禧前辈，最后的自由意志！”
无数念头如金蛇乱舞，在孟超的意识深处爆发。
他百感交集地凝视着金色火焰中央的“金千禧”。
发现这位和怪兽主脑周旋了几十年的老前辈，也正用欣慰和鼓励的目光看着他。
第九百零一章 誓言和承诺
这时候的金千禧，经过几十年的斗争，已经被源自太古的力量，消磨掉了９９％的灵魂。
或许，她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丧失了全部记忆，不再记得“金千禧”这个身份。
只剩下最后一道执念。
记得自己生而为人，所要热爱和守护的东西。
这抹执念，帮助金千禧的残魂，化作“英灵”，朝孟超和吕丝雅涌来。
轻轻包裹住他们，滋润着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灵防线，并在他们身后化作熊熊燃烧的翅膀，带领他们腾空而起，朝着光芒万丈的缝隙飞去。
“她想要帮我们逃出去！”
吕丝雅又惊又喜，“金千禧不屈的意志，化作了英灵，想要送我们最后一程！”
“没错，金前辈，变成了英灵……”
孟超闭上眼睛，眼底闪耀着滚烫的晶莹。
和吕丝雅相比，他的思维方式，和金千禧更加接近。
他和金千禧的灵魂共鸣，也愈发激烈。
沐浴在金千禧的英灵之火中，孟超以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方式，瞬间接收到了天文数字的信息。
都是金千禧这几十年来，以“残缺不全的脑组织”的形态，落入怪兽主脑的掌控，却仍旧不屈不挠，和敌人斗智斗勇的记忆画面。
上次和“微脑”深度沟通时，孟超得到的是怪兽主脑经过篡改和剪辑，有所隐瞒的记忆碎片。
这次，他却站在人类——金千禧的角度，将这场惊心动魄的暗战，看得更加全面，清晰。
对于怪兽主脑的本质，和金千禧宁愿神魂俱灭，都要守护的东西，都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一瞬间，孟超明白了刚才金千禧的英灵，凝视和微笑的意思。
“金前辈，你放心吧……”
孟超在心里喃喃自语，“你的坚持没有白费，我们还有机会，我，我们，千千万万人都会继承你的遗志，继续守护龙城，打赢这场该死的战争！
“不，我发誓，我们不但会打赢这场战争，更会重建满目疮痍的大地，把异界建设成比地球更加光明和美好的家园；我们的文明不但会触碰到漫天璀璨的星辰，更会致力于消除文明内部的每一声哀叹和哭泣；我们不会变成‘异度天灾’，我们会成为，来自银河彼岸的希望！”
孟超的誓言让英灵的笑容更加浓烈。
缭绕在金千禧残魂上的金色火焰，瞬间明亮了十倍。
她将自己最后的意志，化作摧枯拉朽的金色战刀，将怪兽主脑的精神破绽，撕裂得比刚才更大十倍。
在她的推动下，孟超和吕丝雅全速前进，距离逃出怪兽主脑的精神控制，只剩一步之遥。
只要他们能够逃出去。
非但孟超的意识，能回归自己的身躯。
吕丝雅都有可能，重新夺回身体的掌控权，将怪兽主脑遭到重创的精神核心，狠狠镇压，封印在自己的大脑里。
怪兽主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它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以前所未有的激烈姿态，狂乱舞动着从亿万尸骸中生长出来的触须和肢体。
“嗖嗖嗖嗖！”
无数猩红的触须、墨绿的藤蔓和惨白的脊椎骨，纷纷朝孟超和吕丝雅刺来。
金千禧的残魂，化作金色火焰的屏障，试图阻挡骸骨巨人的攻击。
但她毕竟在几十年漫长的斗争中，几乎燃烧殆尽。
仅仅僵持片刻，就被撕得七零八落。
孟超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光明。
忽然，周身一颤，像是被无形的大手，猛地拽了一把。
回头看时，发现落在他后面的吕丝雅，再度被血纹、绿潮和白惨惨的骸骨纠缠住。
红色的、绿色的和白色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了她的双腿，深深嵌入她的血肉，甚至顺着伤口，钻进她的体内。
那就像是数百条毒蛇，在她的皮下扭曲，疼得她冷汗淋漓，整个人都剧烈抽搐起来。
“雅姐！”
孟超又惊又怒，试图驱散所有的血纹、绿潮和骸骨。
但吕丝雅的灵魂，早就和怪兽主脑的精神核心深度绑定，急切之间，如何能切割干净？
孟超的攻击，非但没能帮吕丝雅摆脱骸骨巨人的纠缠，反而令大量血纹、绿潮和骸骨，都钻进自己体内，令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怪兽主脑的蛊惑和恶意。
刚刚平息的杂念，又化作黑色的毒液，侵蚀着他最深层的潜意识。
两人身后，骸骨巨人追赶上来。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伴随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的扭曲、粉碎和拼接声，骸骨巨人的形态，再度发生惊人的变化。
它仍旧是脊背贴地，肚皮朝天，上下颠倒的模样。
但如死鱼般朝天的肚皮，却似怀胎十月的孕妇般高高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生长，剧烈蠕动，令它的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疯狂膨胀。
终于，骸骨巨人的肚皮整个爆裂开来。
狭长的伤口化作一张犬牙交错的血盆大口。
从血盆大口深处，却喷涌出来一条无比粗壮，鲜血淋漓，还包裹着黏液的手臂。
这条用万千骸骨凝聚而成的手臂，比它的任何一条肢体都更粗更长。
上面还生长着几十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关节，令这条手臂末端的几十根爪子，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抓向每一个方向。
几十根爪子中间的手掌心，还睁着一只巨大的怪眼，直勾勾盯着孟超和吕丝雅，散发出凶残、暴虐、邪恶的红芒。
怪眼一眨，怪手朝孟超和吕丝雅狠狠抓来。
金千禧的英灵再度凝聚成不屈的火凤凰，阻挡在两人前面。
却被动了真怒的怪兽主脑，用怪手一把抓住，狠狠揉捏，发出惨叫。
她阻挡不了怪兽主脑太久。
至少不可能久到，孟超帮吕丝雅挣脱精神控制。
而在两人面前，疯狂蠕动的骸骨岩壁上，刚刚打通的逃生之路，在怪兽主脑的震怒之下，再次飞快合拢。
光明一寸一寸黯淡和消失。
再过几秒钟，最后的逃生窗口也将关闭。
“孟超。”
吕丝雅忽然叫了孟超一声。
两人目光纠缠。
孟超读懂了吕丝雅的目光。
他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不，不要，雅姐——”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
吕丝雅就轻轻笑了起来。
“没关系的。”
她明明被怪兽主脑的恐怖力量，折磨得不成人形。
冷汗淋漓的脸上，却绽放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反正，你会救我的。”
吕丝雅自信满满地说。
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话音未落，她就狠狠推了孟超一把。
将自己推进黑暗的同时，也将孟超推向光明。
“不——”
孟超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却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温暖的、巨大的吸力，将他从怪兽主脑的精神世界吸了出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吕丝雅，满脸微笑地坠落。
坠落到骸骨巨人肚皮上长出的畸形怪臂，那张开了几十根爪子的魔掌上。
金千禧支离破碎的英灵，化作细碎的火苗，部分跟随孟超逃出了怪兽主脑的精神世界。
部分钻进吕丝雅的灵魂，和她一起，被骸骨巨人彻底吞噬。
轰！
轰轰轰轰！
孟超眼前一片惨白。
仿佛亿万雷霆同时在脑海中炸响。
炸飞了他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所有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惨白才渐渐落幕。
锥心刺骨的剧痛，再度如潮水般，淹没了他的每一束神经簇和每一颗脑细胞，刺激他的感知，以火山爆发般的速度恢复。
孟超的意识，回到了自己的躯壳。
也回到了距离光明咫尺之遥的岩缝里。
从眼前光线的明暗变化来分析，他们像是在怪兽主脑的精神世界里度过了漫长的好几个小时。
现实世界中，仅仅过去几秒钟，最多一两分钟而已。
身后再次传来溶洞崩塌和岩缝撕裂的声音。
那是怪兽主脑重新控制住了吕丝雅的身体，正在疯狂追赶上来。
孟超强迫自己将一切——包括金千禧的目光和吕丝雅的微笑，统统抛在脑后。
他狂吼一声，不顾四肢即将熊熊燃烧，鲜血马上要蒸发殆尽，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在崎岖狭窄的岩缝里，犬牙交错的岩石上，朝着光明，奋力爬行。
一米，两米，三米。
孟超身后，留下一条滚烫的血路。
孟超面前，却是无比动人的黎明。
肆虐了十天半个月的暴风雨，正在无可挽回地走向末路。
虽然乌云仍旧像是蠕动的虫群般，遮蔽了大半边天空。
但“虫群”中间，已经被金色的利刃，刺穿了无数窟窿。
朝阳如火，顺着窟窿，飞流直下，浇灌大地。
阳光所到之处，已经黯淡太久的大地，迫不及待地散发出了最明媚的色彩，和最蓬勃的生机。
孟超扒着岩缝出口的碎石，深深凝视了一眼即将雨过天晴的世界。
他发现，这条岩缝的出口，位于一面光滑如镜的峭壁之上。
峭壁下方，却是江河交汇，波涛汹涌，灵能紊乱至极的漩涡。
岩缝距离漩涡，高低落差数十米。
但震耳欲聋的激流冲撞声，仍旧像是镶满了尖刺的战锤，一锤一锤，狠狠砸到孟超的脑壳上。
第九百零二章 恶魔之眼的最后死斗！
这里是整座雾神山，地势最低的地方。
过去半个月，比往年烈度更强十倍的暴风雨不断侵袭雾神山，不但将山岩粉碎，泥土剥落，根须深深扎进地底的参天大树，全都连根拔起。
也侵入雾神山深处，触碰到蕴藏着澎湃灵能的晶石矿脉。
通过张牙舞爪的暗河，将成百上千种不同性质的晶石粉末，统统从地底解析、冲刷出来。
在山洪和泥石流的裹挟下，一路冲到了这里。
质量较轻的洪水顺着河道奔流而去。
质量较重的晶石粉末就留在这里，卷入漩涡，在超高速摩擦中，发生不可预测、无比狂暴的反应。
是以，这里不仅仅是江河交汇的激流漩涡这么简单。
更像是一口将数千种未知化学物质，统统倾倒在里面，还加热到上千度的反应炉。
漩涡之下，亿万颗晶石粉末如烟花般“噼噼啪啪”绽放，冒出一团团五颜六色的气泡。
漩涡之上，气泡炸裂，化作姹紫嫣红的光焰，散发出地狱魔火般的硫磺气息。
驻守在雾隐绝域的超凡者们早就发现了这口漩涡。
并给它取了一个“恶魔之眼”的名字。
这里是整片雾隐绝域，在极端天气肆虐之时，灵能最紊乱的地方。
就连神境强者，都不愿在雷霆轰鸣，暴雨倾盆的情况下，轻易靠近这里。
孟超却别无选择。
他听到身后的岩缝撕裂声越来越尖锐，也越来越接近。
还有血纹花和绿潮，“哧溜哧溜”的生长声。
无数缠绕着血丝的藤蔓，已经顺着蜿蜿蜒蜒的岩缝，从四面八方向他靠近。
而他体内，每一颗细胞深处，强行压制了很久的“极限燃烧”后遗症，终于爆发。
他能感知到自己的每一颗线粒体都像是烟花般爆炸。
绽放出最绚烂的色彩之后，就化作最黯淡的烟尘。
从他的鼻孔，耳道，咽喉乃至周身每一个毛孔中，都散发出了滚滚热浪和袅袅青烟。
他已经走火入魔。
正处在人体自燃的临界点。
而怪兽主脑通过血纹花和荆棘藤蔓，注入他体内的毒液；以及通过骸骨巨人，注入他心灵深处的恶意。
亦像是上下两排并不锋利的锯齿，不慌不忙，细嚼慢咽地撕扯、吞噬着他。
“咕噜！”
孟超将咽喉深处翻涌而出的岩浆，重新咽了回去。
在缠绕血丝，长满毒刺的藤蔓，再次抓住他的脚踝之前，他用尽全力，纵身一跃，从光滑如镜的峭壁上，朝“恶魔之眼”跳了下去。
“噗通！”
孟超跌入灵能极度紊乱的漩涡。
就像跌入熊熊燃烧的化学熔炉。
高速旋转的激流，伸出万千魔爪，要把他的周身血肉统统从骨骼上剥落，只剩一副干干净净的骷髅架子。
激烈反应的晶石粉末，亦是争先恐后朝他的伤口涌来，试图和他即将崩溃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发生更加激烈的反应。
有那么一瞬间，脱胎换骨般的痛苦，令孟超忍不住想要放弃挣扎，任凭漩涡摆布，就这样静静地堕入黑暗深处。
但下一秒，他就在烟花般绽放的晶石反应中，看到了金千禧的目光和吕丝雅的微笑。
并且，想起自己向金千禧发下的誓言，对吕丝雅做出的承诺。
“不……
“未来已经改变。
“金前辈的英灵正在守护着我，吕丝雅的灵魂也正在怪兽主脑的魔掌深处等待着我。
“我可以办到，这是我的征途，就算前方布满了荆棘和火焰，我也一定会坚持到底，夺取胜利！”
孟超在漩涡最深处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双眼既像是火箭的喷口，“呼呼”喷射着最耀眼的光焰。
又像是充满了神秘吸引力的黑洞，将四面八方亿万晶石粉末激烈反应，释放出的光芒，统统吸收进去。
源自火种的贡献值，来自金千禧的英灵之力，上千种晶石粉末激烈反应喷涌而出的灵能，孟超体内的红辉玉、蓝原母石以及“地狱之血”等错综复杂的灵能，再加上他经过末日烈焰淬炼的意志……无比庞杂的力量汇聚到一起，发生了玄之又玄，不可捉摸的化学反应，令他即将燃烧殆尽的细胞深处，再度诞生了一股全新的力量。
他在漩涡深处奋力挣扎。
感知和捕捉每一道暗流的方向。
巧妙利用激流对自己的撕扯和拖曳。
激荡生命磁场，耐心搜集着每一颗尘埃大小的晶石粉末。
从落入抽水马桶的蟑螂般被动旋转，随波逐流。
到主动顺着漩涡的方向，不断加速，一点点积累着汹涌澎湃的离心力。
终于，当转速达到极限时，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同时“开火”，喷涌而出的灵焰在身后汇聚成一团强劲无匹的冲击波，在漩涡上方炸出一道粗大水柱的同时，亦将自己从漩涡里狠狠推了出去！
孟超摆脱漩涡的纠缠。
顺着大河，如离弦之箭，飞流直下。
直到此刻，他才能将脑袋浮出滔滔江水，吐出满嘴泥沙，呼吸到第一口无比新鲜的空气。
“噗通！噗通！噗通！”
身后传来无数巨石滚落江水的声音。
孟超回头，看到了噩梦般的画面。
只见原本光滑如镜的峭壁上，他刚刚逃出生天的那道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扩大和皲裂。
眨眼之间，就从一道裂缝，变成了纵横交错的数百道蛛网裂缝。
每一道裂缝中，都钻出了几十条缠绕血丝，长满毒刺的藤蔓。
藤蔓末端，还似食人花般分裂，露出布满锯齿、流淌毒液的血盆大口，发出摄人心魂的嘶鸣。
那就像是从峭壁上长出了几百条妖魔触手，试图把孟超从江水中捞回去。
意识到彼此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而孟超顺流而下的速度又太快，不可能被触手卷住。
这些触手干脆倒卷回去，粉碎岩壁，缠满了一块又一块巨石，又主动和根系分裂，“噗通噗通”地跳进漩涡。
孟超想起了被绿潮吞噬，能够摧毁装甲飞艇的特高压输电塔。
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意识到自己尚未彻底脱险。
孟超手脚并用，加快速度。
绝大部分岩石跌落漩涡的瞬间，就被狂暴的激流和紊乱的灵能轰个粉碎。
但七零八落的藤蔓中，极少数血纹花孢子和组成绿潮的藻类，却逃脱了漩涡的粉碎，驾驭着激流，顺着孟超逃跑的轨迹，一路追赶上来。
他们很快找到了比岩石更好的宿主。
——因为人类进攻，天气剧变，江河泛滥，泥石流冲击的缘故，雾隐绝域中的绝大部分水生怪兽，统统在过去数月之内，死伤殆尽。
然而，能蛰伏在江河深处，顽强生存到今天的，绝对都是水生怪兽中，最强大、最凶猛的存在。
孟超感觉自己被几十道锋利的目光同时盯上。
回头看时，发现水中有几十条黑影，如鱼雷般朝他冲来。
虎跳鱼、狮龙鱼、翻江鳄、蛇颈龟……
都是饥肠辘辘的梦魇凶兽。
放在平时，梦魇凶兽是孟超可以随便拿来做烧烤的存在。
但对正在遭受“极限燃烧”后遗症反噬，尚未完全摆脱走火入魔状态，早已涓滴不剩的他来说。
却变成比末日凶兽更可怕的存在。
更何况，这些梦魇凶兽的身上，全都缠绕血纹，覆盖绿潮，眼球散发出妖异的红芒，比正常状态，更狰狞百倍。
他们不再是普通怪兽。
而是受到感染和控制，变异成了不死生物！
水生怪兽在滔滔江水中的速度，自然比拼命扑腾的孟超更快。
好几条周身血芒大盛的虎跳鱼和狮龙鱼，加速绕到了孟超前方，展开围追堵截。
“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算豁出一切，都不能让你们拦住我啊！”
孟超避无可避，干脆将速度飙至极限，重重撞在一条四米多长的虎跳鱼的脑袋上。
“噗嗤！”
撞击刹那，灵纹缭绕的手臂，便深深刺入虎跳鱼的眼窝。
灵焰狂涌，将虎跳鱼的眼球、脑浆、脊髓，连带侵入它体内的血纹花孢子和绿潮，统统焚烧殆尽。
“咔嚓！”
一条蛇颈龟趁机偷袭，伸长脖子，狠狠咬住孟超的大腿。
孟超头也不回，顺手从虎跳鱼黑烟直冒的血盆大口中，折断最锋利的獠牙，反手一刀，贯入蛇颈龟的脑壳。
根据手感的微妙反馈，像是拥有透视能力，精确找到了蛇颈龟颅骨左侧的缝隙，插入大脑，高频振荡，震碎脑浆。
肩膀忽然传来剧痛，却是被一条翻江鳄咬了个正着。
这种畜生拥有两栖类怪兽中，堪称恐怖的咬合力，能够将行进之中的人类快艇，高速旋转的螺旋桨都一口咬碎。
孟超疼得闷哼一声，揪住对方的尾巴狠狠撕扯，肩胛的痛楚却愈发强烈，手臂像是要和躯干分离。
见对方的獠牙已经深深嵌入他的肩胛，一时间收拾不清楚，他的眼底凶芒大盛，干脆也张开血盆大口，咬住翻江鳄的前肢。
除了拥有恐怖的咬合力，翻江鳄的鳞甲，亦有着复合装甲般的厚度。
普通枪械的子弹打在上面，只会火星四溅，反弹回来。
然而，孟超在狂怒之下，却将这畜生的鳞甲和血肉，像是甘蔗般一口口撕扯下来！
第九百零三章 图兰泽
饶是翻江鳄的神经反应再迟钝。
当孟超大口啃噬到它的脊椎时，它亦是疼得松开了满口獠牙。
然而孟超并没有放过它的打算。
“咔嚓”一声，孟超将翻江鳄比装甲车传动轴更加坚硬的脊椎骨，咬个粉碎！
翻江鳄四肢抽搐，肚皮朝天。
不等孟超痛饮这畜生的鲜血。
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血纹缭绕的水生怪兽，争先恐后地扑来。
孟超来者不拒，以如疯似魔的气势，直面怪兽的血盆大口。
用铁拳、用膝盖、用脚掌、用额头和肩膀，甚至用满口雪白的利齿，将胆敢扑上来的水生怪兽，统统轰成肉泥和齑粉。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结痂的伤口，重新崩裂了多少次。
也不知道自己稀烂如泥的血肉中，究竟镶嵌了多少水生怪兽的獠牙、利齿和毒刺。
更不知道有多少酸液、毒液、血纹花孢子和古怪绿藻，试图顺着伤口涌入他的体内，却被他体内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烧成灰烬。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再构造不出半座错综复杂的灵磁力场，施展不出半道精妙绝伦的招式。
完全凭借本能，用最简单，最野蛮，最原始的方式战斗。
——就像数万年前的祖先，在地球上的蛮荒大陆，用石头和牙齿，和洪荒凶兽鏖战，以最滚烫的鲜血，点燃最初的文明之火一样。
虾兵蟹将们，一次次被他撕得四分五裂。
但在猩红触须的缝合和黏连之下，这些不死生物又一次次复活。
以更加丑陋、更加凶猛的面目，卷土重来。
双方一边激斗，一边被汹涌澎湃的江水裹挟，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奔流。
时不时撞击江水中的礁石和浮木。
孟超只觉天旋地转。
像是堕入一个永无止境的噩梦。
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
也堵塞了他的耳孔。
再听不到滔滔江水和怪兽的咆哮声。
只能摸索着，掰断怪兽的獠牙，插爆怪兽的眼珠。
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无论这场噩梦究竟要持续多久。
他都会一直战斗下去。
直到，将噩梦彻底粉碎为止！
终于——
当孟超再度苏醒，暴风雨已经平息。
天空蔚蓝，犹如镶嵌了一层纯净无比的宝石穹顶。
阳光明媚却不刺眼，仿佛能渗透皮肤，沁润每一根血管和神经。
深吸一口气，空气清新得叫人想要放声歌唱。
除了天边若隐若现的两挂彩虹之外，完全看不出半丝，暴风雨曾经肆虐的痕迹。
就连承载自己的江水，亦不复昨日的暴戾。
而是变得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孟超怔怔地看着无比美好的新世界。
半天之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生命是如此精彩。
值得付出一切，去守护和享受。
他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条虎跳鱼的肚子上。
更准确说，是“半条”。
他眨巴了半天眼睛，依稀记得这条格外庞大的虎跳鱼，刚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了下去。
而他则在虎跳鱼的肚子里左突右冲，最终，硬生生用自己的牙齿，咬出一条血路。
除了将虎跳鱼的肚皮咬破一个斗大的窟窿。
他还啃光了虎跳鱼脊椎两侧，最灵活也最结实的血肉。
除了光秃秃的脊椎骨之外，虎跳鱼被他啃得只剩下一个直径两米的巨大鱼鳔，好似救生气囊般，托着他和虎跳鱼的残骸，一路漂浮到这里。
从伤口结痂和肠胃蠕动的程度来推测，他至少漂流了大半天甚至更久。
孟超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子，看看自己究竟漂到了哪里。
是否早就逃出雾隐绝域，身后还有没有血纹缭绕的追兵。
但试了好几次，他都像全身瘫痪，连转动眼球的力气都没有。
“极限燃烧”的后遗症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百个超凡者遇到他的情况，九十九个都会因为细胞枯竭，血液沸腾和人体自燃而死。
饶是他将天文数字的贡献值都消耗殆尽。
亦只能勉强保住小命。
别说眨眼或者蜷缩手指。
就连呼吸和心跳，都必须降至极限。
如同一具冰冷的死尸，才能维持最后的生机。
那就好像手机还剩下最后１％的电量，不得不关闭９９％的功能，进入待机状态一样。
“幸好，我将大量贡献值都倾注到了《行尸术》里，将这门收敛生机的技巧修炼到了极致，才能维持最后一缕生命之火，以最微弱的姿态，持续燃烧到了现在。
“至少漂流了大半天，应该已经摆脱掉怪兽主脑了吧？否则，我看到的就不该是青天白日，而是‘吕丝雅’妖异的红眼了。”
虽然代价相当惨重。
但这一切却是值得的。
孟超计算江水的流速，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漂回龙城的主城区。
既然暴风雨已经过去，赤龙江也不再泛滥，江面上肯定游弋着无数渔船和巡逻艇。
江面上空的装甲飞艇，也能居高临下，发现他的存在。
只等他被救上岸去，见到“武神”雷宗超等龙城至强者。
怪兽主脑精心谋划了几十年的阴谋，就要彻底破产了！
那才是怪兽战争，真正的胜利。
现在孟超唯一担心的是，怪兽主脑会不会逃跑。
他随波逐流，静静思考。
“如果我是怪兽主脑，在没能杀人灭口的情况下，瞬间就该意识到，‘吕丝雅’的假面具，很快就会被揭穿的。
“连遭重创的怪兽主脑，绝不是龙城至强者的对手，只消三五名神境强者联手，它连１％的机会都没有。
“逃跑是它唯一的选择。
“雾隐绝域是两江源头，除了从地球穿越过来，通向龙城的赤龙江之外，还有异界原生，朝东北方向，通往怪兽山脉之外的虎怒川。
“沿着虎怒川顺流之下，通过山势险峻的‘杀虎峡’，就是落差达到一千三百多米，气势磅礴的超级瀑布。
“虽然这条瀑布的冲击力惊人，仿佛连神魔的头颅都能斩落下来，号称‘断头台’。
“但这只是夸张的说法，自然困不住怪兽主脑。
“只要冲过‘断头台’，虎怒川就能将怪兽主脑和吕丝雅，带到水草丰饶，一望无垠的‘图兰泽’。
“生活在图兰泽的异界土著文明，是……图兰人……”
孟超微微皱眉。
图兰人，在当地语言中，是“受到图腾庇护的勇士”的意思。
据说，是异界最古老，也最尊贵的种族之一。
当然，这只是据他们自己说。
而按照图兰泽更北方，活跃在异界大陆中央，那些自称被圣光照耀的家伙的说法，所谓图兰人——
就是兽人。
好吧，图兰人自己也不排斥“兽人”这个称呼。
只是喜欢在前面加上“高等”二字，将自己和茹毛饮血，完全不开化的绿皮兽人区分开来。
但在很多人眼中，无论“高等兽人”还是“绿皮兽人”，都没什么不同。
一样的嗜血好战，一样的粗鲁野蛮，一样的混乱不堪。
最多，前者比后者还增添了几分奸诈和阴险。
孟超依稀记得，前世的龙城文明，就是被高等兽人在半威逼，半利诱的情况下，裹挟着卷入了异界大战。
其实身为异星来客的龙城人，和异界各方势力都没什么深仇大恨和利益纠葛，完全有机会作壁上观。
等到局势明朗，最关键的时刻，再跳上胜利者的战车。
但谁叫龙城文明的运气不好，穿越之后，距离老家最近的邻居，就是异界大陆一等一的好战分子呢？
“高等兽人是一群‘看淡生死，不服就干，唯恐天下不乱’的存在。
“我记得，前世好像就是这帮好战分子，点燃了异界大战的导火索。
“龙城文明误上了高等兽人的贼船之后，一步错，步步错，不得不和高等兽人的‘老朋友’们，好像叫什么‘灰烬矮人，古墓王侯，深渊魔族’，甚至还有‘食人魔’和‘吸血妖’之类的鬼玩意儿结盟。
“虽然不太记得这些鬼玩意儿的真面目。
“但听名字就知道，都他娘的是混乱邪恶，无论登场时如何强横霸道，到头来，必然会被正义的小伙伴们打败的大反派啊！
“饶是龙城文明拥有再先进的科技，和这帮猪队友、大反派厮混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一败涂地，灰飞烟灭呢？
“当然，前世被怪兽主脑渗透的龙城文明，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异度天灾’之名，比人家‘高等兽人’和‘深渊魔族’什么的，也没好听到哪里去，彼此臭味相投，沆瀣一气也很正常。
“所以说，要改变龙城败亡的宿命，就要阻止龙城文明和高等兽人的结盟。
“但这一点很难做到。
“因为图兰泽是距离龙城最近的文明聚集地，在迷雾散开之后，双方不可避免，会发生接触。
“而对高等兽人来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虽然高等兽人的图兰文明，貌似还处在冷兵器时代，但他们好像拥有一种号称‘图腾’的恐怖力量，而且人口规模是龙城的十倍以上。
“现在的龙城还没有做好准备，直面高等兽人的‘图腾狂化’。
“那就必须阻止高等兽人，点燃异界大战的导火索！”
第九百零四章 获救之后
孟超隐隐有些牙疼。
想要阻止一群无比狂热的好战分子，发动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本身就是无比艰巨的任务。
而相比前世，现在还多了一个干扰因素。
就是被怪兽主脑劫持的“吕丝雅”。
“糟糕。
“高等兽人本身已经很麻烦了。
“要是再被‘吕丝雅’逃入图兰泽，岂不是歪打正着，黄鼠狼掉进鸡窝？
“天晓得它会不会闹出比前世更大的乱子！
“不行，等我被打捞上来，必须争分夺秒，去找雷宗超帮忙，争取在‘吕丝雅’通过‘断头台’之前，把它拦截下来！”
孟超看着大江两岸高耸入云的峭壁，暗暗下定决心。
等等——
“赤龙江两岸，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山峰和峭壁？”
孟超瞳孔一缩。
他记得从雾隐绝域到龙城市区，赤龙江两岸的地势都还算平缓，最多只有几座小小的丘陵，并没有经过什么雄奇险峻的大山。
而且，经过人类几十年的建设，赤龙江两岸都被规划成了沿江新经济开发区，遍布工厂和码头。
江上的渔船、渡船、巡逻艇和装甲飞艇也是络绎不绝，川流不息的。
自己明明漂流了大半天，早就应该看到人烟了。
为什么，两岸的山势越来越险峻，也越来越荒凉的样子？
孟超的眼睛越瞪越大，不顾一切地疯狂挣扎，终于喝到了一口江水。
他立刻发现，这不是赤龙江的江水！
因为蕴藏着特殊的矿物质，赤龙江水微微泛红，喝起来有一股微弱的铁锈味。
这里的江水却微微泛黄，喝到嘴里，又腥又甜。
“这是——”
孟超心思电转，瞬间反应过来。
在和水生怪兽的激斗中，身受重伤，意识模糊的他，错过了两江交汇，最关键的岔口。
这条不是直通龙城市区的赤龙江。
而是劈断怪兽山脉，直冲高等兽人领地“图兰泽”的虎怒川！
没等他从这个晴天霹雳般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前方的峡谷像是漏斗般突然收缩，变得极其狭窄。
江水也毫无征兆地猛然加速。
孟超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看到峡谷尽头升腾而起，遮天蔽日的水雾。
这里就是龙城直通外界的门户，“杀虎峡”。
前方正是落差上千米的超级瀑布，“断头台”！
……
起初，孟超和吕丝雅的失踪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都知道他们两个是形影不离的修炼伙伴，以往也经常在暴雨倾盆，雷霆大作的情况下，跑到荒野中修炼。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只要注意安全，就算修炼三天三夜，又有什么问题？
是以，就连吕丝雅的父亲吕方辉，得知两人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之后，也只是微微皱眉，冷哼一声。
直到正午之后，雨过天晴，才有人渐渐意识到不对。
这时候，极端天气已经过去，雾隐绝域周围的灵磁干扰也渐渐消散。
伴随着整个灵磁环境的越来越稳定，无线通讯重新恢复，就算位于天坑深处的通讯基站，也能和雾隐绝域之外，进行海量信息的瞬间传输。
但是，孟超和吕丝雅的随身通讯器，却似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大家怎么呼叫他们，都没有丝毫反应。
这是极不正常的事情。
因为吕丝雅知道神境会议已经结束，擎天集团捞到了不少好处，她父亲又是擎天矿业的执行总裁，必然会马不停蹄赶来雾隐绝域，视察晶石矿脉。
探矿师出身的吕丝雅，没道理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消失整整一天的。
吕方辉顿时紧张起来。
孟超这边，和他相熟的“列车炮”龙飞骏等赤龙军少壮派军官，也感觉有些不妙。
他们原本和孟超约好，今天一起研究“机械武道”。
孟超一向守时，就算计划临时有变，也会提前留言说明。
意识到两人有可能遭遇不测。
双方立刻派出联合搜救小组。
但搜救工作的进展却十分缓慢。
——将近一个月的极端天气，山洪暴发和泥石流肆虐，彻底改变了雾隐绝域的地形地貌，令人类早先测绘的大半地图统统作废。
无数地图上标注的沟壑，都变成了填满淤泥的沼泽。
沼泽上还飞快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苔藓。
乍一看去，就像是绿色的平地。
稍有不慎，一脚踩空，却会彻底陷入淤泥里面去。
再加上极端天气才刚刚过去，驻守在雾隐绝域的人手有限。
想要靠区区几十人的搜救队，在茫茫林海中找到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搜救工作持续了七天。
直到包括神境强者在内的大批超凡者都加入搜救团队，擎天集团和赤龙军还不惜血本地调集了上万台无人机和思考战车。
他们才在一条山坳的深处，塞满淤泥的岩缝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吕丝雅。
此刻的吕丝雅，骨瘦如柴，遍体鳞伤，周身滚烫。
像是经历过一场艰苦卓绝的血战，因为过度透支，走火入魔，陷入濒死状态。
大惊失色的搜救队员们急忙将她送到擎天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
全面检测的结果，遍布周身，密密麻麻，如婴儿嘴唇般皲裂的伤口还是小事。
吕丝雅还感染了数十种异界病毒——包括极其凶险的超级丧尸病毒和二号遗迹中发现的好几种全新太古病毒。
全靠本身强大的免疫系统苦苦支撑，病毒才没爆发，把她变成畸形扭曲的怪物。
除此之外，她的大脑严重震荡，肿胀得几乎要顶开天灵盖。
按照龙城最优秀的脑外科医生的说法，就是“我从没见过这么严重的脑震荡，简直像是有人抵着她的脑浆，轰了一发列车炮”。
就算治好，也有极大概率，留下各种后遗症。
幸好，在接收了怪兽文明的遗产之后，龙城的基因调制技术和病毒干扰技术，都有了长足进展。
曾经被视为不治之症的丧尸病毒干扰，现在都有了特效药——当然是价值连城的特效药。
爱女心切的吕方辉，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治好吕丝雅的伤势。
吕家的大家长，神境强者吕中奇，亦是不顾自己和怪兽主脑激战时遭受的重创，也要保住吕家第三代的佼佼者——保住吕家成为九大家族之首的希望。
赤龙军继续搜救了三天三夜，依旧没能发现孟超的踪迹。
反而在雾神山周围，发现了大量激战的痕迹，还有血纹花孢子和古怪绿潮烧焦的残骸。
他们也只能将大量医疗资源都投入到吕丝雅身上，希望她早日恢复清醒，告诉所有人，那一晚在雾神山上发生的事情。
经过半个月不惜血本的饱和治疗，吕丝雅终于奇迹般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她仍旧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四十几度的高烧始终不退，除了微微转动眼珠，做不出任何动作，连咀嚼和吞咽都办不到，只能用静脉注射和高压渗透的方法，将基因药剂和高能营养剂，直接注入体内。
但她终究是龙城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三十岁不到就能攀上天境巅峰的强大存在，细胞活性，比同龄超凡者，何止强劲十倍。
依靠神境强者的精心治疗和海量修炼资源的疯狂灌注，再加上本身无比强烈的求生欲。
她一点点填充着自己枯萎的细胞、干涸的灵脉。
一点点修复着皲裂的伤口，令丑陋的痂壳剥落。
一点点用熠熠生辉的灵焰，将侵入体内的细菌和病毒都焚烧殆尽。
她的皮肤重新焕发出晶莹如玉的光泽。
枯黄如杂草的头发统统脱落，取而代之的依旧是乌黑亮丽的秀发。
刚刚从淤泥中挖掘出来时，深深凹陷，惨白如霜的脸颊，也渐渐恢复了往昔的丰盈，和动人的红晕。
只是，不知是否在昏迷不醒时，觉悟了生死之间的奥秘，她的双眸，仿佛变得和过去不同。
就像是一对层次分明，晶莹剔透，深不可测的黑水晶。
有时候，她能整整一天都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怔怔看着天花板。
目光格外深邃，像是能洞穿天穹，看到被封印的大气层以外，漫天璀璨的星辰。
有时候，她的眼眸之上，又泛出一层淡淡的水雾。
意识仿佛陷入一座错综复杂，没有出口的迷宫。
虽然恢复了语言和书写的能力。
但她却失落了那一晚的全部记忆。
不记得自己和孟超，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
也不清楚孟超究竟去了哪里。
——曾经走火入魔，大脑遭到重创的超凡者，出现任何后遗症都不奇怪。
短期失忆，仅仅是最轻微的症状之一。
经过大半个月的治疗，龙城最权威的医疗专家和病毒学家，进行了最后一轮检测。
确定吕丝雅对几十种异界病毒，都呈阴性反应。
在大脑经受电流刺激的情况下，进行了最极端的心灵测试，她的心灵指数也始终维持在９０到１１０之间
这表明她从心灵到身体，都已经恢复如初。
可以结束隔离治疗，回到正常社会当中。
因为孟超的去向，对各方势力和她本人来说，都非常重要。
征得她本人和吕方辉、吕中奇的同意，出院之前，修持心灵秘法，龙城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对吕丝雅进行了“催眠治疗”。
用精神力轻轻抚触她的大脑皮层，放松她紧绷的神经，让她在无意识的催眠状态下，说出了暴风雨平息的前夜，雾神山上发生的一切。
第九百零五章 无比清晰的记忆
“那天晚上，我和孟超一起冒雨修炼，原本想去一片比较熟悉的丘陵，但不知是否庆祝胜利，喝了太多酒，我们的兴致都格外高涨，就连暴雨都无法浇灭，最终决定，去雾神山之巅！”
吕丝雅十指交叉，放在胸口，整个人深陷在柔软的治疗椅中，在心灵专家的诱导下，进入半睡半醒，恍恍惚惚的状态。
她的脑袋上，还扣着一顶插满晶线和光缆的金属头盔，遮挡住了双眼，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这是脑波监控仪。
能扫描到她大脑中的每一片活跃区域，分析她的脑电波反应。
进而推测出她的精神状态，以及陈述的真实性。
吕方辉和几名军方强者在一墙之隔坐镇。
吕中奇和“武神”雷宗超等龙城至强者，亦通过远程连线，关注着孟超的消息。
“我们当然知道雾神山之巅的危险性。”
吕丝雅喃喃道，“那里是整片雾隐绝域灵能最紊乱的地方，极端天气激活了蕴藏在雾神山深处的晶石矿脉，令山顶变成一片极其狂暴的灵能汪洋，在那里修炼，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正常情况下，我们是绝不会去那里的。
“但极端天气即将过去，在地底积蓄了半个世纪的狂暴灵能就要倾泻干净，再想找这么好的修炼机会，恐怕要等好几年之后了。
“趁着暴雨倾盆，雷霆轰鸣，去雾神山之巅修炼，一定会有所突破。
“我们两个都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超越自我。
“再说，连怪兽主脑都被人类大卸八块，切片研究，还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我们呢？
“就这样，我们顶着山洪和泥石流，来到山顶。
“那果然是一片灵能翻涌，灵气冲天，化作肉眼可见的惊涛骇浪，无比凶险的地方。
“我们又惊又喜，立刻全神贯注，物我两忘地投入修炼。
“雾神山之巅果然是一片修炼圣地。
“随着暴雨倾盆和雷霆轰鸣，滚烫的灵能仿佛化作一颗颗豆大的雨点，噼噼啪啪打在我们身上。
“我们都进入前所未有的最佳状态，隐隐窥探到了更高境界的奥秘。
“就在我们双双攀上巅峰之时——
“忽然，一道纵贯数百公里的闪电划破天穹，如万千燃烧的瀑布般倒挂下来。
“那一瞬间，整座雾神山仿佛都变得透明。
“而身为灵敏者的我，也敏锐发现，在我们脚下的雾神山深处，仿佛蛰伏着什么东西！
“我……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扰乱了我的脑电波，在我眼前形成重重幻影，令我看到各种狰狞恐怖的妖魔形态，但我不确定，究竟哪个，才是它的本体。
“总之，这东西好像一直蛰伏在雾神山深处，疗伤和躲避。
“毕竟，在雾隐绝域外围和天坑深处尚未开发之前，人类是不会轻易开发雾神山的，即便真要开发，也会大张旗鼓进行准备工作。
“藏匿在人类眼皮子底下的雾神山深处，貌似危险至极，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
“只是这东西没想到我和孟超会在暴雨如注的深夜，来到雾神山之巅修炼。
“更没想到，那一夜是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极端天气，‘最后的疯狂’，强烈的灵能反应扰乱天地磁场，又吸引大量闪电狠狠轰击雾神山，令它原本收敛到极限的生命磁场，泄露出蛛丝马迹，正好被我这个‘灵敏者’捕捉到。
“然而，捕捉是双向的。
“在我‘看’到它的瞬间，它也‘看’到了我们，并且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
“于是，它撕裂大地，钻了出来！”
吕丝雅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她在脑波监控仪下面瞪大了眼睛，皮肤上凸显出纵横交错的青筋，整个人都疯狂抽搐，像是遭受了极大的刺激，意识又回到那个狂乱的暴雨之夜，操纵着身体，进行最惨烈的血战。
大脑扫描图上，闪闪发亮的脑域活跃区域，像极了暴风雨中拼命挣扎的蝴蝶。
心理医生急忙握住吕丝雅的双手，往她体内输入一道灵能，稳定她的生命磁场。
在旁边待命的医疗小组，也飞快调配了基因药剂，缓缓注入她的血管里。
并通过金属头盔，向她的大脑输送了数百道极其微弱的生物电流，避免她再次走火入魔。
还有好几名龙城最顶尖的心灵专家，包括异兽调查局内控部门的高手，紧张分析着吕丝雅的大脑活动轨迹和指数，判断她所陈述的真假。
吕丝雅并不知道这一切。
她仍旧深陷在无比清晰的记忆画面里无法自拔。
犹如深陷在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里。
“我说不清那怪物的样子。
“它就像是不死生物中的缝合怪，不，是几十头缝合怪，再次被缝合在一起。
“不对，不是缝合怪，是骸骨巨人，就像是上万根错综复杂的骨头，貌似凌乱地拼凑到一起，却能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灵活转动，犹如一具最精密的机械。
“还有血纹和绿潮——就是食人鲳小队曾经发现，覆盖在特高压输电塔外面的东西。
“它用千万条长满毒刺的藤蔓，血纹缠绕而成的触须，还有骸骨拼接的蛟龙，向我和孟超发起攻击。
“我和孟超当然毫不犹豫地反击。
“但对方的可怕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
“而且雾神山之巅的灵磁环境实在太复杂，像是有成千上万只手，狠狠撕扯我们的生命磁场，令我们无法精确构造生命磁场，只能凭借本能，和对方搏杀。
“我记得，我们和这头怪物纠缠着，跌入山洪，又被泥石流裹挟。
“我们不知在泥石流深处，旋转和碰撞了多少次，从山顶一路滚到了山脚，又被卷入一条地底暗河里。
“我和孟超都筋断骨折，遍体鳞伤，灵能几乎消耗殆尽，生命之火微弱无比。
“但那怪物依旧在我们后面紧追不舍，一次次伸出长满了獠牙和脓疱的触须，试图把我们吞噬下去。
“我发动操纵岩石的能力，想将它锁死在地底。
“但这怪物的力量实在太强，无论我操纵岩缝合拢了多少次，都困不住它。
“想想也是，既然它能蛰伏在雾神山底这么久，自然也拥有类似操纵岩石的能力。
“我只能改变策略，希望能在岩层中打通一条出路，逃出怪物的魔掌，去求援和发出警报。
“孟超拼命拖延怪物的脚步。
“我则榨干了自己的最后一颗细胞，硬生生撕裂了层层叠叠的岩石，撕开一条蜿蜒曲折，狭窄无比的通道。
“终于，我们看到了光明！
“然而，还没等我和孟超高兴半秒钟。
“最浓烈的希望，就化作了最冰冷的绝望。
“这条出口，竟然在赤龙江和虎怒川交汇的‘恶魔之眼’上方，一片平滑如镜的峭壁上！”
吕丝雅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
医疗专家小组不得不对她进行了十分钟的紧急治疗，才能继续拼凑当天的事情。
“前面是灵能激荡的超级漩涡。
“后面是穷凶极恶的神秘异兽。
“而我和孟超几乎都流干了最后一滴鲜血。
“貌似再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创造奇迹。
“这时候，孟超深深看了我一眼。
“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唯独忘不了孟超那时候的眼神。
“怪物朝我们扑了上来。
“孟超狠狠将我推到一边，自己朝出口纵身跃去。
“乍一看，他是贪生怕死，想要夺路而逃。
“但我却非常清楚，他是将所有火力统统集中到自己身上，却为我创造了宝贵的逃生时机。
“因为这头怪物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逃离地底，说出它的存在。
“所以，谁先逃出去，谁就会先遭到它的攻击。
“而它因为落在我们后面，视线被我们阻隔，感知被我们干扰的缘故，一时间，还没发现‘恶魔之眼’的存在。
“于是，孟超就将这头该死的怪物，引到了岩缝出口，‘恶魔之眼’的上方。
“等这怪物意识到大事不妙，已经来不及了。
“我永远都记得孟超卓立于岩缝出口，被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周身勾勒出金色轮廓的模样。
“他的双臂犹如烧红的战刀，深深刺入怪物体内，发出‘嗤嗤’的烧灼之声，无论怪物怎么挣扎和撕扯，都无法挣脱他的掌控。
“他的眼神无比清澈，笑声像是最嘹亮的号角，貌似不可战胜的怪物，都在他的笑声中发出哀嚎。
“‘这是我的家园，无论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会让你染指，哪怕一分一毫’！
“孟超最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子弹般呼啸着钻进我的脑中。
“说完这句话，他就竭尽全力，纵身一跃，用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残躯，拖着怪物，一起跌入‘恶魔之眼’中……”
第九百零六章 唯一怀疑者
吕丝雅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脑电波紊乱至极。
显示她的身体和心灵，都处在极度痛苦的状态中。
就算经过催眠专家、心灵导师和脑外科医生的联合治疗，暂时，也不适合再接受更深层次的催眠引导。
但她吐露的信息，已经足够丰富和惊人。
龙城最顶尖的心灵专家、脑外科医生、王牌调查员、军方强者、超级企业掌控者，以及远在超凡塔、武神殿的“武道神话”。
不分身份和立场，所有人纷纷动容。
孟超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宁可跳进“恶魔之眼”，承受在灵能狂潮中粉身碎骨的极度痛楚。
亦不愿在任何敌人面前，低下人类最高贵的头颅。
“孟超……”
武神殿深处，雷宗超沉默良久，长叹一声，“你是当之无愧的龙城之子，是我们所有人，最大的骄傲！”
有了吕丝雅提供的线索，联合调查小组很快找到了“恶魔之眼”上方那片光滑如镜的峭壁。
以及孟超纵身跃出的缝隙。
顺着缝隙，他们在地底找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证实了吕丝雅的陈述。
地底暗河附近，的确爆发过一场惨烈的战斗。
对手是由血纹花菌簇和超级藻类“绿潮”，组成的怪物。
在吕丝雅的大脑状况和心灵指数渐渐恢复正常后，联合调查小组又对她进行了十二次催眠诱导和交叉询问。
对她陈述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再和现场勘测的蛛丝马迹，进行最严密的对比。
结果没有任何纰漏。
所有细节都环环相连，丝丝入扣。
甚至很多吕丝雅记不清楚的战斗过程，都能用现场勘测到的证据，经过各方专家的精心复原，完美拼凑到一起，再现正常激战的全过程。
除此之外，吕丝雅还在催眠状态下，绘制了大量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
包括孟超被黎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卓立于“恶魔之眼”上方的英雄形象。
她描绘的画面，也和专家复原的战斗过程，能１００％吻合。
当然，关于怪物的形象，她描绘了几十种不同的样子。
很多时候，她只能绘制出一团扭曲蠕动，仿佛乱麻或者漩涡般的东西。
这很正常。
连孟超和吕丝雅联手都压制不住的怪物，自然拥有无比强大的精神攻击和脑波干扰能力，叫人看不清它的真面目。
描绘得太过清晰和确凿，反而有问题。
可惜人们没能在“恶魔之眼”深处，找到孟超的踪迹。
这里是赤龙江和虎怒川交汇，水流最湍急，灵能最凶猛，最不可预测的地方。
就算整片雾隐绝域都已经雨过天晴，这里却常年翻滚着怒龙咆哮般的滚滚雷霆。
连两条大河的干流都会经常改道，更别说错综复杂的支流。
时间过去这么久，孟超被冲到天涯海角都有可能。
半个月后，调查小组只能暂停搜救，公布了调查结论。
孟超和吕丝雅在雾神山之巅遭遇的，应该是一条怪兽文明的漏网之鱼。
这头怪物有可能在人类进攻怪兽老巢的激战中遭受重创。
也有可能，是还处在胚胎状态的超级异兽——“末日凶兽终极体”。
甚至，有可能怪兽主脑在落入人类手里之前，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它身上。
总之，怪兽文明覆灭之后，对方暂时丧失了逃出雾隐绝域的能力。
只能利用“灯下黑”的原理，躲在雾神山深处，默默蛰伏和孕育。
或许，它原本还有一连串骇人听闻的邪恶计划。
还有令怪兽文明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只可惜，它撞上了吕丝雅这个灵敏者。
以及孟超，龙城最大的奇迹！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这个结论。
除了一个人。
那就是吕丝雅自己。
……
吕丝雅的床尾摆放着一面巨大的穿衣镜。
她端端正正地盘坐在病床上，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仔细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像是观察一个全然陌生的存在。
就这样，观察了整整一夜。
连一根手指，都没移动过。
直到这天上午，吕方辉拿着最终医疗鉴定报告，满脸喜色地走进病房时，她依旧没有抬起眼皮，看自己的父亲半眼。
“丝雅，你可以出院了。”
吕方辉并不在意女儿的异样，他抖了抖鉴定报告，“无论老爷子还是最顶尖的医疗团队，都说你能恢复到今天的程度，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事实上，你不仅仅是治愈了创伤和肿胀，又消灭掉了侵入体内的所有病毒和古菌这么简单，而且还因祸得福，细胞活性提升到了前所未见的程度，相信对未来的修炼都大有好处。
“看来，你们赌对了。
“在最极端的天气，到晶石矿脉交汇的雾神山之巅修炼，又将生命磁场激荡到极限，进行殊死搏杀。
“这固然是九死一生。
“但只要侥幸逃过一劫，就有机会吸收大量灵能，在细胞深处产生玄之又玄的反应，加速突破人类的极限！
“老爷子对你的恢复状况非常满意。
“调查局那边，也已经结束了对你的内控调查，随时欢迎你官复原职。
“无论集团，家族还是调查局，都有大把事情，等你去做呢！”
相比吕方辉的激动。
吕丝雅却无动于衷。
仿佛和家族以及调查局的任务相比，她更感兴趣的，是蕴藏在自己眼眸深处的微光。
吕方辉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
他微微皱眉：“丝雅，我知道这次的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但你可不是那种遭受打击，就会一蹶不振的人，难道这次，比怒涛山脉那次，更加……糟糕么？”
吕丝雅终于抬头，淡淡扫了父亲一眼。
随后就收回目光，继续沉浸在思维迷宫中，冥思苦想。
“不是更糟糕，而是更诡异——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沉默很久，她才开口。
“有什么诡异？”
吕方辉愣了一下，“所有一切，包括孟超拖着怪物跳进‘恶魔之眼’，不都是你亲眼所见吗？”
“那的确是我亲眼所见，至少是我‘记得’，自己亲眼所见。”
吕丝雅轻轻揉搓着太阳穴，“问题就在这里，爸爸，难道你不觉得，我记得太清楚了吗？
“对于一名走火入魔，灵能枯竭，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超凡者，特别是还遭受了极其严重的脑损伤，我似乎不该把一切都记得这么清楚。
“记忆七零八落，颠三倒四，甚至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才是走火入魔后的漫长恢复期，应有的症状。
“但我每次闭上眼睛看到的画面，都太清晰，太完美了，简直像是……直接烙印在我的大脑皮层上！”
“这有什么问题？”
吕方辉道，“再说，你并没有想起一切，仅仅想起了支离破碎的片段而已。”
“但我想起的片段，刚好都在最关键的点上，就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能够串起整条项链。”吕丝雅不依不饶地说。
“所以呢？”
吕方辉道，“你原本就是龙城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不到三十岁就冲上天境巅峰的绝强存在，又自幼修持心灵秘法，还接受过异兽调查局的专业训练。
“再加上老爷子亲自出手，各方势力都不惜血本，砸下最稀有的医疗资源来救你，恢复速度比寻常超凡者更快，能找回更多的关键记忆，一点都不值得奇怪。
“现在，各方势力都认可了你的陈述，所有证据也都严丝合缝，反倒是你自己，究竟还在纠结什么呢？”
“我，我不知道……”
吕丝雅迟疑了半天，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
她晃了晃脑袋，看着镜子里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镜面顿时模糊起来。
看着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自己，她倒是捕捉到了一缕微妙的信息。
“我总觉得，孟超还没死。”
吕丝雅闭上眼睛，捕捉着脑域深处，星星点点的记忆碎片，“我好像和他有一个约定，我会……等他回来……”
吕方辉倒吸一口冷气。
顿时眯起眼睛。
皱巴巴的表情，像极了一头极度震惊的老狐狸。
“女儿，你该不会告诉我，同样的错误，你还想再犯一次？”
吕丝雅瞳孔一缩。
条件反射般绷紧了肌肉。
像是瞬间穿上了一副长满尖刺的铠甲。
“我不是，我没有，怎么可能！”她脱口而出。
“我也觉得，‘灰狐’的女儿，不可能这么愚蠢。”
吕方辉的表情和语气都冷了下来，“丝雅，我相信你是聪明人，分得清什么是无关紧要的消遣，什么是真正值得我们赌上一切去追求的东西。
“聪明如你，也该知道，你的这份陈述，就是最好的结局。
“无论对你自己，对我们吕家，对擎天集团还是超星资源，以及最重要的，对孟超和他的家人来说，以光芒万丈的英雄形象，迎来轰轰烈烈的牺牲，这都是最完美的安排。
“既然结局已经如此完美，你又何必庸人自扰，万一想起更多……不那么适合公诸于众的细节，岂不是画蛇添足，反而给孟超的英雄形象抹黑，也不利于你自己的发展吗？”
吕丝雅怔怔地思索了很久。
不得不承认，父亲言之有理。
“没错，对孟超和他的家人，这都是最好的结局。”
吕丝雅的表情无比认真，像是要用力说服自己。
“没错，不要胡思乱想了，收拾一下，出院吧！”
见女儿恢复正常，吕方辉脸上又浮现出精致的笑容。
“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保证孟超风风光光，永远铭刻在龙城的英雄榜上。
“这位‘龙城之子’留下的丰厚遗产，包括超星资源，也不会就此败落，而是会在我们两父女的支持下，继续做大做强。
“逝者已矣，你却还有更加重要的使命。
“龙城的历史，已经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徐徐展开的空白画卷，注定要靠你们这代人去尽情挥洒了。
“加油吧，我的女儿，未来的龙城，还有整个异界，注定是属于你们的！”
第九百零七章 日新月异
孟超消失在“恶魔之眼”中的消息，犹如一枚塞满了晶石的重磅炸弹，在整座龙城都掀起轩然大波。
万千市民在震惊于他的英勇，被他的壮烈所深深感动时，亦久久不愿相信，他会一去不返，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这个如超新星爆发般奇迹崛起的青年，是过去数年龙城最闪耀的奇迹，多少次踏入貌似必死无疑的绝境，都被他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闯了出来。
谁说，在孟超身上，奇迹不能一再重演呢？
直到市民们了解了更多，这一战的细节。
包括“恶魔之眼”，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那些期待孟超能华丽回归的声音，才渐渐沉寂下去。
孟超是龙城全体寒门子弟的骄傲。
无数生活在老旧小区和贫民窟中的少年，都以他为追赶目标，咬紧牙关，疯狂修炼着。
“总有一天，我会超过孟超！”
无数热血少年都曾在心底，发出过这样的呐喊。
只是，谁都没想到，孟超会以如此突兀的方式，变得……永远无法超越。
当然，龙城人的悲愤没有持续太久。
就转化成了最强劲的动力。
过去半个世纪，无数英雄豪杰都为了同胞、家园和文明，抛头颅洒热血。
今后半个世纪，仍旧会有无数英雄豪杰，用自己的热血，浇筑人类的征途。
他们用血肉铸就了今天的龙城。
而他们的英灵，已经化作漫天最璀璨的星辰，永远指引龙城人的前进。
说不定，孟超已经变成其中最闪耀的一颗星辰了呢？
这样的念头，指引无数热血少年，在长久仰望星空之后，鼓起十倍的勇气，继续昂首阔步，大踏步朝着全新的纪元进军。
而无数强者和有识之士，也通过这件事，猛然惊觉到，虽然怪兽战争已经结束，但龙城在异界的漫长征途才刚刚拉开序幕。
前方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和诡谲狡诈的异界生物，在等待着他们。
而他们能够依靠的，除了彼此，再无它物。
于是，从怪兽战争大获全胜以来，龙城越来越浮躁的风气，竟然因为孟超的陨落，被一扫而空。
各大势力重新凝聚到了一起。
龙城文明的发展，再次驶入了快车道。
新纪元５８年４月２８日。
龙城九大超级企业，以及超凡塔和赤龙军，联合发布了“雾隐绝域长期开发计划”。
在这项远期规划到了半个世纪后的庞大计划中，雾隐绝域将被开发成龙城最重要的资源中心、修炼基地和生化科技产业园区，并依托基因调制和生化科技，组建“灵兽军团”，探索和符文科技迥异的第二条道路。
新纪元５８年５月２日。
赤龙军公布了新一轮的整编方案。
在裁汰不再适应全新战争需要的轻步兵和民兵部队的同时，赤龙军还将投入海量资源，仿照企业武装的形式，组建十支全新的，清一色超凡者组成的快速反应部队。
军事分析专家指出，这十支快速反应部队，明显是为了向异界深处进军才组建的。
从投入的资源和抽调各部队骨干组建的军官团来看，他们将成为未来赤龙军的核心。
看来龙城的和平并不会持续太久。
——被连绵半个世纪的惨烈战争，扭曲到濒临崩溃的龙城财政状况，也不允许和平持续太久。
新纪元５８年５月９日。
异兽调查局宣布，完成了新一轮的组织架构调整。
原“异兽调查局”和“异界研究所”两大机构完全合并，将以“异界调查局”之名，继续为全体市民服务。
而异界调查局，简称“调查局”的调查范围，则是……
怪兽山脉之外，异界之内，所有一切。
新纪元５８年５月１４日。
超星资源一口气公布了和赤龙军、擎天矿业、巢城重建委员会……整整十五宗，总金额达到天文数字的合同。
以最响亮的方式，狠狠扇了那些认为“孟超陨落之后，超星资源必将一蹶不振”的分析人士一记耳光。
新纪元５８年５月２２日。
巢城重建委员会召开临时特别会议，商议在金万豪和孟超先后陨落之后，新一任“巢城之主”的人选。
新的巢城之主还将肩负更加重要的使命，要全面整合巢城各大帮派，将巢城重建委员会改组成一个更加团结、紧密、强大的企业——“龙巢集团”。
如此，才能顺应时代发展，在龙城向异界深处的“大进军”中，夺取自己应得的蛋糕。
对于这个位置，黑骨帮主，“鬼熊”熊威磨刀霍霍，志在必得。
此刻的巢城各大帮派，再没半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能和这位隐忍多时的枭雄抗衡。
但“鬼熊”熊威却在临时特别会议召开的那个早上，走火入魔了。
最终当选巢城重建委员会第二任会长的，是金牙帮的副帮主宋金波。
这是一个既没有强横武力，又没有人格魅力，貌似也没门路能搞来资源和资金，各方面都平平无奇的家伙。
事实上，他能当上金牙帮的副帮主，都是依靠在金牙帮娱乐事业部几十年积累的苦劳；上一任副帮主“红眉”苏伦大肆破坏，造成的权力真空；以及被孟超劫持，不得不站在孟超这边的“幸运”。
会议召开之前，没人想到宋金波能当上“巢城之主”。
不过，全体巢城帮派成员，都看到了身着一袭红色风衣，满脸和谐友善的微笑，站在宋金波身后的吕丝雅。
以及吕丝雅腰间，最初属于金万豪，又经过孟超改造的金牙血魄刀。
吕丝雅还向大家播放了一段视频。
是“鬼熊”熊威在病床上发来的。
非常幸运，他刚刚走火入魔，就被黑骨帮的一名副帮主及时发现。
半个小时内，他就住进了擎天集团的私立医院，设施齐备，防御森严的贵宾病房。
总算捡回一条命。
刚刚动完手术，深陷在医疗舱里面，口歪眼斜，半身瘫痪的“鬼熊”熊威，挣扎着挥舞手臂，坚决支持宋金波成为新的巢城之主，相信他一定能带领巢城的大家伙儿，创造更加辉煌的明天。
那，谁还能有异议呢？
新纪元５８年６月３日。
对天坑深处，二号遗迹的全封闭检查终于结束。
遗迹研究所一共发现了四十九处灵能扰动极其诡异的危险区域，并检测出了六十八种未知的病毒和古菌变种。
相信和前一段时间，陆续发生的异常现象有所关联。
他们封印了所有的危险区域。
并及时研发出了针对古菌和变种病毒的全新基因干扰药剂。
能够大幅降低探索者的变异和伤亡几率。
尘封数月，遗迹重启。
而在雾隐绝域外围，早就迫不及待的巨型工程机械，也像是一头头饥肠辘辘的钢铁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喷涌着直冲云霄的灵焰，朝在漫长雨季疯狂生长，面目全非的丛林挺进。
在将整片雾隐绝域，都变成人类的乐园之前，他们修建的第一样东西，是一座雕像。
纪念在攻占雾隐绝域之战，在怪兽战争，乃至在龙城穿越到异界之后整整半个世纪，所有为了文明而战的牺牲者们。
雕像的底座是数以万计的普通市民——工人、农民、学生，互相扶持着，一起伸出的强健有力的手臂。
他们托举的第二层基座上，是一群倚靠着熊熊燃烧的坦克残骸，浑身浴血，弹尽粮绝的普通士兵。
周围还堆满了同袍们的尸体。
尽管从横眉怒目的表情来看，他们已经陷入了兽潮的包围。
但他们依旧咬牙切齿，齐心协力，将一门滚烫的列车炮，高高举起。
列车炮的炮口，用极度夸张的艺术手法，呈现出了巨炮轰鸣，硝烟弥漫的场景。
滚滚硝烟之上，是周身灵焰缭绕的老一辈强者们。
筋肉贲张，灵纹浮现的他们，犹如顶天立地的巨人，用血肉之躯，组成了龙城的铜墙铁壁。
而在整座雕像的最高处，站在这些巨人肩膀上的，却是一名表情坚毅，目光锐利的青年。
虽然整座雕像上所有的形象，都没有特指。
但这名青年的五官，分明是按照孟超的模样塑造的。
整座雕像上所有人都万众一心，紧紧团结在一起。
既像是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又像是一条用力挥舞的手臂，更像是一柄劈向天空和未知的战刀。
刀锋所指，正是两江交汇，激流汹涌的“恶魔之眼”。
从“恶魔之眼”出发，顺着“虎怒川”，穿过“杀虎峡”，跳下“断头台”，便是全新的征途！
第九百零八章 女王蜂和小魔女
虎怒川上，一支由十二艘快艇、渔船、打捞船、潜水器和装甲飞艇组成的搜救队，正在顺流而下，搜寻孟超的蛛丝马迹。
官方的搜救，已经告一段落。
赤龙江和虎怒川的径流量实在太大，支流实在太多，江底的水文环境十分复杂。
想在这里打捞一个极有可能被怪物和漩涡撕成碎片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再说，时间过去这么久，孟超极有可能被卷到了两条大河的中下游，地球人从未探索过的未知区域。
暂时，龙城文明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征服整片赤龙江和虎怒川流域。
但他的至亲好友，仍旧不愿意放弃，不惜血本，一次次组织了私人搜救队，希望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哪怕知道孟超究竟去了哪个方向都好。
但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私人搜救了。
因为他们已经沿着虎怒川，一路搜索到了接近“杀虎峡”的地方。
前面就是刚刚被人类发现，并命名为“断头台”的超级瀑布。
落差达到上千米的瀑布周围，席卷着猛烈的罡风。
蕴藏晶石粉末的江水，狠狠轰击千米之下的大地，又会释放出蕴藏在大地深处的灵能。
令这里的星球磁场极度紊乱，灵磁干扰和雾隐绝域深处一样严重。
饶是天境巅峰强者，一旦卷入罡风，都有可能被狂暴灵能堵塞灵脉，导致磁悬浮之力失控。
像是没头苍蝇一样，跌落深渊之中，十有八九，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更别提，这一带的迷雾才刚刚消散不久。
除了两侧山岩陡峭，仿佛人类和猛虎搏斗般的“杀虎峡”，以及气势雄浑，惊心动魄的“断头台”，这两座著名地标之外，人类对周遭环境一无所知。
至于“断头台”下面，隐藏在云雾之中，貌似一望无垠的平原，更是未知的秘境，极有可能蕴藏着致命的危险。
倘若那里生活着拥有高度智慧的异界土著。
地球人贸然派出的搜救小队，极有可能被他们俘虏，通过严刑拷打或者心灵秘法，被异界土著文明摸清楚龙城文明的虚实。
那将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所以，在龙城文明的武力没有强大到，能保证每一支搜救小队和探索小队的安全，让他们从极度危险的未知区域全身而退之前，无论官方还是私人团队的搜救工作，都只能无奈暂停。
“杀虎峡”，就是龙城文明，暂时的边界。
用了三天三夜时间，一路搜索到这里，仍旧一无所获，搜救小队只能悻悻地回头。
“丝雅姐姐，我们回去吧，前面的水流越来越湍急，稍有不慎，就会掉到‘断头台’下面去的。”
最前面一艘安装了大功率晶石引擎，纳米级数的超强合金材质渔网，以及数十种侦测和搜救器材的搜救船上，作为家属代表的白嘉草，对卓立于船头，目光穿透“杀虎峡”，眺望“断头台”之外广阔天地的吕丝雅说。
不知是因为在龙大武道系接受了足够的历练。
还是哥哥的事情让她猛然间意识到，哥哥乃至任何人都不可能守护她一生一世。
有朝一日，反而是她必须守护家人，守护更多东西。
白嘉草一夜之间成熟了，长大了。
原本稚嫩的五官，仿佛被蘸饱的颜料的画笔，涂抹得更加立体，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英姿飒爽的气息。
简直像是一个，小号的孟超一样。
而在她的前方，吕丝雅依旧像是一颗钉子般死死钉在船头，怔怔看着滔滔江水，越来越湍急。
在“杀虎峡”和“断头台”的衬托之下，吕丝雅的背影无比渺小的单薄。
但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她犀利如电，深邃无比的目光，却已经穿透峡谷和瀑布，投向云雾缭绕的远方。
“丝雅姐姐，这里风急浪高，实在没办法再前进了。”
见她纹丝不动，白嘉草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抓住她的衣袖，轻轻摇晃一下，安慰道，“你不要再这么自责了，哥哥的事情不是你的错，这就是战争，而战争注定……会有牺牲。
“事到如今，爸爸妈妈已经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了，我爸说，我哥真不愧是赤龙军人的孩子，他永远为我哥感到骄傲；我妈说，无论我哥现在哪里，他肯定不喜欢看到我们全家人唉声叹气，郁郁寡欢的样子，只有我们都开开心心，把日子越过越好，我哥才能放心。
“再说，虽然我们没找到我哥的踪迹，但也没发现任何能证明他已经……陨落的证据啊！这不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吗，说不定，我哥还活着呢？”
最后这句话，令吕丝雅猛然回头。
“没错，相信我，小草，你哥一定还活着！”
吕丝雅目光炯炯，认真道，“你知道，我和你哥在共同经历了怒涛山脉地底的惊变之后，就因为红辉玉狂潮和蓝原母石的双重侵袭，彼此之间，拥有了玄之又玄的心灵感应。
“只要我们两个靠近到一定距离，彼此的生命磁场，就能产生微弱的共鸣。
“而像你哥这样的强者，就算陨落，他的生命磁场都没这么容易彻底消散，理论上，极有可能化作‘英灵’的。
“但过去一个多月，我们从‘恶魔之眼’出发，已经在赤龙江和虎怒川上，来回搜索了这么多次，我却始终没感应到他的生命磁场，也没找到他的‘英灵’。
“这足以说明，他还活着！”
“真的？”
白嘉草刚才只是见吕丝雅伤心落寞的背影，于心不忍，安慰她而已。
见她言之凿凿，却是信以为真，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我有一种预感，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哥就会以谁都料想不到的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吓我们一大跳！”
吕丝雅想着，忍不住笑起来，“所以，我们也要振作起来，用最完美的状态，等待着他的归来！”
“没错，我们都要振作，要让我哥看到，就算他不在，我们也会把家里和公司都搞得井井有条，好好守护龙城的！”
白嘉草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自信满满地说。
随后，又偷偷打量了吕丝雅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丝雅姐姐，你……没事了吗？”
孟超失踪期间，吕丝雅的伤心和奔忙，并不亚于孟家人。
孟家人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也只能长叹一声。
白嘉草原本就和吕丝雅气味相投。
虽然她知道圈子里都叫吕丝雅“女王蜂”，一个听上去非常危险的外号。
但她丝毫不觉得危险，反而有几分羡慕。
反正，她觉得“丝雅姐姐”比另一个哥哥经常接触的女孩子，现在被很多龙城人称为“小神医”的苏木莲，要顺眼得多。
哥哥离开的这段日子，白嘉草和吕丝雅互相安慰，舔舐心底的伤口。
原本就颇为亲密的关系，更加深了一层。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吕丝雅长舒一口气，像是真的放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轻松不少。
“对不起，让大家为我担心这么久。”
她向白嘉草道歉，“我只是，一直都非常自责，总觉得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哥未必会跳进‘恶魔之眼’，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伯父和伯母……”
“丝雅姐姐，说什么傻话，你已经尽力了，根本不需要自责啊！”
白嘉草瞪大眼睛说，“遭遇怪兽又不是你们的错，更何况，大家都说这头蛰伏在雾神山深处的怪兽非常厉害，如果不是你们及时发现并消灭了它，万一被它再蛰伏一段时间，成了气候的话，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我哥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就算当时不是你，而是我，是我爸妈，甚至任何一个我哥不认识的普通市民，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再说，这段时间，你已经做了太多太多。
“别的不说，就说你倾尽心血，令超星资源和我哥名下那么多组织和产业度过难关，就帮了我们天大的忙了。
“要知道，所有人都以为随着我哥的失踪，超星资源会一蹶不振甚至分崩离析，哪怕还能勉强维持，肯定也不复往日的声势。
“没想到，你会豁出一切，赌上自己的全部身家来帮助我们，我和爸妈真是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没什么，相比你哥为我做的，我为他做的，只是九牛一毛，更何况我在超星资源，原本就有大把股份，经过这段时间的增持，更是成为了超星资源的第二大股东——超星资源将我和孟超牢牢捆绑在了一起，我怎么可能不为自家产业，尽心尽力呢？”
吕丝雅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不过，说真的，小草，虽然我愿意为了超星资源付出一切，但你还是要尽快成长起来，要扛起家里、公司，以及整座龙城的更多重担。
“你知道，我因为这次的战功，在调查局里又官升一级。
“新官上任，千头万绪，原本就忙得不可开交。
“而随着‘异兽调查局’改组为‘异界调查局’，我们的工作量又暴增了十倍。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的工作重心都要放在调查局这边，准备冲出‘杀虎峡’，去探索‘断头台’下面的世界，乃至更加广袤的异界大陆。
“超星资源的话，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伯父虽然精明强干，秦虎也算老谋深算，还有谢晓峰更是经营管理，生意场上第一流的出色人物。
“但毕竟你才是继你哥之后，超星资源的第一顺位继承者，代表着超星资源的未来。
“家里和公司的很多事情，你都要学着，拿起主意来。”
“我？”
别看白嘉草貌似成熟了很多，毕竟还是大一新生。
听说一直帮他们主持超星资源大局的吕丝雅要忙于异界调查局的工作，她一下子慌了手脚，结结巴巴道，“丝雅姐姐，我，我不行的，我不会啊！”
“谁说你不行？”
吕丝雅哑然失笑，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白嘉草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前几天，是谁在龙大武道系的演武场上大杀四方，以大一新生的身份，把七八个大三大四，出身豪门的学长都打趴下了，博得了‘小魔女’的称号？”
第九百零九章 圣女的抉择
白嘉草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
“我，那天心情不太好，因为哥哥的事情，偏偏那几个混蛋还来招惹我……”
她怪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天生神力，比较擅长打架而已。”
“不要妄自菲薄。”
吕丝雅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深深凝视着白嘉草道，“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都把你当成一个只会打架的赳赳武夫，但在姐姐我的眼里，你却是一块潜力无穷的璞玉，在你的体内蕴藏着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力量，倘若你能将这股力量完全释放出来，搞不好，比你哥更加强大！
“更何况，没人天生就会洞察人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运用天文数字的资源，去改变整片天地。
“虽然我也还在摸索和学习，但一个人在漫漫征途上独行，未免太孤单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如，我教你？”
“哎？”
白嘉草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尖道，“除了打打杀杀之外的事情，我能学会吗？”
吕丝雅哑然失笑。
“当然可以了，你可是堂堂‘小魔女’啊！”
她凑过来，在白嘉草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小草，我能感觉到，你我是同一类人，我能办到的事情，你也一定能办到，说不定，办得比我更加出色呢！”
白嘉草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脸颊，结结巴巴道：“我，我可不敢想象，自己能超过丝雅姐姐，不过，我的确很佩服你，感觉有很多东西可以向你学习。
“别的不说，光是‘女王蜂’这个外号，就很霸气，很威风，很厉害啊！”
“那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决定了。”
吕丝雅说，“回去之后，我好好琢磨一下，该给你安排哪些课程，就算调查局的工作再累再忙，我也争取每天抽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帮你尽快成长起来，你也尽量抽出时间啊！”
“没问题，我正愁大学里的武道课程太简单，根本吃不饱呢！”
白嘉草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又郑重其事地向吕丝雅保证，“丝雅姐姐，你放心，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但我一定会付出十二万分地努力，用心去学的。
“我一定要快快变强，快快成长起来，挑起家里还有企业的重担。
“等我哥回来，看到井井有条、焕然一新的一切，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没错。”
吕丝雅看着前方怒涛汹涌的“杀虎峡”和“断头台”，笑容愈发浓烈，“等你哥回来，看到我们这么和谐、亲密，又看到超星资源被我们齐心协力、做大做强，再看到你的成长，他一定会……万分惊喜的。”
……
当女王蜂和小魔女展开对话的时候。
搜救队的最后一条船上，同样有一大一小两名穿着救生衣，披着防水斗篷的人，卓立于甲板之上，眺望着气势磅礴，雄奇险峻的“杀虎峡”和“断头台”。
那就是来自昔日巢城，麻风村的“苏木莲”和“阿吉”。
两人是解决“巢城之乱”的关键角色。
并在九死一生的血战中，和孟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最后一次搜救，他们说什么都要亲临现场，寻找孟超的踪迹。
——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事实上，“阿吉”并不是外表所显示的，不满十岁，发育不良，曾经当过扒手的麻风少年。
而是初代巢城之主，曾经的龙城至强者之一，“霸刀”金万豪，施展“返老还童”秘法，但实验出错的意外产物。
知道他秘密身份的原本有两个人。
孟超和吕丝雅。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
见头船打出了“返航”的旗号，阿吉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
他强忍喜色，安慰从上船开始，就如雕像般沉默的苏木莲：“木莲姐姐，别太伤心了，虽然这次搜救仍旧一无所获，但我们好歹也没找到孟超哥哥的……尸体。
“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孟超哥哥还活着，在某个未知的地方，逍遥快活呢？”
“我知道，孟超还活着。”
苏木莲又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头船完全掉头，她才转动着如木雕般的眼珠，轻声道，“这就是问题，这就是我一直在担心的问题。”
“哎？”
瀑布的轰鸣声实在太大，阿吉没听完整，也没听明白。
还以为苏木莲伤心欲绝，精神恍惚。
他只能扶住苏木莲的手臂，防止她从船舷跌下去，小心翼翼问道：“木莲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孟超哥哥啊？”
阿吉原本还想说些“如果你真的喜欢孟超哥哥，就更应该为了他而打起精神来，好好活下去”之类没营养的话。
岂料，苏木莲却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孟超的关系，不涉及到丝毫男女之情。”
她的目光洞穿“杀虎峡”，朝着云雾后面的地平线不断延伸，话锋一转，“不过，对我而言，孟超的确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而这次的事情，也像是一枚重磅炸弹，炸碎了笼罩在我心灵上面的铜墙铁壁，让我无法再逃避，只能直面……最真实的自己。
“阿吉，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阿吉被她搞糊涂了。
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温柔，善良，无私，富有同情心，大爱无疆，愿意为了无亲无故的陌生人，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样！”
苏木莲哑然失笑。
笑出眼泪。
“人小鬼大，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
她捏了捏阿吉的脸颊。
随后，紧紧抓住船舷上的栏杆。
力量之大，像是要拧断钢管。
“是啊，很多人都像你这么想，不但叫我‘小神医’，甚至称呼我是‘圣女’什么的，但只有我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你们说的这样。”
苏木莲喃喃自语道，“和你们的溢美之词不同，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苏木莲，其实是一个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自私鬼。
“明明知道大难临头，却只懂得明哲保身。
“明明可以尝试着去改变和阻止，却又害怕自己的力量太弱，不知从何下手。
“想要强迫自己无视这一切，却又被负罪感折磨得夜不能寐，只能不断将别人的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用非人的痛楚，让自己的良心稍稍好受一点。
“然而，这不还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吗？
“就算能将所有人的伤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又有什么用，我根本没有真正拯救过哪怕一个人，甚至，我的所作所为，只会令大家遭受更加惨烈，更加漫长，更加绝望的痛苦而已！”
她的声音非常微弱。
阿吉实在听不懂她究竟在说什么。
只是感觉她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木莲姐姐，你没事吧？”
他忧心忡忡，琢磨着是否应该叫人来帮忙。
“我没事。”
苏木莲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流露出和片刻之前，截然不同的笑容。
她像是粉碎并重塑了内心最深处的某些东西。
“我只是不想再自欺欺人，逃避我应该面对的东西，终于能鼓起勇气，踏上属于我的征途。”
苏木莲笑道，“也是，哪有什么蝴蝶效应，哪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改变的东西，哪有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创造的未来？
“想让汹涌澎湃的赤龙江或者虎怒川改道，一定会牺牲无数人的生命。
“想让比赤龙江和虎怒川更凶猛百倍的东西改道，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很合理。
“或许，那些命中注定的东西，无论我怎么与之战斗，仍旧在劫难逃。
“但至少，那么多人都叫我‘小神医’甚至‘圣女’，相信我能拯救大家，我总要有个‘圣女’的样子，阿吉，你说是不是？”
“……是吧？”
阿吉皱眉道，“木莲姐姐，你今天究竟怎么了，感觉整个人都怪怪的。”
“放心，我真的没事，只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而已。”
苏木莲道，“这些问题，我不能问大人，因为他们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我也不能问普通孩子，因为他们根本回答不出来。
“倒是你这个小家伙，人小鬼大，在巢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心眼比谁都多，或许，能帮我指点迷津呢？”
阿吉眼前一亮，摩拳擦掌道：“木莲姐姐想知道什么，阿吉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木莲道：“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都相信我？”
阿吉愣了一下，挠头道：“这算什么问题，现在大家就很相信你啊！”
“我不是说普通程度的相信，而是，无论我说什么荒诞不经的事情，都能让人深信不疑。”
苏木莲道，“比方说，我说天是红色的，太阳是方的；我说怪兽是吃素的，人是吃人的；我说某个战功卓著的大英雄，其实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而被千夫所指的大坏蛋，才是深谋远虑，忍辱负重的大好人；貌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辉煌文明，会在一夕之间湮灭；貌似不起眼的幼苗，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变成最可怕的敌人——这些荒谬绝伦的话，只要是我开口，全体龙城人都会深信不疑。
“有办法，实现这种程度的‘相信’吗？”
第九百一十章 各自不同的征途（龙城篇完结！）
阿吉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很有难度了，不过我喜欢！”
他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但冥思苦想了半天，仍在抓耳挠腮。
“果然，没办法么？”
苏木莲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不，有可能。”
阿吉忽然道，“木莲姐姐，如果你听过‘指鹿为马’的故事，就该知道，一个人的话，能否让别人相信和遵从，往往并不取决于话的内容真假，而取决于这个人的地位和力量。
“倘若是街头巷尾的闲汉，指着天空说太阳是方的，自然会被所有人耻笑，搞不好还要抓进精神病医院去。
“但如果是坐在至尊王座上，执掌天下兵马，言出法随，生杀予夺的至强者，说太阳是方的，普天之下，谁又敢说半个‘圆’字？搞不好，语言学家们都要重新编纂字典，交换‘方’和‘圆’的定义。
“同样道理，囊空如洗的穷光蛋，传授《发财秘籍》，哪怕字字珠玑，又有谁耐烦去听？
“而亿万富豪随口胡诌的‘成功学’，却会被万众追捧，大把人愿意砸下真金白银去学习。
“如果是百亿级别的超级富豪，怕是随便放个屁，都能成为无数人的座右铭。
“某个战功卓著的大英雄，其实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这种话从现在的木莲姐姐口中说出来，自然毫无说服力；但如果是从‘武神’雷宗超口中说出来呢？如果再加上龙城全体神境强者的背书呢？说服力自然有着天壤之别了！”
苏木莲恍然大悟。
“所以，如果我想让所有人都相信我的话，我就要拥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加强大的力量？”
苏木莲皱眉道，“但我对此道一窍不通——我只会转移伤病，只有强大的自愈能力，就连最基础的武技，都是稀松平常啊！”
“这个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优势，与其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不如想办法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阿吉摇头晃脑，老气横秋地说，“木莲姐姐拥有龙城最强的治疗术，对数以万计的普通市民而言，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就是不折不扣的‘龙城圣女’，这个形象，就是你最宝贵的财富，和最强大的力量。
“接下来，只要继续强化这一不可替代的形象就好了啊！
“当然，如果我是你的话，除了治疗普通市民之外，更要积极和高层接触。
“我听说，在怪兽老巢的决战中，有很多神境强者都身受重伤，极有可能境界不保。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相信各种最先进的医疗手段，他们都用尽了，却也没听说哪位绝世强者，能够重回巅峰，一个两个，都还在长期闭关呢！
“相信他们现在一定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随便捞到什么救命稻草，都愿意死马当活马医的吧？
“就算木莲姐姐没办法彻底治愈他们，但只要你能帮上一星半点的小忙，哪怕仅仅将他们的力量衰退速度，稍稍延缓一点，让他们能更加从容处理权力交接的问题，我相信，这些神境强者一定会深深感激和信任你的。
“而只要你能成为这些神境强者的私人医生，就有机会在权力交接的问题上，施加微妙的影响力，和他们的继承者结下‘善缘’，并在不久的将来，得到丰厚的回报了！”
苏木莲恍然大悟。
“没错，我应该从这些重伤陨落的神境强者身上下手……”
她喃喃自语，想想又觉得不对，有些狐疑地看着阿吉，“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知道，而且，还分析得这么……透彻？”
“这个嘛，神境强者受伤的事情，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小道消息早就传遍全城了啊！”
阿吉急忙岔开话题，拍着胸脯说，“至于缺乏武力这件事，木莲姐姐也完全不必担心，你不行，还有我啊！”
“你——”
苏木莲看着绿豆芽一样的阿吉，忍不住笑起来。
“别瞧不起人。”
阿吉吸了吸鼻子，咬着嘴唇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未来的你和龙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苏木莲的眼底，涌动着火焰。
这时候，整支船队都调转方向，改变队形。
原本的头船，劈波斩浪，追赶上来。
隔着湍急的江水，吕丝雅和苏木莲的目光交错。
两人同时偏过脑袋。
“阿吉——”
吕丝雅在对面招手，向麻风少年示意，“好久没见，过来和姐姐聊聊？”
她命令头船向尾船靠拢，伸出跳板。
“啊？哦……”
阿吉不情不愿，却是无可奈何。
见此情形，苏木莲深深皱眉。
“阿吉，有一件事，我一直非常奇怪，你和吕丝雅很熟么，怎么好像每次见了她，都和老鼠见了猫，但又对她亦步亦趋，言听计从呢？”
“也，也不是很熟，就是……”
就是有把柄落在这娘们儿手里。
在有机会干掉她之前，除了乖乖听话之外，还能怎么样？
“姐姐给你一个忠告。”
见他面露难色，苏木莲也不便刨根问底，只能说，“离她远一点，她很危险。”
“不会吧？”
阿吉微微一怔，“丝雅姐……不是，吕丝雅虽然作风强横霸道，在圈子里有‘女王蜂’的称号，但对朋友还是不错的。
“而且，自从被孟超用性命所救，她好像被孟超的精神深深感动，大有继承孟超遗志的意思。
“这段时间，她不辞辛劳，各方奔走，为龙城的普通市民做了很多事情。
“还积极运作，促成了九大超级企业和超星资源、巢城帮派、残星会、蓝色家园以及赤龙军之间的很多合作，让龙城各大势力，变得越来越团结。
“现在普通市民越来越喜欢她，圈内人对她的评价也越来越高，认为这位‘女王蜂’已经洗去了昔日咄咄逼人的烟火气，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未来龙城的中流砥柱。
“木莲姐姐，你是不是因为，呃，孟超哥哥的事情，所以对她还有点……耿耿于怀？”
阿吉觉得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气场摩擦，有种无形的……张力。
天生犯冲，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和孟超没关系，相信我，吕丝雅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女人。”
苏木莲表情严肃，无比认真地说，“如果你非要过去，至少记住，永远记住，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不要相信，千万不要相信，否则——”
阿吉道：“否则什么？”
“……算了，没什么。”
苏木莲能感觉到，吕丝雅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她的身上。
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敌意，女王蜂的目光中增添了几分狐疑和警惕。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对阿吉道，“你去吧，自己小心，记住姐姐的话！”
阿吉跳上了吕丝雅的船。
苏木莲亦回到了甲板之下，自己的舱室。
她反锁上了舱门。
随即闷哼一声，再也抑制不住体内如火山爆发般的痛苦，整个人扑倒在地。
——她曾将无数人的痛苦转移到自己体内。
但就算所有人的痛苦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那团日夜烧灼着她的大脑和心灵的魔火。
她像是胎儿般蜷缩成一团，无声地抽搐了很久，才渐渐恢复平静。
眼神却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
过去，她像是一尊古色古香的根雕，虽然做着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善行，却有种淡淡的冷漠和疏离，仿佛对整个世界都无动于衷。
现在，她的双眼却像是最坚硬的晶石琢磨而成，散发着不可动摇的光彩。
“孟超……”
被无数深陷黑暗、疾病缠身、几乎绝望的普通市民们，称为“圣女”的女孩子，看着自己不再颤抖的双手，一字一顿，坚定不移地发誓，“无论前路多么曲折，无论希望多么渺茫，无论我将要付出多少代价，落到何种下场，我都不会——
“让你毁灭龙城的！”
【龙城篇，完结】
龙城之外，再上征途！
《地球人实在太凶猛了》的第一篇《龙城篇》终于成功收尾啦，撒花庆祝！
照例聊两句。
其实《修真四万年》结束之后，老牛就一直琢磨着，想要怎么突破一下。
而去年疫情中的英雄城市，还有英雄城市里的很多英雄，都给了老牛很大的震撼和深深的感动。
老牛突然想写一座城市的故事。
写一座英雄城市，穿越到绚烂多彩的异世界，和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中的故事。
围绕一座城，而不仅仅是一个人来写，难度当然很高，要面对很多和网文创作规律不太兼容，甚至互相冲突的问题。
而除了热血之外，有没有更多解决问题的方法，貌似完美的解决之道，又会引发何等奇妙的连锁反应，这些问题，亦是老牛有兴趣和大家探讨的。
老牛笔力有限，这种写法和想要探讨的东西，很多时候，的确超出了能力范围。
但老牛始终觉得，身为一名写手，就是要不断冲击并突破自己的极限，而不是单纯的重复，才是对自己负责，也对各位掏出真金白银来支持的兄弟姐妹们负责。
《龙城篇》虽然结束了，龙城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就是更加精彩的异界大战，更多的谜题，谜底，英雄，恶魔，战士，屠夫，母亲和孩子，都将一一登场。
请大家和老牛，和孟超，和龙城，继续这段奇妙之旅吧，谢谢大家！
第九百一十一章 过街老鼠
“跑，叶子，快跑！”
“听妈妈说，叶子，曼陀罗开花了，荣耀纪元就要开始，那是氏族老爷的荣耀，却是我们鼠民的末日，我们没资格夺取任何荣耀，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哪怕像是真正的老鼠一样，活下去！”
“叶子，我的好弟弟，你是村子里最聪明，最敏捷的孩子，你能在风暴来临的时候，爬上最高的曼陀罗树去摘取果实，然后像是一片真正的叶子那样，驾驭着大风，毫发无损地跳到地面上——如果说，有哪个鼠民能在荣耀纪元里活下去，那就是你，一定要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活下去啊！”
“叶子，快看，曼陀罗树开花了，整片山谷里所有的曼陀罗树都开花了，好香，好漂亮，我从来没闻到过这么奇妙的味道，没看到过这么绚烂的景象，叶子，你带我爬到曼陀罗树的最高处，我们去花海里面游泳怎么样？”
“叶子……叶子……叶子……”
伴随着声声呼唤。
少年近乎凝固的脑海中，浮现出一道道模糊不清的光影。
首先，是妈妈。
妈妈是村子里厨艺最好的人，烤曼陀罗果面包，炸曼陀罗果条，炖曼陀罗果加碎肉汤，用曼陀罗果粒来拌发酵了好几天的野山羊酸奶……妈妈用曼陀罗果能做的菜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叶子自己是村子里采摘曼陀罗果的第一把好手，每天都能采摘到生长在悬崖峭壁最高处，最新鲜，也最香甜的果实。
而妈妈就能将这些果实，烹调成氏族老爷都没吃过的珍馐美味，香气能传遍整座小山村呢！
然后，是哥哥。
哥哥是村里最强壮的青年。
他的体型足足有普通鼠民的两倍大小，古铜色的皮肤像是直接覆盖了一层曼陀罗根须吸收上来的金属，发出爽朗的笑声时，胸膛里就像在打雷一样。
有一回，叶子在悬崖峭壁上采摘曼陀罗果时，曾经遇到过一队进山寻找图腾兽的氏族老爷。
身为鼠民的他，当然不敢和老爷们打照面，而是害怕地蜷缩到了曼陀罗树的枝桠深处。
但他从枝桠的缝隙间，远远偷看了一眼，觉得那些威风凛凛的血蹄氏族老爷们，有几个，貌似还没有哥哥强壮呢！
最后，是安嘉。
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子。
不，是所有鼠民中最漂亮的。
不，或许是所有图兰人中最漂亮的。
那天，叶子和安嘉一起坐在他们的“秘密基地”，最高的曼陀罗树上，看着远远近近，成百上千棵曼陀罗树同时开花，仿佛一片五颜六色，绚烂至极的花海，从虚空的裂缝中涌动出来，专门为他们两个开放。
而从花冠上喷涌而出的孢子，更是美得像一场梦境一样。
叶子记得自己和安嘉仿佛都醉了。
醉倒在曼陀罗汁液酿造的童话里面。
做了很多脸红心跳，清醒时不敢做的事情。
——那时候，他们还太年轻。
不知道曼陀罗树开花究竟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所谓“荣耀纪元”的真相。
叶子贪婪地捕捉着熟悉的声音和美好的图像。
想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再睡一会儿。
或者，永远睡过去。
但锥心刺骨的剧痛很快将他脑海中萦绕的声音和画面撕个粉碎。
焚烧声，呼喊声，惨叫声，狂笑声，声声入耳，犹如深深嵌入骨骼的铁爪，将他抓回了残酷的现实。
叶子头疼欲裂。
感觉有人在他的额头上挖了个洞，又放了把火。
整个脑壳都肿胀起来，将双眼挤成了两条缝。
不断有湿热粘稠的东西从眼角、鼻孔、耳道和喉咙深处涌动出来，他不能也不敢分辨，那究竟是鲜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叶子！叶子！叶子！”
好像有人在叫他。
不是幻听，是真的，格外刺耳，安嘉的声音！
叶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他不顾脊椎骨像是被铁蹄踩断一样的痛楚，艰难直起腰杆。
用力摇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他透过满脸血污，向四周望去，寻找安嘉的身影。
被鲜血濡湿的世界，往昔熟悉的家园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如地狱火海般的画面。
叶子看到，村子里每一栋用曼陀罗树搭建，呈圆锥形的棚屋都在燃烧。
上百道黑黢黢的烟柱冲天而起，像是铁栅栏般组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笼，把所有人都死死封锁在里面。
自家位于村落外围的棚屋，是第一批被入侵者点燃的牺牲品。
房梁和立柱早就烧得崩塌下来。
连带最擅长做烤曼陀罗果、炸曼陀罗果、炖曼陀罗和曼陀罗果杂拌的妈妈。
都烧成了黑烟和灰烬。
叶子看到，血蹄氏族的老爷们——那些牛头人、巨象人、野猪人、半人马，全都顶盔掼甲、明火执仗、如入无人之境，在村子里烧杀抢掠，大开杀戒。
距离如此之近，叶子甚至能嗅到牛头武士们身上独有的牛骚气，熏得他胸膛里翻江倒海，想要呕吐。
他这才后知后觉。
原来氏族老爷们的体型如此硕大，肌肉如此夸张，杀意如此浓烈，和自己在深山中远远偷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对孱弱的鼠民而言，这些天生拥有荣耀血脉的氏族老爷，就是神魔下凡，势不可挡。
看他们游刃有余，闲庭信步的模样，仿佛这根本算不上是一场真正的屠戮，仅仅是无聊的游戏而已。
而村子里所有的鼠民，也不是游戏的对手。
仅仅是游戏里的道具。
叶子看到无数“道具”横七竖八，栽倒在地。
栽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有些人死不瞑目地瞪大了眼睛。
渐渐黯淡的双眸中，仍旧凝固着浓烈的困惑，至死都不明白，他们究竟犯了什么错。
他们不是一向都安分守己，年年都向血蹄氏族缴纳足额的曼陀罗税，就算因为采集品阶最高的圣果，年年都要在悬崖峭壁间摔死无数人，还有无数人被山林和图腾兽吞噬——就算如此，面对年年上涨的税额，从来都毫无怨言，尽心尽力去完成的吗？
为什么，血蹄氏族要无端端剿灭他们这个人畜无害，百依百顺的小村庄呢？
“因为‘荣耀纪元’来了。”
曼陀罗花开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曾经忧心忡忡地说。
但这次“繁荣纪元”持续的时间实在太长。
据叶子妈妈的妈妈说，这次繁荣纪元，足足持续了十个手掌印，也就是整整五十年呢！
上次荣耀纪元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
鼠民一向过着朝不保夕，生死无常的生活，很少有人能在繁重而危险的劳作中活过三四十年的。
就算村里最老的老人，对上次荣耀纪元也没什么印象。
他太老了，老得牙都掉光，只能用石碾子把曼陀罗果碾成泥来舔着吃。
前几年又被毒蜂蜇昏了头，变成了整日疯疯癫癫的老糊涂。
“荣耀纪元来了！
“荣耀纪元来了！
“氏族老爷们就要踩着鼠民的累累尸骨，去为神圣的祖灵，夺取至高无上的荣耀！”
曼陀罗树开花之后，老糊涂终日在村口手舞足蹈，笑着，跳着，唱着谁都听不懂，也不愿意听懂的歌谣。
叶子在尸堆中看到了老糊涂。
他裂成两半的脸上，仍旧挂着命中注定，在劫难逃的傻笑。
还有图图，自己最好的朋友。
也是最强的对手。
无论下河去捉梭梭鱼，还是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爬到最高的曼陀罗树上去，看谁能摘到个头最大的曼陀罗果。
图图每次都只差叶子一点点。
“我现在力气太小，一口气只能吃三个曼陀罗果。
“但是，等着瞧吧，等到明年，我肯定能一口气吃掉五个。
“到时候，我一定会变得比你更强！”
图图曾经对叶子这么说。
但现在，他的胸膛却深深凹陷下去，仿佛变成了他们共同建造的“秘密基地”里，最大，最深，最黑的山洞。
图图再也吃不了曼陀罗果了。
最后，叶子看到了安嘉。
她被一名体型硕大无朋，连铠甲都装不下，干脆精赤上身，露出疙疙瘩瘩的筋肉和狰狞纹身的牛头武士扛在肩膀上。
牛头武士大摇大摆，朝熊熊烈焰旁边，已经被打晕捆好，主要由青壮年鼠民组成的俘虏堆走去。
和血蹄氏族的牛头人相比，身为鼠民的安嘉，真像是一只小老鼠一样。
对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就夹得她脸色惨白，近乎窒息，无法挣扎。
即便如此，她还是鼓起最后一丝力量，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
“跑！叶子！快跑啊！”
安嘉的叫声，让叶子脑子里“嗡”一声，发出轰鸣。
他像是被一万只毒蜂蜇了，脑浆燃烧起来，根本无法思考。
自从曼陀罗花开以来，已经有无数人叫他逃跑。
“跑啊，叶子，快跑！”妈妈这么说。
“跑啊，叶子，快跑！”哥哥这么说。
“跑啊，叶子，快跑！”疯疯癫癫的老糊涂这么说。
现在，连安嘉都这么说。
可是，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环视四周，到处都是火海，到处都是血泊，到处都是鼠民的尸体和哈哈大笑的血蹄老爷们。
荣耀纪元已经来临。
他就像是过街老鼠，无处可逃。
也根本，不想再逃跑！
第九百一十二章 图腾武士
叶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他伤得实在太重，刚刚挺起胸膛，就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踉跄着向后跌倒。
幸好双手胡乱挥舞，抓住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
那是一柄图腾兽的大腿骨，打磨而成的黑色骨刃，斜斜插在“缺门牙”大叔的胸口。
叶子记得，缺门牙大叔有一手吹奏风笛的好本事。
他能精挑细选曼陀罗树上最宽大，最柔软，长满了金色绒毛的树叶，慢条斯理地卷成一支支风笛。
再将长长短短的风笛并排，放到嘴边，眯起眼睛，就能吹奏出数不清的美妙声音。
虽然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长得也有些滑稽。
但缺门牙大叔的风笛声，真是比任何情话，都能讨女孩子的欢心。
就连曼陀罗开花的那个夜晚，叶子给安嘉吹奏的那首风笛曲子，都是缺门牙大叔教他的。
但现在，缺门牙大叔也死了。
就像所有年老力衰的鼠民一样。
叶子额头上“咕嘟咕嘟”涌出的鲜血，不断往他的眼睛里倒灌进去。
他用力将骨刃拔了出来。
骨刃很大，很重。
这头图腾兽活着的时候，一定是身高超过十臂的庞然大物。
而且，骨刃上还插满了利齿状的金属，增添了它的杀伤力。
鼠民是没有资格使用金属武器的。
在图兰人的传统里，金属武器是祖先的灵魂凝聚而成，是上天，对于流淌着荣耀血脉的氏族武士们，最神圣的馈赠。
流淌着不洁、怯懦和背叛者血液的鼠民，没资格用自己肮脏的爪子，玷污圣洁的金属。
以往在村子附近发现了金属——无论是富含灵能的原矿，还是结构复杂，蕴藏神力的上古战争遗留物。
都是和曼陀罗税一样，纹丝不动地送到血蹄氏族的主城——黑角城去。
而且，每一块金属，特别是遗留物，都要用曼陀罗叶细细包裹起来，哪个鼠民胆敢触碰一下，就会被氏族老爷们挖掉眼睛，砍断手掌。
是以，今天之前，叶子从来不知道，镶嵌了金属的武器，是如此沉重的东西。
虽然和哥哥一样，拥有远超普通鼠民的个头。
但他毕竟还没成年，和虎背熊腰的哥哥不同，更像是手长脚长的瘦竹竿。
勉强挥舞了两下骨刃，叶子就感觉眼冒金星，气喘吁吁。
他的动静引起了那名牛头武士的注意。
对方扭过脑袋，淡淡扫了他一眼。
叶子的心脏瞬即冻结。
这是一张何其狰狞的面孔。
以佩戴着三枚铁环，喷涌着白色蒸汽的鼻子为界，牛头武士的脸被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个部分。
左半边像是被最凶残的图腾兽狠狠啃噬，密密麻麻布满了几十道伤口。
重重叠叠的疤痕就像是一窝蠕动扭曲的毒蜈蚣，铜铃大的牛眼都被疤痕吞噬，仅仅在眼窝上胡乱镶嵌着一枚铁眼罩——那是用铆钉，直接固定在头骨上的！
左侧额头高高翘起的巨大牛角，也从中间折断。
但它的主人并没有用骨头或者金属进行修补，反而把断裂的茬口打磨得更加锋利，仿佛这根断角都大有来历，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右半边面孔相对完整。
但蕴藏着无限凶芒的眼珠，再加上满脸狰狞的笑意，却比左脸的疤痕和断角，更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叶子心脏冻结的原因。
他认识这张脸。
就是这名牛头武士，朝叶子家的棚屋，丢出了第一支蘸满曼陀罗树脂的火把！
叶子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浮现出了妈妈笑吟吟捧着曼陀罗炖肉汤的模样。
他永远喝不到妈妈炖的肉汤了。
永远。
“啊——”
叶子不知从哪里生出了无穷的力气，狂吼一声，将骨刃高高举起，朝断角牛头武士冲去。
牛头武士的鼻腔里喷出一团不屑的热气。
不躲不闪，饶有兴致看着叶子毫无章法的拙劣攻击。
似乎想知道，这个流淌着卑贱血液的小杂种，究竟能顺利冲到他面前，还是会被沉重的骨刃带着走，最后绊个狗啃泥。
但叶子只冲了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住，远远甩到了后面。
镶满锯齿的骨刃，也被人一把夺走。
是哥哥！
叶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记得哥哥明明在刚才的战斗中，被两名血蹄武士围攻，至少挨了几十刀，倒在血泊和火焰中。
——哥哥也是整个村子里，唯一能享受到被血蹄武士围攻，这份“荣耀”的村民。
哥哥遍体鳞伤，焦头烂额。
如花朵般绽放的伤口里面，隐约能看到骨头。
幸好鲜血已经流干，伤口经过烈焰烧灼，血肉也紧紧收缩。
现在，支撑着哥哥这具不亚于血蹄武士的魁伟身躯，挥舞着锯齿骨刃朝断角牛头武士扑去的，唯有愤怒和仇恨。
在岩浆般炙热的愤怒和仇恨驱动下，哥哥两步就冲到了牛头武士面前。
牛头武士仍旧无动于衷，不屑一顾。
他甚至连身体都懒得完全转过来。
仿佛，无论寒光闪闪的骨刃是在叶子手里，还是在如疯似魔的哥哥手里，都没什么两样。
但他错了。
当哥哥将骨刃高举到极限时，他的体内忽然传来“噼噼啪啪”的爆响。
哥哥的皮肤就像是被满地鲜血和漫天火焰染红，随后，狠狠撕裂开来。
裂开的皮肤下面，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肌肉。
原本就健硕得不像鼠民的哥哥，瞬间变得比牛头武士更加庞大，简直像是一头发了疯的战象一样。
而骨刃狠狠劈砍的速度，也在瞬间提升了三五倍，刀锋发出的呼啸，就像全体村民的亡灵，发出最凄厉的尖叫。
——图兰泽是一片荣耀之地。
古往今来，在山林、平野和沼泽之间，不知发生过多少场神圣而惨烈的战争。
亦有数不清的战争遗迹和遗留物，散落在悬崖峭壁之下，崇山峻岭之间，又被图兰河张牙舞爪的数百条支流，冲进了数以万计的水泡子和大沼泽。
叶子和哥哥有一个秘密。
整整一个手掌年，也就是五年之前，他们在孩子们的“秘密基地”深处，发现了一个山洞，山洞的最深处，还有一条缝隙，缝隙的最深处是另一个山洞。
山洞里堆满了非常酥脆的骸骨，打个喷嚏就都吹成了灰。
山洞里的岩壁上，却画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形和兽形，每个图形都摆出了稀奇古怪的姿势，胸腹和肢体之间，还有很多蚯蚓一样的箭头。
真奇怪，这些壁画留在这里，至少有几百个，甚至上千个手掌年了吧？
但颜色依旧鲜明亮丽，像是刚刚画上去的一样。
别的孩子，像是图图，也看到了壁画。
但他们既无反应，也没兴趣。
叶子和哥哥却被蕴藏在壁画里面的神秘力量深深吸引。
甚至回家之后，躺在曼陀罗枝叶编织的吊床上，深陷梦乡的时候，都会梦到壁画“活了”，一个个闪闪发亮的人形和兽形，在他们眼前手舞足蹈，跳来跳去。
这样古怪的梦境，在整整五年里，不断闪现。
叶子和哥哥，也因此获得了一些各不相同，神秘莫测的……能力。
可惜他们的能力时灵时不灵，就像虚无缥缈，支离破碎的梦境。
刚才无论哥哥怎么顿足捶胸，大声咆哮，都无法唤醒自己的能力。
此刻，哥哥却将能力施展到了叶子从未见过，无比强横的程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发出了疯狂的战吼。
叶子攥紧双拳，口干舌燥，满心期待着他无比信赖的哥哥，再次创造奇迹。
就连凶神恶煞的牛头武士，都微微睁大了独眼，有些诧异地说：“《钢体术》？”
咔嚓！
骨刃狠狠砍进了牛头武士的左肩，两个指头的深度，和牛头武士的骨头，碰撞出了刀剑交击的爆响。
但也，仅此而已。
牛头武士不躲不闪，不格不当，轻描淡写地硬接了哥哥一刀。
但哥哥赌上整个生命，如同电闪雷鸣，看得叶子心潮澎湃的一刀，竟然，连对方的肩胛骨都无法砍爆。
哥哥咬牙切齿，死死攥住骨刃，双臂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膨胀到即将爆炸的程度，试图将骨刃砍得更深。
但牛头武士仅仅收紧了自己的肩膀肌肉，就把骨刃和哥哥的力量完全锁死。
他这才不慌不忙地完全转过身来。
表情从不屑变得严肃。
“虽然完全练错了——”
牛头武士用血蹄氏族独有的低沉嗓音，对哥哥说，“但还是为你的勇气致敬，你用战斗洗刷了祖先的耻辱，愿神圣的祖灵赐予你力量，助你夺取更大的荣耀！”
说完这句话，牛头武士缠满周身的刺青就开始闪闪发亮。
犹如叶子和哥哥梦境中的壁画般，拥有了诡异的生命力，狂乱地舞蹈着。
还有一团团好像青铜溶液般的粘稠物质，从刺青下面的毛孔中分泌出来。
飞快在牛头武士原本就魁伟至极的身躯外面，凝聚成了一副更加庞大、坚固、狰狞的兽形铠甲。
如果说，原本的牛头武士，仅仅是蛮牛脑袋和人形身躯的结合体。
被神秘铠甲武装起来的他，简直像是一头人立起来的青铜犀牛。
“图腾武士！”
叶子瞪大了眼睛，在心中疯狂叫道，“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图腾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