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答案就在眼前
孟超仔细想想。
重生前的他，在高中阶段，最强大的修炼动力，貌似的确是像“断魂刀”罗武一样，风风光光住在豪华小区“龙城壹号”里。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吕方辉继续道，“当年在赤心会，我们就非常奇怪一件事——虽然无数市民都听说了赤心会的好处，蜂拥而至，但相比普通市民，愿意加入我们的强者，却是少之又少。
“哪怕我们去找昔日并肩作战的好朋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差点没把我们的心掏出来给他们看，他们仍旧不屑一顾。
“我们也是用了很久才想通，这个世界上，不求名利的理想主义者，终究是极少数，绝大多数人，都是鼠目寸光，注重物质享受的现实主义者。
“仅仅依靠极少数人的单打独斗，是不可能把事情做成的。
“孟超，出道以来，你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表明你是一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但就算你再能打，境界再高，长出三头六臂，还能凭一己之力，拯救龙城不成？
“绝大多数人，或许会被你的精神感动，但他们更加受到功名利禄的刺激和诱惑。
“如何调动这些人的积极性，最大程度激发出他们的潜能，让他们乐于为家园和文明而战，这是一门非常深奥的学问，不是唱唱高调，喊几句‘强者的鲜血要为弱者而流，超凡者是人类文明的战刀’之类的口号，就能解决问题的！”
孟超陷入深思。
隐隐觉得吕方辉的逻辑有问题，一时间，却找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好好想想吧，孟超，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出身寒门，实在太小家子气。”
吕方辉说，“别误会，英雄不问出处，我绝不会歧视寒门子弟，特别是你这样白手起家，一飞冲天的寒门子弟。
“只是，你和你的同类——那些残星会、蓝色家园包括武神殿的家伙，以及赤龙军的大部分人，还有家园派议员们，你们都一样，喜欢死抠细枝末节，用早已不合时宜的，地球时代普通人的道德观，来束缚异界强者激发出最强大的力量，却永远学不会站在更高的层次，用更大的格局来思考问题，来思考我们这个和地球文明迥异的全新文明的未来。
“虽然不想如此武断，但我还是要说，如果你不能扭转自己的思维方式，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至强者，更不可能在未来的新世界，贯彻自己的理念！”
吕方辉言尽于此。
越野车发出轰鸣，恍若钢铁巨兽从黑夜中苏醒。
寻常超凡者修炼时都舍不得消耗的高阶晶石，在手工打磨的晶石引擎中发生剧烈反应，以比炼钢炉更激烈百倍的方式熊熊燃烧，溢散出上百种色彩组成的玄光。
玄光劈开雨幕和雷电，引导越野车绝尘而去。
孟超深深皱眉，看着越野车的尾灯渐渐融入黑暗。
他又站了很久，才头也不回，朝越野车的相反方向，大步离去。
孟超踏上雾神山。
此刻的雾隐绝域第一高峰，亦是被滂沱暴雨和滚滚雷霆笼罩。
闪电震碎山岩，连天暴雨冲垮了泥土，在纵横交错的山涧里，汇聚成汹涌澎湃的泥石流，恍若上百条张牙舞爪的蛟龙，居高临下，俯冲下来。
饶是孟超将五星天境的灵磁力场扩张到极限，在周身形成一道道薄如蝉翼却肉眼可见的灵能涟漪，作为“防波提”。
面对泥石流的正面冲击，仍旧心跳如鼓，冷汗淋漓。
更别提，泥石流还裹挟了数百吨重的岩石，和直径七八米以上的参天大树，劈头盖脑地向他砸来。
他只能瞪大眼睛，使出浑身解数，捕捉每一波泥石流的流量、流速、方向，锁定泥石流中所有的岩石和树木，将这一切统统转化成玄奥繁复的数据和公式，瞬间计算出在泥石流中腾转挪移，飞奔跳跃的最佳路线。
他在泥石流中逆流而上，不断朝顶峰进军。
饶是有灵能护体，五脏六腑依旧被狂暴的浪潮拍得隐隐作痛。
皮肤上也渐渐布满了，蕴藏金属成分的灵化植物枝桠，以及岩石碎片撕裂的细小伤口。
但身体上的疲倦和疼痛，反而能让他滚烫的大脑，得到宝贵的喘息。
无论泥石流再狂暴，再混乱，再复杂。
至少比龙城文明的未来，要简单和清晰多了。
孟超一口气冲上半山腰。
终于趟过泥石流最汹涌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好似悬崖般向外凸起的平台。
正好能停下来稍事休息，让滚烫的灵脉稍稍冷却，再一鼓作气爬上顶峰。
孟超在这里发现了吕丝雅修炼的痕迹。
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三条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沟壑。
就像是一头太古巨兽的怪爪，在雾神山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爪痕。
孟超知道，这是吕丝雅利用生命磁场和星球磁场产生的共鸣，将大量岩石从地底挖掘出来，凝聚成岩蛇或者岩龙，留下的挖掘现场。
乍一看，又像是真有三条蛰伏于地底的蛟龙，聆听到吕丝雅的召唤，拔地而起一样。
沟壑一路直通山顶。
跟随他们就能找到吕丝雅。
孟超并不急于一时。
此处风景绝佳，站在平台边缘极目远眺，整座天坑尽收眼底。
更可以看到赤龙江和虎怒川，两条大河冲撞、交汇、分裂又融合的壮观景象。
比他和龙飞骏刚刚喝酒的，地势低矮的小土包，看得更加清楚。
看到两条大江大河的纠缠，孟超不禁有些出神。
赤龙江和虎怒川，就像两头针锋相对的巨兽，都想一口将对方吃掉，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他们的冲撞和交汇，又共同塑造了整条怪兽山脉内的地形地貌，塑造了龙城文明的家园。
眼下，龙城各大势力之间，岂非也像是赤龙江和虎怒川一样，充满了合作和竞争？
孟超曾经以为，依靠“神境会议”签订的协议，就能让各大势力恢复平静，高度团结到一起。
现在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或许，各大势力在具体问题，诸如几条矿脉的归属权，几张采购合同的金额，以及某些项目的预算上，可以达成一致。
但龙飞骏和吕方辉，这两位不同势力的中坚力量，都明确向孟超表示，面对理念分歧，他们是不可能让步的。
想让龙城内部彻底平静下来。
就好像让赤龙江和虎怒川停止汹涌一样，怎么可能呢？
而在赤龙江和虎怒川的背后，连绵起伏的怪兽山脉，就像一头深深蛰伏于地底的太古巨兽，插满了剑戟骨板的脊背。
不知是否错觉。
也可能是山洪暴发的缘故。
孟超仿佛看到，这头“太古凶兽”的脊背，隐隐动了一下。
这令孟超心底充满了不安。
他忽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从一开始，他和所有人就沉溺于“怪兽战争大获全胜”的荣耀，以及“争夺怪兽文明遗产”的竞争中，忽略了某个致命的问题。
就像是夹在脚趾中间一颗微不足道的小沙粒，最初，谁都没拿它当回事，甚至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直到跋山涉水，精疲力竭，前路上又出现更多障碍，脚趾都被磨出血泡甚至溃烂之时，才惊觉沙粒的破坏。
“我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孟超习惯性地揉搓太阳穴和眼球——蕴藏着异火的眼球。
视界上方，金色异火又化作一行闪闪发亮的信息：
【“妖神之谜”当前总进度９９％，所有妖神都已出现，最后的答案就在眼前】
最近半个月，这行信息已经多次在他眼前闪现。
就像是在催促他，要尽快完成任务一样。
但对于最后也最关键的１％，孟超仍旧满头雾水，无从下手。
“既然所有妖神都已出现，为什么说谜题还没解开？
“还说答案就在眼前，我怎么没看出来，眼前有什么答案！”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刺得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孟超当然不想龙城文明，带着这样的隐患，进入更加激烈和宏大十倍的异界大战。
但就算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解谜的思路。
“要不然，还是和雅姐交流一下，看看异兽调查局这边，有没有最新的情报吧！”
孟超打定主意，继续上山。
越靠近山顶，就越能听到阵阵如惊涛拍岸般的风雷之声。
不，是比风雨雷电更可怕的，生命磁场和星球磁场摩擦的声音。
而遍地都是吕丝雅修炼留下的痕迹。
——被掏空了大量岩石，留下的窟窿和沟壑。
被岩龙和岩蛇拦腰扫断的参天大树。
故意震碎，又以音速向四周激射而出，深深嵌入山岩和大树中的碎石。
还有受到灵能裹挟，冉冉升起，连暴雨都无法浇灭的烟尘。
触目惊心的场面，哪里像是正常的修炼，简直像是刚刚有一头，不，是七八头凶兽，在这里肆虐。
“自从突破六星天境之后，雅姐的战斗风格，变得越来越凶残了！”孟超暗暗咂舌。
第八百七十章 越来越凶残的雅姐
这里距离顶峰只剩下百米之遥。
两座山峰间，是一处微微凹陷的山坳。
因为独特的灵磁环境，大量灵气在这里聚集，终年翻滚着五颜六色的幻雾，是一处得天独厚的修炼场所。
吕丝雅就在这里修炼。
她卓立于虚空之上，风雨之中，雷电之下。
长发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恍若黑色的火焰。
周身环绕着六条数十米长的岩龙，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张牙舞爪，恍若活物。
随着吕丝雅的十指，以每秒钟超过百次的频率飞快弹动，结成一座座玄奥繁复的符印。
六条岩龙，分成两组，互相纠缠，攻击，吞噬。
看着这些“晶龙”，被一道道耀眼的电弧缭绕，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之间，还溢散出一缕缕热气蒸腾的灵焰，气势如太古凶兽般强劲。
再想到吕丝雅第一次召唤出来的，笨拙而丑陋，简直像条巨型蚯蚓般的“土龙”。
孟超不禁感叹，雅姐的进步速度实在太快了。
“现在的雅姐，好像比前几天，阻止万人大食堂里混战的时候，又变强了不少。
“这才短短几天，她又突破了？
“雅姐真不愧是天赋异禀的修炼奇才，凤毛麟角的怪物，心志坚毅的修炼狂人，放眼整座龙城，仅次于我的存在啊！”
就在这时——
轰！咔！
伴随震耳欲聋的炸响。
上百道闪电同时划破天穹。
如火树银花般倒挂下来。
正好落到吕丝雅的头顶。
孟超瞪大眼睛。
吕丝雅却流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将生命磁场张开到极限，朝倒挂的闪电飞去。
无穷电芒在她周身缭绕，被她的生命磁场引导，非但没伤害到她的血肉之躯，反而在她周身凝结成了一副华丽的铠甲。
就连六条“晶龙”，都像是被闪电充足了能量。
停止“自相残杀”，同时朝吕丝雅扑来。
吕丝雅发出兴奋至极的低吼。
电芒在灵能战铠的外面，凝结成了类似剑戟和尖刺的形态，同样朝六条“晶龙”扑去。
只一拳，就将一条“晶龙”坚硬无比的头颅轰个粉碎。
再一脚，就从中间将第二条“晶龙”扫成两截。
第三条“晶龙”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她却若无其事，硬生生掰开了“晶龙”的血盆大口，将整个脑袋，直接撕成两半。
貌似凶残的“晶龙”，在他们的创造者面前，仿佛都变成了绵软无力的小蚯蚓。
根本生不出半点还手之力。
“不会吧？”
孟超目瞪口呆，“雅姐最擅长的不是隔空御物，物质变化，元素操纵么，她的近身肉搏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了！”
孟超印象中的吕丝雅一向是操纵岩石来作战的。
就算突破六星灵铠境界之后，掌握了一些格斗技巧。
但平时和孟超对练，她并没有这么……凶猛。
今晚，不知道是夜半三更，放飞自我。
还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刺激吕丝雅展现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孟超总觉得，眼前的吕丝雅和过去不太一样。
更准确说，自从她闭关修炼了十天半个月，突破六星灵铠境界后，就增添了一抹和过去不同的气质。
或许，这就是天境巅峰的威慑力吧？
孟超这样想着。
瞳孔却在瞬间，收缩到了极限。
六条“晶龙”都被吕丝雅轰个粉碎，碎片却似子弹风暴，朝孟超的方向激射而来。
原来，吕丝雅发现了他的存在。
却是恼怒他的姗姗来迟，二话不说，就进入对练状态。
孟超的身形瞬间化作一团幻雾，像是消失在密集的雨幕中，令所有岩石碎片统统落空。
但落空的岩石碎片却重新凝聚成六条“晶龙”，将一片格外模糊的雨幕，团团包围起来。
等孟超将六条“晶龙”的脑袋统统轰爆。
周身电弧缭绕的吕丝雅，已经切入他的中路，和他眼睛对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
轰轰轰轰轰轰！
两人瞬间冲撞了上百个回合。
饶是孟超利用《九龙神印》，激活３００％的战斗力增幅，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变成一堵铜浇铁铸的防波堤。
仍旧感觉今夜的吕丝雅格外兴奋和猛烈。
简直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海啸，以最暴烈的方式，摧残着他这座岌岌可危的“方波堤”。
“雅，雅姐？”
两人从半空打到地面。
甚至硬生生凿穿了十几米深的山岩，又将整块岩石狠狠轰爆。
吕丝雅越战越勇，完全停不下来。
孟超忍不住闷哼出声。
绝不是他打不过吕丝雅。
绝不是。
主要是他感觉吕丝雅的面色潮红，眼神都渐渐有些不对劲了。
“住手，别打了，我今天状态不好，我头疼，真的，我喝多了，头疼得厉害！”孟超怪叫连连。
吕丝雅却像是陷入某种“不疯魔不成活”的状态，流露出掠食者的眼神。
胸膛波澜起伏，大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平静。
一个响指，让周身缭绕的电弧，和四周游弋的“晶龙”，都还原成最基本的元素。
“过瘾！”
她舒展四肢，流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我就说，这样的风雨雷电之夜，跑到雾隐绝域的最高峰来修炼，一定有所收获。
“果然，刚才左等右等半天，都不见你来，看着四周的苍茫大地和怪兽脊背般连绵起伏的群山，我忽然生出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动，干脆自己一个人，先操练起来。
“不知是天气还是场地的缘故，今晚的修炼，感觉特别爽快，很多百思不得其解的武道奥义，还有困扰多日的灵磁原理，统统迎刃而解。
“我隐隐生出一个非常疯狂的念头，或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突破神境，成为龙城最年轻的神境高手！
“孟超，为什么你的眼神这么奇怪，难道不为我的进步神速，感到高兴吗？”
“呃……”
孟超看看两颊潮红尚未消散的吕丝雅，再看看自己因为激战而肿胀了一大圈的四肢，道，“我当然高兴，只是，雅姐，你这升级速度，快得有点儿恐怖啊！”
“哼，只许你用短短三年，从普通人变成五星天境，不许我用三年时间，从天境升上神境么？”
吕丝雅眼珠一转，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嘴角微微翘起，笑道，“该不会，因为打不过我，伤到你的自尊心了吧？
“想想也是，虽然过去我的修炼境界一直比你高，但我是从辅助系转到战斗系，而且主要是以元素操纵和隔空御物的方式来战斗，肉搏能力一直不如你，每次我操纵岩石的时候，都要你在前面保护我呢！
“没想到，现在姐姐我的肉搏能力变得比你还强，你一定非常失落吧，哈哈哈哈！”
“谁说我的肉搏能力不如你了！”孟超拍案而起。
“行啊，那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吕丝雅眼前一亮。
“我喝酒了，头疼，状态不好。”孟超有些心虚。
“闻到了，是赤龙军秘方精酿的‘烈血龙鳞酒’，你最近和龙飞骏这帮少壮派军官，越走越近了。”
吕丝雅有些不满地扯了扯嘴角，忽然又高高扬起眉毛。
她凑上来，在孟超脸上和身上，仔仔细细闻了一圈。
“咦，还有我们吕家精酿的‘玫瑰之血’的味道，以及末日凶兽‘魔山’的皮革气息——我爸刚弄到手一辆特别骚气的越野车，就是用‘魔山’的软皮包裹。”
吕丝雅奇怪地说，“这会儿神境会议已经结束，擎天集团捞到了不少好处，我爸应该迫不及待来雾隐绝域巡视吕家能分到的战利品，他出现在这里，倒不奇怪，不过，他不去勘探晶石矿脉，大半夜的，来找你干什么？
“从你身上‘玫瑰之血’和‘凶兽魔山’的气息来分析，你应该在他的越野车里待了很长时间，怪不得你迟到了这么久，你和我爸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呃……”
孟超发现，自己又找到一条，拒绝和吕氏父女做“交易”的理由。
身为“灵敏者”的雅姐，这种通过蛛丝马迹就能勾勒出真相的能力，实在太可怕，太有压力了。
他抓耳挠腮，哼哼唧唧，不知该怎么说。
吕丝雅眯起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忽然冷笑起来。
“不会吧，我爸这条老狐狸，这是病急乱投医，竟然把主意打到咱们两个头上来了么？”
孟超吓了一跳。
“雅姐，如果不是这片山坳，被你破坏得像是飓风过境一样，我简直要怀疑，刚才你是不是一直躲在后排座位下面，偷听我和吕伯父的谈话了！”
孟超难以置信，“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废话，你以为我当了这么久的‘九组组长’，是白当的么？”
吕丝雅撇撇嘴，“如果是为了公事，比如擎天矿业和超星资源的合作，我爸没必要心急火燎，大半夜跑来找你，完全可以等白天，我们三个一起讨论。
“你也不用一脸心虚，好像我要一口吃掉你的表情，吞吞吐吐半天，都说不出来。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问题是我爸和你有什么私事能聊半天？无非就这档子事呗！
“哼，我就知道，他会来这么一手。
“孟超，你千万小心，别看我爸满脸忠厚，推心置腹的样子——他在圈子里有个绰号叫‘灰狐’，不是名字里那个‘辉’，而是说他像狐狸一样狡猾，最擅长打着‘双赢’的旗号，不知不觉，就吃掉最大块的蛋糕呢！”
第八百七十一章 雅姐的打算
“呃……”
孟超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这么评价自己的父亲，不太好吧，吕伯父在我面前，可是把你夸得像朵花一样，说你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呢！”
“他也是我最心爱的老爸，但感情归感情，交易归交易，我不能让他把我卖了，还给他数钱啊！”
吕丝雅凑到孟超耳边，向他解释内情，“你不知道，自从和怪兽主脑激战重伤之后，我爷爷回到吕家，就一直闭关修炼，他的私人医生和修炼助理，也都闪烁其词，不肯告诉我们，他老人家伤势如何，究竟还能不能恢复巅峰状态。
“现在吕家上下，风声四起，很多人都觉得，老头子可能不行了——事实上，我爷爷为龙城殊死血战了半个多世纪，已经到了年老力衰，油尽灯枯的阶段，早就该考虑接班人的问题，和怪兽主脑的决战，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不单单是我爷爷，还有九大修炼世家的几乎所有第一代至强者，都面临着力不从心，权力交接的问题。
“这样一来，像我父亲这样第二代中的实力派，不免都蠢蠢欲动起来。
“想要从昔日叱咤风云的第一代至强者手里，接过修炼世家和超级企业的大权，既要得到父辈的认可，又要让同辈和小辈都心服口服，这是需要实力和业绩的。
“所谓实力，最重要当然是战斗力了，但这玩意儿不是想突破就能突破，特别是我父亲这样，最初走晶石专家、矿业工程师的路子，后来又转型企业管理，在生意场上周旋，日理万机之余，还能有多少专心致志的修炼时间？
“俗务缠身的他，就算有天文数字的资源加持，也注定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至强者。
“于是，很多第二代实力派，就纷纷把目光放到了‘外援’身上。
“倘若我爷爷真的重伤难愈，决定颐养天年，移交家族权力的话，我爸的确是一号顺位继承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吕家内部就没有别的挑战者，更不意味着，他正式接管整个吕家后，一定能顺利应付来自外部的竞争对手了。
“所以，为了能顺利登上并坐稳吕家的至尊宝座，我爸现在是千方百计，寻找外援，扩充实力。
“为达目的，他恨不得把我那几十个兄弟姐妹，全都用来商业联姻——像孟超你这样冉冉升起的超新星，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原来如此……”
孟超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晚的吕方辉格外热络，一副金牌推销员的做派，和超级企业行政总裁的地位相比，实在太积极了。
“还有，一旦笼络住你，不单单是增加了一个绝对忠诚的强力外援这么简单，这件事本身，都是大功一件。”
吕丝雅继续道，“很多圈内人都知道，最近就《圈地法令》的升级还是废除，整座龙城都闹得沸沸扬扬，而在这项临时法令的背后，则是两股更加强大的力量，为了龙城的未来，反复拉锯和摩擦。
“孟超你的出身、地位、态度，很明显，都是不太赞同《圈地法令》继续推行下去的。
“某种意义上说，你甚至已经成为了广大寒门子弟心目中的一面旗帜，你的一言一行，都将影响龙城数千万寒门子弟，特别是其中佼佼者的选择。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我父亲可以把你拉拢过来，对‘九大’而言，就是兵不血刃地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连我爷爷，都会赞赏我父亲的办事能力的。”
“雅姐，被你这么一分析，我就全明白了。”
孟超说，“不过，你这分析得也太透彻了，会不会有点……”
胳膊肘往外拐啊？
“没办法，我也不想出卖自己的父亲，但这头‘灰狐’实在低估了你。”
吕丝雅双手一摊，颇为无奈道，“虽然你在很多事情上，都一副稀里糊涂，无所谓的样子，但没人比我更清楚，这只是你的伪装，或者说，你觉得不值得为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诸如荣华富贵之类的‘小事’，开动脑筋，认真思考而已。
“一旦遇到你感兴趣，或者你认为至关重要的事情，你的直觉和分析能力，简直比我这个‘灵敏者’更可怕。
“所以，就算我不老老实实告诉你，我父亲的动机和计划，用不了多久，你自己都会琢磨出来的。
“这种事，如果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不免会产生上当受骗，被人利用的感觉，对我父亲甚至我都生出怨恨——我们是金牌搭档，我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和生意，干脆和盘托出，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或许就没那么生气了呢？”
“我本来也没生气。”
孟超想了想，说，“吕伯父说得太突然，我都没什么思想准备，还来不及生气。”
“那就好。”
吕丝雅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件事，的确是我爸太过分了——你我之间的交情，完全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哪怕咱们真要利用这段交情，换取更大的利益，受益人也应该是咱们，我受益了之后，愿意分一部分蛋糕给我爸，这是我的孝心，但我不给，他不能骗，更不能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孟超微微皱眉，道：“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道理好像是没错。”
“所以，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件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到此为止。”
吕丝雅说，“明天一早，不，待会儿下山，我就去找我爸，和他说清楚，保证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他想登上吕家和擎天集团的至尊宝座，这当然不是坏事，我们也可以大力支持，但底线是，不能影响我们的合作和关系，对吧？”
“对……等等，好像不对。”
孟超敏锐抓住吕丝雅的弦外之音，眯起眼睛，盯着吕丝雅说，“雅姐，你刚才说，‘如果我不愿意，就到此为止’，但这种事，不应该双方都愿意，才能推进下去的么？难道只要我愿意就行，不用考虑你的感受？”
“我？”
吕丝雅心平气和地说，“我没问题啊！”
“哎？”
孟超震惊，下意识交叉双臂，结结巴巴道，“雅姐，那什么，虽然彼此的出身、立场包括追求的东西，都存在微妙的差异，但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废话，当然是朋友，不然呢？”
吕丝雅勾勾手指，“过来，听我解释，吃不了你。”
孟超当然不过去。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感情用事，既庸俗又愚蠢的女人吧？”
吕丝雅皱眉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更何况，上回我感情用事，却被人处心积虑把我骗到怒涛山脉深处，利用我‘灵敏者’的天赋来寻找红辉玉矿脉，引导我和寰宇集团的探矿队自相残杀，最后，还伙同一头雌性怪兽要杀死我。
“你觉得，经历了这一切，我还有可能向任何人，投入哪怕一星半点的感情吗？”
“好像，似乎，的确没有。”
孟超说，“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虽然有他的目的，但这桩交易本身，的确没太大问题，对你我而言，反而有不少好处。”
吕丝雅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反复权衡利弊，计算成本和收益。
“原本想着，等雾隐绝域的雨季结束，我们的强化修炼也告一段落，回到龙城之后，请你看两场电影，吃个饭什么的，有点儿心理准备，再慢慢和你说。
“没想到我爸这么急不可耐，还想要主导这场交易。
“那不如直接把话说开，咱俩统一战线，再去和我爸讨价还价，那就能占据主动了。”
“等等，雅姐，我可能是喝了太多烈血龙鳞酒，怎么脑袋晕晕乎乎的？”
孟超说，“你慢点说，容我缓缓。”
“其实很简单的。”
吕丝雅若无其事道，“像你这样白手起家，一切都能自己说了算的人，不可能理解生在世家大族的苦衷——享受家族提供的修炼资源和商业机会，代价却是，不得不成为家族的棋子和战车，商业联姻什么的，都是基本操作，在没有掌握和吕家决裂的力量之前，我不可能率性而活。
“只要能带来足够丰厚的回报，我不反对家族联姻。
“问题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不知哪个混账王八蛋最先叫出了‘女王蜂’的外号，总之，现在我已经以‘强势、霸道、野心勃勃’的形象，在圈子里人尽皆知了。
“生意场上，这不算坏事。
“但九大豪门第三代的佼佼者，那些同样强势、霸道、野心勃勃的精英们，都不愿意选择这样一个联姻对象。
“而能够忍受我这种风格的，又都是一帮胸无大志的软脚虾，我不是看不上他们，是根本连看都懒得看。
“再说，如果我选择在九大豪门内部联姻，难免会沦为两大家族之间的‘缓冲区’，卷入各种明争暗斗的利益漩涡里去，两头受气。
“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和人明争暗斗，但我想要的，是在更辽阔的舞台上，和更强大的敌人去争斗，而不是在家长里短，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赋和力量。
“一句话，我，吕丝雅，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一出波澜壮阔的争霸剧，输，赢，都无所谓，但它绝不应该是一出无聊的宫斗戏，孟超，你能理解吗？”
第八百七十二章 一辈子合作愉快
“绝对理解。”
孟超说，“而且绝对支持。”
“我就知道，你会理解而且支持我的，这就好办了！”
吕丝雅高兴地说，“你看，姐姐我这个情况，想找一个合适的联姻对象，实在太难了，我也有自己的要求啊！
“我理想中的联姻对象，最好家世够简单，不要像九大豪门那样，背后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要我浪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在毫无意义的宫斗大戏上面。
“但同时呢，我又希望联姻对象能有一定的实力，能扮演好‘贤内助’的角色，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拖我的后腿。
“在此基础上，双方都是聪明人，可以心平气和地沟通，不求志同道合，至少可以畅所欲言，那就更好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的联姻对象，必须要有强大的战斗力——因为强大的战斗力，代表着优秀的基因，而只有足够优秀的基因，才有资格和我的基因结合，孕育出更加强大的新一代，来继承我的一切。
“问题是，九大豪门的第三代里，根本没有真正的强者，都是一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我认真起来，他们恐怕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住——你说，我怎么可能让这些废物点心的废物基因，来污染我这么优秀的基因，是不是？”
“……”
孟超沉默了半天，只能憋出一个字，“是。”
“这样的人选，真难找啊！”
吕丝雅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到孟超脸上，微笑道，“孟超，你刚才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无论我做什么事，你肯定支持我的，对不对？”
“不是，雅姐，我的原话是‘绝对支持’。”
孟超说，“前面没有‘无论做什么事’这几个字。”
“你别心急，听我说完，刚才只说了对我的好处，下面是你的好处。”
吕丝雅说，“你应该发现了，自从怪兽战争胜利之后，龙城渐渐驶向了一片神秘莫测的全新海域，在这里，有着无数看不见的漩涡和暗礁，稍有不慎，我们都会折戟沉沙的。
“而你本人，在实力狂飙突进的同时，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过去，你的实力低微，超星资源也只是无数中小企业之一，很多问题，都能一笑了之。
“但你的进步速度和超星资源的膨胀速度实在太快，快到有些不可思议，让很多人都感受到了威胁。
“这时候的你，需要进一步整合手头所有的资源，和利益相关方更加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完成从力量到心态到地位上的转型和升级，才能又快又稳地继续走下去，走向你所希望看到的那个未来。
“是，现在的我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是同生共死的战友，是磁场频率相近的修炼拍档，但仅凭这层关系，我说自己愿意背叛吕家、擎天集团和九大超级企业，全心全意站在你这边，你信吗？”
孟超张了张嘴。
却是无言以对。
“你不信，我也不信。”
吕丝雅说，“同样道理，人人都知道我们是最佳拍档，但我仅凭这层关系，就去找赤龙军的龙飞骏谈合作，你觉得，他会相信九大豪门出身的我？开什么玩笑！
“明白了吗，为了将各自的事业做大做强，为彼此冲击神境提供足够的物质基础，并能１００％相信对方来保驾护航，这桩交易，都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还有，血脉传承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像你这样不到三十岁，就有资格冲击神境的强者，你的基因比九大豪门里那些依靠天文数字的资源堆砌出来的家伙更优秀百倍，你注定要建立自己的家族，难道一点都不考虑基因优化的问题吗？
“既然我们是最佳合伙人，而且都面临着资源整合以及血脉传承的问题，正所谓‘做生不如做熟’，大家继续合作愉快，甚至一辈子都合作愉快，不是很好吗？”
“……”
孟超深吸一口气，百感交集道，“雅姐，这就是你权衡利弊，进行成本和收益分析，得出的结论？”
“你是聪明人，我不想骗你，也骗不了你，干脆把话说清楚，行就行，不行就到此为止，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买卖不成仁义在，不要影响我们的交情。”
吕丝雅说，“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未必喜欢这样的交易，倘若你有喜欢的女孩子，我绝不会提出这样的交易，来自取其辱——有没有这桩交易，我们都是朋友，没必要得寸进尺，反而把你逼成敌人。
“只不过，通过观察，我发现你好像对女人并不感兴趣。
“既然你不喜欢女人，我也不会再喜欢男人，我们岂不是天作之合？”
“等等！”
孟超震惊，“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女人？”
“你要这么死鸭子嘴硬就没意思了。”
吕丝雅叹了口气，道，“孟超，别忘了我是‘灵敏者’，你知道对一名天生的灵敏者，特别是女性灵敏者来说，日常生活中最无法忍受的事情，是什么吗？”
孟超茫然。
不知道这个话题，和灵敏者有什么关系。
“是，我从小就拥有超过常人十倍的感知能力，能嗅到无比强烈的毒气、臭气、腥臊气，听到各种震耳欲聋的噪音，感知到粗糙的床单和毛毯，使劲刮擦我的身体，但这些，都可以咬牙忍受。”
吕丝雅道，“令我最无法忍受的是，我能观测到人们的微表情，听出他们呼吸和心跳，最微弱的变化，感知到他们器官的律动以及激素的分泌，最终，通过这些微表情、微变化的数据整合，读出他们内心的声音。
“我能……一眼看穿人心！
“我告诉你，这根本不是什么天赋，而是可怕的诅咒。
“你能想象，一个三岁小孩，看到满脸笑容的叔叔阿姨，捧着玩具朝自己走来，他们心底却翻涌着毒液，对我继承了爷爷‘灵敏者’的天赋，充满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我大脑爆裂，当场暴毙的那种心情吗？
“你能想象，每次父亲摆出一副慈祥疼爱的样子，貌似全心全意陪我玩耍，但我却看出他满脑子钻营，满肚子算计，心思根本没放在我身上的感受吗？
“特别是，当我进入了青春期，开始发育。
“如你所见，我发育得很好。”
吕丝雅向孟超展示她结实有力的大腿，和波涛汹涌的曲线。
孟超不得不承认，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雅姐的五官，属于那种非常立体，带有侵略性，适合浓妆艳抹的类型，未必人人都喜欢。
但她的身材，以地球人的尺度来衡量，的确……发育得很好。
当然，和孟超前世见过的“冰霜女巨人”等等异族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孟超仍旧把持得住，波澜不兴。
“很多女孩子进入青春期，开始发育之后，都会遭到异性的骚扰。”
吕丝雅眼角抽搐，咬牙道，“但我遭受的骚扰，却比任何一个女孩子更严重十倍。
“因为，身为‘灵敏者’的我，不但能看到那些男人贪婪的目光，听到他们猥琐的喘息，忍受他们的污言秽语，我还能感知到他们部分区域的体温升高，血液加速聚集，激素的疯狂分泌，以及各种不堪入目，令人作呕的生理变化。
“如果仅仅是一看就粗鄙不堪的市井之徒，那也就算了。
“但是，就连那些我一向非常尊敬的师长、前辈、曾经为了守护龙城而不惜一切的英雄，看到我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生出微妙的变化，令我一眼就洞穿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肮脏。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你根本不可能理解，这种感觉令我一看到男人就产生本能的厌恶和防备，一闻到雄激素的味道就想呕吐，偏偏我的特殊体质，让我根本阻挡不住这些公猪般的味道，一个劲儿往我鼻腔里钻！
“我曾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是最恶心的生物，就连我的父亲，那个打着‘延续文明’的旗号，在外面养了几十个女人的家伙也是一样。
“直到我遇上了林川。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林川产生好感吗，因为他竟然非常罕见的，对我没有生出太过强烈，令人作呕的反应！
“这令我觉得，他的心底非常干净，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正人君子。
“现在想想，这算是喜欢吗，我不知道。
“但那时候，他的身边，的确是我在这口臭气熏天的猪圈里，唯一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地方，他的存在，令我对男人这个物种，还能抱有最后一丁点的信心。
“谁知道，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林川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他是自卑，彻头彻尾的自卑，自卑到非但不敢喜欢我，甚至不敢喜欢任何一个女孩子，反而跑到荒野深处，和一头怪兽搅和在一起的地步！”
“这……”
孟超很想为林川和“白幽灵”辩解一下。
但看着吕丝雅渐渐歇斯底里的样子，感觉她最近情绪都不太对头。
大概是升级太快，灵能冲击大脑的副作用。
自己还是不要刺激她比较好。
第八百七十三章 龙城最骄傲的人
吕丝雅在暴雨中咒骂了半天。
这才稍稍冷静一些。
看了孟超一眼，嘴角上翘，微笑道：“幸好，这时候我又找到了你。
“我惊讶地发现，你是继林川之后，第二个对我毫不动心的人。
“特别是我们一起在狭小的修炼舱里，薄如蝉翼的修炼服都被基因药剂湿透，那时候，我还以为，就算你再怎么坐怀不乱，都该产生一些……最基本的反应，以示尊敬吧？
“但我仔细感知了你的血液流向和流速，发现你的血液，丝毫都没有向下凝聚。
“这令我意识到，你对我的身体，是真的不感兴趣。”
“等等——”
孟超打断了吕丝雅，“雅姐，所以说，我们两个一起修炼的时候，你都在注意我的周身血液，有没有向下凝聚？”
“对不起，我不想的，这就是身为‘灵敏者’的痛苦。”
吕丝雅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平时才会佩带晶石和怪兽骨粉炼制而成，能降低感知，屏蔽冗余信息的特制眼镜，让自己稍稍迟钝一些。
“但和你一起修炼的时候，要将灵能激荡到极限，总不能一直佩戴屏蔽眼镜吧？
“还有，为了将生命磁场微调到和你一致的频率，我不得不监测你的呼吸、心跳和一系列生理参数——当时，你也监测我的生理参数了啊，我只是一不小心，多监测了一点点而已。”
“那可不是一点点。”
孟超说，“那是老长一截呢！”
“一开始，我以为你和林川一样，都是自卑心作祟，在我面前自惭形秽，毕竟你和林川的出身相仿，天赋和经历都差不多，两人也是非常谈得来的好朋友，我还以为，你仅仅是一个‘小号的林川’而已。”
吕丝雅继续道，“慢慢观察，我才发现，你远远比林川更强，更强百倍——你知道，自己比他强在哪里吗？”
孟超想了想：“战斗力？”
现在的自己，战斗力的确远超昔日的林川了。
“对一名强者而言，战斗力的确很重要，但绝不是决定强者之所以强大，最关键的因素。”
吕丝雅盯着孟超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和极度自卑的林川不同，你很骄傲，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骄傲的人，甚至是所有地球穿越者中，最骄傲的存在！”
孟超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骄傲吗？”
“骄傲，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下意识的骄傲，才是真正的骄傲。”
吕丝雅认真道，“很多人都被你的外表和作风欺骗了，认为你是一个平易近人，无欲无求，甚至非常随便的人，只有我这样的‘灵敏者’，又和你朝夕相处，才能感受到你骨髓深处渗透出来的那种骄傲。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骄傲，就好像，你觉得自己掌握着独一无二的力量，或者无人知晓，惊天动地的秘密，时刻散发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气质，别人都是鼠目寸光的蠢货，只有你，才是高瞻远瞩的天字第一号聪明人，甚至……‘拯救者’。”
孟超挠头：“有这么明显吗？”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在我眼里，有。”
吕丝雅说，“还记不记得，上回我带你去参加的珠宝展，就是专供九大修炼世家，并不对外开放，外姓之人，需要邀请函才能进场的那次。”
“记得。”
孟超说，“好无聊，硬生生浪费我三个钟头。”
“那是龙城最高端的珠宝展之一，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出席的都是上流社会的精英分子，聊的自然也都是几十亿的合同，以及龙城未来百年发展之类的话题，寻常的外姓之人，出入这样的场合，何止受宠若惊，简直要不知所措，连路都不会走了，又哪有插嘴的余地？”
吕丝雅说，“我原本担心你第一次出席这种大场面，会不习惯，所以格外留心你，时刻准备为你解围。
“结果，我发现你看着那些豪门子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群小丑，甚至是看一堆……冢中枯骨！
“是有很多寒门子弟，面对豪门子弟的时候，心态失衡，会用过于锐利的姿态，武装自己脆弱的心灵，显出很傲气的样子。
“但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
“你非但没有刻意的傲气，反而为了给我面子，用低调和迟钝的伪装，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但无论你怎么掩盖，听到那些豪门子弟高谈阔论，预测龙城未来发展时，那种‘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
孟超只能道，“这不怪我，你那些朋友们对于未来的预测，实在是……脑洞大开，妙趣横生。”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当我的朋友，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比我更骄傲十倍。”
吕丝雅道，“当那些极品晶石雕琢而成，绚烂夺目，华丽无比的珠宝呈上来的时候，就连见多识广的豪门子弟，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的时候，我却在你的眼底，看到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你的眼神，不仅仅是对这些无价之宝，真的不感兴趣。
“更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仿佛你曾见过更绚烂百倍的宝石，而且只要你愿意，他们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孟超有些尴尬。
不得不承认，雅姐的感知实在太敏锐了。
在前世记忆碎片中，他的确知道一些散落在异界深处的极品宝石。
包括所谓的“上古神器”的坐标。
并有信心，在各方势力找到他们之前，捷足先登，将这些至宝都抢到手里。
和这些足以震撼整片异界大陆的至宝相比，眼下龙城雕琢的珠宝，又算得了什么呢？
“倘若仅仅是毫无来由的骄傲，最多说明，你只是个异想天开的妄人而已。”
吕丝雅继续道，“不过，短短三年，你的确创造了无数豪门子弟三十年都不可能创造的奇迹。
“这足以证明，你拥有骄傲的底气。
“这也是我选择和你联手，成为最佳合伙人的原因。
“既有骄傲的底气，对我的身体又丝毫不感兴趣，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你既不会被最原始的欲望冲昏了头脑，把我们的生意和可笑的感情混为一谈，搞得一塌糊涂，狗血淋漓。
“因为这份骄傲，你也不会在我们的事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就鼠目寸光，利令智昏，背弃协议。
“所以，当龙城终结了怪兽战争，即将闯入全新的战略机遇期，而我们也都被逼到风口浪尖，必须更加紧密得捆绑在一起，抱团取暖，并肩对敌的时候，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我觉得，大家都这么骄傲，又这么理性，一定能妥当处理好这段关系。”
孟超道：“雅姐，我……”
“你该不会想说，自己有喜欢的女孩子吧？”
吕丝雅似笑非笑道，“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我认为你仅仅是不喜欢我这样的类型，毕竟环肥燕瘦，各有所爱。
“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小神医’苏木莲那个类型。
“苏木莲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花，和我的确是两个极端，倘若你好这一口的话，对我无动于衷，倒也不足为奇。
“包括你和苏木莲之间，那种微妙的……类似‘心电感应’的互动，还有她看你的眼神，那种……‘既害怕，又忍不住靠近’的眼神，都很容易让人误会你们之间的关系。
“孟超，你知道姐姐我绝不喜欢让朋友难做，如果你真喜欢苏木莲，我绝不至于抛出这样让大家都尴尬的交易。
“不过，根据我的观察，即便在苏木莲消耗她的生命力，为你疗伤，你们肌肤相亲的时候，你的周身血液，都没有向下聚集，和面对我的时候，相差无几。”
“等等，雅姐！”
孟超忍无可忍，“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关注我的血液，有没有向下聚集！”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吕丝雅撇撇嘴，若无其事道，“我只是想知道，像你这么骄傲的人，无论我还是苏木莲都吸引不了你，你究竟会被什么样的女孩子吸引。
“观察了很久，我却发现，什么样的女孩子都吸引不了你，你根本对女人不感兴趣。”
“不，不是这样的！”
孟超干咳了半天，咬牙道，“好吧，虽然这件事，关系到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但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解释一下。”
“不用解释，没什么大不了的。”
吕丝雅的视线越过孟超的肩膀，越过连绵起伏的山岭，射向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的夜空，以及蛰伏着无数巨兽般的地平线。
她张开双臂，尽情沐浴在疾风骤雨和滚滚雷霆之中。
眼底涌动着暴雨再强劲十倍，都无法浇灭的火焰，“这个世界，实在有太多精彩，太多动人，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等到我们去探索、发掘和征服。
“怪兽山脉之外的异界，异界之上的无尽星空，贯穿无尽星空的过去和未来，才值得我们投入全部的感情、智慧和勇气，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至于两个碳基生物之间，因为传递基因的本能刺激，在大脑中产生化学物质，自欺欺人的所谓‘爱情’，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东西，孟超，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第八百七十四章 阵痛期
孟超有些吃不消看吕丝雅过于炽烈的眼神，扭过脸道：“雅姐，你都把思想境界拔得那么高了，我要说自己不是这么想的，是不是就太庸俗了？”
“那你就是同意这桩交易了？”
吕丝雅微笑起来，“这就对了，通过这桩交易，你就可以利用我父亲乃至整个吕家的力量，进而影响九大超级企业，去实践你的理念。
“同样，我也可以通过你，得到残星会、蓝色家园和赤龙军的支持。
“虽然‘九大’和‘赤龙军’之间，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结构性矛盾，但‘九大’是‘九大’，我是我，我吕丝雅是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住的，无论吕家，擎天集团还是九大超级企业，都挡不住我。
“所以，你尽可以放心，只要符合我们的利益，我完全不排斥和残星会、蓝色家园以及赤龙军，甚至是武神殿合作——当然，我觉得这一点，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够了，这样才更方便我从‘九大’内部，弄到关键的信息和资源。
“相信我，我们的合作一定会越来越愉快，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双双突破神境，而未来的龙城，必将是你我的天下，有朝一日，你我这么强大的基因组合在一起，甚至能孕育出龙城，不，是整个异界，最强大，最完美的生命体……”
吕丝雅的笑容越来越浓郁。
她朝孟超步步逼近。
眼底滚动的光芒，是孟超从未见过的。
“雅，雅姐，冷静点，咱们是不是没必要这么……心急火燎，迫不及待啊？”
看着吕丝雅眼底的光芒，孟超竟然生出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结结巴巴道，“我觉得，你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你是不是最近修炼过度，灵能冲击大脑，太累了？
“你应该休息一下，真的，我觉得我们应该提前结束特训，回龙城去好好放松一下，就像你刚才说的，先去看看电影，逛逛公园，吃吃冰淇淋，再看看医生，确保怪兽战争和二号遗迹深处的修炼，并没有对我们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再聊别的，你，你说呢？”
吕丝雅站定。
低头看着遍地水洼里，被暴雨打得支离破碎的自己的倒影，脸上浮现出一抹困惑的表情。
“没错，大概我是太累了，真奇怪，我怎么会无端端生出，孕育新一代生命体’的想法？”
吕丝雅揉搓着太阳穴，喃喃道，“在彻底征服异界之前，我明明没打算让任何东西，束缚住我的手脚的。”
“你的修炼速度实在太快。”
孟超说，“我记得你明明才突破六星天境没几天，这么快，就变得比寻常天境巅峰更加强悍，正所谓欲速则不达，这样狂飙突进，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有道理。”
吕丝雅说着，又瞥了孟超一眼，“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太对劲了，你还不是刚刚突破五星天境没多久，战斗力就凌驾于寻常六星天境之上？大家彼此彼此，都是怪物！”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笑起来。
倒是将片刻前，既尴尬又诡异的气氛，冲淡了不少。
“对了，雅姐——”
孟超趁机转移话题，“最近异兽调查局那边，有什么新的……超级异兽的消息吗，就是好像‘白幽灵’，‘地震’，‘深渊魔眼’，‘漩涡’，‘智慧树’之类的？”
“没有啊，怪兽文明都被消灭了，哪来的‘新的超级异兽’？”
吕丝雅颇为奇怪地扫了孟超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想了想，又道，“最近调查局这边，一直在搞组织更新，体系升级，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哪还有空，理会什么怪兽！”
“组织更新，体系升级？”
孟超微微一怔。
“对啊，异兽调查局原本是专门为了对付渗透到龙城内部，大肆破坏的高智商怪兽，才组建的秘密行动机构，现在怪兽文明都灰飞烟灭了，异兽调查局想要继续发展的话，当然要进行更新和升级，赋予自己全新的任务。”
吕丝雅告诉孟超，在怪兽战争后期，异兽调查局招募了一大帮奇能异士，立下汗马功劳，并通过一场场艰苦卓绝的激战，将战斗力磨砺得越来越强。
而且，近水楼台先得月，异兽调查局也利用自己的优势，在怪兽文明的遗产上，抢先切下一块不小的蛋糕。
实力陡然膨胀，发展一帆风顺的异兽调查局，显然不愿意落到“鸟尽弓藏”的结局，因为敌人的消失，而黯然收场。
现在，异兽调查局上下，从局长聂成龙，到她这个“第九特搜组长”，到普通调查员，全都野心勃勃，摩拳擦掌。
他们希望将名字里的“异兽”二字去掉，从“异兽调查局”升级成“龙城调查局”，将来的调查和处置范围，就不仅仅局限于高智商怪兽，而是整个异界，所有的高智商土著生物。
“裁判庭那些龙城秘警，还是和过去一样，负责龙城的内部调查，专门追捕和制裁失控超凡者，而我们调查局，就是龙城文明刺向异界深处，最令人胆寒的一柄利刃，甚至有一天，将‘调查局’升级成‘调查兵团’，掌控龙城最顶尖的特战人员和隐秘资源。”
吕丝雅不无得意地说，“你应该能想象，那时候的调查局，将变得多么强大！”
孟超点头。
古往今来，好似“调查局”这样活跃于黑色战线上的秘密机构，未必比正规军更强大，但绝对比正规军更可怕。
孟超和异兽调查局的合作一向良好，甚至把家都按在了调查局的家属院。
调查局越来越强，对他当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不知为何，他的脑域深处，还是隐隐跳跃着不安的火焰。
凝视着黑黢黢的夜空，他仿佛捕捉到了某种，一闪而逝的危险。
“你怎么了，体温一下子降低了０.３３度？”
吕丝雅感知到了孟超的不安，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了，前两天局长还在问我，你有没有兴趣正式加入调查局？
“当然不是以普通调查员甚至金牌调查员的身份。
“这段时间调查局正在招兵买马，大肆扩充实力，新成立了好几个特别行动小组，虽然规格暂时不高，却有机会翻越怪兽山脉，去外面独当一面，拥有至关重要的独立行动权和战利品的优先处置权，我想，或许你会乐意，成为其中一个行动组的组长。”
“等等……”
孟超的大脑滚烫，无数信息碎片都像是岩浆中翻涌的气泡，而他却要将手伸到“岩浆”里面，强忍剧痛，捞出支离破碎的线索。
【“妖神之谜”当前总进度９９％，所有妖神都已出现，最后的答案就在眼前】
这行金色小字，又在他的眼前闪现。
每个蝇头小字，都像是一把金色的尖锥，深深刺入他的脑髓。
孟超眼角抽搐，喃喃问道：“雅姐，你知道最近在龙城，像异兽调查局这样进行‘体系升级，组织更新’的机构，还有吗？”
“当然有，除了我们调查局之外，还有裁判庭、猎杀者协会、各大高校和研究所，包括赤龙军和九大超级企业，无论哪一家，都在进行伤筋动骨的调整，甚至引发翻天覆地的剧变啊！”
吕丝雅说，“毕竟，过去龙城各大势力，都是以‘战胜怪兽文明’为最高目标，来确定组织架构，进行人员和资源配置，塑造企业文化，分解任务和设定ＫＰＩ的。
“现在，怪兽文明已经一败涂地，新世界的大门在我们面前缓缓开启，可不是所有势力都要全面转型吗？”
“怪不得……”
孟超像是遭受灵磁干扰，丧失方向感的蜜蜂，在泥泞不堪的山坳里不停打转，却始终找不到方向，他喃喃道，“怪不得，最近的龙城都乱哄哄的，原来是大家都在转型的缘故，而转型，必然要付出代价，是不是？”
“这是当然的，就像人体的新陈代谢，肯定要排出大量废弃物，才能确保新生的组织，更加强大。”
吕丝雅不带丝毫感情色彩地说，“很多屡立战功的资深老兵，毕生都在和怪兽作战，他们渐渐僵化的思维，只能适应对付怪兽的打法，倘若生搬硬套到全新的战争中去，要酿成大祸的。
“想要革旧鼎新，用充满新思维和新战法的新一代，取代这些德高望重甚至位高权重的老一辈强者，确保整个龙城文明都能顺利转型，的确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咬牙，挺过这段‘阵痛期’。”
“阵痛期……”
孟超眯起眼睛，道，“所以，怪兽战争结束的这段时间，的确是龙城文明最虚弱的时候。
“一方面，促使我们团结一致的大敌，已经轰然倒塌，早就存在于我们中间的裂痕，便肆无忌惮地暴露出来，并且在‘怪兽文明遗产’的刺激下，令这裂痕，变得更大，更深！
“另一方面，战略目标的改变，令龙城各大势力，都争先恐后进行‘体系升级，组织更新’，就像你说的，‘转型的阵痛期’，而转型势必要付出代价，有可能激起新的矛盾。
“现在的我们，就像一个在半个世纪的激战里遍体鳞伤，精疲力竭的人，原本全靠强烈的求生欲和意志力支撑着，才能始终屹立不倒，和敌人殊死搏杀。
“结果，就在我们杀死敌人的一瞬间，支撑我们屹立不倒的这口气散掉了，我们一下子垮塌下来，所有伤势和疲倦，都像潮水一样将我们淹没。
“偏偏，我们还在饥饿的驱使下，拼命从敌人的尸体上撕扯血肉，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吃得太饱，消化不良了，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第八百七十五章 故意泄漏的信息
“是，孟超，现在轮到我和你说，悠着点，别激动了。”
吕丝雅说，“你应该明白，很多结构性矛盾的释放，以及战略架构的全面转型，对龙城文明而言，都是势在必行的。
“我们不能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堆里，假装龙城真是人人团结，毫无纷争的天堂。
“很多事，越拖下去，问题越大。
“眼下的确是龙城文明最虚弱的时刻，但反正怪兽文明已经一败涂地了，而周围暂时又没有出现新的敌人，不趁这段宝贵的窗口期，暴露并解决矛盾，顺利实现转型，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不……”
孟超呆呆看着暴雨蹂躏大地，如泥胎木偶般沉默了五分钟，任凭冰冷的雨水在他滚烫的大脑周围，化作一缕缕翻滚的蒸汽。
轰！咔！
忽然，一道闪电劈碎夜空。
也劈开了始终笼罩在他脑域深处，令人不安的迷雾。
他瞪大眼睛，一发不可遏制地深深颤栗起来。
“孟超，怎么了？”
吕丝雅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往他体内输入一道灵能，试图安抚他躁动的思绪。
“没错，雅姐，你说的没错，问题总要解决，阵痛难以避免，既然打赢了怪兽战争，现在就是解决问题的最佳窗口期……”
孟超回头，满脸苍白，冲吕丝雅笑了笑，“但是，如果我们还没有彻底打赢怪兽战争呢？”
“你说什么？”
吕丝雅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她从孟超身上抽手，轻轻揉搓着自己的眉心，缓解自从突破六星灵铠境界以来，就隐隐缭绕在眉心的刺痛，也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孟超，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修炼过度，神经过敏，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吧？”
吕丝雅微笑道，“我们歼灭并俘虏了几十股兽潮，捣毁了怪兽山脉内绝大多数的怪兽栖息地，还占领了雾隐绝域、天坑和怪兽老巢，连怪兽主脑都落到我们手里，任凭我们切片研究。
“雨季来临之前，笼罩龙城和怪兽山脉的迷雾已经变得稀薄了很多，灵磁干扰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我们派出了成千上万架无人机和装甲飞艇，居高临下，对怪兽山脉进行了全面侦察，再没发现大规模兽潮和末日凶兽活动的迹象——要知道，兽潮和末日凶兽，吞噬的资源都是天文数字，他们的存在，势必会对周围环境产生严重的影响，不可能完美隐匿起来的。
“如果这样，都不算是怪兽战争的完美胜利，你心目中的大获全胜，又该是怎么样的呢？”
“我知道，我知道。”
孟超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牙齿和指甲都深深嵌入血肉中，想用刺痛厘清思绪。
随着一道道闪电的炸裂，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却越来越闪亮。
“表面看来，我们的确赢得了怪兽战争的全面胜利，正因为相信怪兽都被消灭，再无后顾之忧，龙城的内部问题，才会火山爆发。”
孟超猛地收住脚步，直直盯着吕丝雅，伸出一根手指道，“但是，谁说怪兽主脑已经落到了我们手里？”
吕丝雅愣住。
旋即哑然失笑。
“孟超，你是不是糊涂了？”
吕丝雅说，“我爷爷他们和怪兽主脑的决战，你虽然没有亲历，事后却在‘武神’雷宗超的带领下，去查看过现场，后来，你也和怪兽主脑深处的‘微脑’，建立了精神连接，读取了大量涉及到怪兽文明的信息。
“就算你不相信我爷爷他们，也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记忆吧？”
“不，眼睛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相，记忆这玩意儿，就算不能篡改，至少可以屏蔽和扭曲。”
孟超的指尖微微颤抖道，“我当然知道，吕中奇等二十名神境强者，在天坑深处，和怪兽主脑展开决战——没人比我更清楚这场决战的可怕。
“问题是，我们怎么知道，和神境强者展开决战的，就是主脑——怪兽文明的创造者和最高指挥官？”
这个问题，让吕丝雅愣了好一会儿。
“对方这么强大，把我爷爷他们都打成重伤……”她迟疑道。
“强大，就一定是怪兽主脑？”
孟超步步紧逼，“或者说，就一定是１００％的怪兽主脑？”
“等等，不是强不强大的问题。”
吕丝雅想了想，说，“是金千禧，怪兽主脑和金千禧的大脑残骸，紧密结合在一起，甚至是吸收了金千禧的灵魂，才成长到今天的地步——这件事，你通过读取‘微脑’的记忆信息，应该是一清二楚的。”
“没错，金千禧才是关键，金千禧和怪兽主脑高度绑定，有一段时间，我们甚至猜测，金千禧就是怪兽主脑！”
孟超勾起颤抖的手指，重重打了个响指，“问题是，这件事是谁告诉我们的，谁在我们脑中植入了这样一个判断——‘金千禧就是怪兽主脑’的？”
吕丝雅凝神静气思索了很久。
仍旧流露出满脸茫然之色。
“雅姐，你的思维，怎么变得迟钝了？这件事，你没理由忘记的。”
孟超微微皱眉，“是‘泡沫信使’告诉我们的。
“巢城之战的时候，金牙帮总部底下的秘密实验室里，你、我还有阿吉，我们和超级异兽‘漩涡’大战三百回合，艰难杀死敌人，敌人的尸骸化作泡沫，泡沫里冒出一个酷肖金千禧的人形，告诉我们的！”
“对！”
吕丝雅恍然大悟，“就是泡沫信使说的。”
“这就是问题，这就是困扰了我大半年，一直令我隐隐不安，但冥思苦想，怎么都想不通的问题。”
孟超的声音，就像是冰块打磨的刀刃般锋利，“为什么，怪兽文明要派出这样一名‘信使’，告诉我们，关于金千禧的事情？
“我们明明是不共戴天的死敌，怪兽文明为什么要这么好心，向我们透露如此关键的信息？
“要知道，在巢城之战发生前，我们对怪兽文明的真面目仍旧一无所知，不知道他们的社会形态，不知道他们的力量之源，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掌握了这么多，关于人类文明的智慧。
“隐瞒这些信息，继续维持‘敌明我暗’的态势，对怪兽文明而言，不是最合理的选择吗？
“为什么，在完全没必要的情况下，要塑造这样一个‘泡沫信使’出来，急不可耐地透露出‘金千禧和怪兽主脑有关’的信息？”
吕丝雅在暴雨中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
她幽幽道，“你觉得呢？”
“信息也是一种武器，通常交战双方都会尽量向对手隐瞒关于自己的信息，如果故意透露信息，一定是想达到某种目的——比如警告、威胁或者释放妥协的信号。”
上半夜和龙飞骏喝酒时，雨势曾经越来越小，天边的乌云也渐渐变得稀薄，令孟超和赤龙军的少壮派军官都认为，雨季即将过去，黎明很快就会降临。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雨势又不动声色地大了起来。
不说噼里啪啦砸到人身上，子弹般的雨滴。
就说雾神山深处，洪水肆虐的轰鸣，就知道这一方天地，距离彻底平静，还为时尚早。
然而，冰冷的雨滴，反而冷却了孟超滚烫的大脑。
令他从支离破碎的无数线索中，探寻出来的道路，骤然清晰起来。
“人类文明和怪兽文明，打了将近半个世纪的仗，彼此都非常清楚，我们是不死不休的血仇，彼此间没有半点妥协和投降的余地，任何警告和威胁，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孟超抹去脸上沸腾的雨水，冷静道，“在这种情况下，怪兽文明主动向我们透露的任何信息，都只能起到一个作用——误导。
“误导我们相信，怪兽文明之所以能成长到今天的程度，完全是受了金千禧的影响。
“误导我们相信，怪兽主脑和金千禧的大脑残骸牢牢捆绑在一起，两者早已融为一体。
“误导我们相信，只要杀死了怪兽老巢中，某个和金千禧的大脑残骸融合到一起的强大存在，就彻底消灭了怪兽主脑，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但，这真是事实，是全部的事实吗？”
“孟超，你……”
吕丝雅脸上，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
像是没想到，孟超的思维，竟然敏锐到这种程度。
她在黑暗中伸手。
却有一股力量，将她的手按了回去。
“我们当然不会相信‘泡沫信使’的一面之词。”
吕丝雅深思熟虑道，“但这一切，都和我们从‘微脑’中解析出来的信息相吻合——除你之外，那么多神境强者，甚至连我，都从‘微脑’中读取了大量信息，足以证明怪兽主脑和金千禧的关系，这，又该怎么解释？”
“无法解释，这又是另一件，根本不该发生，根本无法解释的事情。”
孟超道，“为什么，怪兽主脑会留下一枚如此完整的‘微脑’，让我们切片研究，恣意窃取它的记忆信息？
“就算怪兽文明的覆灭，是不可避免的事情，难道怪兽主脑真的没有力量，在人类至强者冲进它的老巢之前，毁掉自己的大脑，毁掉一切吗？”
第八百七十六章 另一枚“微脑”
“或许，是我们的攻势太猛烈了。”
吕丝雅试图解释道，“先是列车炮的狂轰滥炸，然后我爷爷他们很快就冲进了怪兽老巢，根本没给怪兽主脑，留出太多的反应时间，它来不及销毁自己的大脑。”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新的问题，为什么雾隐绝域的防御这么薄弱，甚至在天坑深处的最终巢穴，都没发生太像样的阻击战，仿佛怪兽主脑，心灰意冷，放弃抵抗一样。”
孟超道，“是，在我们探索雾隐绝域的时候，曾经落入超级异兽‘智慧树’营造的幻境，经历了一番颇为惊险刺激的冒险——但这种程度和规模的冒险，对延绵半个世纪的怪兽战争的最终决战而言，仍旧太寒酸，太掉怪兽文明的架子了。
“难道，怪兽文明的战争潜能，真的早已消耗殆尽，就连垂死挣扎，也只能挣扎到这种程度吗？
“不是这样的！
“我们在雾隐绝域发现的大量证据——拥有可怕复制和活动能力的绿藻，能汇聚成‘绿潮’，包裹人类的战争机械，形成恐怖的绿色巨人！
“大量不成熟的‘末日凶兽究极体’，只要将孕育其中一半的资源，统统挪到另一半身上，原本，可以孕育出几头战斗力爆炸的成熟体的！
“甚至，根本不需要太复杂的操作，只要将散布在整条怪兽山脉的兽潮残兵，都收缩回到雾隐绝域，深藏于地底缝隙里好了，怎么不能多支撑十天半个月，给人类造成重大杀伤呢？
“别说十天半个月，就算怪兽们再给力一点，多坚持二十四小时好了，难道，还不足以让怪兽主脑，毁掉蕴藏了它大量秘密的‘微脑’吗？”
吕丝雅哑口无言。
随着思维亢奋，孟超的脸色渐渐从惨白转向潮红。
反而是吕丝雅的脸色，却从潮红变成惨白。
“我们可是不死不休的血仇啊！”
抽丝剥茧，豁然开朗，尽情沉浸在思维利刃势如破竹的快感中的孟超，并没有注意到吕丝雅的变化，他重重挥舞了一下拳头，“当人类遭遇兽潮，弹尽粮绝，必死无疑的时候，都知道拉响‘光荣弹’，宁可粉身碎骨，也不能将自己宝贵的血肉，白白便宜了怪兽。
“既然怪兽主脑拥有超越人类的智慧，它怎么会，将自己活生生的大脑，完好无损地送给人类？
“要知道，亿万年前的它，可是‘母体’，可是和太古文明一较高下的强大存在，在历尽沧桑的它眼中，今天的地球人，应该是一种相当低等的生物，和蝼蚁没什么区别的。
“在生存之战中输给一群低等生物，已经足够郁闷的了，还要让这些蝼蚁一样的家伙，夺走自己的大脑，随意切片研究，窃取自己的记忆——对怪兽主脑而言，这简直是比彻底毁灭，更耻辱百倍的结局！
“反正，换成我是怪兽主脑，我完全可以想到一百种自我毁灭的方法，绝不会让人类夺取我的大脑，把我一生的记忆，都扒个一干二净的！”
“……有道理。”
吕丝雅只能说，“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呢？”
“我的结论是——”
孟超深吸一口气，看着天空连环不断的闪电，舌绽惊雷，一字一顿道，“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所谓‘怪兽战争的胜利’，是怪兽主脑一步步引导我们实现的，它是故意输给我们。
“同样，貌似蕴藏着大量太古奥秘，以及怪兽文明起源的‘微脑’，也不是我们夺取的战利品，而是怪兽主脑送给我们的一份礼物——特洛伊木马那样的‘礼物’！”
吕丝雅微微摇头。
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开什么玩笑？”
她竭力控制着声音中极其微弱的颤抖，“在一场小规模战斗中诈败，甚至故意输掉一场战役，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故意输掉整场战争，输掉自己的全部军队和老巢和资源和大脑，怎么可能？”
“一般情况下，的确不可能。”
孟超的声音，锋利得像是一把剃刀，“除了一种情况——除非，怪兽主脑利用它超卓的智慧和强大的计算力，推演出了怪兽战争的结局，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是必死无疑。
“雅姐，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怪兽文明究竟是什么时候，由盛转衰，走向败局呢？”
“一年前的龙城外围会战？”
吕丝雅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对，这时候已经太迟了，应该是北线攻势，就是我们在怒涛山脉的地底，阻止红辉玉狂潮大爆发的时候，从那之后，只要龙城自己不犯致命错误，怪兽文明就没有丝毫机会了。”
“没错，北线攻势，的确非常关键。”
孟超话锋一转，忽然道，“但如果我告诉你，就算我们没能阻止红辉玉狂潮的大爆发，就算赤龙军在北线战场上全军覆没，就算龙城遭受惨重打击，好几年都恢复不了元气，我们仍旧能取得怪兽战争的最终胜利呢？”
吕丝雅愣住：“什么？”
“人类是无比坚韧的种族，我们并不是凭借运气，或者几个孤胆英雄的努力，才能在异界一路生存到今天的，我相信，就算我们在北线战场上遭遇惨败，也绝不会一蹶不振，就此沉沦，反而会在更可怕的生存威胁面前，爆发出更强烈百倍的勇气和战斗力。”
孟超认真道，“怪兽主脑苏醒得实在太迟了，它在太古战争中遭受的创伤也太严重了，又在亿万年的沉睡中，流失掉了太多力量，就算再怎么疯狂伸展触须，掠夺资源，都不可能修复１０％以上的活性细胞，变回可怕的‘母体’。
“彼此都在疯狂进化。
“在旷日持久的血战中，变得越来越强。
“但有了灵能修炼、符文机械和基因调制技术的加持，人类的进化速度，却比怪兽文明更快一筹。
“无论如何，我们都将取得这场生存之战的最终胜利。
“哪怕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但对灰飞烟灭的怪兽主脑而言，人类伤得多惨，都毫无意义。
“自从人类取得了北线攻势的胜利，最迟，到龙城外围会战结束，怪兽主脑就应该非常清楚，自己必死无疑。
“既然左右都是死，那么，故意输掉一场必输无疑的战争，换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吕丝雅迟疑道：“你觉得，怪兽主脑还能怎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我不知道。”
孟超道，“或许，它仍旧玩了一手‘金蝉脱壳’，舍弃了大部分的身体，只有一小部分活性细胞，以我们不知道的方法，逃之夭夭？”
“这不可能。”
吕丝雅摇头道，“整座怪兽巢穴，都是一头巨大的太古生物，怪兽主脑的计算力和战斗力，都仰赖于整个机体的运转，脱离了机体的一小部分活性细胞，哪怕还能活下去计算力和战斗力都会暴跌百倍，虎落平阳，比普通怪兽都不如。”
“但至少，它还活着。”
孟超说，“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是一切。”
“你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
吕丝雅深深皱眉道，“你真觉得，一块普普通通的太古巨兽血肉，能脱离机体，独自活下去？”
“干调查员这一行，的确需要想象力丰富才行，不是吗？或许，那不是普通血肉，而是……”
孟超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道，“而是，一具‘微脑’。”
“微脑？”
吕丝雅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怪兽主脑的‘微脑’，不是已经沦为我们的战利品了吗？”
“没错，其中一具‘微脑’，的确沦为了我们的战利品，但谁说，怪兽主脑内部，只有这一具‘微脑’的？”
孟超道，“怪兽文明的大脑，分成占地数百米的‘巨脑’，负责执行层面的思考；以及比拳头还小，阵列式链接到一起的‘微脑’，负责决策层面的思考。
“太古战争中，巅峰状态的‘母体’，曾拥有数以百计的‘微脑’，组成‘微脑矩阵’，进行高度复杂的分析和决策，才能和‘古人’抗衡。”
“但那些‘微脑’都被毁掉了。”
吕丝雅说，“都被‘古人’的天基轨道武器毁掉了，只剩下最后一枚‘微脑’，藏匿在地底深处，才幸存下来。”
“谁说的，谁让我们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只剩下最后一枚‘微脑’，完全处于人类的掌控之中？”
孟超脸上，浮现出了心惊肉跳的笑容，“是‘微脑’说的，是‘微脑’告诉我们，只剩下它这一根独苗的。”
吕丝雅再次陷入沉默。
孟超也沉默了很久，仔细聆听着山洪暴发，冲垮岩石，砸断树木，填平沟壑的声音。
“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了怪兽文明之所以不毁掉它的大脑，还将完好无损的‘微脑’，送给我们当礼物的原因了。”
孟超的声音，像是来自万年冰窟的最深处，“如果，还有一枚‘微脑’呢？
“如果，在一枚‘微脑’被我们发现并且解析的时候。
“在无数龙城的精英都深入遗迹疯狂修炼的时候。
“在龙城各大势力，都为了争夺怪兽文明的遗产，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还有另一枚‘微脑’，正蛰伏在二号遗迹的最深处，冷冷地凝视着我们呢？”
第八百七十七章 离我远点
夜空中，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如滚滚天火，劈头盖脑地浇下。
吕丝雅的脸色，被闪电映照得阴晴不定。
她貌似冷静地看了孟超一会儿。
忽然笑出声来。
“第二枚‘微脑’？开什么玩笑！”
她一边摇头，一边喃喃道，“我们从‘微脑’中提取出的信息，足以证明，天基轨道武器对‘母体’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只剩一根独苗，已经落入我们的手里。
“信息是可以篡改甚至捏造的，哪怕１００％真实而且全面的信息，只要调整先后次序，就能将一件事，扭曲成另一件截然相反的事情。”
孟超说，“既然敌人手下的异兽‘智慧树’，都能营造出一片并不存在的，美轮美奂的世外桃源来迷惑我们，敌人想要隐藏另一枚‘微脑’的存在，又有何难呢？”
“但你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不，只是你的胡思乱想而已。”
吕丝雅再次将双手轻轻放在孟超的肩膀上，语气难得的温柔起来，“孟超，看来这段时间，我们都修炼得太累，神经太过紧绷，才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症状，听雅姐的，回到龙城之后，好好休息几天，养精蓄锐，多想想我们的生意和交易——我们的未来和龙城的未来，注定是一片光明，不要再杞人忧天，神经过敏了！”
“不，雅姐，你不明白，龙城的未来，远远不是什么‘一片光明’，而我正在尽力寻找，从光明到黑暗的原因……”
孟超沉吟道，“的确，我没有证据，９９％的概率，是我胡思乱想，但如果有那么１％的概率，我猜对了，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地球时代，有个老词叫‘吴越同舟’，就是说，即便像吴人和越人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旦坐上同一条船，面对惊涛骇浪的时候，都要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才能到达彼岸，保住性命。
“过去几十年里，怪兽文明就是汹涌澎湃的大河，就是足以掀翻龙城这条小船的惊涛骇浪。
“正因为怪兽文明的存在，那些在穿越初期，资源匮乏，秩序崩溃，弱肉强食的血腥时代，积累各种矛盾和仇恨的幸存者们，才能摒弃前嫌，忽视差异，放弃争执，携手前进。
“怪兽文明试图毁灭我们，却在无意间，成为了龙城文明的‘黏合剂’甚至‘塑形剂’——我们成就了怪兽文明，怪兽文明也成就了我们！
“但现在，怪兽文明完蛋了，我们自以为征服了这条汹涌澎湃的大河，‘吴人’和‘越人’们全都上岸了，绝对安全了！
“于是，上到企业领袖，神境强者，下到尚未觉醒超凡力量的普通战士，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争夺怪兽文明的遗产，以及未来龙城的话语权，还有对外拓殖的机制转型上，令整座龙城积压了几十年的结构性矛盾，统统爆发出来。
“倘若这时候，怪兽文明竟然没有死透，还保留了哪怕１％的力量，以我们不可预测的方法，渗透到了龙城内部，你不觉得，这真的很危险吗？”
还有一点，孟超没说。
就是龙城的对外拓殖，绝不会像很多市民想象得那么一帆风顺。
什么“钢铁洪流，横扫异界”，或许前期如此，但很快，龙城文明就会撞到铁板。
倘若龙城文明和盘踞异界数万年的土著文明，发生激烈碰撞的时候，怪兽文明残存的力量，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内外夹击的话。
那将是龙城最可怕的灾难。
“……好吧。”
吕丝雅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孟超。
她轻轻咳嗽着，加重了揉搓眉心的力度，略显无奈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提前结束修炼，回龙城去找‘武神’雷宗超，把自己的担忧说给他听，让他一起分析。”
孟超说，“如你所知，我没有证据，那就更需要一个威望崇高的老前辈，号召全城所有势力，重新提高警惕。
“雅姐，我觉得你也应该回到吕家，去找你的祖父，讨论这件事。
“吕中奇前辈是最后一战的亲历者，我想，只要你告诉他，存在如此危险的可能性，他一定会发现更多的破绽和端倪。
“然后，我们可以抽调更多的人力物力，对二号遗迹以及整座天坑，都进行更加细致和全面的检查，确保连一只畸形变异的蛇虫鼠蚁，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这样，才足够安全，放心。”
“这么做，成本很高的。”吕丝雅皱眉道。
“用再高的成本，防止怪兽文明死灰复燃，都是值得的。”
孟超道，“更何况，我们原本就要对二号遗迹进行封闭检查的，因为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修炼者和研究员，被神秘力量侵蚀的事情，甚至还有人在睡梦中，活生生变成一只大甲虫呢！
“我现在高度怀疑，这些人的异变，就是怪兽文明阴魂不散造成的。
“所以，我们不是要进行全新的检查，只是要将正在进行的检查全面升级，还有，所有进出过二号遗迹，接触过怪兽主脑的人，都应该进行更加全面、细致、严苛的检查，我觉得，这样才够保险。”
“……有道理。”
吕丝雅像是同意了他的意见，“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龙城？”
“现在。”
孟超当机立断，“既然发现了疑点，当然要争分夺秒，我们可以先去找你的父亲——既然你都说，吕伯父号称‘灰狐’，自然是小心谨慎，足智多谋的了，我想，他会对我提出的疑点感兴趣，在天亮之前，送我们回到城里，雅姐，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咳咳，我觉得——”
吕丝雅开始咳嗽。
一开始，只是喉咙痒痒般的轻轻咳嗽几声。
很快，咳嗽声就打断了她说话的节奏。
她剧烈咳嗽，咳得浑身颤抖，如龙虾般弯下腰去。
咳出的唾液中，缠绕着一缕缕亮晶晶的血丝。
孟超大惊失色。
他感知到吕丝雅的体温，在短短半分钟内，上升了七八度，又在瞬间暴跌到了三十度左右。
这是正常人身上，绝不可能出现的体温。
倘若是普通人的话，这会儿早就休克甚至死亡了。
“雅姐，你怎么了？”
孟超急忙上前搀扶。
感觉吕丝雅的每一束肌肉纤维都在剧烈抽搐。
真奇怪，按照生命磁场的感知，吕丝雅就像是堕入了无形的冰窟，身体热量正在飞快流失。
但孟超触碰到她的肩膀和手臂，掌心却烫得厉害，险些燎出水泡。
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火焰，正在她的皮肤上，妖异地燃烧。
“我……不知道……”
吕丝雅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她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困惑，断断续续道，“大概是修炼过猛，灵能冲击大脑的副作用，又或者，是这风雨雷电……”
她的生命磁场，渐渐从平静的池塘，变成了沸腾的岩浆。
特别是脑域深处，就连孟超都感应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孟超再度上前，握住吕丝雅的双手，往她体内输入一道灵能，试图和她取得共鸣。
两人都曾经受过蓝原母石矿脉的洗礼。
蓝原母石是生机最强劲的晶石，对于刺激细胞生长，促进伤口愈合，有非常好的效果。
特别是当两人的生命磁场趋同，体内灵能共鸣的时候，彼此的自愈能力，都能提升三五倍。
绝大多数疲惫、疾病、中毒和创伤，都能不药而愈。
但这次，无论孟超往吕丝雅体内，输入多少灵能，都似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怕不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孟超深深皱眉，“早就叫你不要这么拼命修炼的，真以为冲击天境巅峰，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么？”
“谁叫你的修炼速度这么快，冲击全新境界，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吕丝雅抬头，惨白如纸的脸上，艰难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我才，咳咳，我才不要输给你！”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和我比什么比！”
孟超哭笑不得。
自己可是末日重生者，又有火种加持，简直是众望所归，天命之子。
雅姐和谁比不好，偏偏要和自己比，这又何苦来哉呢！
抬腕看看战术手表。
果然，上面所有的数字和信息，全都疯狂闪烁。
唯有“信号强度”一栏，像是死透了一样平静。
今夜应该是雨季的最后一场暴雨。
这里又是整片雾隐绝域，灵磁干扰最强烈，星球磁场最紊乱的地方。
当然没有信号，无法直接和外界联络。
也没人会在劈头盖脑的风雨和震耳欲聋的雷霆中，听到他们的声音。
“我这就背你下山。”
孟超当机立断，“去医院，找强者看看！”
他伸手去拉吕丝雅。
吕丝雅却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
自己也跌坐在混浊的泥水里。
“雅姐，怎么了？”孟超愣住。
“我，我不知道……”
吕丝雅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的困惑和痛楚愈发浓烈，喃喃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躲远点……离开我……越远越好……”
第八百七十八章 吕丝雅的惊变！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眼皮也渐渐低垂下去。
像是要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嘴里却还一个劲念叨不停：“跑……快跑……”
倾盆暴雨，将她的声音撕得粉碎。
更让蜷缩在泥浆中的她，显得格外娇小和憔悴。
孟超上前，将她一把抱起来，感觉她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
刚才修炼到得意忘形的时候，吕丝雅将灵能狂飙到极限，简直像是一头霸王龙般横冲直撞。
这会儿，吃到了灵能反噬的苦头，只能像是八爪鱼一样，软绵绵地扒在孟超身后。
感知到她的生命磁场极度紊乱，令体温在短短半分钟内，在三十度和四十五度之间，涨落好几次，孟超不敢怠慢，全速朝山下冲刺。
可惜上山容易下山难。
下一座原本就没有山路，又被洪水和泥石流冲得一塌糊涂的山，就更是难于登天。
孟超在山洪、断木和落石间腾转挪移，跳跃前进，难免产生颠簸，令吕丝雅发出痛苦的呻吟。
“好痛，头好痛，有什么东西……”吕丝雅哼哼唧唧。
“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下山了！”孟超鼓励道。
“声音，孟超，你有没有听到声音？”吕丝雅却像是生出幻听，陷入梦境，在孟超背后扭来扭去。
“什么声音？”孟超随口问道。
“进化，进化的声音。”
吕丝雅如八爪鱼般死死缠绕着他，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如丝般，一缕缕钻进他的耳朵眼里，“人类是有极限的，我们的进化实在太慢了，按照正常途径，只怕再过一千年，一万年甚至更久，都不可能进化到‘古人’的程度。
“而‘古人’，远远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至少，他们都被毁灭了，不是吗？”
“雅姐，你……”
孟超愣了一下。
忽然发现，吕丝雅的声音和思路，都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但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感觉，却和从前，存在着极其微妙的差异。
还有，她的体温，也从上蹿下跳，渐渐稳定住。
稳定在３５度。
“没时间了，孟超，我们没有一千年或者一万年，来慢慢进化了，‘重启’即将发生，甚至已经发生。”
吕丝雅幽幽道，“在一切变得无法挽回之前，我们必须进化，不惜一切、不择手段地疯狂进化，进化成超越人类，前所未有的生命形态——最完美的生命形态！
“这样，就算我们无法躲开这场浩劫。
“至少，我们的基因传承者，空前绝后的完美生命形态，可以……”
“不是，雅姐，你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有心思，琢磨这档子事呢！”
孟超哭笑不得。
忽然又感觉不对，非常不对。
哗啦！
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破长空。
将周遭山峰、岩石、树木的投影，都扭曲得奇形怪状，散落在孟超前方。
孟超也看到了自己和吕丝雅的影子。
他发现，自己和背后的吕丝雅身上，长出了无数触手。
妖异舞动的触手。
吕丝雅的头发，从孟超身后散落，垂挂在他的耳朵、脸颊、脖子和胸膛上。
孟超知道，吕丝雅喜欢干净利落的发型。
修炼时，生命磁场激荡，刺激毛囊，导致毛发生长，会产生“长发无风自动”的现象。
但每次修炼结束，她都会把长发剪短，至少是盘起来。
而现在，她的头发却像是雾隐绝域中的杂草一样恣意生长。
又似覆盖着绿藻的藤蔓般，被赋予了全新的，狂野的生命力，在孟超身上一圈圈缠绕着。
最重要的是——
吕丝雅的每一根头发，都变成了绿色。
就像是某种生机勃勃的植物一样。
孟超悚然一惊。
下意识回头。
正好看到吕丝雅似笑非笑的表情，和猩红如血的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球竟然从黑白分明，变成了仿佛红辉玉晶髓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不，不是红宝石，而是矿洞，是两口深不可测，仿佛一路通往地心的矿洞。
短短半秒钟的对视，孟超就生出灵魂要被吸入其中，肉身则要被吕丝雅一口吃掉的感觉。
绿发！红眸！妖异至极的表情！
此刻的吕丝雅，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不，根本不是人！
而在她的身后，一条由最坚固的山岩和晶石凝聚而成，缭绕着太古凶兽般可怕气息的“晶龙”，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成形。
深深凹陷的眼窝中，虽然没有活物的眼睛，却燃烧着两团幽幽的血色火焰，一眨不眨地盯着孟超。
恰似，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孟超的吕丝雅本人一样！
孟超毛骨悚然。
根本来不及反应，晶龙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喷出如原始星球上，火山爆发般的硫磺气息，朝他狠狠扑来！
但还没等这条晶龙扑到他和吕丝雅的头顶。
另一条体型稍小些的晶龙，却从旁边拔地而起，一头撞向这条晶龙的“七寸”，把它撞飞出去。
这条晶龙的眼窝中，镶嵌着两枚晶石琢磨而成的“眼球”。
虽然同样凶芒毕露，但“眼球”深处，仍旧绽放着最后一丝，理性的光芒。
而当吕丝雅满头妖异舞动的绿色长发，缠绕成了一束束带着尖刺的藤蔓，以快若闪电的速度，刺向孟超的心脏时。
抢先出手，狠狠攥住这些长发的，仍旧是吕丝雅自己。
“雅姐——”
孟超下意识将生命磁场激荡到极限，伴随脊椎骨发出虎啸龙吟之声，灵能涟漪如冲击波般朝四面八方爆发，一下子将吕丝雅震飞出去。
一道比一道更加凄厉的闪电，照亮了倾盆暴雨和山洪暴发之下，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世界。
孟超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吕丝雅脸上流露出善恶难辨，暧昧不清的表情。
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满脸狰狞，时而洋洋得意，时而怒不可遏。
她使劲攥住满头狂乱的绿色卷发，既像是酩酊大醉般摇摇晃晃，又像是和看不见的敌人搏斗。
孟超很快意识到，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正是她自己。
而在她身后，那两条被她召唤出来，却呈现截然相反的气质，其一霸道，其二暴戾的晶龙，亦是互相厮杀，狠狠纠缠在一起。
他们不断撕咬，用锋利的爪牙，从对方身上撕扯下来大块岩土和晶石。
晶龙表面，还泛出一道道闪闪发亮的灵纹，蕴藏着不同的攻击性灵磁力场，或是利用高频振荡的波纹，将对方的肢体轰个粉碎，或是令自己的爪牙，具备冰霜、烈焰和腐蚀的效果。
明明都是吕丝雅的召唤物，却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很快，就将彼此都撕扯得七零八落，却又在满地残骸中重生，再次缠抱到一起。
吕丝雅和自己的战斗，亦进入白热化。
她的左手朝自己急剧起伏的胸膛狠狠刺去，像是要将蕴藏在胸膛深处的某个东西掏出来。
右手却闪电抓住了左腕。
两条手臂，从手背到肩膀，都凸起了恐怖的血管，左臂上的血管是正常的红色，右臂上的血管，却是触目惊心的青黑色！
看到吕丝雅的右臂变成这样，孟超没来由想到，他曾经看过一段“食人鲳”小队探索雾隐绝域的视频。
视频里，一名“食人鲳”小队的特战队员，遭到雾隐绝域中神秘力量的侵蚀，体表就凸显出这种恐怖的青黑色血管。
当时，“食人鲳”小队的队长设计，将神秘力量引诱到这名队员的手臂上，并且手起刀落，将整条手臂，齐肩斩落下来。
结果，断臂竟像是拥有了生命，变成类似蝎子和蜘蛛的东西！
吕丝雅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被丛林深处的神秘力量侵蚀了！
只不过，她的自由意志，像是还没有被完全压制。
经过十几秒钟的左右互搏，无论右臂怎么阻止，她的左拳，还是在自己胸口，重重轰了一拳。
“噗！”
吕丝雅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这是一口格外浓稠甚至粘稠的鲜血。
即便脱离身体，落到地上，鲜血仍旧发出“嘶嘶”之声，从缓缓蠕动的血泊中，钻出一条条猩红的触须，微微颤动着。
喷出这口诡异的鲜血，吕丝雅眼底的红芒稍稍褪去，恢复了一丝丝的清醒。
“没有人，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控制我，无论你是什么鬼，都给我去死吧！”
她咬牙切齿，声色俱厉，再度高高举起左臂。
无数锋利的碎石从四面八方飞来，伴随灵能的缭绕和塑造，在她的左臂上，形成一副有着狭长刀刃的臂铠。
臂铠成形的瞬间，吕丝雅毫不犹豫，调转刀锋，朝自己的心口，猛地刺去。
但她的肩胛骨却发出清脆的爆裂声，断骨刺入血肉，阻遏了她的动作。
右臂的青黑色血管，亦如野火蔓延般，飞快朝胸膛和左臂延伸过去。
吕丝雅动弹不得。
几番挣扎，疼得冷汗淋漓。
眼看双眸深处的红芒，重新闪耀，变得越来越深邃。
“女王蜂”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浓烈的绝望。
“还等什么？”
她死死盯着孟超，嘶声道，“快动手，杀了我！”
第八百七十九章 当断则断
孟超的心沉到谷底。
却没有丝毫犹豫。
更不会发生“关键时刻下不了手”这么狗血的事情。
从末日归来的他，该心狠手辣的时候，可以比任何人都心狠手辣。
更何况，见多了在太古遗迹中，遭到神秘力量侵蚀，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的探索者。
他和吕丝雅都非常清楚，死亡，很多时候，都是一种解脱甚至幸福。
易地而处，倘若是他被神秘力量侵蚀，周身分泌出黑色黏液，即将蜕变成一只巨大的甲虫，还会丧失全部的思考能力和自由意志。
他也很希望吕丝雅能在旁边，给他一个痛快。
所以，在吕丝雅“快动手”三个字尚未出口之前，孟超就已经发动《九龙神印》，将汹涌澎湃的灵能，灌入滚滚发烫的龙脉，令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大龙，都顺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脊椎，涌动到了四肢百骸。
轰！
他毫不留情，一拳轰向吕丝雅的胸口。
手臂、五指和掌心，分别浮现出了玄奥繁复的灵纹，不同灵纹的闪耀，组合成了摧枯拉朽的攻击性灵磁力场，将爆炸性的力量，直接送入吕丝雅的心脏。
吕丝雅再次喷出一口粘稠至极的鲜血。
整个人都像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连带着两条被她的意志塑造，心灵控制的晶龙，都出现了僵硬和崩溃的迹象。
孟超不动则已，一动手，就像决堤的洪水般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轰轰轰轰轰轰轰！
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缠绕住了还未落地的吕丝雅，趁对方无处借力，将“极限流”绵密的连续技发挥到了极致，呼吸之间，发动了近百次攻击，招招攻向吕丝雅的要害，令对方一次次浮空，根本落不到地。
当然，孟超非常清楚，这种程度的攻击，杀不了吕丝雅。
吕丝雅毕竟是六星灵铠境界的超凡者，甚至冲上了天境巅峰，有资格窥探神境的奥秘。
孟超再怎么天赋异禀，战斗力“堪比”六星天境，终究缺乏一锤定音，秒杀天境巅峰的硬实力。
最理想的结果，是能重伤吕丝雅，将她打昏过去。
只要能暂时镇压住她体内这股蠢蠢欲动的神秘力量，就能及时将吕丝雅送到医院，或者找“列车炮”龙飞骏和“灰狐”吕方辉，进行支援。
吕丝雅察觉了孟超的意图。
眼底涌动出一缕赞许的光芒。
主动配合他，暴露出自己的要害。
特别是，已经被青黑色血管缠满的右半边身体。
而当她的右臂想要格挡，或者召唤晶龙来阻止孟超的时候，左臂又会捣乱，迎合孟超的攻击。
虽然孟超的每次重击，都令她发出痛不欲生的闷哼。
但痛苦过后，却是畅快无比的呻吟。
就像剧痛能刺激她的心灵，保持清醒和光明，镇压钻进体内的神秘力量一样。
两人配合娴熟，心有灵犀。
伴随孟超的重拳狂轰滥炸，却是将吕丝雅右半身的青黑色力量纷纷打散。
残余的青黑色力量就像是走投无路，只能朝右臂钻去，在右臂上凸显出玄奥繁复的翠绿色灵纹，仿佛一片绘制在吕丝雅手臂上，栩栩如生的平面丛林。
孟超眼前一亮。
想到“食人鲳”小队的队长，对付寄生在队员身上的神秘力量的方法。
他和吕丝雅深深对视一眼。
吕丝雅也看过那段视频。
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咬紧牙关，强忍体内传来“噼噼啪啪”的骨骼较量声，有着“女王蜂”称号，对自己和别人一样狠辣的吕丝雅，硬生生将神秘力量缠绕的右臂举了起来。
孟超暴喝一声，刀锋突破音速。
刀刃之上，一团恍若小太阳般的灵能炸裂，化作数百道金色电弧。
正是“霸刀”金万豪的成名绝技，《天霸碎星斩》。
电弧缭绕的战刀，朝吕丝雅的右肩，毫不留情地斩落下去！
对吕丝雅这样的强者而言，整条右臂的残缺，当然会对战斗力造成严重的影响。
但，就算四肢齐断，都比被神秘力量彻底侵蚀，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要好。
这一点，孟超和吕丝雅已经通过眼神交流，达成了共识。
眼看孟超金芒四射、雷霆万钧的一刀，就要斩断吕丝雅被青黑色气息笼罩的右臂。
吕丝雅的喉咙深处，发出非人的尖叫，满头如杂草和藤蔓般蓬乱的绿发，一下子变长了好几米，甩出来缠绕住了孟超的战刀。
倘若孟超使用的是“金牙血魄刀”的话，无论吕丝雅的头发被神秘力量强化到了什么程度，都不可能阻挡他的斩击。
可惜，今晚只是修炼，孟超携带的，是一柄自家公司生产的“奔雷战刀——胜利纪念版”！
虽然是为了纪念怪兽战争大获全胜，特别生产的升级版本，堆料特别厚道。
但再厚道，都不可能和金牙血魄刀相提并论。
此刻的孟超，灵能浑厚程度，已经能和不少六星灵铠境界的强者相媲美。
他的全力输出，自然不是“奔雷战刀”可以承受。
当速度飙至极限时，刀尖难免出现微弱的颤动。
令原本完美无瑕的刀路，发生了比头发丝还细的偏移。
潜伏在吕丝雅体内的神秘力量，敏锐捕捉到了细若发丝的偏移。
绿色长发的缠绕，通过以柔克刚的方法，进一步缓冲和消解《天霸碎星斩》恐怖无匹的杀伤力。
同时缠绕住的，还有吕丝雅的左臂、腰杆和结实有力的双腿。
令她再怎么挣扎，仍旧以僵尸般诡异的姿态，直挺挺向后倒去。
唰唰唰唰！
无数绿色发丝都被孟超斩断，纷纷扬扬地飞上半空，瞬间变成灰白色。
像是被吸干了生命力，枯萎和黯淡下去。
奔雷战刀势不可挡地劈进吕丝雅的右侧肩头。
但因为刀路的偏移和绿色长发的干扰，却比孟超预计的，浅了０.５厘米。
刀锋擦过吕丝雅的肩胛骨。
金色电弧严重撕裂了她的筋腱和肌肉。
却没能将神秘力量，和吕丝雅彻底分离。
孟超冷哼一声，双腿如火箭般轰击地面，整个如饿虎扑羊般冲了上去，一下子将吕丝雅撞飞上百米。
趁机扯开绿色长发的缠绕，再度高高举起战刀。
这一次，他已经精确把握住了这柄入手不久的“奔雷战刀——胜利纪念版”的特性。
从重量，到长度，到重心，再到掺入金属的每一种怪兽材料，都化作玄奥繁复的信息流，汇入他的脑域，和他即将爆发的致命一刀，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然而，当吕丝雅被撞飞出去上百米，重重撞在一块凸出岩壁的青色山岩上时，貌似坚固的山岩，却整块粉碎，崩塌下来。
轰隆隆！
岩壁之上，数以千万吨计算的泥石流，如千军万马，席卷而下，一下子将吕丝雅裹挟其中，冲得无影无踪。
更糟糕的是，就连孟超都难逃泥石流的冲击，陷入既汹涌又粘稠的洪水里。
孟超拼命挣扎。
试图将灵能凝聚成翅膀，在滔滔浊流中控制住平衡和方向。
但这股泥石流和他上山时遭遇的几十股泥石流都不同。
更加湍急和凶猛不说，泥石流中，也蕴藏着更多的危险。
轰！
轰轰！
轰轰轰！
大量落石和断木，在泥石流里碰撞，又像是怪兽獠牙般，朝孟超狠狠咬了过来。
孟超艰难地挥舞奔雷战刀，将他们一一击碎。
却感觉泥石流中充盈着混乱的灵能，像是有一万只无形的怪手，拼命拉扯着他，令他的每一次挥刀，都比正常战斗，更费力百倍。
很快，孟超就生出深陷沼泽，动弹不得的感觉。
偏偏这时候，泥石流中，又有好几股暗流，朝他疾速冲来。
“这是什么？”
孟超的瞳孔收缩到极限，拼命蜷缩身体，险之又险地和第一股暗流擦身而过。
却是一条落石和断木组成的岩龙，从泥石流中呼啸而出。
不，不是一条，而是足足四条岩龙，潜伏在泥石流中，伺机向他发动既隐蔽又致命的攻势。
“雅姐……”
孟超心急如焚。
操纵岩石是吕丝雅的拿手好戏，泥石流中蕴藏着大量泥土和岩石的成分，用来生成“岩蛇”和“岩龙”，自然比平时更容易。
但正常状态下的吕丝雅，绝不会对孟超下死手。
这四条岩龙，却都像是刚刚召唤出来的，眼窝深陷，涌动着幽幽磷火的晶龙般，周身缭绕着既原始又饥饿的气息。
很显然，不是吕丝雅，而是潜伏在她体内的神秘力量召唤出来的。
经过泥石流的冲击和吞噬，吕丝雅已经被神秘力量彻底控制了！
孟超不知道，泥石流的出现，究竟是巧合。
还是潜伏在吕丝雅体内的神秘力量，竟然能调动星球磁场，控制周围的小气候，搬来泥石流这样的“救兵”。
倘若是后者的话，这股力量的可怕，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跑！”
孟超当机立断，改变了战术目的。
从刚才的“帮吕丝雅驱逐侵入体内的神秘力量”，变成“从神秘力量的猎杀下，死里逃生”。
这股神秘力量，实在可怕至极，不是他凭借匹夫之勇，就可以与之抗衡。
跑到山下，找到更多强者，调动企业精英部队和赤龙军，包围整座雾神山，才有希望将它彻底消灭。
而这，也是拯救吕丝雅的唯一方法。
第八百八十章 天外魔花
但逃跑也不容易。
对方像是感知到了孟超的意图。
又像是趁着孟超和吕丝雅都在泥石流中挣扎的宝贵时机，成功吞噬掉了吕丝雅的全部心灵，获得了这具身体１００％的掌控权。
从泥石流深处的黑暗里，发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声。
一瞬间，形势逆转，猎人和猎物交换了位置。
四条岩龙，穷凶极恶扑向孟超。
他们像是被赋予了钻石九头龙的特性，无论孟超如何劈砍，一次次劈碎和砍断他们的脑袋。
他们都能在源源不断的泥石流的补充下，凝聚出全新的，带着血盆大口和满口獠牙的脑袋。
砰！
在第一百零四次灌注了毁灭灵能的劈砍之后，布满蛛网裂纹的奔雷战刀终于碎裂，只剩下一截刀柄，和几厘米长的刀刃，还攥在孟超手里。
四条岩龙发动翻江倒海的攻势，虽然没能凿开孟超交叉双臂的防御，却在泥石流中搅出了一个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互相撕扯，令孟超品尝到了天旋地转，头晕目眩的滋味。
他必须像是火箭挣脱地心引力那样，疯狂燃烧全部的燃料，才能勉强将脑袋探出泥石流，呼吸到过于新鲜，散发出浓烈腥臭味的空气。
泥石流之上，暴雨如此滂沱，山洪这般猛烈，整座雾神山的灵磁力场，都紊乱得像是一场超级风暴。
孟超感觉自己陷入泥石流的下半身，就像是卷入漩涡的小鱼般身不由己。
露出水面的上半身，则像是风暴中折断翅膀，晕头转向的惊鸟。
上下半身，被两股惊人的怪力，分别朝顺时针和逆时针的方向拧转，令他被《九龙神印》加持，如蛟龙般强健的脊椎骨，都传来粉碎性骨折般的刺痛。
他很怀疑，下一秒钟，自己就会被大自然的狂暴力量拧成两截，五脏六腑喷洒一地。
孟超口吐鲜血，眼前渐渐模糊不清，仿佛泥石流灌进了他的大脑，黑暗即将笼罩整片天地。
他只能咬碎舌尖，吞咽鲜血，依靠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数十万贡献值，不断兑换治疗能量，刺激被撕裂的细胞，一次次生长和自愈。
才能经受住下一次，更加凶狠和痛苦的撕裂。
就这样，不知在泥石流中挣扎了多久。
也不知，用拳头砸，开大脚踹，甚至用牙齿咬，将四条岩龙咬碎了多少次。
令人粉身碎骨般的撕扯之力，如退潮般渐渐散去。
孟超终于能一点点，重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抹去糊在脸上的三五斤泥浆，他发现自己被泥石流冲到了半山腰上，一片稍稍平缓些的山坳里。
正是他上山时曾经休息过的，能够俯瞰赤龙江和虎怒川交汇的地方。
四条死咬着他不放，又被他砸碎、踢碎、咬碎无数次的岩龙，统统消失不见了。
或许，他们终于耗尽了创造者赋予他们的诡异生命力，彻底“死”去。
但孟超却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仅因为身上布满了被尖锐的枝桠、乱石和晶石碎片刮擦出来的伤口。
被泥石流浸泡太久，失血过多，发白的伤口，无论怎么修复，一时间都无法愈合如初。
而骨骼和关节，就像是被万吨水压机压个粉碎之后，用固体胶胡乱黏合到一起。
稍稍动弹一下，就传来让孟超想要满地打滚、哭爹喊娘的剧痛。
也不仅仅因为体内空空荡荡，包括龙脉在内，所有灵脉都像是被太阳晒干的蚯蚓。
直都直不起来，更别提膨胀数倍，喷射出炙热的力量。
更因为……
他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
距离上山，不过一两个小时而已。
这片他曾经休息过的平台，却完全改变了模样。
原本黑黢黢的山岩上，长出了大量绿油油的青草、灌木和藤蔓。
被暴雨冲得一干二净的土壤，全都被大片的苔藓、菌毯和藻类取代。
绿色海洋般的菌毯上面，开满了五彩缤纷的鲜花。
还有大量连身为收割者的孟超都叫不出名字的诡异植物，正在疯狂的雨水，疯狂地浇灌下，疯狂地生长。
简直像是一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生机勃勃的微型丛林。
暴雨，山洪，雷电……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止微型丛林里的真菌、孢子和植物们，释放出最浓烈，最澎湃，最精彩的生命力。
这样的生命力，却令孟超遍体生寒，如堕冰窟。
因为，他认出了两种最具标志性的生物。
其一，是绿潮。
拥有无比恐怖的分裂、繁殖和自愈能力，甚至能覆盖人类的高压电塔，操纵钢铁，变成绿色巨人的可怕藻类。
其二，是血纹花。
龙城人的老对手，能将原本就无比可怕的怪兽，变成更可怕十倍的不死生物。
碧莹莹的绿潮。
红彤彤的血纹花。
在狂风骤雨中尽情摇摆，舒展着自己的肢体。
而在绿潮和血纹花，以及各种疯狂生长的灵化植物中间，是一团巨大的花蕾。
直径超过三米的花蕾，被无数藤蔓和血纹一圈圈交替缠绕，又像是某种巨大的虫蛹，或者末日凶兽的巨蛋。
其生长、膨胀和分裂的速度，却比普通虫蛹或者兽卵，更快百倍。
当孟超的目光，落到这团巨大的花蕾上时，它的内部，已经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响声，一团团赤红色和翠绿色的孢子，如迷雾般喷涌而出。
“这是……末日凶兽的气息！”
孟超的瞳孔，收缩成了两枚微微颤动的光点。
他曾经嗅到过类似的气息。
在怪兽老巢深处，孕育“末日凶兽究极体”的晶簇里，在那些“末日凶兽究极体”尚未发育成熟的残骸上。
眼前这股气息，却比那些先天不足的不成熟体，更浓烈百倍。
浓烈得，不像是人类曾经见过的任何一头末日凶兽。
而是所有末日凶兽的集合体。
是可以和太古时代，曾经朝着“天人”的轨道空间站发起冲锋的太古巨兽，相提并论的存在。
孟超瞬间意识到一件事。
并不是自己逃离泥石流，逃到了岸上。
而是蕴藏在泥石流中的神秘力量，将自己带到这里，这片比泥石流更可怕百倍的“微型丛林”！
他想跳回泥石流。
手脚刚刚发力，身下的土壤却变得如流沙般松软，令他深陷进去。
手脚附近的“流沙”里，还钻出了成百上千束貌似纤细和柔弱的绿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四肢。
绿苗上长满了肉眼看不见的锋利锯齿和尖锐小刺，深深嵌入他的血肉，飞快吸吮他的鲜血和灵能，并在血肉刺激下不断膨胀，眼看就要死死嵌在他身上。
孟超拼命挣扎，但他越挣扎，这些绿苗就越亢奋。
好不容易，凝聚出四道炽热的灵焰，将缠绕四肢的绿苗都烧个一干二净。
眼前的巨大花蕾，已经在一连串爆竹般的“噼噼啪啪”声中，爆裂开来。
它的外壳分裂成八瓣。
每瓣都带着比鬼眼金翅烈焰虫的翅膀更绚丽的花纹，向四周张开，覆盖住了整片微型丛林。
花瓣薄如蝉翼，呈现晶莹剔透又柔若无骨的质感，为整片微型丛林，都披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轻纱。
令绿潮、血纹花和所有的灵化植物，都呈现出更加妖异、神秘和绚烂的色彩。
那种浓烈到无法用笔墨形容的鲜艳，简直像是一朵搭乘陨石，从宇宙深处飞来的“天外魔花”。
冉冉盛开的天外魔花中央，吕丝雅像是刚刚从漫长的冬眠中苏醒，略显慵懒地倚靠在荧光花蕊交织而成的宝座上，单手托腮，静静地思考着。
随后，她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
又伸了个很舒服的懒腰。
这才不慌不忙地从天外魔花中央站起来。
她眯起眼睛，任凭疾风骤雨和滚滚雷霆，狠狠打在脸上和身上，尽情感知和享受着焕然一新的世界，嘴角勾起了得偿所愿，心满意足的弧度。
最后，她才似笑非笑地扫了孟超一眼。
孟超的心脏瞬间冻结，粉碎。
这不是他认识的吕丝雅。
眼前的“雅姐”，满头妖异的绿发更长了，仿佛一条翠绿色的瀑布，一路倾泻到了脚底，包裹住了她的周身要害，凝结成某种介乎于柔性战斗服和刚性铠甲之间的东西。
既提供了强大的防御力和战斗力增幅。
又将她原本就波澜起伏的身形，勾勒得愈发勾魂夺魄。
而且，这些不知是头发还是铠甲还是武器的东西，竟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
伴随着吕丝雅的一颦一笑和一呼一吸，绿色长发也踏着诡异的节奏，缓缓律动和生长着，绕过了她高耸的胸膛，绕过了她柔软的腰肢，绕过了她浑圆的胯部，绕过了她健美的双腿，绕过了她纤巧的脚踝，顺着她近乎完美的足弓和十个脚趾，钻进她脚下的大地，和周围的绿潮、红花、藤蔓、灵化植物……整座微型丛林，都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令人忍不住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吕丝雅”加上整座“微型丛林”，才是她的“完全体”！
第八百八十一章 浴血重生
而在翠绿欲滴的长发里，还长出了一些五彩缤纷的花朵、孢子和类似蘑菇的小生命，就像是一枚枚小巧玲珑的头饰。
令此刻的吕丝雅，比孟超前世记忆中的精灵女王，更像是丛林的化身。
然而，绿色长发之下，那双殷红如血的眼睛，却冲淡了丛林应有的静谧和平和，只剩下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残酷。
尽管如此，这对血红色的眼睛，却不像是很多怪兽的红眼那样，瞳孔和眼白不分，统统融合到一起，化作混浊而残暴的猩红。
倒像是名家圣手，呕心沥血数十载，甚至献祭生命，才能雕琢出来的水晶球，是将上百种不同质地和光泽的红水晶，层层嵌套到一起，时刻绽放着既灵动，又深邃的光芒。
仿佛，眼球轻轻转动，扫孟超一眼，就能和他交互天文数字的信息。
血色双眸的眼角，还缠绕着一缕缕玄奥繁复的血色灵纹，同样不带丝毫恐怖和暴虐之感，倒像是非常特殊的泪痣，反而增添了主人惊心动魄，独一无二的妖异美感。
最要命的，是她的气质。
过去的吕丝雅虽然很强，是龙城豪门第三代的佼佼者。
但和她父亲，“灰狐”吕方辉这样的第二代中坚力量相比，仍旧欠缺一些火候。
更不要说，和“武神”雷宗超以及她的祖父吕中奇这样的龙城初代至强者相提并论——她还远远不够资格。
深知这一点，却禁不住野心之火熊熊燃烧的吕丝雅，愈发拼命修炼和打拼。
但“欲速则不达”，实力和势力都狂飙突进的同时，难免树大招风，招惹了不少敌人，也留下很多隐患。
一句话，她的野心大于能力。
有时候会心浮气躁，甚至沦为野心的俘虏。
“女王蜂”这个外号，既是对她过去努力的肯定，亦会阻碍她未来的发展。
而在眼前的吕丝雅身上，孟超曾经非常熟悉的那些浮躁、急切、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侵略性、迫不及待的求胜欲……统统烟消云散。
吕丝雅像是经过了千万年岁月的洗练，洗去了一身辛辣的烟火气。
变得从容不迫，风轻云淡。
但只要看到她熠熠生辉的血色双眸，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放下了全部野心。
恰恰相反，她的野心比过去膨胀了百倍。
只是，此刻的吕丝雅，变得比孟超更加自信。
自信，整个世界迟早都是她的。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她的脚步。
既然如此，还那么咄咄逼人干什么呢？
猫儿已经抓住老鼠，正在懒洋洋地把玩时，是不需要显露出什么“侵略性”的。
所以，虽然孟超近在咫尺。
吕丝雅也没有立刻上前，把玩他的意思。
反而扭过脸去，饶有兴致地观察微型丛林边缘，一片微微隆起的土丘。
她看得目不转睛，专注无比，就像是发现了全新物种的动植物专家。
孟超却被一团近乎凝固的力量包裹，连脚趾试图移动一毫米，都会传来锥心刺骨的剧痛。
他只能大口喘息，用最快速度消耗贡献值，修复身体，积蓄力量，准备新的底牌。
同时，顺着吕丝雅的目光，观察那片土丘，试图发现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感兴趣。
土丘貌似平平无奇。
覆盖着大片被洪水冲刷下来的土壤，经过连天暴雨的冲击，早就变成臭烘烘的烂泥。
吕丝雅眉角一翘。
立刻有几十条绿苗，从土丘周围钻了出来。
像是几十条小小的机械臂，用最细腻的手法，将覆盖在土丘上的烂泥，统统刨了开去。
孟超这才看清楚，所谓“土丘”，原来是一团团蛇虫鼠蚁的残骸。
虽然人类占领了雾隐绝域，消灭和俘虏了绝大部分怪兽。
但蛇虫鼠蚁之类的小型怪兽，显然是不可能彻底消灭干净，也不应该彻底消灭干净，否则会影响雾隐绝域乃至整片怪兽山脉的生态平衡的。
特别是终年迷雾笼罩，灵磁力场紊乱，无人机很难飞跃，机械化部队也很难大规模展开的雾神山上，仍旧盘踞着大量体型小巧，实力低微，善于钻地，对人类不构成威胁的蛇虫鼠蚁。
他们暂时逃脱了人类的追杀。
却逃不过滂沱大雨和山洪暴发带来的灭顶之灾。
大量蛇虫鼠蚁的巢穴都被冲毁，他们也被洪水和泥石流裹挟，被湍急的水流和泥浆中的碎石撕个粉碎，残骸甩得到处都是。
这里是半山腰上，地势最低洼的地方。
大概前几天，曾经有一股或者几股洪水，狠狠冲击过这里，带来了大量蛇虫鼠蚁的尸体。
孟超初步估计，这里至少有上百头蛇虫鼠蚁的残尸。
但因为所有残骸都支离破碎，烂乎乎、黑黢黢、扭曲至极、严重腐烂的肢体都融合到了一起。
饶是他发动“超凡视觉”，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残尸。
更不明白，吕丝雅为什么对这些随处可见的残尸，这么感兴趣。
吕丝雅全神贯注地研究了半天。
甚至像是个好奇心过重的小孩子一样，蹲下来，凑过去看。
然后，她头上翘起了一簇绿色长发，朝尸堆伸了过去。
随着发丝渐渐延伸，外围的绿色层层剥落，露出里面血红色的细芯。
原来，她的头发并不是绿色，而是血红色。
绿色，只是包裹在外面，同时具备植物和动物双重特性的古怪细胞——绿潮而已。
上百根血红色的长发，深深刺入满地泥泞，又钻进腐烂的尸堆，缠绕住了每一头支离破碎的蛇虫鼠蚁。
吕丝雅轻轻一弹手指，红色长发齐根断裂。
像是拥有了独立的生命，一拱一拱，统统钻进蛇虫鼠蚁的尸体。
毛骨悚然的一幕上演了！
已经死去数日，被洪水冲得粉碎，甚至高度腐烂的尸骸，竟像是被吕丝雅输入了全新的生命力，在一根根血纹也似的红丝支撑下，摇摇晃晃，纷纷站了起来！
不同种类的蛇虫鼠蚁的残肢断臂拼凑在一起，像是恐怖大师精心打造的玩具。
一缕缕猩红的血丝，从这些缝合怪的接缝处，以及原本应该长着五官的窟窿眼里钻了出来，恍若一团团妖异的火焰，在他们身上熊熊燃烧。
他们挥舞着畸形的刃肢，跳着狂乱的舞蹈，享受着全新的生命。
又朝吕丝雅围成一圈，顶礼膜拜，像是向他们的创造者和主宰者，致以最崇高的敬礼。
吕丝雅脸上泛出欣慰而欣喜的光彩。
她伸手从烂泥地里捧起一头长着老鼠脑袋和蝎子尾巴的蜘蛛，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像是顽童欣赏自己精心打磨的第一件玩具。
又将这头怪物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放回翩翩起舞的怪物群。
忽然，异变突生。
刚刚被放回去的怪物，忽然遭到了其他怪物的攻击。
而在它被大卸八块之后，攻击者也步上了它的后尘。
吕丝雅刚刚复活的所有不死生物，竟然以最残酷的姿态，自相残杀起来！
不死生物的死斗，比人类之间，怪兽之间，人类和怪兽之间的激战，更残忍、丑陋和恐怖百倍。
这些缝合怪们的体内，都蕴藏着大量血纹花孢子，都拥有榨干最后一点生命力，一次次分裂细胞，快速自愈的能力。
他们的自相残杀，就像是地狱最深处，已经死过一次甚至无数次的亡灵们，上演的精彩绝伦的角斗。
吕丝雅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几十头不死生物，厮杀到只剩下最后一头。
最终胜利者将所有失败者还在蠕动的尸骸，都当成战利品，拖曳到了微型丛林的最深处。
丛林深处，传来迫不及待的啃噬声。
吕丝雅这才心满意足，轻轻为胜利者鼓掌，站了起来。
她蹲得太久，站得太猛，像是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
——她的右肩上，仍旧残留着孟超刚才大力劈砍出来的狭长伤口。
虽然这一刀没能将蛰伏在吕丝雅右臂中的神秘力量，和她彻底切割开来。
蕴藏在刀芒中，源自孟超的破坏力，仍旧深入骨髓，纠缠着吕丝雅不放，令伤口久久不能愈合。
吕丝雅疼得微微皱眉。
扭头瞪了孟超一眼，向他抱怨道：“好痛！”
说是抱怨。
脸上却没有丝毫怒色或者恨意。
伤口周围，亦是钻出了血纹花孢子也似的红丝，如手术缝合线般，将伤口两侧拉扯到一起。
胸口绿色长发凝固成的薄如蝉翼的铠甲，也移动过来，完美覆盖住了伤口。
看着吕丝雅的肩膀和胸口。
孟超艰难吞了口唾沫。
想要拔腿就跑。
两条腿却像是被钉子，死死钉在了危机四伏的烂泥地里。
“你跑什么？”
吕丝雅笑颜如食人花，血眸亮晶晶地说，“姐姐又没有怪你，恰恰相反，姐姐越来越欣赏你了呢！
“一发现姐姐的不对劲，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痛下杀手，一点都不婆妈和犹豫。
“如此狠辣的手段，果断的心性，真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弟弟。
“真不愧是姐姐我亲手选中的，独一无二的‘基因传承合伙人’啊！”
第八百八十二章 完全觉悟
面对“吕丝雅”灼热的目光。
孟超生出被人扒光，一览无余的感觉。
他深深打了个冷颤。
旋即清醒过来，竭力挣脱那股牢牢包裹着他，如丛林中的瘴气般湿热的力量，怒吼道：“住口，你根本不是雅姐，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是吕丝雅。”
“吕丝雅”舒展肢体，尽情欣赏着自己曼妙的身体，享受着用这具“灵敏者”的身体，激荡生命磁场，和星球磁场产生共鸣的快意，她微笑道，“我的情感，我的记忆，我的思维，统统都和过去一样，我也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交易，如果你说我不是吕丝雅，那我究竟是谁呢？”
“一头霸占了雅姐身体的怪物。”
孟超咬牙道，顿了一顿，又加重语气，“不，搞不好这根本不是雅姐的身体——这具身体，已经被绿潮和血纹花充斥，变成了不死生物一样的可怕存在，这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
“你对‘人类’的定义，实在太狭隘了。”
“吕丝雅”拨弄着自己翠绿的发丝，摇晃手指，不以为然道，“如果我没猜错，刚才你应该是想要把我的整条右臂，齐肩斩落下来吧？
“如果你的计划真的成功，把我救了回去，又该怎么治疗我的伤势呢？不外乎进行手术，清理创口，然后安装机械义肢，搞不好，还会在机械臂里内嵌几十种武器。
“我想，你绝不会将安装了一条甚至两条机械臂的吕丝雅当成异类。
“为什么，现在的我，体内生长出一些……奇妙的小生命，你却畏之如虎，如此排斥呢？
“和硬梆梆的机械臂相比，好歹，这些小生命都是碳基生物，是我们的同类，不是吗？”
“同类”这两个字，再度令孟超的心脏周围，泛起寒冷的冰潮。
他再度确认，不可能仅凭唇枪舌剑，就让眼前这个绿发血眸的“吕丝雅”清醒过来。
孟超紧张思索着对策。
一面要想办法拖延时间，兑换贡献值来恢复宝贵的续航作战能力。
另一方面，也要找到对方的破绽，为接下来的博弈，积累更多底牌。
“一定有破绽的。”
孟超心思电转，“别看对方一副气定神闲，稳操胜券的模样，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也是猝不及防，仓促应战——事实上，今夜的她，并没有做好暴露自己，和我彻底翻脸的准备！”
理由很简单。
无论对方究竟是什么东西。
眼下的局面，继续在吕丝雅体内蛰伏下去，甚至等吕丝雅突破神境，再浮出水面，都是最好的选择。
从对方影响吕丝雅的心智，煞有介事和孟超谈交易，谈紧密捆绑和基因传承的问题，就知道，她也不想这么早和孟超翻脸的。
虽然孟超是一条铁骨铮铮，志存高远，不近女色的硬汉。
但考虑到龙城的未来，为了数千万地球同胞的明天，再加上雅姐盛情难却。
他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答应这桩交易。
只要耐心等待，等到木已成舟，对方至少能找到一百个，比今夜现出原形，更好的翻脸时机。
现在暴露，就算她能杀死孟超，又该怎么对付雾神山下的麻烦呢？
“对方并不愿意这么早暴露，是某种超出她预料的意外因素，迫使她现出原形。
“但刚才在雾神山顶只有我和雅姐两个人，并没有任何意外，我们只是聊了一会儿天，聊了——”
孟超的眼珠凝固。
源自心脏深处的寒潮，扩散到了整个胸腔，并蔓延到了四肢百骸里。
“我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孟超死死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就是怪兽文明献祭了几乎所有军队，所掩护的秘密武器；你就是怪兽主脑尚未被消灭干净的，最后１％脑组织；你就是‘第二枚微脑’，寄生到了吕丝雅的身上！”
轰！
伴随最后一个字说出口。
孟超脑中，传来振聋发聩的轰鸣，绽放出道道耀眼的金芒。
金芒凝聚成一行行熠熠生辉的大字：
【“妖神之谜”进度＋１％，当前总进度１００％，恭喜传火者，完成连环任务“妖神之谜”】
【最后的妖神，终于出现，你们的博弈，将决定龙城的明天】
【任务奖励：计算中】
【贡献值增加：计算中】
“这是？”
孟超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谁能想到，最后的妖神，竟然潜伏在吕丝雅的体内！
怪不得，火种会一个劲儿提醒他，“最后的答案就在眼前”。
吕丝雅可不是每天都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吗？
而且，这也是孟超第一次碰到任务完成之后，不是直接显示贡献值和奖励，而是金芒不断闪烁，陷入长时间计算的情况。
看起来，这头“最后的妖神”，将对龙城的未来乃至末日的降临，都带来极其深刻的影响，掀起连火种一时半会儿，都计算不清楚的连锁反应。
还有一个词，引起了孟超的注意。
“我们的博弈，将决定龙城的明天？
“为什么，火种要用‘博弈’这么文绉绉的词汇，不直接用‘战斗’，‘激战’，‘肉搏’，‘拼刺刀’，‘盘肠大战’之类的词汇？
“难道，火种是在提示，现在的我，绝对不是这个‘吕丝雅’的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只要能逃出生天，就是最大的胜利？”
孟超心底，瞬间闪过几十套作战方案
而他的双眸，得到了任务完成的金芒加持，目光却像是呼啸的子弹，穿透了对方血红色的眼睛。
“吕丝雅”游刃有余的笑容，出现了微妙的僵硬。
下一秒钟，她的眼底绽放出错愕和惊喜兼而有之的光芒，迎着孟超的目光，为他鼓掌。
“孟超，你知道吗，每次姐姐听到你的奇思妙想，见识到你的惊人之举，心里总是特别纠结。”
“吕丝雅”一本正经地说，“一方面，你这么厉害，姐姐当然很高兴，因为这代表着姐姐慧眼识珠，也代表我们的合作，会越来越愉快。
“但另一方面，你似乎又太厉害了，厉害到让人吃不消，姐姐真担心有朝一日，会跟不上你的脚步。
“而且，很多时候，太厉害，太聪明，未必是什么好事，和光同尘甚至稀里糊涂，才能长命百岁呢！
“说真的，我真不想这么早，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
“原本，我们应该继续并肩作战，携手前进，在龙城甚至整片异界，贯彻我们的意志和理念。
“我会毫无保留地帮助你，共享妙不可言的力量，双双突破神境，进化成更强大、更完美、更先进的生命形态。
“当然，现在也不晚，我们仍旧可以像过去一样联手，联手去征服这个世界。
“你完全不用担心和害怕，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我，我还是吕丝雅，怎么会害你呢？”
“不，你不是雅姐。”
孟超摇头，坚定道，“你是异兽‘漩涡’那样的怪物！”
“不要把我和‘漩涡’那种低级生命形态相提并论，你根本体会不到，现在的我，感觉有多么美妙。”
“吕丝雅”的发丝轻轻摇曳。
整座微型丛林都沙沙作响。
所有生灵都臣服于她的意志之下。
她非常享受这一切，发出了惬意的叹息，微笑道，“有一件事，你搞错了，并非‘怪兽主脑最后的力量，寄生在吕丝雅的身上’，而是我们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我还是吕丝雅，只不过，是继承了怪兽文明最重要的遗产和精神，能够更深刻理解怪兽文明，并利用怪兽文明的力量，帮助龙城文明变得更强的吕丝雅。”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孟超冷冷道，“刚才的雅姐，明明非常抗拒这股力量，宁死都不愿意被这股力量吞噬，甚至配合我，想要斩断自己的手臂，把这股该死的力量，从自己体内驱逐出去。
“直到你操纵泥石流，将真正的吕丝雅吞噬，才趁机镇压了她的意志，霸占了她的身体！”
“这都怪你。”
“吕丝雅”撇嘴道，“原本我想采用更温和，更稳定的方法，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实现两种生命形态的完美融合。
“谁叫你这么聪明，竟然猜对了９０％的真相，还想大肆宣扬，告诉‘武神’雷宗超和所有人听。
“虽然他们未必会相信你，就算相信也未必能找到蛛丝马迹，总归，是个麻烦。
“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加速融合。
“一开始，是有些小小的痛苦，我也非常抗拒。
“毕竟，凡人的智慧，怎么可能理解‘母体’这样强大的存在？
“但现在，我已经彻底明白。
“明白能和‘母体’最后的活性组织融合到一起，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明白只有和怪兽文明‘强强联手’，才能拯救龙城文明。
“明白在龙城前方无尽延伸的道路，究竟有多么危险，又有多么辉煌。
“明白了这条伟大的征途，究竟能通向何方！”
第八百八十三章 人类和怪兽的双赢
“吕丝雅”的声音越来越洪亮。
不复“女王蜂”的锋利和侵略性。
却增添了几分超越善恶甚至超越历史的感觉。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透明的闪电，劈进孟超的大脑。
就连风雨雷电，都在她的周围缭绕。
仿佛她的生命磁场，已经和周遭狂暴、紊乱、永不停息的天地磁场，彻底融为一体。
这令孟超愈发认定：“果然，你已经被怪兽主脑，完全控制了！”
“这不重要，如果我告诉你……”
“吕丝雅”深吸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眼波流转，再次微笑道，“怪兽文明对人类文明并没有恶意，你相信吗？”
“没有恶意？”
孟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过去几十年的‘怪兽战争’，又算什么？”
“算是一场，对双方都有好处的，小小的试炼，就像我们两个刚才在雾神山顶上的修炼一样。”
“吕丝雅”认真道，“孟超，难道你没有意识到，怪兽战争极大刺激了两个文明的成长吗？
“战争从来都是文明之间深度交流的最好形式。
“通过怪兽战争，一批批懵懂无知的怪兽飞快成长起来，变得比过去更狡猾，更凶猛，更聪明，懂得组织更大规模的族群，设置陷阱，诈败诱敌，大兵团调动，寻找并攻击人类的弱点，等等等等。
“这些宝贵的能力，甚至是太古战争时，那些拥有毁天灭地之力的太古巨兽，都不曾拥有的。
“虽然绝大多数怪兽都被消灭，但这些能力已经化作基因数据，统统存储下来，只要遇到合适的时机，完全可以重新释放、大规模复制、令怪兽文明获得爆炸式的发展。
“同样，人类也通过和怪兽的浴血奋战，磨砺了意志，锤炼了技能，获得了全新的材料和武器，并在灵能探索和生命科学的领域，前进了至关重要的一大步。
“怪兽文明就是龙城文明的‘黏合剂’甚至‘塑形剂’——这是你的原话。
“是怪兽战争将龙城塑造成了今天的样子，倘若没有怪兽这一穷凶极恶的威胁，龙城怕是早就在血盟会崩溃后的诸多内部矛盾影响下，分崩离析甚至原地爆炸了。
“一场战争，令两个懵懂而稚嫩的文明，都获得了加速百倍的成长，能以更加坚韧和成熟的形态，去面对这个风云激荡，诡谲叵测的世界。
“这，是不折不扣的双赢！”
“双赢？”
孟超怒极反笑，“那么，死去的人们呢，所有在怪兽战争中惨死的人类呢，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吕丝雅，所有不幸在怪兽战争中惨死的无辜者，全都是你的同类，难道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吗？”
“吕丝雅”耸了耸肩。
“你应该知道，就算是过去的吕丝雅，对所谓‘同类’的生死，也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穿越之后，死亡，原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吕丝雅”淡淡道，“倘若身为‘灵敏者’的我，像你一样同情心泛滥，关心每一个所谓‘同类’的生死，那么，我每分每秒都会聆听到垂死者的呻吟和他们吐出的最后一口气息，还有亲属扑在他们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肝肠寸断的生理变化。
“我会闻到他们的血肉脓肿，伤口溃烂，包括死亡瞬间，括约肌失控，屎尿齐流的气息。
“我甚至能隐隐看到他们支离破碎的脑电波，在尸体上空，竭尽所能，组成最后的人形，又在灵磁风暴的撕扯下，魂飞魄散，彻底死去。
“果真如此，我连一分钟都不可能撑下去，早就精神崩溃了。
“正因为我看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亲手触摸到的‘死亡’，比你多得多，所以，我才比你更清楚‘死亡不可避免，也无需避免’这个道理。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部分个体的淘汰，是整个族群不断进化，势必要付出的代价。
“进化速度越快，付出的代价越多。
“人类走到今天，我们至少淘汰掉了９５％的同类，听上去的确残酷，但如果不甩开这些没有能力生存下去的包袱，大步向前的话，被淘汰的，说不定就是１００％，整个人类文明了。
“很多时候，为了文明的延续，我们甚至需要……主动进行筛选和淘汰，通过战争之类的方式。”
“就像刚才，你利用血纹花孢子，将那些蛇虫鼠蚁的残骸，复活成‘不死生物’，又命令他们自相残杀，用‘养蛊’的方法，筛选出其中最强的不死生物？”孟超冷冷质问。
“吕丝雅”眯起眼睛，看着暴雨汇聚而成，微微泛红的水洼中，自己的倒影。
“我知道，现在你的眼中，我一定很像是一头恶魔。”她平静地说。
“难道仅仅是‘像’而已？”孟超反问。
“好吧，就算我是恶魔，但你难道不觉得，一个文明的发展，离不开恶魔的献祭——特别是龙城文明这样一支从地球穿越过来，和老家有亿万光年距离，老家甚至有可能全灭的异域孤军！”
吕丝雅说，“血盟会，是众所周知的恶魔，对吧？现在的龙城人，恨不得把那个资源匮乏，秩序崩溃的黑暗时代，所有的血腥和罪孽，统统安到血盟会的头上，仿佛只有血盟会是十恶不赦，灭绝人性的存在，别人都是纯洁无辜的白莲花，都是被血盟会欺骗、强迫和带坏的。
“当然，血盟会的确干了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
“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他们为了探索太古遗迹，强迫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普通市民，深入刚刚因为龙城穿越而解开封印的太古遗迹。
“９０％的无辜市民，直接以最凄惨，最恐怖，最扭曲的方式，惨死在太古遗迹深处——惨遭太古病毒侵蚀和太古魔物的啃噬，已经是其中最痛快的死法。
“还有５％的幸存者，畸形变异成了面目全非的怪物，就算最丑陋的怪兽看他们一眼，都会发上三天三夜的噩梦。
“他们的结局，是送进了血盟会的实验室、手术台和焚化炉，在将自己的血肉之躯，完全转化成实验数据之后，变成一堆堆最纯净的灰烬。
“只有５％的幸存者，获得强大的太古力量的同时，还能保持原本的形态和理性。
“那就是雷宗超、金万豪和金千禧这样的幸运儿。
“但他们的‘幸运’，也仅仅是推迟了被送入焚化炉的时间，可以在佩戴晶石炸弹，服下定期发作的生化毒剂，受到严密监控的情况下，再次进入太古遗迹的深处，更深处，最深处。
“随着探索不断深入，迟早，他们会遇到和其余９５％的人一样的结局，失踪、变异或者灰烬。
“犯下这一切非人罪行的血盟会，的确是不折不扣的‘恶魔之家’，对吧？”
孟超不愿轻易跟随“吕丝雅”的节奏。
他飞快思索着对方的目的。
当然，这样拖延时间，对他没什么不好。
天边的乌云边缘，已经渐渐泛出金色和血色交错的光芒，这是黎明的征兆。
等到白天，雷霆和暴雨总会减弱一些，极度紊乱的天地磁场，也会稍稍平复。
虽然受到极端天气的影响，雾隐绝域外围的超凡者们，还是很难侦测到雾神山上的状况。
但他和吕丝雅的双双失踪，总会引起龙飞骏和吕方辉等人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孟超体内的贡献值，正在飞快转化成细胞自愈能力和续航战斗力。
破解“妖神之谜”的奖励，也即将计算完成。
全新的底牌，正在成型。
所以，他并不害怕，甚至欢迎“吕丝雅”和他纠缠下去。
“没错，血盟会那帮家伙，当然是不折不扣的恶魔，所以呢？”
孟超装作陷入吕丝雅的节奏，认真思考的样子。
“但是，这些‘恶魔’对龙城所做的贡献，却比任何‘英雄’都要多！”
“吕丝雅”叫道，“如果没有这些恶魔的逼迫，龙城人对太古遗迹的探索，根本不会展开得那么快，那么深入！
“如果不是这些恶魔，不择手段，不惜代价，用数以十万计的人命去填，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就填平了‘地球’和‘异界’之间的技术壕沟！
“如果不是这些恶魔，用灭绝人性，惨绝人寰的手段，残酷折磨那些感染异界病菌，变成太古魔物的无辜者们，我们根本不可能积累那么丰富的实验数据，最终依靠这些数据，建立了灵能修炼的理论大厦！
“如果不是这些恶魔，强行调制出了雷宗超、金万豪、金千禧……这些灵能修炼的先驱者，并间接启发了吕中奇这样的初代至强者，龙城根本不可能抵挡住滔滔兽潮的第一波进攻，更别提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打赢怪兽战争，发展出独特而强大的‘龙城文明＇。
“如果不是这些恶魔，搞不好今天的我们，还在用火药和枪械作战，哪里懂得什么灵能，哪里知道什么修炼，哪里能掌握这么多毁天灭地的必杀技，孟超，你又怎么可能觉醒超凡力量，踏上五星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