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四号垃圾场
“言之有理。”
吕丝雅翻阅着早上搜集的资料，道，“虽然金永强并非‘天工机械’的核心管理层，不可能直接从‘二十号地下轨道交通线’的订单中得到多少好处，但他欠了这么多赌债，再不想办法的话，很快就要从‘世嘉天城’扫地出门，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有人肯给他一笔钱，恐怕他什么都愿意做的。
“我只是没搞懂，金永强自己，怎么会变成第三名受害者呢？无论金钱还是他对‘天工机械’的忠诚度，都不足以让他‘牺牲小我’的吧？”
“是啊，从刚才这位周小姐的话来分析，金永强显然没打算把自己也搭进去，而是准备在事成之后，还清赌债，继续享受人生的。”
孟超陷入深思，将所有线索整合到一起，总觉得有些别扭，“还记得我说过，第三头生化宠兽的攻击模式，和前两头生化宠兽，有着细微不同吗？虽然他们都感染了变种狂犬病毒，但我总觉得，攻击金永强的这头生化宠兽，更冷静，也更致命。
“换言之，我们面对的，极有可能不是一起案件，而是两起，前两名受害者是金永强间接杀死的，但金永强自己，却是另一个神秘人杀的。”
“没错，第三头生化宠兽的耳道内没有针孔，应该不是金永强注射的病毒。”
吕丝雅道，“倘若金永强不死的话，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追查到‘天工机械’身上。
“让我们假设天工机械的某位高层，为了争夺订单，打击竞争对手，才丧心病狂地策划了整件事，而他又担心直接动手的金永强会泄密，准备杀人灭口的话，也不该选择这个时候。
“他大可以等订单到手，风头也过去了，再用别的手段，让金永强悄无声息地死掉——像这种嗜赌成性，又热衷于花天酒地的家伙，死于什么样的意外，都不会奇怪，何必让他被宠兽咬死呢？
“三起宠兽杀人事件，几乎同时发生，这哪里是‘杀人灭口’，简直是‘引火烧身’，天工机械的高层，不可能这么傻。”
“我同意雅姐的看法。”
孟超挠头，苦恼道，“问题是金永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而我们又不可能深入‘天工机械’去采集证据。
“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没有过硬的证据，还是没办法找到杀死金永强的人。”
“证据未必要去‘天工机械’找。”
吕丝雅看着孟超，“刚才周小姐提到，半个月前有几天，金永强回家时身上有一股垃圾的臭味时，你愣了一下，为什么？”
孟超微微一怔，沉吟片刻，道：“我似乎知道，金永强当时去哪里了。”
“哦？”吕丝雅眼前一亮。
孟超掏出手机，打开搜索栏，试着输入几个关键字，很快找到一条新闻。
吕丝雅接过手机一看，发现是灵创生物和垃圾处理中心签署合作协议的新闻。
龙城是数千万人口硬生生挤在狭窄空间内的立体都市，从摩天楼到地底，蜂巢式的建筑结构固然极大增加了单位面积的可居住人口，却也诞生了大量生活和工业垃圾。
如何处理这些垃圾，是生死攸关的重大问题。
一方面，堆积如山的垃圾，不及时清理的话，极有可能散播各种细菌和病毒，也是蛇虫鼠蚁之类小型怪兽繁殖的温床，稍有不慎，就会酿成瘟疫。
另一方面，龙城资源有限，几乎所有垃圾都要回收利用，才能勉强满足市民的日常需要，不可能简单粗暴，填埋或者焚烧了事。
现在，龙城的东南西北各有一座规模庞大的综合垃圾处理中心。
每天吞吐的垃圾量，都是天文数字。
根据这条新闻所说，龙城南部的四号综合垃圾处理中心，和“灵创生物”签署了协议，用“灵创”调制的巨化沙虫来处理垃圾，每天都吞噬大量不可回收甚至不可降解的垃圾，转化成富含营养的天然肥料，预计能节省多少多少成本，创造多少多少利润，等等等等。
“据说，半个月前，‘灵创生物’调制的专门用来吞噬垃圾的巨化沙虫，也出现了失控事件，失控的巨化沙虫并没有伤人，只是钻到地底逃跑了，时间和金永强浑身沾染臭味，好像在垃圾堆里打过滚，正好对得上。”孟超解释。
“走。”
吕丝雅站起来，戴上镜面墨镜，“去‘四号垃圾场’。”
……
龙城南部。
四号综合垃圾处理中心。
这里远离商业和住宅区，周围是一片遭到怪兽侵袭，残破不堪的工厂，正在翻修和升级之中。
穿过工厂，就看到一座座连绵起伏，散发着各种气息和黯淡色彩的“山峦”。
堆积如山的垃圾，在异界微生物的侵蚀下，如同活物般吞吐着它的恶臭，深红色、淡紫色、灰白色的烟霭遮天蔽日，油腻的污水泛着彩虹腐烂般的光泽，和龙城最光彩照人的中央商务区相比，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就算孟超习惯了天福苑的嘈杂和脏乱，又是从事资源回收工作的收割者，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也不由微微皱眉。
读大学之前，他很少到紧挨迷雾的城乡结合部来。
虽然知道龙城有无数生存环境比天福苑更恶劣百倍的地方，对此却没有特别直观的感性认识。
看到这座规模庞大，恍若鬼蜮的垃圾场，他才隐隐认识到，短短半个世纪，既不足以抚平将一座城市硬生生从母星撕裂，穿越到异界造成的伤口；也远远不能帮龙城从那个秩序崩溃，血腥黑暗的年代，完全走出来。
此刻正是垃圾倾倒时间。
无数重型晶石卡车，运载着臭气熏天的垃圾，隆隆驶向垃圾场，将一车车新鲜垃圾，都倾倒在传送带上，送入分拣场。
所谓“分拣场”，就是垃圾山中间的盆地。
臭味就是信号，垃圾山深处，悄无声息出现了无数佩戴风镜和简单的过滤面罩，裹着斗篷，手持钢钎和铁钳的“回收者”，争先恐后朝垃圾奔去。
他们踉踉跄跄，推推搡搡，像是一群饥饿的鬣狗，奔向早已腐烂，却愈发甘美的猎物，很快，就在各自划分的区域，不顾恶臭和肮脏，埋头分拣起来。
虽然龙城的自动化水平不断提升。
却还有很多工作，是镌刻了符文，安装了超脑的工业机器人无法完成的。
垃圾分拣和回收，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龙城厉行节俭，普通市民在丢弃垃圾之前，都会主动回收，重复利用，直到榨干所有价值，才丢进垃圾箱。
想要从这些渣滓里，再榨出最后一滴油，非要人类这种“万物之灵”的双眼，十指和大脑配合才行。
等到“回收者”将所有垃圾都细细分拣一遍，实在没有回收价值，才会进入下一环节，投放到“生化处理厂”去，让巨化沙虫吞噬。
孟超怔怔看着成千上万名回收者一起分拣的壮观场面，眼底浮现出复杂的光芒。
吕丝雅已经迈开长腿，大步朝垃圾场深处走去。
她明明穿着真丝套装和高跟鞋，和周遭臭气熏天的恶劣环境极不相称。
走在污水横流的垃圾堆上，却仍旧走出了星光大道的感觉。
格格不入的气场，很快引起注意。
“干什么的？”
一名虎背熊腰，胳膊上缠满刺青的壮汉，手持锋利的钢钎，从垃圾堆后面钻了出来，神色警惕地看着两人。
他身后还有几名气质彪悍的男人探头探脑。
吕丝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或许是感知到吕丝雅释放出来，天境强者的危险气息，刺青壮汉稍稍后退半步，放低姿态，添了一句，“里面是危险作业区域，闲人免进，两位找谁？”
“就找你。”
吕丝雅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面额钞票，用灵能包裹，朝对方弹了过去，正好悬浮在对方面前，晃晃悠悠，就是不落地。
刺青壮汉眼珠凸出，迟疑片刻，将钱收下，满脸横肉间挤出笑容：“这位女士，有何贵干？”
“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吕丝雅从资料里抽出一张金永强的照片，递给对方，又抽出厚厚一沓钞票，分成两叠，摊在双手掌心，不慌不忙道，“别急着回答，如果你没见过，可以去问问你手下的‘回收者’，我给你半个小时。
“如果半个小时后，你们的答案是‘没见过’，我左手的钱就是你的。
“如果你们的答案是‘见过’，只要说出正确的时间，我双手的钱都是你的。
“如果你们的答案是‘见过’，却说不出正确的时间，或者胡诌一个错误的时间来骗我，不好意思，我只能把钱都收回去了，明白吗？”
刺青壮汉盯着吕丝雅双手摊开的钱看了半天。
又扫了一眼她的装束和气质，确定她不会为了这笔钱而撒谎。
吞了口唾沫，将金永强的照片小心翼翼叠起来，又找了个十几岁瘦弱不堪的半大孩子招呼两人，自己则带着手下，飞快往垃圾场深处散去。
第二百八十五章 群鼠之灾
孟超和吕丝雅不想惊动垃圾处理中心的管理人员，只能坐在垃圾山深处的窝棚里等待。
看着在恶劣环境中挥汗如雨的回收者，孟超忍不住道：“没想到，龙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觉得他们工作很辛苦么？”
吕丝雅却冷笑道，“事实上，他们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有一份全职的正规工作，就这样的‘回收者’，不知道多少人想当，还当不上呢！”
孟超默然。
知道吕丝雅说的是实话。
龙城的失业率常年居高不下。
虽然官方统计数据，失业率“只有”10%。
但那是将怪兽来袭时的厮杀，以及修补怪兽破坏的城市，各种临时雇佣和以工代赈都算进去的结果。
这些临时和赈济性质的工作，报酬最多只能保证基本营养的合成午餐肉，以及勉强遮风挡雨的窝棚，谈不上半点生活质量。
如果以全职的正规工作为标准，二十到三十岁青年市民的真实失业率，极有可能突破50%——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值。
难怪连“回收者”这样的工作，都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眼前的场景，令孟超隐隐明白了，为什么林川临死前会说“极限流救不了龙城”。
亦有所领悟，未来的龙城究竟如何走向末路。
再想到吕丝雅的豪车，以及刚才“世嘉天城”附近，环境优雅的高档餐厅里，吃一顿饭的价格，心头又多了一重滋味。
吕丝雅敏锐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波动，轻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和你一样希望改变眼前所见一切，不过，按照林川的方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孟超皱眉道：“为什么？福喜路小学的扩建和升级，就快完成了。”
“那又如何，区区一所学校，治标不治本。”
吕丝雅道，“龙城一切问题的根源，就是我们的资源、空间和市场不足——今天的龙城，主要靠晶石采掘以及猎杀怪兽来获得资源，可以说是一个高科技的渔猎文明。
“而渔猎文明是注定没办法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养活数千万人口的。
“只有工业文明，才能让数千万市民都过上舒适而有尊严的生活。
“但数千万人口的工业文明，想要良好运转，除了原材料之外，更重要是市场，是数亿甚至数十亿人口的庞大消费市场。
“龙城是异域孤军，根本找不到比自身庞大十倍的消费市场，又怎么能提供足够多的工作岗位，让大家都过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
“这就是最核心的症结所在，至于我们这些豪门出身的超凡者，是否贪图享受，开不开跑车，住不住豪宅，乐不乐于做贡献，反倒是次要的了，毕竟龙城95%以上的市民都是普通人，而真正的豪门子弟不超过1%，就算我们都大彻大悟，将身家统统捐献出来，又能盖几所学校，解决多少普通人一辈子的问题？
“所以，还是那句话，与其像林川那样，想把自己的身家都捐出来造什么小学，还不如把这笔钱继续投入修炼，提升战斗力，向外扩张，征服整个异界。
“只有征服异界，打开体量比龙城更大十倍、百倍的消费市场，将龙城的工业制成品都源源不断倾销出去，龙城才能建造数量更多十倍、百倍的工厂，提供数量更多十倍、百倍的工作岗位，让绝大部分普通人都赚上钱，过上有尊严的生活，不用像垃圾虫一样，在这里拱来拱去。
“怎么征服异界呢？当然只能依靠我们超凡者！但超凡者也不傻，异界既大又神秘还很危险，所谓‘钢铁洪流，横扫千军’无非是安抚民众的口号，没有哪个头脑清醒的超凡者，会把征服之路想得一帆风顺，理所当然。
“征服异界是有风险，甚至会死人的，超凡者明明在龙城就能待得舒舒服服，过体面而风光的生活，凭什么要跑到迷雾外面，去和异界生物拼死拼活？‘为了地球’这种理由实在太虚无缥缈了，还是跑车和豪宅比较实际点。
“所以，为了帮助眼前这些可怜的普通人，拯救彼此唯一的家园，我们这些超凡者更应该好好赚钱，狠狠享受，将无止境的欲望化作无止境的动力，刻苦修炼，对外扩张，最终，为普通人打下辽阔百倍的市场，创造百倍的高薪工作岗位，再利用税收，去建设更多、更先进的学校——这才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之道，比林川那种幼稚的想法，要合理得多，是吧？”
“……”
孟超沉默了很久，道，“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雅姐，你这副耳坠挺好看的。”
两人正说着，刺青壮汉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小姑娘戴着过滤面罩，披着斗篷，手臂上缠绕着厚厚的防割伤和防腐蚀袖筒，躲在刺青壮汉身后，有些畏缩地看着两人。
“她见过照片上的人，大概半个月之前，具体日子记不清了。”刺青壮汉径直道。
孟超和吕丝雅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惊喜。
“小妹妹，别怕，我们就随便问问。”
吕丝雅将两沓现金并在一起，递给刺青壮汉，微笑道，“你说，半个月前见过照片上的人，当时他在哪里，做什么呢？”
“他，他在垃圾山上转来转去。”
小姑娘怯生生道，“一脚踩空，从垃圾山上掉下来，把手划伤了，我在旁边见到，就上去帮他包扎，后来，李叔过来，他包扎到一半就跑掉了。”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刺青壮汉皱起眉头，沉声道。
看来，他就是“李叔”。
“算了，垃圾场又不是什么军事重地，不要为难小姑娘。”
吕丝雅冷冷扫了刺青壮汉一眼，又回头看着小姑娘，柔声道，“小妹妹，那你还记不记得，照片上这个人，当时在垃圾山上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
小姑娘咬着嘴唇，迟疑道，“他冲着生化处理厂的方向，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生化处理厂，就是“灵创生物”提供的巨化沙虫，吞噬垃圾的地方。
吕丝雅沉吟片刻，眼珠一转，摸着小姑娘的头，声音愈发轻柔：“小妹妹，姐姐问完了，你说的这两条信息，对姐姐非常重要，太谢谢你了。”
小姑娘松了口气，正欲离开。
吕丝雅像是突然想起来，随口道：“对了，你遇到照片上的人，是在巨化沙虫失控之前，还是之后呢？”
小姑娘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是之前。”
刺青壮汉“李叔”大声咳嗽起来，对吕丝雅无可奈何，却恶狠狠瞪着小姑娘。
小姑娘自知失言，脸色煞白。
吕丝雅微微一笑，又从怀里抽出一沓钞票，拍在刺青壮汉胸口，凑上去，轻声道：“要是被我知道，你敢动这个小妹妹半根头发，信不信我能扒光你的皮？”
刺青壮汉脸上横肉一颤，差点没吓得尖叫起来。
“所以，半个月前，这里的巨化沙虫果然失控过，对吧？”
吕丝雅摘下墨镜，冰锥般的目光直刺刺青壮汉，冷冷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也，也没什么。”
刺青壮汉结结巴巴，只能说出实话，“这里平时都有上百条巨化沙虫在同时作业，受到灵磁干扰，偶尔有几头巨化沙虫失控，也很正常——反正所谓的失控，无非就是不肯进食，或者满地乱拱而已，经过驭兽师的召唤，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
“是‘灵创生物’的驭兽师？”吕丝雅问道。
“对。”
刺青壮汉点头道，“‘灵创’那边，有几名技术员长期驻点在这里，都是调制和操纵巨化沙虫的高手，那天却不知怎么，有几条巨化沙虫钻到地底深处，怎么都找不回来了。”
吕丝雅追问：“几条？”
刺青壮汉想了想：“好像是五条，对，五条。”
吕丝雅道：“后来呢，怎么处理的？”
“没怎么处理，反正巨化沙虫的性格温驯，很少袭击人类，‘灵创’这边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干脆就算了，帮我们补足了失踪的巨化沙虫，这件事就过去了。”刺青壮汉老老实实道。
这时候，窝棚外面忽然传来乱哄哄的声音。
几名“回收者”气急败坏地跑进来，叫道：“李哥，不好，鼠群又跑出来捣乱了！”
“什么？”
刺青壮汉狠狠一砸拳头，“妈的，这些该死的老鼠！”
“怎么回事，老鼠？”吕丝雅眯起眼睛。
“是啊，就是老鼠。”
刺青壮汉告诉孟超和吕丝雅，垃圾场深处盘踞着蛇虫鼠蚁，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一般情况下，他们都是在夜间鬼鬼祟祟活动，光天化日之下，很少跑到“回收者”的铁钳和钢钎下面送死。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垃圾场里的鼠群却格外活跃，即便大白天，也敢大摇大摆，横冲直撞，而且攻击性强了许多，经常挠伤和咬伤回收者。
“最近一段时间，是多久？”吕丝雅问道。
“也就这几天，十天左右吧！”刺青壮汉回答。
孟超和吕丝雅对视一眼。
“走，去看看。”两人异口同声。
第二百八十六章 巨化沙虫
两人跟随刺青壮汉赶到出事地点时，就看到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的凶鼠，从垃圾山的缝隙里钻出来，张牙舞爪扑向人类。
回收者们挥舞着铁铲，和凶鼠搏斗，像是打棒球一样，将一只只高高跃起的凶鼠拍了出去。
凶鼠却不管不顾，乱蹦乱跳。
也有人被凶鼠抓伤或者咬伤，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幸好这些凶鼠的体型较小，看着就是普通老鼠，远远比不过孟超在本科实战测试中遇到的“猛噬鼠”，对人类这样的“庞然大物”，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奇怪，普通老鼠的胆子最小，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攻击人类呢？”
孟超眼底精芒一闪，血焰刀拖曳着锁链呼啸而出，精确卷住一头凶鼠的脖子，把它拽了过来。
从腰包里取出收割工具，又带上手套和口罩，孟超就地展开收割。
对现在的他来说，分解一头普通老鼠，真是比拆解儿童玩具更简单。
三下五除二，这头凶兽的体腔就被打开，内脏、筋腱、脊椎和大脑，都摊得清清楚楚。
可以很明显看到，这头凶鼠的筋腱上，同样有发力过猛留下的撕裂伤。
大脑各个区域，也存在不同程度的水肿。
脊髓上，散布着淡淡的斑点，对孟超输入不同频率的灵能涟漪，反应要么相当迟钝，要么过于亢奋。
“这头凶鼠的神经系统，被病毒破坏掉了。”
孟超若有所思，“从解剖结果来看，很像是变种狂犬病毒的症状，必须带回去进行病毒检测，等等，这里的回收者，被咬伤之后，没发病吗？”
绝大部分变种狂犬病毒，人类也是会感染的，潜伏期同样不长，几乎没有特效药，一旦发作，致死率很高。“
刺青壮汉摇头道：“没有，这玩意儿就是烦人，伤口处理干净了，倒也没什么事，哦，有两名回收者倒是发过烧，转天也就没事了。”
“是吗？”
孟超微微皱眉，“你们注射过疫苗？”
“注射过的，毕竟人命关天。”
刺青壮汉道，“被凶鼠和疯狗咬过之后，马上要去打针，这点儿常识，我们还是有的。”
“注射疫苗也没用。”
吕丝雅知道孟超在想什么，轻声道，“龙城现有的变种狂犬病毒疫苗，只针对常见的十个亚型，但从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世嘉天城’发病的三条生化宠兽，感染的是全新亚型的病毒。
“倘若你怀疑，这些凶鼠和生化宠兽感染的是同一种病毒，这么多回收者都被咬伤，潜伏期不可能超过一个星期，按理说，早该有人发作了。”
“或许，病毒在不断衰弱？”
孟超道，“病毒对凶鼠脏腑和大脑的侵蚀，没有三条生化宠兽那么厉害，或许在变异过程中不断衰弱，丧失了对人类的传染性？”
“比起这个，我更感兴趣的是，这些凶鼠究竟是怎么感染上病毒的，是半个月前，金永强跑到这里，抓了几头普通老鼠，将病毒注入他们体内？”
吕丝雅喃喃自语，和孟超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是巨化沙虫！”
旋即，吕丝雅又深深皱眉，摇头道：“巨化沙虫，也能感染变种狂犬病毒的么？”
“此前我们从未发现过巨化沙虫感染变种狂犬病毒的案例，但异界的事情，谁都说不清楚。”
孟超道，“地球时代，狂犬病毒的四个主要亚型，只在猫、狗、狼、獾、蝙蝠之间传播，从未发现过啮齿类动物咬伤人类后，传播狂犬病毒的案例。
“但穿越到异界后，病毒变异，连老鼠都能传播狂犬病毒。
“按理说，巨化沙虫属于环节动物门寡毛纲的陆栖无脊椎动物，不可能感染和传播狂犬病毒。
“但这里的巨化沙虫，是‘灵创生物’生化调制过的产品，为了让他们能吞噬更多种类的垃圾，消化掉大量不可降解的物质，并且变得更聪明，更能服从人类的命令，‘灵创生物’的专家，在他们的基因链上插入了大量其他怪兽的基因片段。
“可以将这些巨化沙虫理解成……放大数百倍，长出强化骨骼、肌肉和内脏的超级蚯蚓和哺乳类怪兽的融合体。
“我也不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会不会感染经过乱七八糟变异的，全新变种狂犬病毒。”
吕丝雅沉吟片刻，问刺青壮汉：“知道半个月前，巨化沙虫失控后，往哪里逃了吗？”
刺青壮汉愣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
吕丝雅微笑：“看来，我刚才出手太大方，给了你人傻钱多的错觉，是否觉得我很好骗？”
刺青壮汉后退半步，踩到一头疯跑过来的凶鼠。
他低低咒骂一声，抡起大脚将凶鼠踢出十几米，这才抬头，满脸诚恳道：“我真不知道，我就负责管理这些回收者，巨化沙虫什么的，都是‘灵创生物’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听着。”
吕丝雅不为所动，继续道，“你应该也看到新闻了吧，‘灵创生物’调制的几条生化宠兽失控了，很快就会有调查人员来到这里，把整座垃圾场都翻个底朝天，所有秘密都不是秘密，你的隐瞒毫无意义。
“最后问你一遍，知道，还是不知道。”
透过镜面墨镜，吕丝雅的目光，如冰刀般刮擦着刺青壮汉的刺青。
刺青壮汉深深颤栗，结结巴巴道：“我，我真没看到，谁都没看到失控的巨化沙虫钻到哪儿去了，不过，大概是顺着排污管道跑了吧？”
“排污管道在哪里？”吕丝雅不动声色。
“在生化处理厂的西北角。”
刺青壮汉道，“那里原本是一处工业废料处理站，地下有错综复杂的排污管道，后来遭到怪兽侵袭，整座处理站都被破坏，很多排污管道都崩塌或者堵塞住，维修的成本很高，还不如重建一座新的处理站，就被彻底废弃了。
“再后来，垃圾场的规模不断扩大，搞二期工程的时候，就在那里建了一座生化处理厂。
“巨化沙虫逃掉后，‘灵创生物’的技术人员都怀疑，是顺着排污管道破裂的缝隙，钻到地底深处去了。
“但这套排污管道原本是处理工业废料用的，管道深处，搞不好有剧毒或者超强腐蚀性的残液，‘灵创生物’的人不敢深入进去查探，又不想请外面的专业人士来把事情闹大，反正巨化沙虫很温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行。”
吕丝雅点头，“带我们去生化处理厂的西北角，然后就没你的事了。”
……
如果忽略扑面而来的恶臭，以及巨化沙虫惊人的体型，生化处理厂就像是一片肥沃的农田。
上百条巨化沙虫在一望无际的垃圾农场里钻来钻去，终日吞噬着人类文明的残渣，却排泄出数量惊人的营养物质——这些物质再送到肥料厂里，添加多种微量元素，就成为新的饲料或者肥料。
依靠这样的循环利用，龙城才能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满足数千万人的生存所需。
经过“灵创生物”的不懈努力，这一代巨化沙虫已经不需要驭兽师近在咫尺，用脑电波来控制。
而是通过网络，就能直接控制内嵌在他们每一节神经节上的芯片，进行远程操控。
巨化沙虫的控制室位于生化处理厂的东南角。
西北角并没有工作人员，只有三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废弃排污管道入口，黑黢黢地矗立在垃圾海洋边上。
得到吕丝雅的允许，刺青壮汉飞也似地跑掉了。
吕丝雅则单膝跪地，神情专注地研究着排污管道入口的痕迹。
“雅姐，你对巨化沙虫也有研究？”孟超好奇道。
“当然。”
吕丝雅淡淡道，“我在大学里，学的是晶石矿脉的勘探和开采，在地底探矿作业中，我们经常会携带经过特殊基因调制的巨化沙虫，用来吞噬岩石，钻探隧道。
“还有，很多野生巨化沙虫在吞噬不同的晶石后，排泄物的气味和形态，也有细微不同，通过分析他们的排泄物，就能知道附近晶石矿脉的成分和纯度——这是探矿师的基本功。
“没错，这里的确有巨化沙虫爬过的痕迹，在地底深处，我也嗅到了巨化沙虫排泄物的味道。”
吕丝雅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却又微微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孟超急忙扶住她。
却见她四肢无力，脸色惨白，嘴唇微颤，一副恶心到想吐，却吐不出来的表情。
“雅姐，怎么了？”
“没什么，太臭了。”
孟超这才想起来，吕丝雅是“灵敏者”。
又经过红辉玉和蓝原母石的双重冲击，五感比寻常超凡者敏锐数倍，到了必须用仪器屏蔽，否则就会干扰思维的程度。
这其中，也包括嗅觉。
连孟超都受不了垃圾场的臭气熏天，真不知道吕丝雅刚才是怎么强撑过来。
在刺青壮汉面前，她还能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刺青壮汉一走，她就彻底崩溃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地底凶兽
“你这又是何苦？”
看她弯腰干呕了半天，没呕出什么东西，眼角却溢满泪水的模样，孟超忍不住道，“我是‘怪兽大学’的学生，这起案件和整个怪兽产业链的上下游从业者，以及我的母校都有关系，我责无旁贷，必须找出真相。
“但你明明可以舒舒服服躺在豪宅里，享受红辉玉矿脉的优先开采权益，何必跑到这种地方，和自己‘灵敏者’的体质过不去？”
“我……呕……”
吕丝雅有些恼火被孟超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却也只能接过孟超递来的消毒湿巾，擦拭了眼角和嘴角，咬牙道，“想要查出害死林川的真凶——调制‘白幽灵’的幕后黑手，非要爬到异兽调查局的高层不可，想往上爬，不亲力亲为怎么行？把线索交给别人，自己待在后方，倒是舒服和安全了，可立功、升职、博得大人物的信任、有资格接触更多核心机密的，也变成了别人。
“更何况，我刚才说过，我会完成林川的遗愿，改变龙城的现状——只不过，是以我的方式，我不会被……呕……这点儿困难阻止的！”
孟超有些动容。
不管吕丝雅这个女人，是纯粹的野心勃勃，想要在擎天集团和异兽调查局，两方面都爬到最高处。
还是真想为林川报仇，并以她的方式，创造龙城的未来。
至少，上次探矿任务和这次调查案件，“身先士卒”四个字，她都是做到的。
“真相近在咫尺。”
吕丝雅死死按着胸口，刚刚缓过来一些，又不服输地深吸一口气，再次被臭味熏得脸色煞白，却强忍胸腹之间的翻腾，艰难道，“只要我们能找到一条失控的巨化沙虫，从它体内检测到变种狂犬病毒，基本上，就能证实之前的推断——金永强先后两次，在四号垃圾场和世嘉天城投毒，试图制造宠兽失控，来诋毁‘灵创生物’，帮他所在的‘天工机械’争取到利润丰厚的大订单。
“这起案件，也就解决了大半。
“我必须下去，你可以留在这里，帮我警戒和接应。”
孟超犹豫了一下。
眼前黑黢黢的排污管道入口，又勾起了昨夜那个蹊跷的噩梦。
一条硕大无朋，恍若地狱恶魔般的巨化沙虫，张开血盆大口，足以吞噬地底世界的一切，甚至侵蚀高楼大厦的地基，令无数大厦轰然倒塌，千万市民还没反应过来，就变成废墟里的亡灵。
孟超的眼球一阵刺痛。
【妖神之谜，任务进度+2%，当前进度4%，贡献值+1000】
孟超心中一凛。
之前的任务进度是2%。
一口气跳了两个百分点，难道说，找到这条排污管道，就找到了任务的关键？
失控的巨化沙虫，和恐怖的妖神究竟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注射了变种狂犬病毒，巨化沙虫就能进化成妖神？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我和你一起下去。”想到这里，孟超脱口而出。
吕丝雅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猫着腰，钻进排污管道。
普通人进入这样年久失修还处处崩塌的排污管道，必须穿戴全套设备，甚至背上氧气筒。
孟超和吕丝雅都觉醒了超凡力量，鼻粘膜，肺泡以及血液细胞，都在灵能浸润下，大幅强化和提升。
即便管道深处弥漫着致命的沼气，也只是令两人稍微有些头昏眼花而已。
顺着微微倾斜向下的管道，猫着腰穿行了三分钟，经过一处拐角，他们找到了管道崩塌的地方。
管壁破裂处，连接着一条细长扭曲的缝隙，黑黢黢看不到缝隙尽头的情况，往里面喊了一声，从回音来分析，空间很大。
刚才刺青壮汉告诉两人，很久以前，这里曾经遭到过地底怪兽的袭击。
后来，又被巨化沙虫之类的生物，侵蚀得千疮百孔，恰似一座立体迷宫。
幸好，深入地底后，地面上垃圾的臭味越来越稀薄，吕丝雅能发动探矿师和灵敏者的双重能力，分辨出了缝隙深处，巨化沙虫排泄物的气味。
她将手掌轻轻按在岩缝之中。
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灵纹从手臂上浮现，恍若拥有生命般妖异舞蹈，又似潺潺溪流的波纹，缓缓流淌到了岩缝深处。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岩缝两侧的岩石不断沙砾化，“沙沙”剥落下来，岩缝不断扩大，尖锐的棱角都被磨平，最后，岩壁光滑如镜，足以容两名成年人穿行。
他们离开排污管道，钻进地底深处。
这里没有晶石矿脉，也就没有黯淡的光彩，举目望去，四周是黑黢黢的一片，连自己的脚趾都看不见，只有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才能感知到一圈圈灵能涟漪，勾勒出一个错综复杂的神秘世界。
吕丝雅发现更多巨化沙虫曾经爬过的痕迹。
特别是几条被巨化沙虫狠狠蹭过的缝隙。
“这几条巨化沙虫的个头很大，直径怕是都超过两三米了。”
她啧啧称奇，“‘灵创生物’调制的巨化沙虫，有这么夸张吗？”
“好像没有。”
孟超想了一下，“普通巨化沙虫，直径在一米五到两米之间，长度也会控制在二十米之内，因为是基因改造的产物，体型差异不会太大，理论上，不可能出现直径三米的‘超巨沙虫’。”
“幸好，巨化沙虫的性格比较温驯。”
吕丝雅顿了一顿，忽然道，“这是什么？”
黑暗中，忽然浮现出几十个猩红的光点。
是鼠群。
几十头凶鼠瞪大了红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看。
吕丝雅冷哼一声，释放出强烈的杀意。
天境强者激荡的狂暴磁场，不是普通老鼠可以抵挡，这些凶鼠“吱吱”叫了两声，一哄而散。
孟超眼疾手快，链刃飞旋，又捕捉了两头凶鼠。
其中一头就地分解，果然，器官都发生不同程度变异，是感染了变种狂犬病毒的症状。
另一头放到秘银稳定液里，准备带回去进一步检测。
“前面有东西。”
孟超道，“刚才解剖的这头凶鼠，食道和胃里都有刚刚吞下去的肉渣，肉质却有些糜烂，他们应该是在这里聚餐，小心脚下。”
“我闻到了。”
吕丝雅轻声道，“应该是巨化沙虫腐烂的味道。”
他们在不远处找到一条巨化沙虫的尸体。
更准确说，是“残骸”。
从腐烂程度来看，这头巨化沙虫至少死掉了一个星期，快被蛇虫鼠蚁啃噬殆尽，只剩下几枚通过基因改造生长出来的，原本并不属于环节动物的支撑骨板，以及嵌入神经节的控制芯片。
孟超用镊子小心翼翼将几枚芯片夹起来。
用手机照明，看到芯片上镌刻着“灵创生物”的字样。
证实了这就是失踪的巨化沙虫之一。
当然，啃噬得只剩下几堆肉渣，也没办法判断，它是否感染了变种狂犬病毒。
再说，孟超也不知道变种狂犬病毒在环节动物身上发作，会是什么症状。
他只能尽可能将腐烂的肉渣都搜集起来，一一封存好，准备带回去检测。
就在这时，地底深处，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孟超和吕丝雅都警觉起来。
“地震？”
两人狐疑地看着彼此。
“我觉得，差不多了吧？”
孟超晃了晃手里的密封袋，“我们找到了巨化沙虫的残骸，又找到啃噬了残骸之后，貌似感染变种狂犬病毒的凶鼠，接下来，只要从残骸中检测出病毒，就是过硬的证据，不是非要找到剩下几条巨化沙虫的——这玩意儿是天生的打洞专家，就凭我们两个，没有专业团队和工具，找到明天也未必能找到。”
吕丝雅犹豫了一下。
“别忘了，你上次一意孤行的结局，是两支探矿队几乎全灭。”孟超提醒她。
吕丝雅脸一红，咬牙道：“那是我一意孤行吗？是林川和白幽灵！”
“是林川和白幽灵利用了你的一意孤行。”
孟超道，“我觉得，你应该吸取教训，相信我的直觉——你不是说，我的直觉很灵吗？”
吕丝雅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听你的，我们原路返回。”
两人调转方向，向外钻去。
刚钻了两步，就同时僵住。
“你的直觉，果然很灵。”
吕丝雅幽幽道，“……太灵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去路已经被一条硕大无朋的巨化沙虫堵得结结实实。
这头怪兽的直径至少三米，似乎因为短时间内极具膨胀，体表布满了一圈圈环形斑纹，斑纹间还长着疙疙瘩瘩的肉瘤，偏偏又坚硬无比，呈现角质化的特征。
满口用来粉碎垃圾和岩石的环形獠牙，更是比普通巨化沙虫更加锋利和密集数倍，即便在幽暗的地底，都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当里里外外十几圈环形獠牙同时旋转和震颤起来时，没人会怀疑，它足以将最坚硬的岩石或者强者的头盖骨，都粉碎、吞噬下去。
孟超看到，这条“超巨沙虫”的前端和身侧，都用色素沉淀着一串支离破碎的编号。
这是“灵创生物”管理生化工作兽的专用编号。
说明这家伙就是失踪的巨化沙虫之一。
短短半个月，它竟然成长到如此恐怖的程度！
第二百八十八章 挖个小坑
“快。”
吕丝雅道，“用你的直觉猜测一下，这条‘超巨沙虫’是否还像过去一样温驯，人畜无害呢？”
孟超：“呃，直觉告诉我……”
话未说完，超巨沙虫已经旋转着一圈圈獠牙，恶狠狠扑了上来。
换成平时，在比较空旷的环境中，即便沙虫的体型再庞大数倍，也不过是一团会蠕动的软肉。
但地底空间实在太狭小，隧道几乎比照着超巨沙虫的尺寸，两人只能直面它的血盆大口，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吕丝雅过于敏锐的嗅觉带来了麻烦，恶臭令她无法全神贯注地构造灵磁力场，施展《地刺术》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好几个节奏。
孟超首当其冲，只能射出两柄链刃，为吕丝雅争取时间。
两柄链刃笔直没入超巨沙虫的血盆大口，隐没在层层叠叠的獠牙之后。
超巨沙虫并没有多少痛觉神经，又被“灵创生物”调制得皮糙肉厚，两柄链刃如泥牛入海，根本激不起它的反应。
反而令它误以为食物送到嘴边，环形獠牙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竟然缠绕住了两条锁链，顺便将孟超都往它的嘴里扯过去。
嗅到超巨沙虫嘴里喷出比沼气更浓烈十倍的恶臭，孟超也头昏眼花，隐隐作呕。
链刃撤不回来，周围又无处躲闪，在超巨沙虫的威逼下，只能不断后退。
很快，冷汗乱流的脊背，紧贴到了冰凉的岩壁。
眼看超巨沙虫就要把他一口吞噬，吕丝雅终于召唤出了第一根地刺。
粗壮如石笋，锋利如长枪的地刺，从超巨沙虫的下方狠狠刺入体内，一路贯穿腔子，从上方刺了出来。
恰似一根又细又长的钉子，将一条硕大无朋的蚯蚓，牢牢钉在地上。
孟超松了半口气。
发现超巨沙虫仍在蠕动，甚至变得更加疯狂。
它的伸缩性极佳，即便后半截身子被地刺钉住，前半截身子还是不断往孟超的方向冲过来。
孟超狠狠骂了一句脏话。
沙虫之类环节动物的神经系统十分原始，但经过基因改造，拥有格外强壮的肌肉，即便身体某部分受损，仍旧能保持一定的运动机能。
最极端的情况，哪怕将环节动物切成两段，都有可能各自独立生存。
区区一根地刺，造成的伤害，比他们想象中更小。
“唰！”
链刃一抖，一道电弧和一道火焰顺着锁链，没入超巨沙虫的血盆大口。
眼看超巨沙虫的进食腔熊熊燃烧起来，不少獠牙都被电得直冒青烟，甚至连位于第四体节咽的大脑都被破坏，它仍旧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迹象。
“差点儿忘了，沙虫类怪兽的大脑并不控制运动和反射神经，仅仅控制它对周遭环境的适应能力，以及身体的协调性，即便摘除整个大脑，沙虫类怪兽仍能吞噬和活动，它真正的‘作战指挥中心’，应该是围咽神经环和腹神经索连接处的咽下神经节！
“只有破坏咽下神经节，才能阻止它的肆虐。
“可是，这头超巨沙虫变异得这么乱七八糟，它的咽下神经节，究竟在哪里啊！”
孟超暗暗叫苦。
说时迟，那时快，吕丝雅又召唤出了几十根地刺，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将超巨沙虫插得千疮百孔。
却依旧无法阻止它的身体前端，朝孟超不断蠕动过来。
而且，从越来越浓郁的臭味中，孟超隐隐感觉到，它正在积蓄什么“大招”。
“不好！”
当超巨沙虫的脑袋整个儿膨胀起来时，孟超本能反应，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
噗！
超巨沙虫利用体腔内的超高压力，将早先吞噬下去的无数岩石碎片，都像是子弹般射了出来。
顿时，孟超身后的岩壁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数百枚碎石子都深深嵌入其中，甚至因为超高速摩擦，冒出袅袅青烟。
若非孟超及时躲闪，饶是二星灵变境界的血肉之躯，怕是都要被射出一连串的血窟窿。
吕丝雅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用脑电波、声波和生命磁场，共同加速攻击性灵磁力场的构造和释放。
刺入超巨沙虫体内的地刺不断生长，甚至互相融合到一起，终于渐渐控制住了超巨沙虫的行动。
孟超趁机抖动链刃，十指化作两团灰雾，在紧绷的锁链上敲击着不同的节奏，指挥刺入超巨沙虫体腔内的奔雷战刀和血焰战刀，如两条毒蛇般灵巧游移。
终于，微妙的触感反馈告诉他，找到咽下神经节了！
趁超巨沙虫的身体前端第二次膨胀之前，孟超咬碎后槽牙，1024条支脉全都开闸泄洪，周身灵能都如洪水猛兽般顺着锁链涌入超巨沙虫体内。
伴随着锁链上每一道符文都依次闪耀，火焰和电弧交错，激荡出耀眼的电火花。
超巨沙虫一阵乱颤，体腔内的高压气体大量逃逸，仿佛垂死挣扎的哀嚎。
终于，在飘出一股刺鼻又辣眼的焦臭味之后，停止了动作，只剩下微弱的神经抽搐。
孟超和吕丝雅粗重喘息。
足足喘了半分钟，两人同时呕吐起来。
“这不怪我。”
吕丝雅一边干呕，一边道，“我已经听你的，原路返回了。”
“我知道。”
孟超暗暗责怪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既然知道“灵创生物”失踪的沙虫，极有可能和传说中的“妖神”扯上关系，就不该这么毫无准备地贸然深入。
不过，这头疯狂变异的超巨沙虫，就是前世噩梦中的“九大妖神”之一么？
孟超不敢确定。
首先，异火并没有提示他斩杀了第二头妖神，提升的贡献值也仅仅是斩杀梦魇凶兽的平均数值。
其次，九大妖神的实力，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倘若这玩意儿也是妖神，只要有“白幽灵”80%的战斗力，自己和吕丝雅怕是都要交待在这里。
第三，孟超还是很难相信，这么原始的环节动物，能进化出堪比人类的智慧。
好消息是，“妖神之谜”的任务进度又提升了1个百分点，证明这头超巨沙虫绝对和“妖神”脱不了关系。
而且，有了这么大一坨证据，案情应该很快能水落石出。
“接下来，该把这头超巨沙虫送进实验室去检测有没有感染病毒了——虽然看它的德性，何止携带，简直是‘超级感染者’。”
吕丝雅皱眉道，“可是，该怎么把它弄出去呢？”
这是一个大问题。
巨化沙虫是一种死后很容易腐烂变质的生物。
而且它没有贯穿全身的内骨骼系统，纵然通过基因改造，插入了几枚骨板，也经不起拖曳和拉吊。
如同好几节地铁车厢加上车头的庞然大物，不是两人能悄无声息弄出去的。
“只能找‘灵创生物’的人帮忙了，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财产。”
孟超上前，戳了戳还在颤动的超巨沙虫，道，“这么大一坨怪兽尸骸，就算我们有办法弄到地面上，肯定也会被四号垃圾场的管理人员，以及‘灵创生物’的驭兽师发现，更不要说，他们还在生化兽体内植入了控制芯片，因为超巨沙虫逃到地底深处，信号被屏蔽，才没有发现。
“一旦这玩意儿接近地面，他们就有可能清晰定位到我们，它身上有编号，不是野生怪兽，于情于理，都算不上我们的猎物。
“再说，‘灵创生物’是研究巨化沙虫的专家，对于这么……剧烈的变异，以及巨化沙虫是否有可能感染变种狂犬病毒的问题，他们都是权威，把超巨沙虫交给他们检测，得出的答案最准确，丰富。”
吕丝雅迟疑了一下：“可是，‘灵创生物’是这起案件的利益相关方，虽然在两头生化宠兽的耳道深处都发现了针孔，却仍旧不能证明，‘灵创生物’调制的宠兽，绝对不存在安全问题。
“把这头超巨沙虫交给‘灵创生物’检测，会不会……”
孟超道：“你怀疑‘灵创生物’会在检测结果上动手脚？目前看起来，他们可是受害方。”
“面对天文数字的利润，任何受害者都有可能瞬间变成加害者。”
吕丝雅道，“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特别是‘灵创生物’的老板谢晓磊——这家伙做生意的确有一套，特别擅长宣传和造势，但明枪暗箭的小动作也很多，不是一个能100%信任的人。”
“那很简单。”
孟超微笑道，“待会儿我会收割掉超巨沙虫的关键器官，诸如脑、神经索、肠和部分肌肉，并且将他们分成三份。
“然后，你带其中一份，再加上一头凶鼠的尸体，送去异兽调查局的实验室进行研究。
“我这份，则隐藏来历，送到农大的实验室去检测。
“最后这份，加上这坨烂肉，再交给‘灵创生物’的谢晓磊，谢学长。
“放心，我会把地刺术造成的伤口，还有收割留下的痕迹，都搞得乱七八糟，超巨沙虫的腐烂速度很快，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破绽。
“倘若最终检测出来，三份报告的结论一致，那就没事了。
“倘若检测出来，‘灵创生物’的结果，和另外两份报告不一致，那就有意思了。”
吕丝雅盯着孟超看了半天。
她忽然低声笑起来。
“我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正确的合作伙伴。”
她喃喃道，“原来你也不相信‘灵创生物’，这是挖了个坑，给他们跳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巨化沙虫的智慧
孟超倒不是不相信“灵创生物”。
毕竟，他看不出“灵创生物”有什么必要往自己调制的生化宠兽体内注射病毒，放任宠兽狂性大发，变成怪兽。
不过，前世记忆碎片中疑似巨化沙虫的妖神，仍旧令他耿耿于怀。
野生沙虫不太可能进化出堪比人类的智慧。
“白幽灵”身上，也有人类调制的痕迹。
会不会，这条妖神级数的巨化沙虫，就是某个人类生化实验室的产物？
“灵创生物”拥有龙城数一数二的巨化沙虫调制技术。
公司创始人之一，技术总监高野，更是研究巨化沙虫的专家。
否则，他们也没资格处理龙城四分之一的垃圾，并能参与二十号地下交通轨道线的工程竞标了。
孟超希望从“灵创生物”的技术总监高野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至少咨询他，巨化沙虫产生智慧的可能性。
用这条超巨沙虫的尸骸当“敲门砖”，是最好的机会。
“……行。”
吕丝雅沉吟片刻，爽快点头，“我拿一部分材料回去检测，顺便查查金永强半个月前的行踪，和他的资金流动情况——变种狂犬病毒这么危险的东西，不可能是金永强在自己家里捣鼓出来的，他一定从某个地方，某个人手里，得到了病毒和特制的注射器。
“你可以把剩下的材料，弄去农大和‘灵创生物’检测，晚些时候，我们再碰头。”
两人悄无声息离开四号垃圾场，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孟超和吕丝雅分道扬镳，回到农大，才给宁舍我打了个电话。
宁舍我周围的声音很嘈杂，还有阵阵口号声，似乎在参加什么大型集会。
“宁老，我找到了‘灵创生物’失踪的一条巨化沙虫。”孟超在电话里开门见山。
“什么？”
宁舍我明显愣了一下，换到一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孟超，你说什么，究竟怎么回事！”
“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不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嘛，很多同学都义愤填膺，跑去和工大机械系的同学们辩论和切磋。”
孟超说，“我琢磨着，辩论和切磋也不解决问题，还是要查明真相，才能捍卫全体怪兽产业从业者，以及农大的利益。
“正好，昨天不是听谢总说，半个月前，他们在四号垃圾场有几条巨化沙虫失控，逃得无影无踪嘛，我闲着没事，就过去看看。
“巧了，我在一条排污管道的入口，发现巨化沙虫爬过残留的痕迹，顺着排污管道往里钻了一小段路，又遇到一条地缝……”
宁舍我紧张道：“你不会钻进去了吧，这很危险！”
“呃，北线攻势的时候，我不是在地底岩层里待了好几天嘛，从那之后，看到这些管道啊，地缝啊，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特别想钻进去一探究竟。”
孟超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地底遭遇了一头巨化沙虫的袭击，这玩意儿像是感染了什么病毒的样子，攻击性比平时强大十倍，当然，最终我还是干掉它了。
“对了，四号垃圾场有很多普通老鼠，吃了巨化沙虫尸骸之后，似乎也感染了变种狂犬病毒，我带回来不少材料，应该能检测出精确的结论。”
“你，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宁舍我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一顿，道，“你现在哪里，四号垃圾场？”
“我已经回到九沙大学城了，那头巨化沙虫的尸骸，还在垃圾场生化处理中心的排污管道底下，不过我将容易腐败变质的器官统统收割下来，争分夺秒带了回来——这些东西，早一秒钟检测，就能多提取出一些信息。”
孟超说，“宁老，我带回来的材料，一部分送到咱们农大的相关实验室去检测，另一部分送回‘灵创生物’去检测，您觉得可以吗？”
“当然，我这就帮你联系资源系的实验室。”
宁舍我道，“正好，谢晓磊和我在一起，昨天半夜的爆料搞得‘灵创生物’很被动，谢晓磊今天组织了一个规模不小的记者招待会，澄清事实，严查黑手，抨击网络暴力和不实报道。
“待会儿，还有怪兽产业从业者的大型集会，很多收割者、灵植师、调制师和驭兽师都汇聚一堂，向全体市民展示，生化调制技术才是龙城的未来。
“谢晓磊正在台上演讲，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
“不过，高野还在‘灵创生物’坐镇，他是技术总监，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行。”
孟超爽快道，想了想，又问，“不过，这位高总监的脾气似乎有些古怪……”
“放心，你找到失踪的巨化沙虫，是帮了‘灵创生物’的大忙，高野只是有些孤僻，并非不识好歹的人，我这就打电话给他，让他做好准备，谢晓峰这边，等结束了集会，也会马上赶回来。”
宁舍我道：“而且，高野对你的印象不错，昨天带你去观摩三头生化宠兽的检测，也是他的意思。”
孟超微微一怔：“是吗？”
“前天晚上，谢晓峰和我视频会议的时候，高野也在，他们拜托我去观摩生化宠兽的检测时，我还没想到要带你去。”
宁舍我道，“后来，大家闲聊了几句，高野问我是不是有一个叫‘孟超’的弟子，说他看过你的几段收割视频，手法很有意思。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就琢磨着，带你一起去开开眼界，拓展一下人脉，对将来发展没坏处。
“没想到，无心插柳，你一下子猜到两头生化宠兽耳道深处有问题，搞得昨晚，孙玉峰都一个劲儿打听你的消息。”
宁舍我很为孟超高兴。
孟超也很相信宁舍我，毕竟是“准英雄市民”嘛！
“灵创生物”和农大相隔不远，都在九沙大学城。
以孟超二星灵变境界的速度，十分钟后，就出现在养殖巨化沙虫的孵化池边上。
或许是谢晓磊带了大批公司员工去召开记者招待会的缘故，今天的“灵创生物”格外冷清。
高野却早就坐在轮椅上，孤零零等在公司门口。
“孟超同学，多谢，你实在帮了灵创生物，不，是帮了整个怪兽产业链以及生化调制技术的大忙。”
从孟超手里接过密封好的材料，高野五官扭曲的丑脸上，也挤出一抹笑意。
两人来到实验室。
透过一块大屏幕，可以看到他们远程遥控四号垃圾场的情况。
工作人员正在开挖排污管道附近的土壤，想办法扩大岩缝，并且用高分子材料制成的软布，将超巨沙虫的尸骸兜起来，一点点往外挪。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亦小心翼翼接过孟超收割的材料，进行病毒检测。
高野询问孟超怎么会发现超巨沙虫，以及他和超巨沙虫激战的全过程。
孟超省略了吕丝雅的存在，其余细节都和盘托出。
“你怀疑，我们公司调制的巨化沙虫，被人注射了病毒，所以才会失控？”高野神情严肃。
“反正，啃噬了巨化沙虫的尸骸之后，普通老鼠身上，的确产生了类似变种狂犬病毒发作的症状。”
孟超道，“不过，巨化沙虫是否会感染变种狂犬病毒，这就要问您了。”
“理论上，野生巨化沙虫是不可能感染狂犬病毒的。”
高野缓缓摇头道，“狂犬病毒最显著的病理变化时急性弥漫性脑脊髓炎，大脑的海马体，小脑，延髓和脑桥都会变异，影响中枢神经，才会状若疯魔，但野生巨化沙虫的‘脑’，和哺乳动物的‘脑’，根本不是一个概念，他们的神经信息传递方式也截然不同，怎么会感染狂犬病毒呢？
“不过，如果病毒并非天然变异，而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们公司的产品研发出来，那就不好说了。
“毕竟，我们为了提升巨化沙虫的智慧、消化能力和运动机能，在它的基因链上，插入了不少其他怪兽的基因片段，它并非纯粹的环节动物，其中枢神经系统，也和野生沙虫以及蚯蚓类怪兽，有了本质的区别。”
“提升……巨化沙虫的智慧？”孟超心中一动。
“这是必须的。”
高野解释道，“环节动物本身相当原始，甚至没有痛觉，只会对外界刺激做出一定反应，却无法用常规方法来威慑和驯化它。
“如果不想办法，提升它的智慧，它根本不可能乖乖服从人类的命令，去吞噬特定区域的垃圾，或者钻出笔直的隧道，而是会把土壤和岩层都弄得千疮百孔。”
“有道理。”
孟超点头，满脸好奇地样子，“高总监，我就是随便问问，如果不涉及到商业机密的话，您能告诉我，具体如何提升巨化沙虫的智慧吗？”
高野沉吟片刻。
他显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但孟超刚刚发现了失踪的巨化沙虫，又是农大校友，和宁舍我关系匪浅，高野不便拒人千里之外。
“所谓‘智慧’究竟是什么，当然有无数种定义。”
高野道，“但无论哪种定义，都将‘神经信息传递速度’，当成产生智慧的基础，神经信息传递速度越快，生物就越聪明，越有可能产生智慧。”
第二百九十章 神经之秘
孟超点头：“我知道，如昆虫或者环节动物，他们的神经系统非常原始，信息传递速度极慢，大约在每秒一米左右，而人类的神经信息传递速度，却能达到每秒百米，是低等生物的百倍，难怪能在神经信息的碰撞中，产生智慧的火花。”
“没错，之所以人类等高级动物的神经信息传递速度这么快，是因为我们的神经细胞轴突外面，有一层‘髓鞘’，髓鞘能够绝缘，防止神经电冲动从神经元轴突传递至另一神经元轴突，除此之外，还能用‘跳跃式传导’的机制，来加快动作电位的传递。”
高野想了想，打个比方道，“如果说，低等动物的神经，就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村道，稍有不慎，汽车就会开到公路外面去，那么人类这样高等脊椎动物的神经，包裹了髓鞘，就好像将公路抬升并封闭起来，变成‘信息高速公路’，传递速度自然快上百倍。
“而超凡者呢，通过吸收灵能，用灵气不断淬炼神经系统，在体内渐渐形成‘灵脉’甚至‘晶脉’，就相当于将‘高速公路’升级成了‘高速铁路’，高阶超凡者的神经信息传递速度，甚至能达到恐怖的每秒钟上千米，无论逻辑推演能力，计算力还是理解能力，自然比普通人更强十倍。
“不过，进化出髓鞘，并非诞生智慧的唯一方式。
“很多动物都选择了另一条进化之路，那就是不断加粗神经纤维的直径。
“科学研究证明，神经纤维的直径和神经信息的传递速度成正比。
“在这方面，最好的例子就是章鱼和乌贼。
“人类最粗的神经轴突纤维，直径不超过20微米，需要50根并拢，才勉强达到一毫米，能被肉眼辨识。
“而部分枪乌贼的巨大神经轴突纤维，单一直径就达到了一毫米，是人类的五十倍。
“即便没有髓鞘，如此粗大的神经，也赋予了章鱼和乌贼高度的智慧。
“他们是海洋中最狡猾的生物，甚至会利用多种工具——早在地球时代，海洋生物学家就研究发现，部分章鱼在狩猎他们最喜欢吃的牡蛎时，会用柔软的触手卷起海岸边上的小石子，趁牡蛎张开贝壳时，将小石子丢进去，卡住贝壳，再从容不迫吞噬牡蛎柔软的身体。
“这是很多脊椎动物都不曾拥有的智慧。
“怪不得很多人都说，章鱼是地球上最像外星人的生物，在没有人类干扰的情况下，他们未必不能进化出另一种和人类迥异的智慧。
“当我们穿越到了异界，看到体长超过一米的蛇虫鼠蚁，特别是巨大的昆虫，节肢动物和软体动物时，也曾感到困惑。
“因为按照地球时代的研究，昆虫的器官和身体结构，根本无法维持超过一米的体型，哪怕不被自身重量压垮，神经传递速度的致命伤，也会令他们的反应，变得极度迟钝。
“但在我们捕捉并解剖了部分虫类怪兽之后，却发现他们的神经纤维，和地球上的章鱼以及乌贼，有异曲同工之妙，神经直径统统膨胀了百倍，才能应付如此庞大的身躯，进行敏捷而快速的运动。”
孟超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调制巨化沙虫的时候，插入章鱼或者乌贼的基因片段，令巨化沙虫的神经纤维膨胀到极限，就能提升它的智慧？”
“是的，我们‘灵创生物’调制的巨化沙虫，神经纤维的直径，能达到3毫米以上，足以理解各种复杂指令。”
高野顿了一顿，又道，“如果在巨化沙虫的神经纤维外面，再包裹髓鞘的话，它的智慧还能进一步提升，甚至达到宠物猫狗的程度。”
孟超深吸一口气：“什么！”
高野道：“提升智慧的方法无非两种，要么如章鱼那样加粗神经，要么如脊椎动物这样包裹髓鞘，但是，如果能将两种方案融合到一起，在无比粗大的神经纤维外面，包裹上髓鞘，神经传递速度究竟能恐怖到何种程度——难道你不好奇吗？”
孟超艰难吞了口唾沫：“贵公司该不会正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吧？”
“没有。”
高野满脸遗憾，“我倒是很想调制出这种超高智慧的巨化沙虫，谢晓磊却觉得没必要，因为在商用市场上，找不到合适的买家。
“归根结底，他是一个商人，做任何事情都从利益角度出发，我只能尊重他的意见。”
“我觉得……”
孟超道，“还是不要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比较好，否则，万一创造出比人类还聪明的巨化沙虫，您不觉得很危险吗？”
“我不知道，拥有智慧的怪兽和完全无知，任凭杀戮本能驱使的怪兽，究竟哪个更危险。”
高野道，“你见过虫潮吗，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组成浩浩荡荡的黑色浪潮，前赴后继地冲击人类防线，无论多少同类被撕成碎片，被烧成焦炭，被电得火星乱冒，后继者都源源不绝。
“最终，成千上万的虫豸统统灰飞烟灭，但人类也死伤惨重，是不折不扣的两败俱伤。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虫潮没有智慧。
“那些虫类怪兽，仅仅是封装了某种指令的血肉机械，他们没有意识，没有智慧，没有‘生存’和‘死亡’的概念，当子弹撕碎他们的身体时，他们也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恐惧。
“我觉得，这才是最可怕的。
“倘若我们能赋予低等生物一些智慧，不用太高，只要让他们明白生命的宝贵，理解人类武器的可怕，甚至懂得‘成为人类的奴隶，好过成为人类的敌人’，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说不定，怪兽战争就能以另一种方式解决呢？”
孟超迟疑。
以区区数千万人口，即便能征服，也注定不可能统治一整颗灵气充裕，进化变异速度极快的星球。
这是很多人的共识。
面对“如何征服并统治异界”的问题，不同职业，不同势力，拥有不同利益的人们，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在号称“怪兽大学”的农大，“赋予怪兽一定程度的智慧，把凶兽、怪兽变成灵兽、宠兽，让他们‘为王前驱’，充当地球军的炮灰、奴隶、工具、伙伴、盟友，最终征服异界”，这样的论调很有市场。
站在高野的立场，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只是，想到前世记忆碎片中，“九大妖神”对龙城造成的破坏，孟超还是隐隐不安。
“我还是无法想象，一旦出现比人类更聪明的怪兽，会对我们的文明，带来怎样的冲击和改变。”孟超喃喃道。
“孟超同学，你想得太远了。”
高野道，“神经传递速度，仅仅是诞生智慧的基础，并不是说，只要给足够粗大的神经纤维包裹上髓鞘，就能瞬间产生智慧的。
“一方面，巨化沙虫的脑结构非常原始，和人类高度发达的大脑有着天渊之别，即便信息流能在它错综复杂的巨大神经网络里高速乱窜，没有真正的大脑来分析整合，信息仍旧不可能变成智慧。
“就算我们通过基因改造，让巨化沙虫拥有了更加庞大的，真正的大脑，这也只是‘硬件’。
“从‘硬件’上来说，百万年前的石器时代，古代人类的脑容量、神经元数量和脑沟回路，就和现代人相差无几。
“但石器时代的人类，绝对不可能拥有现代人类的智慧。
“因为智慧不但是神经电火花的碰撞，还是千百年历史的积累，以及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的总和。
“将一个正常、健康的现代人类婴儿丢到荒野之中，假设他一直没死，能茁壮成长到十八岁，他也不可能产生丝毫智慧。
“将一名身强力壮的石器时代原始人传送到今天的龙城，他也不可能造成丝毫威胁。
“所以，认为巨化沙虫拥有足够发达的神经和大脑，就能瞬间拥有智慧，甚至深刻理解人类文明，变得像人类一样拥有七情六欲和强烈的野心——这是杞人忧天的想法。
“说到底，智慧并非生存的必须，倘若巨化沙虫能够依靠吞噬垃圾和岩石，就舒舒服服地活下去，它根本没必要，没兴趣，也不可能产生真正的智慧。”
孟超认真思索高野的话。
不得不承认，这位巨化沙虫专家言之有理。
那么，前世进化成妖神的巨化沙虫，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正沉吟间，实验室里，两名穿着负压防护服的研究员，将检测结果传输了出来。
高野一看，脸色阴沉下去，低声咒骂了一句。
“怎么样？”孟超急忙问道。
“我就知道。”
高野道，“有人往巨化沙虫体内注射了病毒！”
孟超想了想：“确定是人为的，而不是野外感染的病毒？”
“肯定不是。”
高野道，“变种狂犬病毒的十几个天然亚型，都能在人畜之间传播，但巨化沙虫体内发现的新型变种狂犬病毒，却无法传染到人类身上——它不是自然变异的产物，而是人类实验室里研发出来的产品。”
第二百九十一章 时代变了
地球人穿越到异界后，面临丧尸病毒的侵袭，又要发掘基因潜能，对于病毒的研究，无论从深度还是广度，都大幅超越地球时代。
整个龙城，有上百座病毒研究所，所谓“基因药剂”，和病毒也脱不了干系。
经过丧尸危机的筛选，能活到今天的人类，免疫系统都大幅强化，并不害怕大部分病毒。
但为了确保丧尸危机不会卷土重来，合法的病毒研究所在调制全新病毒时，都会提前做好防范措施，确保病毒对人类没有传染性。
“也就是说，这极有可能是一场专门针对‘灵创生物’的‘外科手术式病毒袭击’？”
孟超若有所思，“那么，这头巨化沙虫突然膨胀好几倍，还掌握了全新的技能，从‘怪兽’升级成‘超兽’，又是怎么回事呢？”
高野正欲回答，监控四号垃圾场的屏幕里传来一阵惊呼，一整块地面都坍塌下去。
原来，这片地表由无数垃圾组成，又被巨化沙虫钻得千疮百孔，早就酥脆到了极点。
工作人员为了将超巨沙虫的尸骸拖曳出来，不小心碰到了地底最脆弱的结构，将不少设备都砸在下面。
“我来。”
高野在通讯频道里说了一声。
随后，坐到实验室中，一张如牙科检查椅般，却又缠满了密密麻麻的管线的座椅上。
他的脑袋渐渐被一台超脑包裹。
管线闪闪发亮，仿佛精神力顺着眉心和太阳穴源源不断涌出，顺着网络，直抵四号垃圾场。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条略显笨拙的巨化沙虫，突然昂起脑袋，以灵巧十倍的动作，钻进排污管道深处。
它就像是一柄直抵病灶的手术刀，精确找到了超巨沙虫的所在，并大口吞噬周围阻挡工作人员前进的垃圾和岩石，很快清理出一条通道。
随着卷扬机缓缓旋转，钢缆拖曳着软布，终于将超巨沙虫的尸骸，拖曳到了地面上。
工作人员一阵欢呼。
高野松了口气，摘下超脑，目不转睛看着屏幕里的超巨沙虫，喃喃道：“太美了……”
“高总监，刚才是您在操纵那条巨化沙虫吗？”
孟超饶有兴致地问，“我从来都不知道，驭兽师可以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操纵生化兽的。”
“现在龙城的网络越来越稳定了，9G技术也足以传导人类的脑电波和精神力，驭兽师和生化兽，并非一定要待在一起——当然，也要精神力足够强，才能进行遥控。”
高野随口回答，又看着屏幕里的排污管道，沉吟片刻，道，“我刚才遥控巨化沙虫钻下去的时候，发现排污管道的深处，还有不少工业污水，和被化学废料浸润的淤泥。
“我想，会不会是巨化沙虫吞噬了这些成分错综复杂的淤泥，又被‘变种狂犬病毒’刺激，才产生了未知的变异。
“这一点，还要等我们采集工业污水和污染淤泥的样本，进一步检测和实验，才能得出结论。
“无论如何，这条超巨沙虫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奇迹，多么壮观，多么漂亮，这才是最完美的血肉机械，比‘天工机械’那些拙劣的废铜烂铁，要优越得多，这才是我们文明的未来！”
孟超盯着高野看了半天：“高总监，您好像对符文机械非常……反感？”
高野笑了笑：“我们‘怪兽大学’的毕业生，对符文机械都非常反感，不是吗？”
“这倒是。”
孟超想了想，说，“符文机械消耗的晶石更多，故障率更高，污染也很严重，在很多场合，的确不如生化调制技术，来得绿色、高效、无污染。”
“除此之外，符文机械还有一个最严重的问题——随着自动化技术不断发展，各种全新功能的符文被不断发现和研究出来，它正在渐渐挤占绝大部分普通人的位置。”
找到了超巨沙虫，高野非常高兴，对孟超的态度也好了很多，满脸兴致勃勃，大有将他引为知己的意思。
很多性格孤僻的人就是这样，平时嘴巴像闸门一样紧闭，一旦开闸泄洪，往往就滔滔不绝。
“今天的龙城，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矛盾中。”
高野道，“一方面，龙城的高层清醒认识到，依靠区区数千万人口，不可能征服并统治广袤无垠的异界，想要实施有效统治，只能不断发展网络和自动化技术，用符文机械加超脑来代替人类。
“但另一方面，在我们还没有向四周扩张，夺取足够的生存空间之前，龙城无法为数千万市民，提供充足而有尊严的工作岗位。
“于是，当搭载了最新型号超脑的符文机械，在一个又一个岗位上取代人类，展现出比人类更高十倍的效率时，却有整整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年轻人找不到工作。
“这样的符文科技和自动化技术，继续发展下去，又会如何呢？
“1%的超凡者，利用灵能改造神经，神经信息传递速度达到普通人的十倍甚至百倍，超凡者和普通人的差距，就像普通人和昆虫的差距一样。
“对这样的超凡者而言，与其将工作交给普通人来做，还不如用自己强大无匹的精神力，通过9G甚至10G网络，遥控无人机、蜘蛛战车、各种自动化机械来完成——即便完成工作后，自掏腰包，养活无所事事的普通人，都比让他们笨手笨脚，把工作搞砸要好。
“久而久之，普通人丧失了工作的能力，就算再怎么努力，甚至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时来学习和工作，他们也不可能像机械一样，在超强辐射的晶石矿洞中，夜以继日地作业。
“渐渐的，普通人再也找不到自己在文明中的位置——人类历史上，第一次，99%的人类变成了无用之物，你不觉得这样的未来，非常可怕吗？”
“没，没有您说得这么夸张吧？”
孟超勉强笑道，“我学过，地球历史上，工业革命的时候，也有很多人担心机械会取代人类，工人们甚至还冲进工厂，把隆隆运转的机械都砸了个粉碎，结果，整整两三百年时间，人类非但没有被机械取代，还发展出来灿烂辉煌的文明，也增加了无数全新的岗位。
“您会不会有些……杞人忧天了？”
“工业革命伴随着血腥的殖民，所谓灿烂辉煌的文明，就是把亿万普通人投入机械齿轮之间，用他们的血泪浇灌出来的，当殖民达到极限，文明也就达到极限，不得不用两次世界大战和大萧条来重启。”
高野淡淡道，“别误会，我不是那种悲天悯人的道德家，对于殖民异界，奴役异界生物，榨干他们的最后一滴血汗，没有丝毫意见。
“我只是相当怀疑，异界生物的抵抗强度，是否如昔日地球上的落后文明那样孱弱，用几十支火绳枪就能征服一个铺满黄金的国度，这样的好事，真能发生在龙城人身上吗？
“如果不能，在空间和资源有限的情况下，99%的普通人就变成了累赘，包袱，废物。
“别觉得我在危言耸听，也不要认为，第一次工业革命没有抹杀普通人存在的意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工业革命，也永远无法抹杀——在这个进化变异速度比地球快上百倍的世界，没有任何一个物种，即便是自诩万物之灵的人类，能永远不被淘汰的。
“事实上，今天这些镌刻符文，用晶石驱动，植入超脑甚至怪兽中枢神经的‘思考机械’，和第一次工业革命时的机械，已经有了本质的区别。
“后者无法取代人类90%的功能，并且仍旧需要人类来操纵、保养和维修。
“前者再发展下去，却能自行作业，保养和维修，甚至，在一些自动化程度较高的无人工厂里，符文机械可以生产符文机械，整个过程，完完全全不需要人类的参与。
“更重要的是，今天的人类，也和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截然不同。
“在地球上，即便普通人和上位者的区别再大，至少有一样东西是几乎一样的，那就是他们的血肉之躯。
“即便最聪明的上位者，思考能力也不可能达到普通人的百倍。
“即便最强壮的上位者，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击败数百名普通人。
“即便上位者拥有数百台最先进的机械，他也需要数千名普通人为他工作，或许还需要数百名警卫来管理，而这些工人和警卫都有家人，他们的家人都是普通人，就这样，千千万万普通人的力量凝聚到一起，仍旧可以和上位者以及他的机械抗衡。
“这令上位者不敢忽视普通人的存在。
“为了安抚普通人也好，畏惧普通人的怒火也罢，贪图从普通人身上掠夺利润都好，上位者不得不绞尽脑汁，维系自己和普通人之间的平衡。
“即便时间倒退数千年，在最血腥黑暗的奴隶制时代，身为奴隶的人类，至少都有被奴役和被压榨的价值，这种价值的存在，令奴隶可以和奴隶主博弈，上演了一出出可歌可泣，轰轰烈烈的故事。
“但是，时代变了，孟超同学，时代变了。
“超凡者本身不可怕，搭载超脑的全自动化符文机械也不可怕，这两者加起来，却足以剥夺99%的普通人，被奴役和被压榨的价值，让他们再也没有半点用处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进化的代价
高野的容貌原本就远远称不上“英俊”。
此刻咬牙切齿，更有着说不出的扭曲。
“仍旧觉得我在杞人忧天吗，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符文机械和自动化技术的最新发展。”
他用独眼深深盯了孟超一眼，继续道，“就拿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天工机械’的最新矿山采掘机来说，那是一台搭载了钻探、掘进、粉碎、采集、战斗……数十种功能为一体，还能携带上百台小型无人挖掘机的庞然大物。
“托符文机械和自动化技术的福，这种采掘机，仅仅需要一名地境巅峰的机械师操纵，就能发挥出堪比数百名熟练矿工的工作效率。
“当然，现在因为晶石矿脉辐射，以及自动化技术还没成熟的缘故，这样的符文机械仍旧不能100%取代人类矿工的地位。
“但如果被‘天工机械’拿到了二十号地下轨道交通线的订单，继而在北线大开发中拿到更多订单，他们就有更多利润能投入再研发，总有一天，会研发出工作效率超过数千名矿工，却只需要一名超凡者来驾驭的‘完美机械’。
“到时候，被取代的数千名矿工，又能去干什么呢？”
孟超张了张嘴，高野的话题太大，他陷入深思，一时间无法回答。
“这就是我说的，时代变了。”
高野冷冷道，“旧时代的上位者，即便拥有一座矿山，也需要成千上万的工人去干活，还需要护矿队，工程师，会计师，各方面的专家，来补充他脑力的不足，而这些人即便表面上对他再怎么忠心耿耿，内心深处，肯定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利益。
“他当然有可能奴役和压榨这些矿工，甚至犯下令人发指的累累罪行，但从另一个角度，他也离不开矿工以及他的护矿队，工程师和会计师，他的力量就来源于这些人，一旦众叛亲离，他就什么都不是。
“是以，当矿工的滔滔怒火汇聚成风暴时，他都要瑟瑟发抖，不得不付出额外的代价，来镇压或者安抚矿工，最终，达成暂时的平衡。
“但在我们正在迎来的新时代，因为灵能浸润和基因刺激，短短半个世纪内，1%的穿越者加速进化，已经进化成一种……表面和地球人一模一样，实际上截然不同的全新物种。
“从此之后，上位者再不需要什么工程师、会计师、警卫和矿工。
“拥有超卓计算力的他自己，就是最优秀的工程师和会计师。
“能够移山倒海的他自己，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而利用高度发达的万物互联，自动化以及符文机械技术，他心念一动，就能操纵成千上万的采矿机器人，取代传统矿工的位置。
“明白了吗，在这样一个新时代里，上位者根本不需要奴役普通人，因为普通人根本连被奴役的价值都没有。
“如果上位者冷酷无情，或许会对普通人置之不理，任凭普通人自生自灭。
“如果上位者仍旧顾念着昔日同为地球人的同胞情谊，比较仁慈和正义的话，或许会付出一点点代价，把普通人都养起来。
“事实上，今天的龙城就是如此。
“绝大部分超凡者都疯狂修炼和战斗，不断充实并提高自己，攀登智慧、体能、财富和技术的巅峰。
“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却得不到一展所长的机会，也没有跟上超凡者脚步的能力，不是整天蜷缩在家里，依靠生存委员会发放的，蚯蚓肉制造的合成食物来维生；就是从事那些简单枯燥，随时会被符文机械取代的工作——采矿，开拓地底空间，修补被怪兽破坏的城市。
“但随着超凡者的智慧和力量不断提升，符文机械和自动化技术也日趋成熟，这样的日子终究会到头的。
“等越来越多的超凡者都修炼到‘天境’、‘神境’，而龙城的网络、超脑以及符文机械技术，也发达到足以投射他们强劲无匹的脑电波，去同时操纵上千台无人机或者思考机械时，普通人在这个文明中，究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这……”
孟超终于想到一点，“至少，普通人可以消费啊，如果没有普通人的话，超凡者依靠全自动化的符文机械，生产出来的东西，又该卖给谁呢？”
“谁都不卖。”
高野道，“旧时代的上位者追逐利润，有着不断扩大市场的原始冲动，但对新时代的上位者而言，或许有一样东西比利润更有吸引力，那就是修炼。
“生存委员会的宣传口号是，普通人和超凡者是鱼和水的关系，谁都离不开谁，没有普通人支持的超凡者就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对于中低阶超凡者而言，或许是这样。
“但对神境强者，甚至是超越神境的至强者来说，真是这样吗？
“让我们来做一个有趣的思想实验，假设有一名超越神境的至强者，他的脑电波已经强劲到能覆盖整颗星球的程度，而这颗星球上又遍布着受他控制的无人机和自动符文机械，普通人对他还有什么价值、意义呢？”
孟超皱眉，盯着高野道：“高总监，我现在开始觉得，您有些偏激了。”
“或许是我偏激，也有可能是你不敢面对这样残酷的未来。”
高野道，“但无论你是否愿意面对，进化的脚步从未停止，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你也是超凡者，应该体会过灵能在神经和血管内流窜，那种无与伦比的快感——这种快感远远比财富增殖和资本膨胀更加刺激，足以驱使很多超凡者不断修炼，攀登一座又一座高峰。
“未来的天境强者、神境强者甚至是超越神境的至强者，一定会越来越多，他们和普通人的差距，也一定会越来越大的。
“同样，只要符文机械和自动化技术像现在这样，不断发展下去，这些冷冰冰的机械也会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灵活，越来越强大，终有一日，取代99%的普通人。
“我们无法阻止超凡者修炼，甚至我们自己，都要不断修炼。
“但我们可以阻止符文机械和自动化技术的发展——揭露‘天工机械’的邪恶阴谋，阻止他们和更多的符文机械公司，拿到更多的订单，让生化调制技术成为龙城的未来，这才是唯一的道路。
“很幸运，在‘灵创生物’即将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孟超同学你能挺身而出，帮我们找到了关键证据，你的所作所为，不单单能拯救‘灵创生物’，更有可能改变整个文明的未来。”
高野颇为郑重其事地说。
“我倒没想这么多，只想找出真相。”
孟超想了想，说，“而且，高总监，用生化调制技术创造的巨化沙虫之类生化兽，不还是一种自动化程度极高的血肉机械吗？
“按照您的说法，符文机械有可能让普通人失去在文明中的位置，血肉机械还不是一样？
“如果有一座矿山，完全采用生化兽来开采的话，原本那些矿工，不还是丢了工作吗？”
高野愣了很久。
旋即苦笑起来。
“没错，孟超同学，你很聪明，短短几分钟，就点破了我苦思冥想很多年的关键。
“或许，都一样，符文机械技术和生化调制技术都一样，我们生活在一个飞速进化的时代，而所谓‘进化’，就是要淘汰99%的个体，才能将1%的幸运儿，送上更高的王座的。
“好了，和你聊天很有意思，希望有机会能多多交流，但现在我要把检测报告，发送到有关部门去了。”
高野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孟超心中一动，道：“您要把检测报告交给当局？”
“当然，这份关键证据，足以证明‘天工机械’的阴谋，早一秒钟送出去，就能早一秒钟抓住真凶。”
高野满脸坦然道，“而且，出了这么大的事，上头早就对‘灵创生物’实施了监控，只是外松内紧，表面没派人荷枪实弹把守这里而已。
“我估计，上头的人，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毕竟这么大条超巨沙虫挖出来，很多人都看到的。
“我想不出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早一天了结这件事，我也能早一天不受打扰，开始新的研究。”
“这样……”
孟超沉吟片刻，道，“高总监，您说‘上头的人’，是否一名叫‘申玉鹏’的警官？”
高野微微一怔：“你们认识？不过，他并没有说自己是什么警官，只说是从超凡塔来的。”
“明白了。”
孟超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高总监，这纯粹是我的好奇心，您随便说说就好——在您心里，对于调制变种狂犬病毒的实验室，有怀疑的对象吗？”
“这……”
高野缓缓摇头，“这叫我怎么说呢，狂犬病毒并不是多么难以调制的东西，很多生化实验室都有这方面的技术能力，比如咱们农大很多院系的实验室，还有怪兽角斗场的实验室，等等等等，我说不好。”
第二百九十三章 巢城
离开“灵创生物”，已经夕阳西坠，华灯初上。
整座龙城一片辉煌。
孟超接到了宁舍我的电话，邀请他去参加生化调制技术圈内大佬们的聚会。
很多人都知道他帮“灵创生物”找到失踪的巨化沙虫，并发现了关键证据，再加上北线攻势中的出色表现，对他非常感兴趣。
得知“超星资源回收公司”，也是他家的产业后，俨然将他当成圈内新近崛起的希望之星。
孟超刚想答应，吕丝雅的电话进来了。
想了想，和宁舍我道了声歉，先接起吕丝雅的电话。
“有什么发现？”两人异口同声。
结果，还是吕丝雅先说：“金永强的资金账户往来，看不出太多问题，现在很多违法犯罪者，都喜欢采用高纯度的高阶晶石当成货币，直接‘现金’交易，在网络上是不会露出马脚的。
“至于行踪嘛，他这半个月的行踪也很规律，除了去了几趟四号垃圾场，又去‘灵创生物’直营的宠兽商店，购买了一条‘赛虎’之外，也没什么可疑，整天不是去公司，就是去怪兽角斗场……”
“等等。”
孟超心中一动，打断吕丝雅，“他去怪兽角斗场干什么？”
“赌博啊，资料不是说，金永强嗜赌成性么？”
吕丝雅道，“他最喜欢的赌博方式，就是怪兽角斗，当然这也是绝大多数龙城赌徒都喜欢的方式，惊险，刺激，血腥。
“从几年前开始，金永强一有空就泡在怪兽角斗场里，每个月起码要去个十回八回，最近一个月，频率也没有改变。
“怎么，你觉得这有什么可疑吗？”
“怪兽角斗……”
孟超陷入沉思。
观赏猛兽角斗，是人类最古老的娱乐方式之一。
龙城穿越之后，被怪兽山脉环绕，空间狭小，民众精神既紧张又苦闷，面对各种奇形怪状的强力怪兽，让他们互相厮杀的娱乐方式，自然复兴并大行其道。
现在，龙城共有大大小小的几十座合法怪兽角斗场。
非法的地下角斗场，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各大直播平台都推出了强者在荒野中猎杀怪兽的直播视频，在强者的头盔和肩膀上都搭载摄像头，尽量获取第一视角的猎杀画面，让观众产生身临其境的感受。
但通过屏幕隔靴搔痒，和亲临现场，听到怪兽震耳欲聋的咆哮，嗅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甚至在怪兽被杀死时，脸上飞溅到他们热乎乎的血液，仍旧是不同的。
后者的滋味，任何级数的强者直播，都无法替代。
生存委员会也非常支持怪兽角斗这项娱乐或者说“运动”。
一方面，能培养市民尚武、好战的性情。
另一方面，也能让市民看到，再凶猛的怪兽都没什么可怕，还不是老老实实被人类捕获，沦为人类的娱乐工具？
再说，用血腥的杀戮，还能发泄市民的戾气，让大家在狭小的生存空间内保持和谐，有百利而无一害。
话虽如此，但凡事过犹不及。
随着怪兽角斗行业日趋发展，渐渐的，不少市民都觉得普通怪兽之间的厮杀，太平淡无奇，不够过瘾，即便梦魇凶兽之间的对决，也看过无数次，吸引力不断降低。
为了上座率，也为了确保安全，怪兽角斗的从业者，不得不采用生化调制的方式，对麾下怪兽进行调制。
比方将他们的攻击器官调制得更加庞大和锋利，又或者将他们的外表变得更加狰狞丑恶，甚至将数种怪兽的特征糅合到一起，调制出类似缝合怪的东西。
甚至，各支怪兽战队，为了在一个“赛季”中夺冠，有可能往怪兽体内注射各种禁忌的药剂，令普通怪兽变成狂暴巨兽。
在竞技体育的圈子里，兴奋剂是永远不可能禁绝的东西。
在怪兽角斗的圈子里，合法或者非法的生化调制也永远存在。
很多怪兽角斗场或者出名的怪兽战队，都有自己的生化实验室，会调制各种绝密配方的基因药剂。
调制变种狂犬病毒什么的，理论上，也不存在任何难度。
孟超想到这里，问道：“知道金永强最喜欢去的怪兽角斗场在哪里吗？”
吕丝雅沉默片刻，吐出四个字：“金牙巢城。”
“巢城？”
孟超倒吸一口冷气。
巢城是半个世纪前，龙城最血腥黑暗年代独有的一种建筑形态。
亦可以说，是一种独特的社会组织，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小世界。
那时候，龙城的大街小巷，都有大量丧尸游荡。
还有市民携带了丧尸病毒，却并没有发作，反而被丧尸病毒解锁了基因封印，觉醒了超凡力量，化身超凡者。
可惜初代超凡者还没掌握修炼的诀窍，往往一觉醒就走火入魔，大脑被狂暴灵能损毁，令他们的性格变得扭曲和暴戾，沦为一头头无法无天的人形凶兽。
更不要说，还有零星怪兽突破空间壁障，侵入龙城内部，和丧尸、走火入魔的超凡者一起，把龙城变成一片弱肉强食，朝不保夕的血腥丛林。
为了抵御各种威胁。
幸存的市民不得不组织起来。
他们堵塞了各自居住区的所有进出口，窗户也全都堵死，只留下小小的射击孔。
又用尖锐的钢筋将高楼大厦都变成了钢铁刺猬。
现代化的居住区，统统变成古代乱世中的“坞堡”。
居住区内部空间不足的问题，就通过向地底挖掘，和尽量分割楼层来解决。
就这样，原本层高三米以上，总共三四十层的高楼大厦，往往能向地底再挖掘出七八层，而地面则被分割出五六十层，每个房间都像虫巢一样狭窄，但好歹能容幸存者安身。
渐渐的，不同“幸存者”们的坞堡，在向地底挖掘的过程中，互相融合，贯通到了一起。
一座座虫巢般的建筑，就变成了一座“巢城”。
巢城是人类对空间极致利用的象征。
亦是那个血腥黑暗年代，幸存者们唯一的避风港。
更是大家同心协力，必须守护的最后家园。
鼎盛时期，龙城曾经有“十大巢城”，80%的市民都居住在里面。
那时候，敢离开巢城，在外面游荡的，不是丧尸，就是走火入魔的失控超凡者，又或者各大公司训练有素的战斗小队，以及“武神”雷宗超，“女武神”苏剑青、“战神”乌铁刀这样的绝世强者。
但巢城也有自己的问题。
建筑杂乱无章，野蛮生长，根本不可能通过任何卫生和消防条例，极易发生火灾。
而空间狭小到违反人性，长期居住其中，心灵必定扭曲，无数人的戾气喷涌，就变成犯罪的天堂。
生活在巢城中的居民，为了抵御末世危机，秩序崩溃的威胁，不得不抱团取暖，形成各种形式的社团和帮派，往往只知义气，不知法律——当然，那时候，也根本没有任何法律可言。
某个巢城居民若是杀了人，只要往迷宫也似的巢城深处一躲，别人再想找到他，恰似大海捞针，几乎不可能。
是以，在“武神”雷宗超凭借绝强无比的超神之力，震慑当时的九大公司，并帮助“战神”乌铁刀重建赤龙军，再成立“生存委员会”，颁布全新的法律，恢复社会秩序之后，“生存委员会”面临的第一要务，就是改造巢城，恢复城市面貌。
经过“大远征十年”和“大建设十年”，整整二十年的努力，龙城的面貌，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如“天福苑”这样，虽然简朴，却能保障人类基本尊严的小区拔地而起。
今天看来老旧、嘈杂、逼仄，当年却是无数巢城居民趋之若鹜，排着队都等不到的“豪宅”。
随着大量巢城居民都迁入新小区。
而生存委员会也证明了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帮民众抵御丧尸、怪兽和失控超凡者的威胁。
一座座巢城都土崩瓦解，被改造成了全新的商业和住宅区。
时至今日，龙城的“十大巢城”，已经有七座荡然无存。
但因为时间、财力和各方面原因，仍有三座巢城屹立不倒。
仍旧居住在巢城中的居民，或是因为身体残缺等原因，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连公租房的租金都付不起。
或是在巢城中生活了一辈子，早已习惯了周围的一切，就像虫子习惯它的巢穴。
或是在外面干了违法犯罪的勾当，害怕生存委员会和超凡塔的镇压，干脆铤而走险，逃进巢城深处。
或是有着末日妄想狂，不相信生存委员会的能力，认为龙城早晚还要崩溃，巢城将是最后的堡垒。
或是有着各种疯狂的野心，想要借助巢城鱼龙混杂的环境，进行各种非法的实验——如孟超在地下生命科学论坛上遇到的很多人，研发出了全新的武道，往往就会到巢城，找无知无畏的“小白鼠”来实验。
总之，今天的巢城已经变味了。
从昔日幸存者们的避风港，变成了藏污纳垢的无法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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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我对不起大家。
我实在低估了神兽的威力。
小牛放暑假，整天在家烦人，真是太难熬了，吵得我头昏脑涨，思路分分钟被打断，速度大幅下降啊！
为什么这学期开学这么晚，还是按时放暑假呢？八月二十五号放暑假，九月一号开学，不是很好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 福星
生存委员会当然一直都想解决剩下三座巢城的问题。
但龙城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巢城。
也不是怪兽。
也不是丧尸或者失控超凡者。
问题是没钱。
吕丝雅和高野说得都没错。
任何一座城市，都需要从周边广袤无垠的农村“吸血”，通过资金、资源还是人口源源不断的涌入，才能维持它的日常运转和新陈代谢。
而只有发达的工业，才能为近千万嗷嗷待哺的年轻人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
但工业发达的前提是广阔十倍的消费市场，没有外部市场，工业发展就无从谈起。
龙城从穿越的第一天开始，就变成了一个畸形的怪胎，只是在生存威胁的刺激下，人们不得不抱团取暖，才勉强维系到今天。
依靠灵能这种新能源的发现，以及生化、符文和生命科学的大幅发展，龙城以“技术革命”的方式，暂时维持了数千万人口困守孤城，却仍旧井然有序的“奇迹”。
但奇迹的另一面，就是龙城的财政状况常年处在崩溃边缘。
能在短短二十年内就拆掉七座巢城，新建大量普通小区，已经是极限的极限。
常年处于战争状态，令生存委员会每年都要编制大量伤残和死亡军人的抚恤金预算。
还有很多伤残市民的基本生活补贴，包括越来越多待业青年的吃饭问题，都要靠当局来解决。
建设北部新区，投入的建设资金，又是天文数字。
光是确保数千万市民，人人都能吃上蚯蚓肉制造的合成午餐肉罐头，就足以让生存委员会的大佬们个个都头疼欲裂。
拆掉最后三座巢城，在原本就拥挤不堪的龙城，再找出足够多的空地，建设新的公租房小区，让巢城居民搬进去，并为他们找到新的工作，并且在整个过程中，确保社会秩序的稳定，不闹出大乱子——这项工作的难度实在太高，甚至比打一场北线攻势更高。
“与其进行巢城改造，不如向外扩张，建设新区，等从新区发展中筹措到更多资金，再回头解决巢城的问题”，这是生存委员会在新一阶段城市发展中的基本思路。
当然，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巢城存在了将近半个世纪，自有自己的治理逻辑和盘根错节的利益团体。
还有大量外界不存在的灰色产业，却在巢城如迷宫般复杂而逼仄的蛛网小巷内大行其道，无数人依靠各种人类最古老的行业，用各种方式出卖自己的身体来生存。
更有极度危险的通缉犯，极有可能藏匿在巢城深处。
对这些人来说，即便生存委员会在外面兴建了豪华住宅，毕恭毕敬邀请他们搬出去住，他们都不会同意的。
生存委员会又不可能动用武力，强攻巢城。
毕竟90%居住在巢城中的，都是普通市民。
巢城拥挤而杂乱的环境，又很容易引发火灾或者建筑崩塌。
偏偏拥有超凡力量的犯罪者，最擅长制造大规模破坏。
倘若为了捉拿一名失控超凡者，在巢城大动干戈的话，难保对方不会狗急跳墙，拉成百上千的无辜居民给自己陪葬。
现在是怪兽战争期间，人类和怪兽争夺生存空间才是主要矛盾，生存委员会不可能在龙城内部制造这么大规模的混乱。
再说人类社会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
总有灰色地带存在。
现在龙城绝大部分灰色产业都集中在三座巢城，相对还好监控和管理一些。
倘若毁掉三座巢城，让这些灰色产业流窜到全城各处，岂不是相当于癌细胞扩散，越搞越糟？
十八九岁的孟超，或许很难理解龙城这样一座“英雄之城，人类文明在异界的前哨”，为什么会容忍巢城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存在。
但从末日归来的孟超，综合各方信息，心思电转之下，很快就理解了这一问题。
吕丝雅所说的“金牙巢城”，是剩下三座巢城中规模最大的一座。
据说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口——始终没人统计过。
里面有各种人类最古老的行业。
自然也包括怪兽角斗。
相比外界合法的怪兽角斗场，巢城里的怪兽角斗有两个最吸引人的地方。
第一是巢城的非法怪兽角斗，往往会对怪兽进行各种丧心病狂的改造，把他们变得无比暴虐，嗜血，恐怖，甚至注射各种违禁的基因药剂，令怪兽彻底“狂化”，带来无与伦比的刺激。
第二就是赌斗。
合法怪兽角斗场，也允许赌斗。
但对金额上限有限制，还要记录下注者的信息，即便赢了，都要缴纳高额的“博彩税”，来支持生化调制技术的发展，并纳入伤残和死亡军人的抚恤基金。
同时，严禁非法借贷的存在，绝对不允许市民借钱下注。
只能说，是“小赌怡情”，玩玩而已。
非法怪兽角斗场，当然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只要咳嗽一声，分分钟能借到十万二十万，甚至更高金额的资金来下注，当然利息也高得吓人，很多人深陷其中，再也无法回头，甚至丢到了外面的正常工作和人生，只能和巢城融为一体。
“金永强是金牙巢城里地下怪兽角斗场的常客，那里的人知道他是‘天工机械’的中层，又是地境巅峰的机械师，大把赚钱机会，自然放心借给了他不少资金。”
吕丝雅告诉孟超，“其实前两年还好，金永强只是玩玩而已，并没有输多少钱，去年好像还赢了一大笔。
“但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输得一干二净不说，还把房子都抵押出去。
“就算这样，他仍旧乐此不疲，有空就往金牙巢城里钻——或许他也知道，凭借正常的工资，根本没办法赎回房子，只能再去怪兽角斗场碰碰运气了。
“但是，这和‘世嘉天城生化宠兽杀人事件’，有什么关系吗？”
孟超梳理了一下线索，告诉吕丝雅自己的发现。
“金牙巢城的地下怪兽角斗场，当然有调制怪兽的技术，而且比‘灵创生物’或者‘农大’的合法实验室，更加丧心病狂，不顾丝毫规矩，他们有技术，也有动机调制出‘变种狂犬病毒’。”
孟超道，“或许，这种病毒原本就存在，是专门让怪兽陷入狂化状态，提升攻击力和刺激性，来吸引观众的。
“金永强是地下怪兽角斗场的常客，自然清楚这里的道道，说不定，也有渠道能弄到‘变种狂犬病毒’。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金永强常去的地下角斗场，再找到他在那里的朋友，很可能是某支怪兽战队的药剂师、驭兽师或者兽医之类，就找到了答案！”
“没错！”
吕丝雅兴奋道，“孟超，我发现你真是我的福星，好像每次都能把不可能化作可能，短短一天时间，就从一团乱麻的线索中，基本找到答案，我们现在就去金牙巢城！”
“等等——”
孟超迟疑道，“就我们两个？据我所知，金牙巢城里仍旧盘踞着不少帮派，很多势力从几十年前，丧尸危机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历史比生存委员会更悠久，就我们两个进去，万一局势失控怎么办？”
吕丝雅愣了一下，急忙道：“当然不止我们两个，我现在就把所有线索都汇总到异兽调查局去，让上头派出精兵强将来支援我们。”
“这样……”
孟超若有所思，“等等，我好像看到了申玉鹏。”
“什么？”
吕丝雅提高声音，“你在哪里，怎么会看到他？”
“我在‘灵创生物’门口。”
孟超解释，“秘警监控了‘灵创生物’的实验室，高野这边得到检测报告，也立刻向秘警汇报，申玉鹏估计是来找他了解情况的。”
“该死，这家伙的嗅觉比狗还灵敏，绝对不能被他嗅到味道！”
吕丝雅急道，“你赶紧走，千万不要被申玉鹏看到你，争分夺秒到金牙巢城入口和我汇合，我们一定要赶在申玉鹏这些秘警之前，找到给金永强变种狂犬病毒的人！”
孟超眨巴着眼睛。
站在“灵创生物”大门口，看着申玉鹏驾驶的黑色轿车越来越近。
“好，这就来。”他对电话里的吕丝雅道。
……
从外表看上去，金牙巢城只是一片建筑特别密集，绝大部分出入口都被建筑垃圾和烧成空壳的车辆堵塞，灰扑扑的水泥森林。
所谓入口，也只是一座貌似平平无奇，贩卖各种怪兽血肉材料的菜市场。
唯有郁结在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浓烈香气，才显示出这里和普通居民区的不同。
这是“百毒宴”的味道。
很多怪兽内脏在蕴藏剧毒的同时，滋味却异常鲜美，比地球时代的河豚，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前经常发生市民忍不住诱惑，烹煮怪兽剧毒内脏，结果食物中毒的事情。
久而久之，生存委员会明令禁止以食用为目的，销售怪兽剧毒内脏。
而在金牙巢城这样介乎黑白之间的无法之地，所谓的禁令不过是一纸空文。
数百种怪兽剧毒内脏组成的“百毒宴”，早已成为人尽皆知的特色。
真有不少市民，专程跑到金牙巢城，来满足口腹之欲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毒蝎
孟超饶有兴致地在菜市场里逛了一大圈。
各种别处很难找到的剧毒怪兽内脏材料，极大满足了他这个收割者的好奇心。
一圈逛完，吕丝雅也出现在菜市场门口。
不过，她的打扮却令孟超微微一怔。
马尾辫，鸭舌帽，运动服和篮球鞋，活脱脱一个不施粉黛的大学生。
说起来，吕丝雅也才二十多岁。
但她平时浓妆艳抹，精明干练的女强人模样，经常给孟超带来过于成熟的错觉。
乍一看到这么青春靓丽的吕丝雅，孟超眨巴了半天眼睛，才敢上前说话。
“雅姐，你这是……”
“金牙巢城，鱼龙混杂，穿得稍微低调些，能避免不少麻烦。”吕丝雅解释。
孟超很想说：“原来你知道，什么叫‘低调’啊！”
想了想，没说出口，却看着吕丝雅身后：“异兽调查局的精兵强将呢？”
“他们从别的出入口进去了。”
吕丝雅目光炯炯地看着孟超，“放心吧，我身上有微型摄像头和信号发射器，随时能联络到大部队，只要能锁定目标，肯定能掌控局势，别说这么多了，进去吧！”
两人穿过菜市场。
又走进一间开设在高层住宅底下的超级市场。
经过一排排错综复杂如迷宫般的货架，又穿过地下两层的走廊，再往上走，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处小小的天井。
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老旧住宅楼。
窗户开得极小，极密，乍一看，真像是一片水泥蜂巢，令人忍不住想到，窗户后面的居住空间，究竟有多小，多逼仄。
只有把脑袋九十度抬起，才能从几乎垂直的方向上，看到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
无数双眼睛，或好奇，或冷漠，或阴郁地看着天井里的人。
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像是放风的囚徒。
这就是巢城。
孟超此前从未来过巢城。
虽然并没有法律将巢城和外界强行隔绝。
但巢城是几十年前那个黑暗血腥，无法无天的时代，最后的象征。
很多从那个时代艰难挣扎过来，好不容易才搬出巢城，搬到“天福苑”这样公租房小区的市民，都会再三告诫孩子们，千万不能到巢城来，否则“会学坏的”。
孟超记得，初中时班上有几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也的确以“去过巢城”为荣，哪天要是逃学去了一次巢城，哪怕仅仅是在巢城外围转悠了一圈，吃了一顿“百毒宴”，都能当一个多月的谈资。
看着前面小径分叉，如迷宫般的建筑，孟超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
吕丝雅却早就联系到了巢城中人。
“小姐？”
很快，一名胳膊上纹着一头活灵活现的双尾毒蝎，气质极其彪悍的青年，出现在天井里，向吕丝雅微微鞠躬。
这不是普通刺青。
而是帮派的标志。
在那个丧尸横行，秩序崩溃，肉弱强食的血腥时代，幸存者们为了自保，自然而然结成各种形式的团体。
为了争夺宝贵的水，食物，能源和生存空间……各项资源，几乎每个幸存下来的团体，都掌控着强大的武力，并且以各种方式，确定并强化团体成员的忠诚。
这就是帮派的来源。
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帮派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成功，帮派首领掌控了大量资源，以此解开基因枷锁，冲击生命极限，成为头脑清醒状态下，能可控利用灵能的超凡者，并将麾下帮派升级成了各种公司、企业和组织。
最终，九大公司在“武神”雷宗超的见证下，签订和平协议，拟定全新的法律，恢复龙城的秩序，开启了全新的时代。
而很多中小帮派，不是逐渐被九大公司为首的超级企业吞并，就是销声匿迹或者土崩瓦解。
时至今日，龙城90%以上的区域，都不太能见到这些刺青的出现。
只有三座巢城，还有这些古老的幸存者组织，维系着最后的活动。
擎天集团以矿业起家。
无论何时何地，能坐享采矿之利的，都不会是什么善男信女。
擎天集团能从几十年前起，就开掘龙城最早发现的晶石矿脉，自然和各路帮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时至今日，依旧暗中支持巢城中的不少帮派，也是超级企业的常规操作。
是以，这名胳膊上有着帮派刺青的彪悍男子，对吕丝雅的态度颇为恭敬。
“已经查清楚了。”
毒蝎刺青男子道，“您说的这个金永强，一向喜欢到金牙巢城东区的‘黑血角斗场’赌斗，过去几年输输赢赢，也向这里的金融公司借过一些钱，但都及时还清了，直到今年初，他似乎输得很惨，向‘易富金融’借了一大笔钱，利滚利，已经滚成天文数字。
“易富金融，和我们‘毒蝎帮’关系不错，我刚才已经打过招呼，直接过去的话，应该能查到更详细的资料。”
“很好。”
吕丝雅满意点头，“那就前面带路吧！”
毒蝎刺青男子在前面带路。
孟超和吕丝雅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金牙巢城坑坑洼洼，蜿蜒曲折的蛛网小径上。
两侧的楼房都是违章建筑，或许最初只有七八层，却被丧心病狂地加盖到了二三十层，歪歪扭扭，像是要碰撞到一起。
为了加固，又打上了各种补丁，还斜插着一根根钢梁和钢柱，不少钢管都被楼房顶歪了，看得孟超心惊肉跳。
越是深入金牙巢城，越能嗅到一股极其独特的味道。
那是烹煮怪兽剧毒内脏的香味，混合着劣质香水，再加上汗臭味和荷尔蒙冲鼻的味道，还有怪兽或者人类的血腥味，以及石楠花的味道糅合到一起，古怪至极的气息。
怪兽角斗在这里真的很流行。
一路上，孟超已经看到了上百张各个地下角斗场的海报。
还有高悬在建筑外立面上的大屏幕，都反复播放着畸形丑陋的变异怪兽，互相撕咬，掏出对方五脏六腑的场景，尺度之大，远超官方举办的正规角斗。
还有很多无所事事的青年，在街头巷尾东倒西歪，他们的脑袋上大多扣着全息影像设备，能身临其境看到怪兽角斗的画面——都是些穷困潦倒，连最便宜的门票都买不起的人，只能用这种方式过过干瘾。
还有很多身上甚至脸上都描龙绣凤的家伙，在暗中窥探孟超和吕丝雅这两个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新来者。
不过，看到领路人胳膊上的双尾毒蝎刺青后，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真没想到，龙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孟超不禁唏嘘，“这么一对比，我其实还挺幸福的，天福苑虽然破破烂烂，好歹秩序良好，街坊邻居家里，至少有一份正规工作，孩子们也能接受义务教育，哪怕教学水平稍微次点儿，也能满足基本需要了。
“当然，巢城的存在，只是无奈的妥协，一旦龙城拥有了足够的空间和资源，巢城改造工作肯定还是要大力推进的，否则，这就是埋在龙城内部的定时炸弹，在我们遭遇更加强大的敌人时，分分钟会把龙城的未来，都炸得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孟超不禁集中精神，寻找前世记忆碎片中，巢城的结局。
伴随一阵微弱的刺痛，眼前的巢城仿佛燃起熊熊烈焰，尖叫，混乱，爆炸，无数人哭喊着向巢城外逃窜，大楼崩塌，烟尘弥漫，那些藏匿在巢城深处的失控超凡者，全都像是揭开封印的天煞魔星般，射向整座龙城。
“嘶……”
孟超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渐渐平复战鼓般狂擂的心脏。
前世的龙城，似乎没有妥善处理好巢城的问题。
而是闹出了一场死伤无数的弥天大祸。
为“怪兽战争”的结局，平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也令人类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才勉强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却也敲响了末日将至的丧钟。
“怎么会这样？
“是了，前世的龙城并没有取得北线攻势的胜利，也就没有足够的资源和空间来解决巢城的问题。
“等到拥有超卓智慧的怪兽出现，只消往人口如此密集，环境又这么混乱的巢城里一钻，想不闹点乱子出来都难。
“今世，我们已经改变了北线攻势的结局，接下来的北线大开发，会提供大量工作岗位，也能为生存委员会带来源源不断的资金，能编列更充足的巢城改造预算，应该，能避免灾难的发生吧？”
孟超这样想着，前面的双尾毒蝎刺青壮汉已经停下脚步。
他们来到一栋歪歪扭扭的十几层违建门口，又顺着狭窄的台阶，钻进了地下室。
一盏昏暗的霓虹灯，扭曲成了“易富金融”四个字。
刺青壮汉先进去攀谈起来。
孟超小声问吕丝雅：“不用你的红包战术么？”
“不用。”
吕丝雅也小声回答，“这里的人都是喂不饱的狗，拿红包出来，他们只会觉得你人傻钱多，这家伙是毒蝎帮的小头目，毒蝎帮在金牙巢城里，仅次于金牙帮，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小虫
片刻之后，双尾毒蝎刺青壮汉就回到两人身边。
“搞清楚了。”
他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带两人出去，一边道，“金永强在金牙巢城里，有个叫‘小虫’的朋友，这家伙原先是一支小战队的兽医，金永强偶尔卖他面子，也会下注在这支小战队身上。
“不过，背后没有帮派支持的小战队嘛，无论调制怪兽还是远程操控的能力都不强，战绩一向不怎么样，金永强也没赢多少钱，好在输得也不多。
“直到去年下半年，不知怎么回事，这支小战队异军突起，战绩越来越好，还在好几次关键比赛中，赢了有帮派支持的大战队，到最后，连‘黑骨帮’支持的‘黑骨战队’，都被他们掀翻。
“而金永强也一反常态，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场场下重注押这支小战队赢，果然被他赚得盆满钵满。
“黑骨战队输得很惨，黑骨帮恼羞成怒之余，更是困惑万分，经过一番调查，终于发现蹊跷，原来是这个叫‘小虫’的兽医，用几十种违禁药品，调制成了全新的狂化药剂，注射到自家怪兽体内，瞬间将怪兽的新陈代谢速度提升数倍，爆发出无比狂暴的力量。
“要知道，城寨内的怪兽角斗，规矩虽然不如外面的角斗场那么多，也不是什么违禁药品都能往怪兽体内乱打的——特别是在背后没有大帮派支持的情况下。
“这支小战队犯了众怒，很快被黑骨帮打垮。
“黑骨帮在审讯小战队成员时，意外发现金永强知道这件事。
“原本就算小战队使用了违禁药品才取胜，算是作弊，成绩统统不能算数，但考虑到怪兽角斗场做的是长久生意，信誉第一，对于那些不知情的赌客，自然没有从他们口袋里追回赌金的道理，黑骨帮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金永强事先知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原来，这个‘小虫’知道自家怪兽注射了狂化药剂之后，胜率极高，也想跟着赚一笔。
“但巢城中人，大多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很少人有积蓄能下重注。
“他是小战队的兽医，去金融公司借钱来下注的话，又未免把事情做得太明显了。
“就找到金永强，向他透露了一些底细，怂恿金永强去下重注，赢了钱之后两人分账——大致就这么回事。
“现在东窗事发，金永强当然要把赢来的钱，都吐出来了。”
这名毒蝎帮成员的思路很清晰，寥寥数语，就把前因后果，都说得一清二楚。
难怪有资格接待来自擎天集团的吕丝雅。
吕丝雅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黑骨帮怎么对付金永强？”
“黑骨帮知道金永强是天工机械的中层，倒没为难他。”
毒蝎帮成员解释道，“事实上，我们对于外面到巢城里来的客人们，如非必要，都不愿意为难的——否则下回怎么还会有客人到巢城来玩？
“黑骨帮找到金永强，客客气气问他是否知道‘小虫’给怪兽用违禁药品的事情，金永强当然矢口否认。
“黑骨帮也没动粗，只是拿出了‘小虫’的口供，还有金永强的下注记录。
“以往小战队胜率不高的时候，金永强只是偶尔下注，金额也不高，玩玩而已，他主要押注的，还是几个帮派支持的大战队，特别是金牙帮的金牙战队。
“但自从‘小虫’研发出了全新的狂化药剂之后，他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豁出血本，场场不拉，在小战队身上下了重注。
“一反常态的行为，怎么都解释不清楚，再稍微用点儿手段，他就心理防线崩溃，什么都招了。
“到这时候，黑骨帮仍旧没动他一根汗毛，只让他写了一份口供，又签了‘认罪书’，并要他吐出所有作弊赢来的钱而已。
“可惜金永强早就把赢来的钱，在巢城里花天酒地，花得一干二净。
“黑骨帮大约是威胁他，如果不还钱的话，就把他的口供和认罪书都寄到天工机械和各大媒体去，再爆到网上，让他身败名裂。
“金永强被逼无奈，只能找‘易富金融’借了钱，先还清了黑骨帮的赌债。
“又抵押了自己的房子，暂时堵住‘易富金融’这里的窟窿。
“原本‘易富金融’已经做好了收到房子之后去拍卖的准备，没想到半个月前，金永强突然喜滋滋跑过来，先还上了一大笔钱，还承诺剩下的钱三个月之内肯定能统统还上。
“‘易富金融’的人虽然奇怪，却也没必要盘根问底，反正只要客人能及时还钱，管他坑蒙拐骗还是杀人放火，都和金融公司没有关系。”
吕丝雅和孟超对视一眼。
毒蝎帮成员说的信息，和他们掌握的线索，一一都能对应。
如此看来，这个“小虫”是提供变种狂犬病毒的最大嫌疑者。
“金永强的朋友，这个叫‘小虫’的兽医，后来去了哪里？”吕丝雅又问。
“死了。”毒蝎帮成员道。
“死了？”吕丝雅的声音骤然尖利起来。
“黑骨帮在金牙巢城里的实力，和我们毒蝎帮相近，耍诈耍到他们头上，害他们损失了大把赌金，怎么可能不死？”
毒蝎帮成员道，“这家伙是巢城出身，并非外界的普通市民，就算死了都没人在意，听说先是被倒吊起来打，打了一天一夜，两条腿上的骨头，一寸寸都被打得稀烂，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是埋到地底，还是丢进哪个垃圾粉碎管道的最深处，甚至是直接喂了怪兽了。”
吕丝雅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最近么？”
“不是最近，起码有小半年了吧？”
毒蝎帮成员摇头道，“具体细节，就不清楚了，易富金融的人没说得这么清楚——若非看在毒蝎帮的面子上，他们原本半个字都不肯说的。”
“那金永强还认不认识别的巢城中人，特别是兽医或者驭兽师之类的？”吕丝雅又问道。
毒蝎帮成员道：“这就不清楚了。”
吕丝雅低低咒骂了一声，扭头对孟超道：“线索又断了。”
孟超轻轻揉搓着鼻梁，突然转向毒蝎帮成员：“你说的黑骨战队，战绩和去年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
毒蝎帮成员微微一怔，想了想，缓缓点头道：“黑骨战队往年的战绩不怎么样，他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药剂师、兽医和驭兽师，每次花重金买来的怪兽，经常被对手同级别，甚至低一级别的怪兽打得落花流水。
“今年战绩倒是提升了不少，可以和我们‘毒蝎战队’抗衡了。”
“如果我没猜错——”
孟超目光炯炯地说，“就是在他们消灭那支作弊的小战队，对‘小虫’严刑拷打，又让他人间蒸发之后，黑骨战队的战绩才直线飙升的，对不对？”
毒蝎帮成员回忆了一下，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吕丝雅看看毒蝎帮成员，又看看孟超，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黑骨帮将这个‘小虫’收入囊中，让‘小虫’用违禁的狂化药剂，来调制黑骨战队的怪兽？”
“培养一名兽医、药剂师或者调制师，都是成本极高，极不容易的事情，除了大量资源之外，还需要一定的天赋。”
孟超解释道，“这个‘小虫’既然是没什么背景的巢城中人，我估计他总不会接受过正规本科教育，而是‘自学成才’吧？
“一个自学成才的兽医，竟然能调制出这么厉害的狂化药剂，帮一支籍籍无名的小战队异军突起，我觉得黑骨帮不会轻易浪费这样的人才。
“果然，刚才提到，黑骨帮将‘小虫’倒吊起来打，粉碎了双腿的每一寸骨头，这就很奇怪。
“如果真是要酷刑折磨至死的话，为什么只粉碎双腿，而不是周身所有骨骼呢？
“转念一想，很简单，因为双手和脑袋，还要留下来调制新的狂化药剂啊！”
吕丝雅眼底冒出兴奋的火光。
“这个‘小虫’的真名叫什么，有没有他的照片？”她问毒蝎帮成员。
“不知道。”
毒蝎帮成员说，“很多巢城中人都不喜欢告诉别人真实姓名，更不喜欢拍照，留下自己的样子的。”
“那——”
吕丝雅想了想，“我们是否能去黑骨帮的地盘，找到这个‘小虫’？”
“以我的身份，直接带你们去黑骨帮的地盘，实在太危险了，更何况这个‘小虫’搞违禁药品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黑骨帮名义上也把他弄死了，他们不会承认，还留着这家伙的。”
毒蝎帮成员想了想，道，“不过，今天在‘黑血角斗场’，正好有几场黑骨战队的比赛，如果‘小虫’真被黑骨战队收入囊下，应该会随队出战——很多狂化药剂的发作时间很短，必须在开赛之前，根据怪兽的状态和要达到的效果，来调制不同的配方和浓度，他不太会将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别人来做。”
第二百九十七章 抓捕
黑血角斗场。
和外界的正规怪兽角斗场不同，巢城内的角斗场，大多设置在室内。
虽然规模没那么大，观众和怪兽的距离却更近，彼此之间往往只隔着一张通了高压电的铁丝网。
血腥味、汗臭味、金钱和欲望和死亡糅合在一起散发的味道，足以引爆任何人的情绪。
在黑血角斗场，擂台甚至是一座被几十根粗大铁链悬挂在半空中的铁笼，所有座位都环绕铁笼设立。
而最好的“贵宾席”，则是在铁笼底下。
这样，当怪兽被杀死时，他们流淌的鲜血和内脏，都能滴落到观众脸上。
孟超和吕丝雅踏入黑血角斗场时，正好听到观众席上传来巨大的欢呼声。
只见铁笼内，一头三米多高，周身毛发雪白，状若巨猿般的怪兽，将另一头狮虎形态的怪兽高高举起，“咔嚓”一声拧断了脊椎骨，又凑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咬出缺口后，直接撕成两半。
它将两半残尸往铁笼边上狠狠丢了过来。
铁笼四周顿时闪耀起了明亮的电弧，将残尸电得“噼啪”作响，青烟直冒。
“这头‘铁臂白猿’，就是黑骨战队的怪兽，最近已经连胜了三场，很多人下注在它身上。”毒蝎帮成员小声解释道。
“怎么样？”吕丝雅小声问孟超。
孟超眯起眼睛观察了半天。
“瞳孔缩放的频率，明显比普通白猿更高，四肢都有不自觉的颤抖，鼻孔喷出来的白沫，呈现粉红的光泽，应该是用力过猛，肺泡破裂导致。”
孟超沉吟道，“这些都是超量使用兴奋药剂或者狂化药剂的症状，如果现在解剖这头‘铁臂白猿’的话，一定会发现它的肺部，和那三头失控的生化宠兽相差无几。”
“那就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
吕丝雅眼前一亮，道，“黑骨战队的准备室在哪里？”
“那边，地下室。”
毒蝎帮成员迟疑了一下，道，“要不要先和黑骨帮打声招呼？”
“先不用，等我们找到人再说，否则对方不会承认的。”
吕丝雅沉吟片刻，道，“你不用去，免得在黑骨帮和毒蝎帮之间惹出麻烦，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她和孟超快步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在走廊尽头遇到几名虎背熊腰的守卫，颇为警惕地盯着他们。
吕丝雅想了想，带孟超来到一楼。
这里是卖票和兑换筹码的大厅，管理相对放松。
吕丝雅让孟超把风，绕到后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手轻轻按在地板上，口中念念有词。
伴随着一阵阵灵能涟漪的扩散，她的手掌像是渐渐融入地板中。
吕丝雅是探矿师，能通过灵能涟漪的反馈，“扫描”出地底岩层的构造，和晶石矿脉的走向。
自然也能通过墙壁、梁柱、地基的不同震荡频率反馈，“扫描”出建筑的内部构造。
“在这栋建筑的西南角。”
她仔细分辨道，“那里的地下室，有几片特别巨大的空间，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经过特殊加固，内嵌了镌刻符文的钢板和各种防御措施，应该是用来防止怪兽逃出来的。
“而且，位置也和我们刚才看到，防御森严的走廊尽头吻合。
“不出所料的话，那里就是怪兽战队的准备室。”
说着，吕丝雅摘下墨镜和耳坠，深吸一口气，顿时脸色煞白。
孟超知道，她在发动“灵敏者”的天赋能力，搜集来自地底西南方向的信息。
只是，受到红辉玉矿脉刺激，大幅提升的能力，还不能随心所欲，收放自如，每次搜集目标信息的同时，脑域都会涌入大量冗余信息，诸如观众们声嘶力竭的呐喊，怪兽鲜血喷涌的腥臭，等等等等。
“没事吧？”孟超驾轻就熟地扶住她。
“没事，我要仔细聆听一下，准备室里的声音。”
吕丝雅眯起眼睛，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声道，“没错，我听到了很多怪兽的爪牙，刮擦墙壁的声音，还有缠绕在他们肢体之间锁链碰撞的声音，还有低低的嘶吼声，那里的确是关押怪兽的所在。
“等等，还有脚步声，很奇怪的人类脚步声。
“明明是人类，却非常沉重和僵硬，就好像……是机械义肢一样！”
吕丝雅和孟超对视一眼。
毫无疑问，黑骨战队的怪兽准备室里，有一名装备了两条机械腿的人。
不是腿骨粉碎，双腿被废掉的“小虫”，还能是谁？
“现在怎么办？”
孟超用口型问吕丝雅，“通过毒蝎帮，去和黑骨帮交涉，让他们把人交出来？”
“怎么可能？”
吕丝雅轻轻摇头，“‘小虫’是黑骨帮的摇钱树，他们怎么可能因为毒蝎帮的一句话，就把人双手奉上，这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在巢城里，让一个人彻底消失的方法实在太多了，黑骨帮只消矢口否认，再把‘小虫’往巢城深处一丢，除非将这里的几百座建筑统统拆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人口全都筛查一遍，否则，谁都找不到‘小虫’究竟在什么地方。
“事情一旦闹大了，‘天工机械’的主使者，那个藏匿在金永强背后的黑手，搞不好会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那就更麻烦了。
“未免夜长梦多，只有趁现在，干净利落把‘小虫’抓到手，争分夺秒弄到他的口供，才能攻克这起案件。
“等等，门开了，这个装备着两条机械腿，走路特别沉重的家伙走了出来，他没有跟着怪兽一起，一个人在走廊上走，他要去哪里？”
吕丝雅心思电转，飞快分析建筑结构，眼底精芒一闪。
“他要去厕所！
“一楼和地下室的厕所，在同一个位置，都在我们背后这条走廊的尽头，‘小虫’一个人去上厕所了！
“机会千载难逢，趁现在，神不知鬼不觉把他弄出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说着，她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往厕所方向跑去。
孟超跟在后面，道：“如果我们猜错了，他不是‘小虫’怎么办？”
吕丝雅一边跑，一边道：“那我只能激荡出五星天境的灵磁力场，非常诚恳向他道歉了。”
孟超又道：“异兽调查局的精兵强将呢，都到这时候了，他们总该现身了吧？”
“他们已经来了，就蛰伏在这栋建筑的四周。”
吕丝雅道，“如有可能，不要惊动任何人，十秒钟之内解决战斗——这个‘小虫’既然是兽医或者药剂师，战斗力不会太强，咱们两个难道还不足以将他瞬间制服吗？”
孟超咬牙，又问了第三个问题：“可是，我们怎么从一楼厕所，突破到地下室的厕所？”
“就像这样！”
吕丝雅带孟超来到一楼厕所门口。
孟超推开男厕所的门看了一眼，又退出来，小声道：“里面有人。”
吕丝雅推开女厕所的门一看，又伸手把孟超也拽了进去。
随后，她双掌紧贴女厕所的地板，口中念念有词，手臂上灵纹闪现，伴随着灵能源源不断涌入地板，改变钢筋混凝土的原子结构，直径半米多的地板，顿时被沙砾化，变成一个窟窿。
底下这间厕所，是为怪兽战队的工作人员准备，使用频率原本就不高，此刻女厕所里空无一人。
两人从窟窿跳下，就从一楼女厕所，跳到了负一楼的女厕所。
推门出去时，正好遇到男厕所的门被拉开，一名大腿以下都被截去，替换成两条机械腿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身形微胖，皮肤松弛，脸色浮肿而惨白，仔细分辨就能发现，五官周围都有些水肿，隐隐还能看到手术刀疤和缝合的痕迹，令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刚刚做过整容手术。
见孟超和吕丝雅从女厕所里钻出来，他微微一怔，随后心领神会，流露出猥亵的笑容。
孟超和吕丝雅微微一笑，一个紧盯着他的手，一个紧盯着他的表情。
“‘小虫’，你的事发了！”
吕丝雅横跨一步，拦在他面前，“金永强已经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男人骤然色变。
朝准备室的方向望了一眼，勉强挤出笑容：“你们认错人了……”
“就是他！”
孟超道，“他的手指上有怪兽酸液和药剂侵蚀的痕迹，他是一名兽医或者药剂师！”
“没错，整容手术可以改变你的面貌，却遮掩不了你的表情。”
吕丝雅也道，“你在撒谎，你就是‘小虫’！”
“小虫”尖叫一声，猛地推开两人，朝准备室的方向逃去。
吕丝雅冷笑一声，轻轻打了个响指，他脚下的地板立刻变得凹凸不平，令他刚刚装备没多久的机械腿无法适应，一下子朝前仆倒在地。
在他还没来得及喊叫之前，孟超已经一脚踏住他的脊背，不让他发出丝毫声音。
岂料“小虫”在自己的腰带上轻轻一按，腰带和走廊尽头的准备室，同时发出凄厉的蜂鸣。
准备室里立刻冲出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如狼似虎朝两人扑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千钧一发
“走！”
吕丝雅拽着孟超，孟超拽着“小虫”，再次钻回女厕所。
以两人超凡者的绝强实力，想用武力制服这些社团中人自然不是难事。
但这里是巢城，很多居民和社团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真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万一被成千上万人团团围住，就算吕丝雅能抵抗地心引力，也是插翅难飞。
更何况这些社团中人并非嫌犯，更不是失控超凡者或者人形凶兽，理论上，他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无论“毒蝎帮”还是“黑骨帮”，甚至凶名卓著的“金牙帮”，只不过是私下的称呼，在正式注册登记的文件上，都是些乒乓社团，影视爱好者交流社团，读书会什么的。
加入读书会是无罪的。
组织经营非法怪兽角斗，也算不得什么重罪。
孟超和吕丝雅都不能对眼前这些彪形大汉痛下杀手。
吕丝雅只能再次打了个响指。
从地板下面召唤出七八根地刺，如栅栏般拦在走廊上，延迟对方冲上来的时间。
趁此机会，和孟超一起，将“小虫”推上一楼女厕所。
此时，一楼女厕所已经进来几名女士，见到地板上竟然有个窟窿，还有人从窟窿里钻出来，纷纷发出尖叫。
“孟超！”
其中一名身形过于丰满的女士，一边尖叫，一边指着孟超的脸说，“你是林川的小助理，孟超！”
看来，她也是“哭泣杀神”的忠实崇拜者。
“……”
孟超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人怕出名猪怕壮，真是至理名言。
不过，没时间遮掩自己的面孔了。
因为底下的黑骨帮成员，已经冲进了负一楼的女厕所里。
在他们施展提纵之术，跳上来之前，吕丝雅发动探矿师的技能，及时封住了一大半窟窿。
一名倒霉的黑骨帮成员，刚刚窜上来一半，却被卡在当中，急得哇哇乱叫，双腿却在下面一层乱蹬。
很快，一楼大厅都传来推推搡搡的嘈杂之声。
如同捅了马蜂窝般，大批黑骨帮成员横冲直撞过来。
孟超和吕丝雅一左一右，挟持着“小虫”，从女厕所的窗户跳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陷入错综复杂如蛛网般的迷宫。
四周密密麻麻如蜂巢般的建筑几乎一模一样，而每一栋建筑的窗户里，都探出一颗颗好奇的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盯得他们头皮发麻。
不出半分钟，熟门熟路的黑骨帮成员就追了上来。
吕丝雅不得不停止脚步，转身施法，再次召唤出一根根地刺，堵住穷街陋巷中的追兵。
她也尝试过释放天境强者的威势，试图震慑黑骨帮众。
但黑骨帮众根本不吃她这套，一副“横的怕不要命的，谅你也不敢动手”的模样，硬生生往犬牙交错的地刺里面挤。
只剩下孟超一个人押着“小虫”往前跑。
只跑了两步就感觉芒刺在背。
回头看时，发现对面一扇窗户后面，有一道诡异的银芒闪过。
“狙击手！”
孟超暗骂一句，吃不准对方究竟敢不敢开枪，却绝不甘心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的理性，衣袖一振，手臂一扬，尾指一颤，一枚解剖刀片划过凄厉的弧线，发出比子弹还尖锐的啸声，不偏不倚，正中对方狙击枪的瞄准镜，力度不大不小，贯穿瞄准镜之后，距离对方的眼球，不会超过半寸。
这是一个警告。
如果对方无视的话，孟超有信心用下一枚刀片，贯穿对方的眼球和大脑。
对方从未见过这样神乎其技的飞刀术。
果然吓得蜷缩回去，再不敢露头。
但趁孟超稍一分神的刹那，一直老老实实的“小虫”忽然拼命挣扎起来。
“噗！”
他的两条机械腿底下，竟然喷射出明亮的光焰，险些把孟超的腿毛统统燎光。
而他借助这双“火箭腿”的反推之力，紧贴着地面飞出三五米，摆脱了孟超的控制。
孟超没想到，“小虫”的机械腿里竟然暗藏这样的机关，急忙甩出链刃，已经来不及，“小虫”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在“火箭腿”的帮助下，一口气窜上三层楼高，三纵两跳，逃上了一片屋顶。
“追！”
孟超和吕丝雅对视一眼，一个甩出链刃，一个激荡天境强者的磁悬浮之力，同样窜上屋顶。
眼看“小虫”已经在机械腿的帮助下，跳过好几栋大厦。
孟超和吕丝雅紧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
孟超射出的链刃，都和“小虫”的机械腿擦出火花。
而前方高低落差相近的建筑，已经到了尽头，再没有路了。
“小虫”忽然尖叫一声，纵身一跃，从十几层的高度直接跳了下去。
孟超飞奔过去看时，发现他凭借双腿喷射的尾焰，进行了几次缓冲，又把一大推垃圾砸得天女散花，虽然狼狈到了极点，却是毫发无损，仍旧拔腿就跑。
孟超暗骂一句，同样跳了下去，在半空中甩出链刃，在建筑外立面上擦出一道长长的擦痕，用这种方式减缓冲击力，最终如猎豹般轻盈落地。
抬头看时，发现前面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宠兽市场。
这里出售的宠兽，自然不是“灵创生物”这样经过官方认证，有严格调制程序的合法宠兽。
而是滥用生化调制技术，各种“魔改”出来的怪物。
当然，在巢城这种人口稠密，生活空间极度狭小的地方，基本的安全性还是要保障的。
否则，不等裁判庭或者调查局兴师问罪，巢城里的各大帮派就要头一个找麻烦。
是以，貌似奇形怪状的宠兽们，都还算安静地待在镶满倒刺的铁笼里。
然而当“小虫”发现孟超阴魂不散，怎么甩都甩不掉，他忽然咬牙，一扬手，用衣袖里暗藏的机关，朝一头貌似老老实实的铁甲犀牛，射出一枚毒镖。
中了毒镖的铁甲犀牛，几乎瞬间就被血丝缠满了眼球。
连鼻孔中喷涌而出的气流，都变成了灼热的赤红色。
它疯狂挣扎，将缠在脖子和地上的铁链，扯得“哗啦，哗啦”乱响。
无论主人怎么安抚，或者用电棍去捅它的屁股，都无法停止它的暴怒，反而被它狠狠蹬腿，将主人蹬飞出去。
主人鲜血狂喷，宠兽市场一片大乱。
“这个混蛋！”
孟超又惊又怒。
却更能确定，眼前这个名叫“小虫”的兽医兼药剂师，一定和“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脱不了关系。
他一定看过新闻和网络报道。
知道自己帮金永强捅了天大的篓子，一旦离开巢城，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
是以，才在身上暗藏了如此歹毒的机关，用比“变种狂犬病毒”效力更强的狂化药剂来扰乱局面，阻挡追捕者。
“拦住那头狂性大发的铁甲犀牛，别让它伤到无辜市民！”
孟超冲追赶上来的吕丝雅喊叫。
自己咬紧牙关，快跑两步，纵身一跃，飞出十几二十米，如离弦之箭般迅猛而精确地将“小虫”扑倒在地。
“你逃不了了！”
孟超一拳砸得“小虫”满脸桃花开。
“小虫”被他死死压制，鲜血狂喷的脸上却浮现出怪诞的笑容，“噗”一声，两条机械腿从膝盖以下的部位开始，竟然像炮弹般射了出去，射到街道两侧的宠兽摊位上时，“嗤嗤嗤嗤”，冒出大量刺鼻的浓烟。
“雾化狂暴药剂！”
孟超吸到一缕可疑的气息，瞳孔收缩到了极限。
没想到这个“小虫”卑劣如斯，为了逃跑，竟然在机械腿里暗藏了这么歹毒的东西，足以一次刺激几十头生化宠兽，变成穷凶极恶的怪兽！
果然，刺鼻的浓烟中，传来生化宠兽渐渐充满野性的咆哮。
他们拼命撕扯锁链，将嵌入地面的铁环连根拔起，又用锋利的爪牙撕扯自己的皮毛，让畸形膨胀的肌肉，暴露在市民的惊呼和尖叫之下。
“异兽调查局的精兵强将呢？”孟超冲刚刚制服了铁甲犀牛的吕丝雅叫道。
吕丝雅哑口无言。
已经有七八头狂化宠兽，准备冲进人群，大开杀戒。
这里的环境太复杂，人口也太稠密了，一旦被这些狂化宠兽冲进人群，后果不堪设想，根本不是她依靠地刺就能阻止。
吕丝雅气得狠狠踢了“小虫”的脑袋一脚。
踢得他牙齿散落一地，原来都是假的，真牙怕是早就被黑骨帮给拔光了。
千钧一发之际。
只听“噗噗，噗噗”，几道微弱却抑扬顿挫的声音。
所有狂化的宠兽眼窝里，同时飙出一道血箭。
在没有惊动和伤害到无辜市民的情况下，这些狂化宠兽全都摇摇晃晃地栽倒下去。
从眼窝中流淌出来的不止鲜血和脑浆，还有袅袅青烟和深紫色的火焰。
看来，射杀他们的不是普通子弹，岩浆般的灵能瞬间把他们的脑浆统统烧空了。
“小虫”脸上怪诞的笑容瞬间冻结。
吕丝雅也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一个长着鹰钩鼻，穿着长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的男子，不紧不慢地从宠物市场深处走了出来。
“裁判官，申玉鹏！”
吕丝雅无比冰冷地咀嚼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