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新一代“灵兽”
孟超琢磨了一下，有些明白了：“对，您这么一说，我心里都有些发毛，不知道家里的剑齿猎犬还能不能继续饲养，哪怕是其他公司调制出来的生化宠兽，也存在失控的可能，这不是往家里安了一枚定时炸弹么？
“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对整个龙城从事怪兽调制行业的人，都不是好消息，甚至会引起广大市民的疑虑，思考我们应不应该在‘怪兽文明’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们农大，号称‘怪兽大学’，学校有很多研究项目都和生化调制有关，还有大批校友，都是这个圈子的从业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的确不是‘灵创’一家的事情。
“那我就搞不懂了，既然事态如此严重，怎么就让咱们去观摩呢，农大有的是这方面的高手啊！”
宁舍我说：“正因为事态严重，又涉及到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利益，校方才不想授人以柄。
“现在事情还处在高度保密阶段，新闻界和自媒体都没有介入，尚且没有闹到满城风雨，但据说对方的态度很强硬，恐怕难以善了。
“农大这边，既不想引火烧身，也不想把事情越闹越大，希望能低调、妥善解决，是以，官方直接出面是不行的，就找到我——我是农大的客座教授，也是‘灵创’的股东之一，身份比较灵活，至于你，作为大一新生，和我私交不错，现在媒体界的形象也比较正面，解决问题的空间较大，方式也可以灵活一点。”
孟超沉吟片刻，皱眉道：“宁老，您该不会是说，咱们要利用自己的技术，遮掩甚至修改检测结果吧？”
“怎么可能，就我在‘灵创’那点儿股份，还没大到能让我赌上一辈子的声誉的程度。”
宁舍我正色道，“如果最终检查出来，真是‘灵创’的生化调制出了问题，就算公司破产，相关人员被送上法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这里有三条人命呢！
“但现在‘灵创’的创始人信誓旦旦，保证公司的生化调制绝对没有问题，三条生化宠兽采用的，也都是非常成熟的调制技术，同样的技术已经调制了成千上万的宠兽，从没出过这样的恶性事件，他怀疑另有隐情，我们也不可不防。
“总之，我们的任务就是瞪大眼睛，确保探伤和验尸的过程，没有被人动手脚，并且找出生化宠兽会狂性大发的原因，就行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距离农大不远的“九沙区生物科技高新开发区”。
顺着一阵湿润而刺鼻的泥土气息，他们很快找到位于一片巨化沙虫养殖场中间的“灵创生物”。
巨化沙虫是人类驯服并调制的第一种怪兽。
貌似脑袋前端裂开，长满一圈圈环形獠牙，仿佛蚯蚓放大百倍的狰狞巨兽，实际上，性情相当温和，并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反而以泥土中的蛇虫鼠蚁，以及人类制造的各种垃圾为食。
即便坚硬的岩石都能用环形獠牙狠狠嚼碎，各种很难降解的垃圾，都能消化吸收，排泄物稍加调制，就是上好的天然肥料，这样的“模范怪兽”，在龙城最困难的时候，助了人类一臂之力。
时至今日，巨化沙虫仍旧是龙城最离不开的生化兽之一，主要有三大用途。
其一，挖掘地底空间，用来建造避难所，地铁隧道，地下蜂巢都市，以及晶石矿脉的开采。
其二，处理垃圾——龙城数千万人口集中在数千平方公里的面积上，整天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产生的垃圾简直是天文数字，倘若没有巨化沙虫夜以继日地吞噬并排泄，整座城市早就被垃圾淹没，搞得臭气熏天，瘟疫肆虐了。
其三，部分品种的巨化沙虫，经过特殊的调制，肉质非常肥美，不亚于传说中的螃蟹肉，产量又大，饲养非常方便，是很不错的应急食物。
宁舍我介绍说，“灵创”的拳头产品，就是某几个品种的巨化沙虫，在垃圾处理和隧道挖掘中，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依靠巨化沙虫打开市场后，才渐渐过度到中小型工作兽以及宠兽的调制。
果然，孟超走进“灵创”，就看到左右分列两座巨型屏幕，正在播放公司宣传片——宣传片里，是一些外形非常可爱的金毛犬，正在帮主人开门、拿东西、导盲甚至按摩，其乐融融，岁月静好的景象。
而画面一转，当龙城遭遇怪兽侵袭，主人家的房屋都崩塌成一片废墟的时候，这些金毛犬又会毫不犹豫露出利齿，和入侵的怪兽战斗，并且用敏锐的嗅觉和强劲的利爪，在废墟中不断刨抓，将陷落其中的主人搜救出来。
孟超看得啧啧称奇，小声问宁舍我：“宣传片上说的这些功能，真能实现吗？”
宁舍我说：“‘灵创’野心勃勃，想搞出新一代更加智慧的宠兽，甚至认为‘生化兽’这个名字，还是带有一定的负面色彩，不利于商业推广，他们预备统一新生代智慧宠兽的标准，号称‘灵兽’，成为人类文明不可或缺的好帮手。
“现在的产品，肯定达不到宣传片上的标准，但这是他们努力的方向——将导盲犬、听觉犬、搜救犬、警犬甚至军犬的优点，整合到一起，并具备不亚于人类十岁孩童的智力，才能更好为人类服务。”
“是这样……”孟超若有所思。
两人在一间透过落地窗能直接看到巨化沙虫饲养池的会客室里，见到了“灵创生物”的创始人之一谢晓磊。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气质儒雅，目光却炯炯有神，精力充沛的中年人。
穿一身貌似随意，但材料相当有质感的休闲服。
即便公司遭遇重大危机，嘴角仍旧挂着漫不经心，胜券在握的笑容。
总之，是那种“一看就是高科技公司创始人”的人。
“宁老，真是惭愧，又要麻烦您老人家。”
谢晓磊风度翩翩，先向宁舍我表达了歉意，又对孟超伸手，微笑道，“孟超同学，你好，最近我们农大的校友圈子都在流传你的故事，听说你率领五校联盟的新生战队，战胜了龙城大学那些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令我们‘怪兽大学’扬眉吐气，我这个老学长，要好好谢谢你。”
一句话，说得孟超微微脸红，心中暗道，怪不得人家的生意能做得这么大，这商业吹捧的本事，简直如羚羊挂角，不露痕迹啊！
当然，他感知到谢晓磊身上萦绕着非常强烈的灵能涟漪，特别是双手和大脑，生命磁场简直熠熠生辉，这是一名很典型的辅助系超凡者，搞不好突破天境，否则，也不可能生出“统一新一代智慧生化兽标准”的野心。
三人坐下，宁舍我道：“说说吧，晓磊，究竟怎么回事，我得知消息就立刻赶来，还不了解详细情况，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两天前，在‘世嘉天城’，连续发生了三起生化宠兽袭击事件，酿成了三死一伤的惨剧，其中伤者受到过度惊吓，心灵指数崩溃，还在住院治疗。”谢晓磊简短道。
宁舍我和孟超对视一眼。
“世嘉天城”是龙城一处档次颇高的商品房小区，虽然没有“龙城壹号”这么奢华，却也不是普通人住得起的。
这里的住户，往往有一定经济实力，是单位或者战队的业务骨干，人脉相对较广，能从方方面面施加影响力，直接掀翻“灵创”这条小船。
宁舍我沉吟道：“两天前……尸检还没做？”
“受害者的尸检已经做过了，确定是三条生化宠兽所杀，三条生化宠兽被闻讯赶来的邻居还有保安联手击杀，尸体都一塌糊涂，当成冷冻封存起来，还没详细调查过——请宁老和孟超同学来，就是当个见证，确保对生化宠兽的检查，不会出现纰漏。”谢晓磊道。
“晓磊，你老实说——”
宁舍我听到这里，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灵创’的产品，到底有没有问题，我听说你们为了推出新一代的‘灵兽’，尝试了很多非常极端的调制方法，如果真是咱们自己的问题，老老实实承认，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哪怕倾家荡产，也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你存了别的心思，认为我或者农大能救你的话，那我直说，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到时候，来找你的不是警方和法院，而是超凡塔的裁决者，你哭都来不及！”
“怎么会？”
谢晓磊叫屈，“虽然我们在新一代‘灵兽’身上，是尝试过多种比较前沿的调制方法，但这三条狂性大发的生化宠兽，都是非常成熟的老一代产品，绝不可能出事的，这里一定有阴谋！”
“哦？”
宁舍我道，“既然生化宠兽都没有解剖过，你怎么确定，有什么阴谋？”
“因为，三名死者里有一个是‘灵创’的竞争对手‘天工’的人。”
谢晓磊道，“现在‘灵创’和‘天工’正在竞争一张大订单，眼看‘灵创’在成本、工期、能耗、对环境影响……方方面面都胜过对手，就在这节骨眼上，对手的一名中层，却被‘灵创’的产品杀死，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章 不是阴谋？
龙城穿越之初，是最纯粹的机械文明，整个城市的建设、运转和防卫，都依赖各式各样的机械。
但随着能源枯竭，机械故障率不断提升，大量精密仪器报废，地球时代的技术传承也逐渐失落。
在镌刻符文，搭载晶石引擎的新一代机械崛起之前，穿越者们暂时回到了人力和畜力为主的古老年代。
然而，人们很快发现，修炼灵能的超凡者和力大无穷的怪兽，组合在一起，竟然能发挥出不亚于重型工程机械的力量，在某些层面上，更有着冷冰冰的金属无法比拟的优势。
即便符文科技诞生，新的自动化机械不断发展，人类调制怪兽，走生化科技之路的决心，也从未改变。
而机械文明和生化文明的碰撞，亦在龙城的各个层面展开。
“灵创生物”和“天工机械”的冲突，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天工机械”是龙城最早将符文科技应用到大型工程机械领域的公司。
在地球时代的古老机械纷纷瘫痪并锈迹斑斑的同时，镌刻符文，吞吐灵能，冒着滚滚黑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新一代的重型机械飞驰在各条战线，承接各类型工程，为龙城的发展立下汗马功劳——天工机械，就是其中的代表。
时至今日，“天工机械”生产的几十种工程机械，仍在挖掘隧道，构筑要塞，建造蜂巢都市，开拓龙城通往四周矿区的交通线……各个领域，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这些搭载了符文科技的工程机械，也面临着越来越强劲的挑战者。
灵创生物调制的巨型沙虫，可以取代传统的盾构机，掘进机，挖掘机……等等地底工程机械，打通每公里隧道的成本，只有符文机械的三分之一，而且无污染，无公害，对周围地质结构造成的振动较小，即便在构造比较脆弱的地形，或者闹市区的地底都能使用。
凭借这一优势，灵创生物已经从天工机械手里，抢走不少订单。
这次双方交锋的主战场，就是龙城的第二十号地铁线。
这是一条至关重要的地铁线。
因为它将纵贯赤龙江，半个世纪以来，首次将主城区和江南区连接到一起。
工程意义重大，难度自然极高。
此刻的赤龙江受到异界河流的灌注，江面宽度远超地球时代的著名河流，河水中还有各种对振动非常敏感的怪兽肆虐，想要打通连绵数公里的江底隧道，谈何容易。
尽管面临诸多困难，龙城各大工程建设集团还是摩拳擦掌，志在必得。
因为大家都知道，谁能拿下二十号地铁线的建设，谁就是该领域的龙头老大，能在今后的建设中，占据主动地位。
在截止到新纪元100周年的远期规划中，龙城将建设超过五十条轨道交通线路，光是跨江隧道就有九条。
除此之外，正在如火如荼开发的北部“星龙区”，也是一块自己往外喷奶油的大蛋糕。
这里的利润是天文数字。
足以让任何人都变得丧心病狂，铤而走险。
眼下，对二十号地下轨道交通线路的建设方案，主要有两种思路，一种是采用巨化沙虫来挖掘隧道，另一种则是用符文机械，比较传统的盾构机，掘进机等等设备。
而双方工程建设集团背后的技术支持，便分别是“灵创生物”和“天工机械”。
“为了贯通穿越赤龙江的江底隧道，我们砸下重金，专门调制了一种喜欢潮湿环境，吞噬岩石时振动极小，非常安静的巨化沙虫。”
谢晓磊道，“在好几次实验中，我们的巨化沙虫无论是掘进效率，单位距离的消耗，故障率，还是造成的污染……各项性能指标上，都领先于‘天工机械’的传统设备。
“眼看，这张大订单就要落到‘灵创’手里，‘天工’内部某些人束手无策，只能从‘安全性’的角度想办法。
“他们千方百计想要证明我们的生化宠兽不安全，随时都会失控，甚至闹出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惟其如此，才能虎口夺食，抢走订单。
“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名‘天工’的中层惨死在自家宠兽的爪牙之下，倘若尸体惨不忍睹的照片传到网上，引起全体市民的恐惧，在舆论压力下，我们不但拿不掉二十号地下交通轨道线的订单，公司都会完蛋！
“宁老，孟超同学，你们觉得，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宁舍我和孟超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蹊跷。
“晓磊，说话要负责任，你现在提出的，可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宁舍我皱眉道，“你该不会是想说，有人故意用某种方式，令三条生化宠兽狂化，制造血腥惨案？这样的话，就不是意外，而是凶杀了。”
谢晓磊冷哼一声，道：“如果您知道这里面涉及的利益有多大，就会知道，别说凶杀，哪怕屠杀，都有人做得出来的。”
孟超却挠着头发，若有所思。
宁舍我扫了他一眼，道：“孟超，你有什么看法，既然请你来，就没拿你当普通大学生看待，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没有，事情我大致听明白了，就觉得……挺奇怪的。”
孟超看着落地窗外的巨化沙虫孵化池，道，“假设，‘天工机械’的某人，真的丧心病狂到故意刺激‘灵创生物’调制的生化宠兽，制造骇人听闻的血腥惨案，为什么要选在‘世嘉天城’下手，还搭上己方中层的一条命呢？”
谢晓磊微微一怔，道：“自然是为了提升这件事的影响力，免得被我们压下去，要知道‘世嘉天城’毗邻文教区，很多名校的老师，实验室和研究所的中高层，都喜欢在这里置业，在‘世嘉天城’搞事，才能对‘灵创’造成重创。
“至于搭上己方中层……这样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是吗？”
“不是。”
孟超摇头，“就连我们随便闲聊，都没有排除‘天工’的嫌疑啊，难道警方真的介入，会这么轻易受到蒙骗吗？要知道，涉及到人命，性质就变了，搞不好连超凡塔的裁决者都会出动，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好，就算‘天工’的某人，真的利令智昏，不计后果，也没必要选择‘世嘉天城’啊。
“是，世嘉天城是档次颇高的商品房小区，正因为如此，它的容积率不高，又采用全封闭管理，出了这样的恶性事件，物业方面也会封锁消息，不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入，这怎么能起到‘扩大影响力’的效果呢？看，事件发生两天了，新闻和论坛上都没动静，还怎么制造舆论压力呢？”
宁舍我微微点头，看着谢晓磊。
谢晓磊干咳一声，道：“是这样，事发之后，我们和‘天工’的代表立刻赶到现场，‘天工’的人自然大为震怒，扬言要将事情捅到天上去，但……事情毕竟来得蹊跷，也不能确定100%就是我们的责任，而且这里面，还有很多利益相关方，‘天工’那边，也怕有什么隐情，总之，我们达成协议，暂时封锁消息，一切等查明原因再说。”
“这就对了。”
孟超说，“无论‘灵创’还是‘天工’，全都家大业大，虽然在很多领域针锋相对，终究低头不见抬头见，事情发生在‘世嘉天城’这种地方，没这么容易彻底撕破脸皮的。
“如果是我，真想利用舆论压力的话，根本不会选择‘世嘉天城’作为凶案现场，选我们‘天福苑’多好？”
“天福苑？”
宁舍我和谢晓磊都愣了一下。
“没错，我家就养了一头‘灵创’调制的剑齿猎犬，我们还有很多街坊，都养了你们公司调制的生化宠兽。”
孟超道，“我们小区，首先是人多眼杂，根本没有保安和封闭的概念，监控也时灵时不灵，非常容易对生化宠兽动手脚。
“如果类似的事件，发生在我们小区，保证一个小时内，就会传遍周围七八个小区，用不了半天，就能在网上炮制出三五十篇帖子，找到百来个目击者，二十四小时内，就满城风雨啦！
“想要制造舆论压力的话，天福苑就是最好的选择。
“哦，等等，应该还有比天福苑更好的选择，那就是人头攒动的商场和闹市区——如果在市中心的大庭广众下，有人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被‘灵创’调制的生化宠兽杀死，鲜血飞溅到几十个围观者的脸上，你们觉得，还有人能压住这样的消息么？
“无论最终调查结果如何，大众对生化宠兽的印象，恐怕只剩下‘恐惧’了吧？”
宁舍我和谢晓磊，都深深打了个冷颤。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和‘天工’无关，还是意外或者调制过程中，出现了瑕疵？”宁舍我问。
“信息不足，我不知道。”
孟超道，“谢总，咱们‘灵创’调制生化宠兽的大致流程是怎么样的呢，需要……在生化宠兽的脊椎骨上钻孔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生化调制
“不不不，我们‘灵创’基本上已经摒弃了在脊椎骨上钻孔，注射药剂或者植入芯片的做法——这套技术太落后了，基本上，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产物，我们现在主要采用分子渗透的方法，直接将药剂精确投放到目标器官。”
谢晓磊恢复了几分风度，含笑道，“请吧，我带孟超同学参观一下我们的调制实验室。”
“灵创”从表面看，只是一栋毫不起眼的七层小楼和附属建筑。
但在地底，却拥有一个规模庞大的实验室。
除了调制犬科和猫科的生化宠兽之外。
还有长度超过三十米的巨化沙虫，在这里接受改造，植入人造激素囊和各种控制芯片。
“不用担心，巨化沙虫是非常温驯的家伙。”
见孟超目不转睛盯着调制台上，巨化沙虫层层叠叠的环形利齿，谢晓磊笑着解释道，“事实上，越是低级的怪兽，无论外表怎么狰狞恐怖，他们的危险系数越低，因为他们不会思考，没有意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甚至很难分清人类、其他怪兽、灵化植物、岩石和堡垒的区别，只是在本能的引导下，不断吞噬，吞噬，吞噬。
“所以，只要我们能释放特殊的生物电流或者激素，刺激他们的神经簇，就能控制他们的本能，让他们为人类服务。
“它就是一台有血有肉的机械，绝不会伤害主人的。”
孟超点点头。
他想起来了。
眼前这位谢总，是广告宣传的天才。
在“灵创”的起步阶段，为了验证生化兽的安全性，他曾经亲自出演过一个非常著名的广告。
广告里，他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条巨化沙虫的血盆大口里，风度翩翩地端着一杯美酒，宣讲基因调制技术的优越性，甚至用电棍去刺激巨化沙虫的口腔。
巨化沙虫始终乖乖张着嘴，并没有将他一口吞噬。
这则广告引起热议，也为“灵创”初步打开局面。
不过，今天孟超关心的重点不是巨化沙虫，而是家庭饲养的中小型生化宠兽。
“这边请，这次发生意外的三条生化宠兽，都属于我们的第三代产品，拥有一定的战斗力和极高的智慧，所以，我们也特别注重安全性。”
谢晓磊道，“调制这一代产品，主要分三个步骤，首先，使用经过基因工程改造的核酸酶，也就是‘分子剪刀’，在基因组中特定位置产生位点特异性双链断裂，诱导生物体通过非同源末端连接或同源重组来修复双链断裂。
“这个修复过程容易出错，导致靶向突变——这种靶向突变就是基因编辑。
“通过基因编辑，我们能将几十种犬类怪兽的特性融合到一起，并且敲掉那些控制他们狩猎和杀戮欲望的基因片段，再植入一些比较温驯的食草类怪兽的基因，经过反复试验，就能得到类似宠物狗一样，对主人忠心耿耿，也适应人类社会的生化兽了。”
“嗯……”
孟超若有所思，“听上去很复杂，会不会很不稳定？”
“怎么会，这是非常成熟的技术，在地球时代，就连小学生都能进行基因敲除相关的实验，更别说我们来到这样一个灵气充裕，不断变化的新世界，短短半个世纪，我们探索基因奥秘的脚步，比地球时代先进了五百年！”
谢晓磊道，“而且，异界怪兽的基因……怎么说呢，我们在很多野生怪兽的基因链里，发现了大量剪裁、敲除和封装过的痕迹，他们不像是纯粹的野兽，倒像是实验室里的产物，当然，是很久以前，说不定是千万年前的实验室了。”
孟超道：“什么？”
谢晓磊摊手道：“异界曾经存在非常先进的太古文明，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既然人类都想到用基因技术来发掘动植物的最大潜能，没理由异界太古文明想不到。
“这里的真相，就留着让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们慢慢研究去吧，我只是想告诉你，怪兽原本就是一种非常容易被调制的生物，否则，你以为农大驭兽系那么多凶悍绝伦的战斗型生化兽，究竟是怎么来的呢？
“当然，基因编辑仅仅是我们的第一道程序，接下来，当生化兽还在母体中孕育时，我们就会提前注入各种激素和药剂，确保它的大脑加速生长——脑容量不是问题，问题是脑沟。
“科学研究证明，脑容量并不是决定智慧的关键，大脑沟壑以及回路的多少，才至关重要，经过我们调制的犬科生化兽，脑回路能比野生犬类怪兽多出300%，足以让他们掌握七八岁孩童的智力，能听懂主人一些简单的命令，当然，也知道怎么选择，才能在人类社会中更舒服地生存下去。
“药剂注射不是一次，而是在它的整个调制周期，会进行十九次，除了促进大脑生长之外，还有一种抑制激素，能最大程度遏制它已经荡然无存的凶性，现在的生化宠兽，已经比宠物狗都要无害了。”
谢晓磊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很明显，他被这两天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心情并不如表情这么美好。
见到来自农大的“自己人”，忍不住吐槽道：“说句我这个身份不该说的话，就连地球时代的宠物狗，伤人事件也层出不穷，没听说因为一次宠物狗失控事件，就要把所有宠物狗都赶尽杀绝的，是不是？”
孟超眯起眼睛：“谢总，您的意思是，这还有可能是‘灵创’调制的产品失控？”
谢晓磊脸一红，急忙辩解道：“不不不，我只是说，我们不能因噎废食，生化技术是我们拓殖异界的关键，毕竟这个世界的机械故障率太高，作为主要能源的灵能，也太不稳定了，如果因为一次意外，就断绝了我们调制怪兽的希望，未免太武断了。
“就好像符文机械，也不是没出过事故，建造六号地下轨道交通线时，那次大爆炸连带着塌方，令地面上的一栋大厦都整体倒塌，死伤数百人，最后调查出来，是工程机械的制造商，根本没搞清楚一枚太古符文中蕴藏的真正力量，令两种不同的灵磁力场互相冲突，才酿成惨剧——我们也没趁机发难，说符文科技是会威胁整个文明的危险品啊！
“不好意思，扯远了，孟超同学请看，这里就是我们的第三重调制程序，也是最后的安全措施，我们在所有生化宠兽的中枢神经上，都植入了一枚芯片，随时监控生化宠兽的激素水平。
“当芯片监测到生化宠兽的激素水平不正常提升，进入狂怒状态时，就会自动释放一道非常强劲的生物电流，对生化宠兽实施痛彻骨髓的电击。
“如果它还不能冷静下来的话，电击强度会不断提升，到最后，甚至有可能将它的中枢神经烧毁的。
“请到这边的实验室，咱们可以亲眼见证一下，控制芯片的威力。”
谢晓磊说着，将孟超和宁舍我请到一面落地玻璃窗前。
玻璃窗后面，是一间犬舍，关着一头和这次意外同类型的生化宠兽。
这种内部代号为“赛虎”的生化宠兽，的确拥有小老虎一样漂亮的外表，和威风凛凛的气度。
它的体型修长，呈流线型，金灿灿的皮毛油光发亮，却也隐藏不住肌肉贲张带来的爆炸性力量，平时将獠牙和利爪都深深收敛起来，战斗时如匕首般弹出，面对普通怪兽，颇能纠缠一阵，遇到主人被压在废墟之下，也能如钻地机般飞快掘进。
地球时代，人们在选择宠物狗的时候，往往喜欢体型娇小玲珑，模样憨态可掬的小型犬。
但龙城是异域孤军，身处百战之地，全体市民都是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未来还要经历无休止的厮杀。
在这个武道为尊的铁血社会里，人们饲养宠物，也比较喜欢这种威武，霸气，有一定战斗力的大型犬。
甚至有人不喜欢战犬，而是饲养更凶猛的肉食性蜥蜴类怪兽，也渐渐成为潮流。
“赛虎”是“灵创”的热销产品，孟超以往在大街上见得多了，都是一副憨头憨脑，傻大个的样子，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但眼前这头“赛虎”，却是红着眼睛，嘴角流涎，脑袋神经质地抽搐着，獠牙和利爪一缩一伸，一副凶相毕露的模样。
谢晓磊告诉孟超，为了测试“赛虎”的危险性，这两天他们进行了多次实验，眼前这头生化宠兽，已经吸入了大量刺激性气体，并且注射了携带病菌的狂化药剂，即将恢复怪兽的凶性。
“注射狂化药剂，就能让原本温驯的生化兽恢复凶性？”孟超若有所思。
“这是当然了，它毕竟就是个畜生。”
谢晓磊道，“别说生化宠兽了，就是人类注射了携带‘丧尸病毒’的药剂，也会变成丧尸，张牙舞爪，六亲不认——这和产品的安全性，完全没关系。”
正说着，实验室里，垂下一块鲜血淋漓的生肉。
生化宠兽目露凶光，立刻扑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残缺之人
但还没等它扑到这块生肉，就像是被无形的皮鞭狠狠抽了一鞭子，径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疼得满地打滚，发出“呜呜”的哀嚎。
它眼底的凶芒仍旧没有消退，再次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脑袋却一颤一颤，根本走不出直线，表情也痛苦到了极点。
到最后，它的七窍都渗出鲜血，嘴角溢出的泡沫，都泛着粉红色，显然大脑受到了相当严重的器质性伤害。
“看，如果我们公司的产品，想要伤害主人的话，就是这样的下场。”
谢晓磊道，“当然，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生化宠兽根本不会疯狂到这种程度，最多一两次电击，就足以让他们老老实实的。
“再说，这些芯片都和主人的手机或者手表，无线接驳到一起，主人可以控制电击的频次和强度，往往主人一挥手，生化宠兽就服服帖帖，根本不可能顶着脑内剧烈的痛楚，强行将主人撕成碎片。”
孟超看着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生化宠兽，道：“我记得，各类型的控制芯片，都很容易被灵磁干扰的。”
“芯片被干扰的情况当然存在，但是，你想想看——”
谢晓磊说，“同一个晚上，一个居民小区里，三头‘灵创’出品的生化宠兽，控制芯片都被干扰，又恰好在这时候，他们全都狂性大发，六亲不认，与此同时，同一小区里其他公司出品的生化宠兽都安然无事，有这样的巧合吗？”
孟超陷入沉思。
宁舍我也道：“的确有些古怪。”
“但这样一来，故意操纵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太大。”
孟超道，“如果是人为的，就要往三头原本温驯的生化宠兽体内，注射类似‘狂化药剂’的东西，还要干扰他们的控制芯片，并且不留下丝毫痕迹，有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天工机械’的芯片控制技术，远远超过我们‘灵创生物’，他们的专家，当然有办法劫持甚至控制我们植入生化宠兽体内的控制芯片，把我们调制的宠物，变成他们的杀人工具！”
一个如金属刮擦玻璃般尖利的声音，从三人背后传来。
孟超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说话的人，实在……太丑了。
他像是曾被怪兽撕碎，又重新缝合起来，五官都不在原地，脊椎骨也弯曲成龙虾的模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的左腿残缺，右腿也歪向一边，不得不用两条芦柴棒一样枯瘦的手臂，转动着轮椅前进。
他的左眼也消失不见，却没有佩戴眼罩或者电子义眼，而是非常倔强地任凭黑黢黢的眼窝暴露在外，只用巨大的右眼，喷射着比常人两只眼睛加起来，都要明亮的光芒。
他穿着一件整洁笔挺的白大褂，但比起实验室里的研究员，他更像是被人研究的科学怪人。
见到来人，谢晓磊勉强笑道：“高野，你怎么出来了，我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宁老师来了，我怎么能不出来见见？”
名叫高野的丑陋怪人有些吃力地转着轮椅，来到宁舍我面前，阴郁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伸出鸡爪般的手，“宁老师，好久不见。”
宁舍我伸手：“高野，好久不见，你还好吧？”
“不好，一点都不好。”
高野和宁舍我握手，却毫不客气地说，“无论谁花费几十年才凝聚出来的心血结晶，遭到这样的污蔑，心情都不会好。
“我调制的生化宠兽，绝对是最安全的，哪怕把这些家伙大卸八块，统统丢到生化宠兽的嘴里，没有主人的允许，生化宠兽连嚼都不会嚼！”
谢晓磊有些头疼的样子：“高野……”
“高野和晓磊是农大同学，在学校里就才华横溢，出类拔萃，毕业之后，一起创办了‘灵创生物’。”
宁舍我习惯了高野的说话风格，不以为意，向孟超解释道，“两人分工，晓磊主外，负责公司的整体运营和对外宣传；高野主内，负责生化调制和新产品的研发，各展所长，默契无间，才能将公司搞得蒸蒸日上。
“这次意外，作为研发团队负责人的高野，承受了比晓磊更大的压力，心情不好，也很正常。”
孟超点点头。
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高野的轮椅。
他非常奇怪，明明龙城的符文科技和机械义肢技术，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这位“灵创生物”的共同创始人之一，也不像是没钱进行治疗的样子，为什么不弄一副脑电波控制的机械义体，还要用这么古老的轮椅呢？
就像工大机械系的特招生徐圣，四肢残缺，根本不能行动，但凭借自己打造的机械义体，照样能上战场搏杀。
高野这样，蜷缩在轮椅上，除了行动不便，一定非常难受，这是为什么？
“我不喜欢机械义体。”
或许是他的目光停留在轮椅上的时间太久，被对方看出他心底的疑惑，高野冷冷道，“装上那些冰冷的金属假肢，感觉就像自己渐渐被机械吞噬，不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却变成了机械的奴隶，是永远关在铁棺材里的囚徒。
“我的身体虽然残缺和丑陋，无时无刻不带给我强烈的痛苦，但这份痛苦，才令我体会到生命的意义，令我确信，自己仍旧有血有肉，是真正的人类，明白吗？”
孟超脸红了一下。
觉得自己刚才凝视人家的残缺，有些不太礼貌。
又觉得这个高野，脾气实在古怪了些，怪不得以前听说“灵创生物”有两名创始人，却只看到谢晓磊独自抛头露面，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太知道“高野”这个名字。
“宁老师，我的身体不便，您一定要帮我查清真相。”
高野硬梆梆道，“这件事，不单单关系到‘灵创生物’的前景，更关系到整个龙城的未来！
“众所周知，异界的物质和能量，比地球更不稳定，在这里不可能复制地球时代机械文明的道路，就算利用符文技术，能制造出那些傻大粗黑的钢铁巨兽，但无论从成本，污染还是工作效率的层面来考虑，他们都比不过有血有肉，真正的巨兽。
“机械技术没有出路，生化技术才是龙城唯一的未来，我们注定要走上一条和地球文明截然不同的道路，将我们的城市和大自然完美融合到一起，用各种生物逐步取代所有的机械，才能征服整个异界，将浴火重生的文明推向极限！
“现在，这些卑劣的机械师，发现自己竞争不过我们，就用尽了各种下三滥的手段，上次是沙虫，这次又是宠兽……”
谢晓磊在旁边咳嗽起来。
孟超好奇道：“什么沙虫？”
“半个多月前，我们公司出品的一款专门用来处理垃圾的巨化沙虫，也发生了一次小小的……意外。”
谢晓磊表情有些不自然道，“不过，那次意外发生在垃圾处理中心，并没有伤到人，巨化沙虫也没有狂性大发，只是有几条逃走了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孟超微微一怔：“逃走了？”
“是啊，巨化沙虫习惯生活在地底比较阴凉和寂静的地方，对温度和声音都很敏感。”
谢晓磊解释说，“垃圾处理中心，难免有沼气淤积，温度比外界稍微高一点点，倾倒和压缩垃圾的时候，也会发出噪声和振动，并不是巨化沙虫最喜欢的环境，只有经过我们公司调制的工作兽，才能长时间待在那里。
“但半个多月前，不知怎么回事，我们公司有三条正在作业的巨化沙虫，突然失控，放弃了吞噬垃圾，反而一路往地底钻探，最后，消失在地缝里了。”
孟超道：“一直没找到他们吗？”
“没有。”
谢晓磊道，“别看巨化沙虫的体型硕大无朋，但伸缩性极强，是打洞和钻缝的专家，可以钻进比他们的直径还小三分之二的窟窿里，再加上地底缝隙错综复杂，恢复野性的巨化沙虫也没什么攻击性，我们就放弃了追踪他们的打算。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毕竟龙城四周的地底蕴藏着大量晶石矿脉，灵磁干扰往往比地面强烈十倍，巨化沙虫失控，和符文机械出现故障一样，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高野却始终耿耿于怀，认为是‘天工机械’等竞争对手动了手脚，目的就是向我们的目标客户展示——生化兽并不安全。”
“我不是耿耿于怀，而是非常确定，我调制的生化兽，绝不会失控。”
高野的声音，像是既锋利又坚硬的冰锥，“肯定是‘天工’的人搞鬼，我用生命担保！”
“这里都是自己人，没人要你的命。”
谢晓磊啼笑皆非，看了一眼价值不菲的名牌手表，又道，“时间不早了，高野，你留下来主持大局，我和宁老还有孟超同学去怪兽研究所，监督他们检测三具失控的生化宠兽尸体，放心吧，真有人敢动手脚，我们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解剖生化宠兽
三头生化宠兽的尸体，都被封存在怪兽研究所下辖的检测中心。
一开始，谢晓磊希望由“灵创”的人负责追查问题。
这个要求理所当然被受害者背后的“天工机械”拒绝了。
而“天工机械”希望由自己聘请的专家，来解剖并检测生化宠兽的要求，也遭到了“灵创”的拒绝。
表面理由是生化兽的调制涉及到一系列商业机密。
真正的原因，当然是怕“天工”一方动手脚。
最终，在多个利益相关方的协调下，双方决定将三头生化宠兽，送到怪兽研究所的检测中心。
这里也是警方和超凡塔的长期合作单位，权威性和公正性都不容置疑。
而双方背后的农大以及工大，也希望了解到第一手资料，才会邀请宁舍我以“客座教授”的身份，进行观摩。
前往怪兽研究所的路上，孟超问起高野的事情。
“高野是真正的怪兽专家，不折不扣的天才。”
宁舍我说，“很多人是为了名利，才加入这个圈子，但高野对于各种奇形怪状的怪兽，是发自内心的……热爱。
“我知道，这么说非常奇怪，但高野就是这样一个人，将怪兽的基因当成某种非常有意思的拼装玩具，希望将所有怪兽的优点都集中到一起，调制成一种能够忠心耿耿为人类服务的‘完美怪兽’。
“为了达到目的，他二十年如一日，几乎都吃住在实验室里，精力之充沛，三组助手轮番上阵，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对了，最初的高野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刚刚毕业的他，身高超过一米九，高大俊美，体格强健，在擂台上，连很多武道系的同学，都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
孟超吃了一惊，“那怎么……”
“那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宁舍我叹了口气，道，“基因调制本身，对人体并无危险性，但实验过程中，经常要接触到‘裸鼠’之类的实验体，你应该知道‘裸鼠’是个什么东西吧？”
孟超点头：“知道。”
裸鼠当然不是不穿衣服的老鼠。
而是先天性胸腺缺陷的突变小鼠。
因为没有胸腺，T-淋巴细胞缺陷，裸鼠缺乏免疫反应，是一种免疫缺陷动物，很容易感染各种病毒，常被用于各类型的病毒和基因研究。
特别是在异界这样一个细菌和病毒都疯狂进化变异的世界，裸鼠既是最好的实验体，也是最危险的“生化炸弹”。
“高野在实验中，感染过好几次病毒，很多病毒对身体的侵蚀，远超大名鼎鼎的丧尸病毒，虽然他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却也付出了四肢残缺，身躯伛偻以及五官扭曲的代价，即便如此，他都矢志不渝，仿佛只要让他进行实验，就算变得面目全非都无所谓。”
宁舍我感慨道，“或许，这就叫‘不疯魔，不成活’，只有高野这样的人，才能不断创造奇迹吧！
“说实话，光是谢晓磊信誓旦旦，说不是‘灵创’的问题，我是不会100%相信的，但既然连高野都说，他调制的生化宠兽绝不会失控，我选择相信他的话。
“当然，你不要受我的影响，还是要有自己独立的判断——我毕竟年纪大了，跟不上层出不穷的全新怪兽变异体的节奏，叫你来，就是借助年轻人的眼力。”
说话间，怪兽研究所到了。
孟超对这里并不陌生。
前世的高考专科实战测试，就是在这里进行。
表面上鸟语花香，环境宜人，是一片坐落于市中心，植物园般的大公园。
穿过长长的甬道，接受好几道消毒程序，又穿上独立供氧的密封服，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主持今天检测作业的，是怪兽研究所的专家，亦是收割者圈子里的老前辈，名叫孙玉峰，有“无影飞刃”的称号。
孟超曾在宁舍我的邀请下，在几次高端材料交易会上，和老前辈有过数面之缘，双方含笑点头，气氛颇为融洽。
不过，听宁舍我介绍，这位孙老爷子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童叟无欺，倘若生化宠兽真有什么古怪，他绝不会留情的。
自然，他们也见到了“天工机械”的代表，以及几名来自工大机械系，和宁舍我身份相似的“观摩者”。
彼此都属于五校联盟，不久之前还在北线战场上并肩厮杀，双方倒不至于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对方几名资深机械师甚至还笑着鼓励了孟超几句，夸他在北线攻势中的表现相当不错，希望他再接再厉，继续为农大、五校联盟以及整个龙城争光。
“天工机械”的代表，见到“灵创生物”的谢晓磊等人，倒是立刻发难，咄咄逼人要“灵创”负责到底，还说一定会把事情捅到新闻界去，让“灵创”付出代价。
但孟超暗中观察，对方也未必真要弄得不死不休，无非是虚张声势，漫天要价，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要“灵创生物”在地下轨道交通建设的招标中让步，让出大块蛋糕而已。
这令孟超又狐疑起来，吃不准这件事究竟是单纯的意外，还是“灵创”的调制技术有问题，甚至是一个卑劣的阴谋呢？
事实究竟如何，还要当场解剖并检测生化宠兽的尸体。
既然双方到齐，一场特殊的收割和探伤立刻开始。
三头生化宠兽的尸体，都从时刻维持在零下十八度的秘银溶液中取了出来。
秘银溶液，能最大限度抑制生化宠兽尸骸之内的病菌滋生，令他们都保持在被人类击杀的状态。
虽然三具尸骸都骨骼尽碎，血肉模糊，孟超还是从他们过分突出的獠牙和利爪中，看出他们临死前的凶残。
不过，今天的主角并不是他，而是“无影飞刃”孙玉峰老爷子。
“老前辈的真功夫，学着点儿。”宁舍我用胳膊肘捅了孟超一下，轻声道。
孟超点头，瞪大眼睛，聚精会神。
只见须发皆白的孙玉峰，一到解剖台前，刚才的一团和气，统统变成锋芒毕露。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原本皱巴巴的十指立刻充盈起来，像是玉石雕琢般晶莹剔透，还有一道道灵纹从皮肤下浮现出来，组成一串串玄奥繁复的符文，又突破血肉之躯的限制，一缕缕漂到虚空中，朝陈列在三张解剖台前的几十枚柳叶飞刀射去。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几十枚柳叶刀，受到孙玉峰的灵丝牵引，竟然晃晃悠悠漂浮到了半空中，仿佛被三双无形的大手操纵，同时朝三头生化宠兽的尸骸电射而去。
“隔空御物，一心三用！”
孟超啧啧称奇。
老前辈的灵能之浑厚，精神力之凝练，果然很有学习的价值。
隔空操纵解剖刀，进行比绣花还精细的收割和探伤，比看似威风的御剑杀敌要困难十倍。
更别说，老前辈为了尽量缩短解剖时间，提升检测准确度，竟然同时操纵几十柄解剖刀，展开三台解剖和探伤作业。
孟超觉得，有这样一位老前辈坐镇，今天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单纯学习就好。
但就算想学，老前辈以生命磁场操纵数十柄解剖刀，激射出快若闪电的弧光，又轻柔如羽毛地切入尸骸之内，举重若轻，行云流水，也不是这么容易学的。
孟超只觉眼前一花，孙玉峰已经同时将三头生化宠兽的后腿皮毛切开，把完整的筋腱收割下来，展示给众人看。
有资格观摩这场检测的，都是灵能浑厚的超凡者。
不少人的视觉细胞，比普通人更丰富十倍，随着瞳孔的不断放大和缩小，完全能起到X光机和电子显微镜的作用。
他们立刻看到，三条生化宠兽的后腿筋腱上，都布满了蜂巢般密密麻麻的小孔，而且筋腱的色泽，明显比正常生化兽要白一些，小孔之间，还有无数细微的撕裂。
这是灵能充盈之后，榨干细胞潜能，轰出极限爆发力的迹象。
意味着三头生化宠兽在临死前，的确进入了“战斗状态”。
“根据生存委员会颁布的《生化宠兽临时管理条例》规定，普通市民饲养的生化宠兽，在没有遭遇迷雾降临，或者主人和其他人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是不允许进入战斗状态的。”
宁舍我皱眉道，“两天前在‘世嘉天城’一带，并没有迷雾降临，这件事，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晓磊脸色阴沉，双臂环抱，一言不发。
孙玉峰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将三具生化宠兽的尸骸一一分解开来。
收割完了四肢的筋腱后，就轮到五脏六腑。
当他将稀烂如泥的肺叶残片也提取出来时，很多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三条生化宠兽的肺叶，全都呈斑片状，可见深紫色病灶及黑色出血点，触感糜烂，失去了肺叶固有的海绵感，切片可见大量分泌物从肺泡内溢出，并可见大量不规则撕裂。
那就好像，他们的肺叶，都在死亡之前，就硬生生炸裂开来。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变种病毒
“三头生化宠兽，临死前都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就像是将速度飙至极限的晶石战车，甚至连‘引擎’都硬生生轰爆。”
宁舍我喃喃道，“这可不像是普通失控……”
孟超同意。
他能想象三头生化宠兽临死前的状态。
他们的血液几乎沸腾，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渴望得到更多氧气，参与到线粒体转换能量的反应中去，输出无比暴虐的攻击力。
什么样的失控，才能导致这种……火山爆发般的狂怒？
孙玉峰继续解剖，很快分离出三条生化宠兽的脊髓。
又一路向上，直抵脑域，将大脑，小脑和脑干，非常清晰地解离开来。
其中一条生化宠兽的头颅，都被人类的重拳轰得支离破碎。
孙玉峰却像是拼图高手，非常耐心而细致地将脑浆一点点拼凑回来，仅仅五分钟，就复原了七八成。
神乎其技的技巧，令孟超叹为观止，知道自己在“收割者”的领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孙玉峰用一团柔和的灵能，包裹着分离出来的小脑、延髓以及大脑，三百六十度缓缓旋转，展示给众人看。
特别是大脑的基底面海马回，被他用灵能浸润，微微发光，可以将内部细微的破坏，看得非常清楚。
只见从脑浆到脊髓的各个部位，都有不同程度的充血，水肿和细微出血，还有一条条深紫色的斑纹。
前者是急性弥漫性脑脊膜炎的典型病理变化，后者应该是某种病毒感染。
孙玉峰分别从三条生化宠兽的大脑、脊髓以及各个器官，都采集了样本，送去进行病毒检测。
不过，检测结果还没出来，经验丰富的收割者们就大致从病理变化猜出来。
“变种狂犬病毒？”
在地球上，狂犬病毒是一种非常稳定的弹状病毒，它的外形呈弹状，核衣壳呈螺旋对称，表面具有包膜，内含单链RNA，总共有四种亚型，极不容易产生变异。
但随着成千上万的犬类从地球来到异界，其中自然潜伏着一些病犬，来自地球的狂犬病毒和异界的“丧尸病毒”等等数百种病毒发生碰撞，又被灵磁干扰，击碎了包膜和核衣，便产生了无数变种。
99%的变异，对病毒本身都会造成致命伤害。
但剩下1%的变异，诸如狂犬病毒和流感病毒结合到一起，却会令狂犬病毒不断升级，变得比地球时代可怕百倍，甚至不止在哺乳动物之间传播，而是连各种爬行类和甲壳类的怪兽，都有可能感染“变种狂犬病毒”。
“从脊髓上的深紫色斑纹来看，我个人的初步推断，是九型变种狂犬病毒，该病毒多存在于啮齿类怪兽身上，能令怪兽的攻击性极大提升，并通过撕咬和抓挠，以唾液和血液为媒介，传播到各种哺乳类怪兽身上。”
孙玉峰面无表情道，“九型变种狂犬病毒，从感染到发作的时间是非常快的，通常潜伏期不会超过48小时，一旦发作，哺乳类怪兽会变得极度疯狂，神经质般抽搐，攻击所见到的一切活物，是最凶险的狂犬病毒亚型之一，也被称为‘死神的舞蹈’，甚至比丧尸病毒更加危险。”
众人点头。
感染丧尸病毒，细胞深处的线粒体未必会瞬间输出所有能量。
很多丧尸的行动迟缓，只会步履踉跄地行进，在体内大量细菌繁殖的情况下，发出“嗷嗷”的喷气声，确保这具“身体”能使用更长时间。
但“九型变种狂犬病毒”，却会在瞬间刺激宿主体内所有的细胞线粒体，释放出最狂暴的能量，将宿主变成一颗“生化燃烧弹”，杀死猎物，也燃尽自己。
倘若真是感染了变种狂犬病毒，生化宠兽的失控，似乎就不能归罪于“灵创生物”的调制问题了。
因此，谢晓峰喜上眉梢道：“三天前，在‘世嘉天城’附近，的确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迷雾降临，有一股鼠潮顺着空间缝隙侵入进来。
“虽然鼠潮很快就被消灭，但难免没有几头狂暴的凶鼠藏匿到了地底，又通过下水道钻进‘世嘉天城’，并且将体内的变种狂犬病毒，传播到了三条生化宠兽的身上。”
这个推测，令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可能性颇大。
只有“天工机械”的代表，仍旧冷着脸道：“就算真是变种狂犬病毒，难道贵公司调制的生化宠兽，都不注射疫苗的吗？”
谢晓峰道：“我司的产品，当然都经过最严格的检疫和防疫措施，甚至在胚胎阶段，就通过基因编辑，杜绝了大部分病毒感染的可能性。
“不过，异界这么不稳定，万事万物都在疯狂变异和进化着，光是狂犬病毒，就出现了数十个亚型变种，这还仅仅是人类已经检测到的，很多疫苗最多使用一年半载就会失效，谁也不敢打包票，说注射疫苗就能抵御所有感染。
“就连人类，都有感染丧尸病毒，沦为人形怪物的可能，难道在‘丧尸疫苗’没有研发出来之前，我们都要关在家里，不能正常生活了吗？”
“这……”对方一时语塞。
趁双方唇枪舌剑之际，宁舍我悄悄拉了孟超一把，将他拉到角落里。
“孟超，你觉得三头生化宠兽身上，会不会有针孔之类的痕迹？”宁舍我低声道。
孟超心思电转，道：“宁老的意思，怀疑有人故意将变种狂犬病毒，注射到三头生化宠兽体内，引起他们的失控，狂化？”
宁舍我点了点头，道：“既然来了，当然要考虑所有的可能性，高野口口声声这是一个阴谋，查一下，对他也有个交待。”
孟超道：“有道理，宁老刚才直接和孙老说就好了啊，我是来学习的，都可以。”
宁舍我咳嗽一声：“那你去说。”
孟超：“哎？”
宁舍我：“我毕竟在圈子里德高望重，和各方面都有所牵扯，你懂吧？”
孟超：“懂了，我今天就是来得罪人的，负责把您或者‘灵创’这边不方便说的话说出来，必要的时候，该怼就怼——我就奇怪呢，有您和孙老坐镇，还要我这个小不点，观摩个什么劲啊！”
宁舍我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
孟超也就是这么一说，事实上，他也很想知道生化宠兽失控的真相，想了想，上前两步，道：“孙老，如果病毒真是从鼠类怪兽的爪牙间，传播到生化宠兽身上，那么，这三条生化宠兽的尸骸之上，应该会有细小的咬伤或者抓伤吧？
“毕竟，鼠潮爆发不过是三天前的事情，而九型变种狂犬病毒的潜伏期也不超过48小时，伤口没这么容易愈合的。”
孙玉峰深深凝视了孟超一眼。
似乎看穿了他真正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孙玉峰面无表情道：“我在三条生化宠兽身上，发现了上百处撕裂伤，不是它自己发力过猛导致，就是被人类所伤，并没有找到啮齿类怪兽撕咬或者抓挠的痕迹。
“不过，因为三条生化宠兽都遭到人类的重击，不少部位都血肉模糊甚至缺失了，我不能保证，在这些缺失部位，没有撕咬或者抓挠的痕迹。”
顿了一顿，他又添了一句：
“当然，我也没找到针眼之类注射的痕迹。”
最后这句话，令众人的议论声，瞬间嘈杂起来。
很多道视线都聚焦到孟超身上，仿佛听出两人对话的言外之意。
孟超有些脸红。
但话都问出口，也无所谓老前辈究竟怎么想，他又上前半步，看着孙玉峰，认真道：“孙老，不知道您有没有查探过……耳道最深处呢？”
孙玉峰微微一怔。
孟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用柔韧性极佳的材料，打造细若牛毛的长针，顺着蜿蜿蜒蜒的耳道，直抵接近鼓膜的最深处，只需要极微量的药剂，就能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伤口微乎其微，甚至用最先进的仪器，都很难检测出来的。”
这是孟超前世记忆碎片中，黑骷髅教官传授的《诡刺法》里，记录的一种暗杀技巧。
既可以杀人于无形，当然也能令生化宠兽失控，狂化。
此言一出，四周凝视着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阴冷或者灼热。
孙玉峰深深皱眉，似乎不太满意孟超对他探伤术的质疑。
却是一言不发，埋头检测三头生化宠兽的耳道。
耳道蜿蜒，又被毛发遮掩，淤血堵塞，并不容易查探清楚。
孙玉峰却自有办法，一道道灵丝仿佛拥有生命，争先恐后钻了进去。
他闭目凝神，仿佛五感都附着在灵丝上，钻进三头生化宠兽的双耳。
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显然这种堪比“人肉显微镜”的操作，极大消耗着他的精神。
足足三分钟，他都没有睁眼，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令现场气氛，都变得越来越严肃，渐渐的，不再有人聒噪，大家都死死盯着他的表情。
五分钟后，孙玉峰终于睁眼，用无比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孟超半天。
这才道：“两条生化宠兽的左耳深处，的确有两个极小的……针孔状伤痕。”
第二百七十五章 当前进度，1%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谢晓磊喜形于色，又在瞬间忍住，低声道：“我就知道！”
“天工机械”的代表却目瞪口呆：“这不可能！”
其余人则饶有兴致地看着孟超。
没想到连圈子里浸淫几十年的老前辈都没发现的伤痕，竟然被这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一语点破。
就连宁舍我都没想到，孟超竟然能发现这么隐秘的破绽，只能再次感慨，传火老人的真传弟子，不服不行。
病毒检测的结果还没出来，解剖已经到了尾声。
既然发现这么明显的人为痕迹，就不可能简单定性为意外或者事故，而是涉及到恶性犯罪，必须移交警方甚至超凡塔的裁判庭来处理。
裁判庭的历史非常悠久，早在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都没建立之前，就已经存在。
一开始，它仅仅是不同超凡者组织之间的仲裁机构，在那个社会秩序崩溃，龙城蜕变成血腥森林，刚刚觉醒超凡力量的人们都秉持弱肉强食，成王败寇的法则时，坚持着幽暗的文明之火。
随着不同超凡者组织之间，依靠暴力争夺利益，却杀得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刚刚诞生的超凡者们逐渐认识到秩序的重要性。
最终，由“武神”雷宗超提议，当时规模最大的七大超凡者组织联合，创建了裁判庭，赋予一定的执法权和仲裁权，来解决超凡者之间的纠纷。
随着秩序进一步恢复，到了生存委员会成立后，仲裁庭的权限和实力都不断提升，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专门侦破并审判超凡者犯罪的官方暴力机构。
超凡者犯罪，有两大特殊性。
其一，超凡者往往掌握千变万化，极其特殊的能力，犯罪手段十分诡秘，极不容易被普通刑侦手段查获。
其二，超凡者的个体破坏力极强，在狗急跳墙，破罐破摔的心态下，就算一星灵纹境，也很容易变成移动的人肉炸弹，对无辜市民造成严重的附带伤害。
以往就发生过类似的惨剧。
由普通警察部队负责侦破超凡者犯罪，倒是锁定了凶手，但在抓捕过程中出了纰漏，令凶手逃窜到闹市区，将生命磁场激荡到极限，不惜玉石俱焚地释放了几十道必杀技，自己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的同时，也拖了数百位无辜市民陪葬，还造成房屋损毁等严重经济损失，更是在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造成了极大的隔阂。
吃过这样的教训，所有疑似超凡者犯罪案件，都移交给裁判庭来处置。
裁判庭下辖两大组织，分别是“秘警”和“裁决者”。
秘警就是专门调查超凡者的警察。
在查案过程中，通常不会身着制服，甚至不会暴露身份，却享有各种特权，能够便宜行事甚至先斩后奏。
这同样是考虑到超凡者罪犯的特殊性，倘若被他们察觉有警方在调查，提前狗急跳墙，跑到人口稠密的闹市区去胡作非为，拖几百名无辜市民陪葬，那就得不偿失了。
等秘警将犯罪事实调查清楚，实施抓捕或者直接镇压的，就是“裁决者”。
裁决者是超凡塔秘密训练的重型武装秘警，最擅长各种闹市区复杂环境下的抓捕和镇压任务，配备各种能一击必杀的灵能武装，往往在超凡者罪犯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如雷霆天降，甚至直接爆头。
同样，裁决者的身份是高度机密，除了官方宣传需要，很少人知道究竟谁是秘警，谁是裁决者。
说不定表面上人畜无害，在学校里教书育人，看似儒雅的辅助系超凡者，接到秘密指令，立刻就会摇身一变，变成身穿符文重铠和纳米战斗服，手持尖端装备，佩戴全封闭头盔，令一般超凡者都望而生畏的“裁决者”。
秘警和裁决者是悬在全体超凡者头顶的利刃。
时刻告诫超凡者们，即便觉醒了超凡之力，他们仍旧是红尘俗世中的一名凡人，受到秩序和法律的约束，绝不能胡作非为，突破底线。
今次生化宠兽失控事件，虽然表面还没发现超凡者犯罪的痕迹，毕竟牵扯到“灵创生物”和“天工机械”之间的纠纷。
普通人想要潜入“世嘉天城”，神不知鬼不觉往生化宠兽的耳道里注射病毒，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是以，十有八九，案件会越过警方，直接移交给“裁判庭”来处理。
无论调查结果究竟如何，至少，单纯由“灵创生物”的调制事故引发失控的可能性，已经降至最低。
离开怪兽研究所的路上，谢晓磊终于按耐不住情绪，对宁舍我和孟超都千恩万谢。
特别是孟超，竟然能猜到生化宠兽的耳道内存在针孔，洗刷了“灵创生物”的不白之冤，令他对这名学弟另眼相看。
“真不愧是这届农大武道系的最强新生，堪比昔日宗烨的‘超新星’，能够在北线战场上大放异彩，果然不简单。”
谢晓磊笑道，“看来，今后还要找机会，和学弟多亲近才是。”
三人在车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实验室里的高野。
高野没谢晓磊这么喜形于色，只是冷哼一声，道：“我早说过，我调制的生化宠兽，当然不会失控，这家伙自寻死路，怪不了别人。”
他说自己还要进行全新生化兽的调制实验，很快挂断了电话。
谢晓磊和宁舍我都习惯了他的风格，不以为意。
谢晓磊在龙城档次最高的豪华酒店，宴请宁舍我和孟超，向他们表示感谢。
饶是孟超这段时间眼界开阔不少，还是被金碧辉煌，如宫殿般的奢华所震撼，再次想到林川提到的强弱分化，贫富悬殊问题，不觉有些失神。
幸好谢晓磊谈吐风趣，八面玲珑，很快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得知孟超就是新近崛起的“超星资源回收公司”的幕后老板，谢晓磊眼前一亮，说“灵创生物”每年都要消耗大量怪兽材料来进行实验和调制药剂。
特别是随着北线大捷，新开发区的建设，急需大量新型号工作兽。
他们很想将原本就生活在碎星湖区、墓碑森林和怒涛山脉的怪兽，调制成具备一定智力，又对人类服服帖帖生化兽。
在这方面，似乎和“超星”有不少合作机会。
“超星”自从并购了“九鑫”之后，已经初步具备了收割梦魇凶兽的能力，所欠缺的，就是“灵创生物”这类标杆企业的订单。
一番详谈，宾主尽欢，双方都满意而归。
“怎么样，今天收获不小吧？”
回学校路上，宁舍我笑着对孟超说，“想成为王牌收割者，技术当然是一方面，但人脉关系也是很重要的，否则别人怎么放心把价值连城的地狱凶兽甚至末日凶***给你来收割呢？
“在农大这么多校友开办的企业中，‘灵创生物’都算是出类拔萃的一家，别看现在规模不算太大，但有谢晓磊在外面冲锋陷阵，高野在实验室里倾力研发，综合实力提升极快，一旦被他们拿下二十号地下轨道交通线的大订单，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妥妥的行业巨头。
“趁现在和‘灵创生物’搞好关系，对你和‘超星’将来的发展，都大有好处。”
老前辈的经验之谈，孟超当然铭记于心。
他也知道，今日之事，宁舍我完全不需要什么助手，无非看好他，助他一臂之力，帮他在圈子里铺路而已。
孟超向宁舍我表达谢意，又问这件事最终会如何了结。
宁舍我说，既然案件移交到了超凡塔、裁判庭，秘警和裁决者肯定会查得一清二楚，就不用他们多操心了，他们只需要闭紧嘴巴，保守秘密，以免打草惊蛇就是。
孟超点头称是。
回到学校，躺在极限流专属修炼舱里，进入深度冥想状态时，脑域深处，却仍旧漂浮着几缕杂念，觉得疑点颇多。
为什么两头生化宠兽的耳道深处，有注射药剂的痕迹，另一头却没有？
倘若真是“天工机械”的人，为了诬陷“灵创生物”调制的生化宠兽失控，故意注射的病毒，为什么会波及到己方中层，这不是摆明了，让别人把注意力往自己身上扯吗？
还有，高野提到半个多月前，垃圾处理中心，巨化沙虫失控的事情，是孤立事件，还是整个案件的一部分呢？
带着诸多疑问，孟超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噩梦。
梦魇深处，他仿佛再次失陷在错综复杂如迷宫般的地底。
却有一头硕大无朋的巨兽，从地底出击，张开布满了环形獠牙的血盆大口，吞噬岩石，粉碎地基，连带着人类的地铁和整节车厢的乘客，统统狼吞虎咽下去，非但令地下世界变成人间地狱，甚至掀起恐怖的地震，引发好几栋大厦的崩塌。
那是一条……无比狰狞的巨化沙虫。
孟超在冷汗淋漓中惊醒。
看着眼角闪耀的异火，半天说不出话来。
【妖神之谜，当前进度1%，贡献值+500】
第二百七十六章 另一种人工智能
这行信息背后蕴藏的信息量实在太丰富了。
首先，孟超可以确认“妖神之谜”并不是一个纯粹战斗类型的任务。
自己并不需要和这些智商又高，又凶猛的超智慧怪兽去玩命，将他们统统消灭才算完成任务。
而是找到相应的线索，报告给有关部门，得到更多反馈，再寻找更多线索——基本流程，就是如此。
毕竟，以他二星灵变境界的细胳膊细腿，哪怕剩下的八大妖神还没发育，也不是他单枪匹马能够解决的。
其次，昨天的经历，还有噩梦中看到的地底怪兽，和八大妖神之一有关，所以，才会提升任务进度。
但是，怎么可能呢？
“我梦到了……一条硕大无朋的巨化沙虫，吞噬岩石的效率，比普通沙虫高出十倍，甚至能钻通闹市区高楼大厦的地基，引发强烈的地震。”
孟超抹了把脸，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妖神之一？”
仔细想想，前世记忆碎片中，所谓的“九大妖神”之一，似乎就有深藏于地底的沙虫类怪兽。
但是，“妖神”和“末日凶兽”的区别，并不是破坏力，而是智慧。
拥有大脑的哺乳类或者禽类进化出智慧，孟超还能理解。
沙虫这么原始的低等生物，也能进化出智慧么？
孟超正在挠头，宁舍我已经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急躁地问他，是否将昨天发生的事情，泄漏了出去。
“怎么可能？”
孟超说，“我们进怪兽研究所之前，不是签过保密协议的么，再说，在生化宠兽的耳道里发现针孔，证明极有可能不是意外，而是恶性犯罪，都移交给超凡塔、裁判庭处理，我更不会口无遮拦，打草惊蛇了。”
“那就好。”
宁舍我松了一口气，解释道，“你上网看看新闻，有人把这件事捅了出去，三名受害者四分五裂的尸体，还有见义勇为者和生化宠兽搏杀时留下的伤口，各种血腥的图片，网上都一应俱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这下子，‘灵创生物’可是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什么？”
孟超一下子清醒了。
撂下电话，脸也顾不上洗，上龙城最大的怪兽论坛一看，果然，好几个关注度极高的热门帖子，讨论的都是这起生化宠兽失控伤人事件。
“太可怕了，朝夕相处的生化宠兽，瞬间变成嗜血的恶魔，这样一来，谁还敢养宠物啊！”
“怪兽就是怪兽，怎么养都养不熟，还是尽快把龙城所有的怪兽、宠兽、生化兽，乱七八糟的，统统人道毁灭了吧！”
“听说三头生化宠兽失控之后，和闻讯赶来的见义勇为者还激战了一番，见义勇为者是一星灵纹境的战斗型超凡者，就这，还费了一番手脚，受了不轻的伤，这些生化宠兽的战斗力，未免太高了吧？”
“没办法，龙城常年遭遇怪兽侵袭，很多擅长生化调制的宠物公司，都以产品拥有‘陪伴形态’、‘工作形态’和‘战斗形态’为卖点，往宠物身上肆无忌惮插入各种凶兽的基因，却枉顾稳定和安全的问题，怎么可能不出事？”
论坛里的主流观点，都是抨击“灵创生物”利欲熏心，枉顾安全的。
纵然有一些生化宠兽的支持者，但在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面前，也做不出太有力的反驳。
孟超凝视了那些没打马赛克的血腥图片很久，将他们一一保存下来。
又翻了几页没什么营养的猜测和对骂，关闭网页，切换到了农大的校内论坛。
果然，身为利益相关方，农大校内论坛上的信息要详细得多，令他对当天发生在“世嘉天城”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有了更细致的了解。
很多师生的发言，相对普通网友，也更有见地。
不过，今天校内最火的一条帖子，却是从外校转载过来，是站在生化调制技术的对立面。
“过去半个世纪的龙城，一方面进行着残酷的‘怪兽战争’，人类和怪兽争夺生存空间的永恒厮杀，成为文明前进的主旋律；但另一方面，各种经过生化调制，被认为是‘温驯、可控’的怪兽，也在不知不觉中，深入整个社会的毛细血管。”
这片匿名发表的帖子写道，“城内城外，仿佛两个世界，区区几十公里之外的迷雾战场上，人类滚烫的鲜血沾满了怪兽冰冷的爪牙和鳞甲，我们诅咒怪兽是恶魔，是毁灭者，是杀戮机器，是梦魇、地狱和末日，甚至不用诅咒，‘怪兽’两字，就代表了我们最鲜明的态度。
“然而，在城里，各种生化战兽、宠兽和工作兽大行其道，数量越来越多，帮我们挖掘隧道，开发地底空间，清理生活垃圾，为肢体和精神残缺者提供帮助和慰藉，甚至陪伴我们一起战斗，仿佛生死与共的战友。
“我们的文明越是和怪兽战斗，对于怪兽的研究越深，就越离不开怪兽的帮助。
“到最后，连牙牙学语的孩子，都会一边搂着生化宠兽的脖子，一边对屏幕里面目狰狞的怪兽，挥舞稚嫩的拳头——尽管生化宠兽和梦魇凶兽的区别，可能仅仅是一串并不稳固的基因，一枚小小的，极有可能发生故障的芯片而已。
“我并不是说，驯化怪兽一定是错的。
“毕竟，从数万年前，我们的祖先还在地球上的洞穴附近狩猎时，就开始尝试驯化野生动物，把面目狰狞的饿狼，驯化成了忠心耿耿的猎犬，驯化动植物，是任何一个文明萌芽时必然‘点亮’的技能。
“但是，我也希望大家都能搞清楚，驯化猪狗牛羊和驯化怪兽的不同。
“异界生物的基因链实在太不稳定，进化变异速度太快了，而很多怪兽本身都拥有不亚于人类的脑容量和脑回路，即便野生怪兽的智慧也相当于人类七八岁的孩童，他们距离智慧所欠缺的，仅仅是一个社会体系，是海量信息输入而已。
“没人知道这些怪兽的潜力究竟有多么巨大，你怎么能把一头极有可能隐藏了精神控制能力的怪兽，当成宠物狗一样来饲养？
“当然，我不是要将现有的生化调制技术一杆子打死，像有些网友所说，把生化宠兽、战兽和工作兽统统人道毁灭，这既不可能，也不合理。
“但我还是要问，我们调制怪兽的底线究竟在哪里，究竟要把怪兽的智慧，提升到什么程度，难道非要创造出一种智商超过人类，又拥有坚固的甲壳和锋利的爪牙，或者能飞天遁地的完美怪兽，才醒悟我们是在养虎为患吗？
“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人类在过度迷恋和使用技术上，从来就没吃够教训，当我们手里有一柄锤子时，总是要去找一枚钉子来敲一敲的。
“现在龙城已经有了不下一百家生化调制公司，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和想象空间极大的利润蛋糕，这些天赋异禀、才华横溢的驭兽师、调制师、怪兽专家们，真能克制住自己的激情和欲望吗？
“任由他们随心所欲调制怪兽，将我们的文明变成彻底的‘怪兽文明’，最终，龙城人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不知道，但可以想象。
“很多科幻作品中，都有‘人工智能叛变’的经典主题，似乎我们天生就有一种恐惧，非常不信任身边这些冰冷的机械，特别是当机械被注入错综复杂，常人无法理解的代码，貌似在自行运转时，我们总会不自信地怀疑，自己将被这些更坚固，更聪明，更冷酷无情的铁疙瘩所取代。
“但这是杞人忧天。
“至少，以龙城当下的符文科技以及光脑自动化水平而言，真正的人工智能距离诞生，还有异常遥远的路要走，机械，只是机械，100%服从人类的机械。
“但谁说人工智能非要在冰冷的芯片和机械之间诞生呢？
“倘若经过生化调制，某种原本就擅长精神控制的怪兽，拥有了比人类更发达百倍的大脑，继而产生了恐怖的智慧，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人工智能’，它就绝对不会失控吗？
“为什么很多人看到会说话的人形机械，就会感觉本能的恐惧；但看到能理解主人命令的宠物狗，却觉得它非常可爱呢？
“要知道，金属机械产生自我意识，进而失去控制，仅仅是天方夜谭。
“但血肉机械产生自我意识，进而失去控制，反噬它的创造者，却是迫在眉睫的威胁啊！
“毕竟，我们这些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归根结底，也仅仅是一具具血肉机械而已，我们的大脑和怪兽的大脑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甚至很多末日凶兽的解剖结果，其大脑可以实现的功能还凌驾于人脑之上，只是从未被开发，或者被封印住了而已。
“现在，再问一次，我们已经准备好揭开怪兽大脑的封印，释放出真正的异界之灵，和一种截然不同，不可预测的人工智能共存，甚至被它消灭了吗？”
第二百七十七章 寒夜豪猪
虽然这篇帖子用语偏激，颠三倒四，仍旧不脱学生的稚气。
应该出自工大或者龙大机械系的学生之手，立场非常鲜明。
却也精准触碰到了农大学生最敏感的神经。
身为“怪兽大学”的农大向来坚持，未来的龙城应该以生化调制技术为主，要驯化并调制更多的怪兽以及灵化植物，和人类文明深度融合。
怪兽战争迟早有一天，会以地球人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但地球人却不可能把所有怪兽统统杀光。
即便人类能杀死体长超过百米的庞然大物，那些威风凛凛的龙类怪兽。
却不可能消灭所有的豺狼虎豹，蛇虫鼠蚁——这么做，会对异界极不稳定的生态系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反过来吞噬小小的、脆弱的地球穿越文明。
更何况，龙城偏居一隅，只有区区数千万人口。
异界的陆地面积，从重力、潮汐、自转和公转周期来分析，却和地球相差无几，甚至比地球更大。
哪怕穿越者们能将整条怪兽山脉都屠戮殆尽，又该如何征服接下来广袤百倍的整个异界？
见到怪兽之类的异界本土生物就杀，把他们统统杀光？
这是行不通的。
因此，“战胜怪兽，震慑怪兽，改造怪兽，驯化怪兽，把原本愚蠢而凶残的怪兽，调制成类似猎犬般对人类忠心耿耿，又具备一定智力的附庸种族，依靠调制后的怪兽——灵兽，去征服整个异界”，就成为不少农大出身的学者，一直在鼓吹的论调。
整个农大的专业设置，都依托这一思路延伸出来的上下游产业链。
这条生化调制产业链，关系到无数天赋异禀的超凡者的前途，也关系到数百万市民，和他们背后数百万个家庭的生计。
最好的例子，就是农大驭兽系。
现在，驭兽系的学生，只要修满足够的学分，就有资格考取“注册驭兽师执照”，按照级别，能带着不同档次的生化战兽招摇过市。
初级注册驭兽师，可以带“梦魇凶兽”调制而成的生化战兽，在大街上随意走动。
中级注册驭兽师，可以带“地狱凶兽”调制而成的生化战兽，出入各种公开场合。
高级注册驭兽师，理论上可以带“末日凶兽”调制而成的生化战兽，出现在全体市民面前。
当然，注册驭兽师的执照很难考，高级执照有从业年限和境界的要求，能当上高级注册驭兽师的，大多是神境强者，哪怕降服了末日凶兽，轻易也不会在市民面前现身。
但按照这篇文章“限制生化调制技术”的思路，驭兽师们的权限，肯定要被大幅削减的。
除了驭兽系之外，资源系，生化系，灵植系……统统都一样，大家是一条产业链上的蚂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一石激起千层浪。
无数农大学子都在这篇文章下面破口大骂。
“龙城以基因调制和生化技术立城，在那个黑暗血腥的年代，正是无数智慧超卓的先驱者，深入探索了基因的奥秘，觉醒超凡之力，又掌握了调制怪兽的本领，才有了今天的龙城，这些家伙想干什么，自废武功吗？”
“因为区区一起生化宠兽杀人事件，就想扼杀所有的生化调制技术，这不是因噎废食吗？且不说，这次孤立事件的真相还没调查清楚，就算‘灵创生物’的调制技术真有什么问题，该查封查封，该破产破产，该坐牢就坐牢，和整个产业有什么关系？”
“真按这篇文章的逻辑，符文机械就100%安全，从没出过任何事故？不见得吧！我随便搜索一下，就能找出几十条符文机械出现事故，导致重大伤亡的新闻！难道只有宠兽杀人才是杀人，符文机械杀人，就不是杀人？”
“同学们，事情很明显了，现在不是一起单纯的意外或者犯罪事件，而是关于龙城未来发展方向，大是大非的问题！未来的龙城，究竟该走生化调制之路，还是符文机械之路，这是每一名农大学子，甚至是每一名龙城市民，都应该认真思索的终极问题！在我看来，答案不言而喻，而我们农大学子也应该誓死捍卫生化调制技术，这不单关系到我们的前途，更关系到龙城的未来，如果我们后退半步，未来的龙城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最后这条评论下面，很多同学纷纷叫好。
更有人用无比激烈的态度，抨击符文机械技术，还找了很多符文机械出事故，造成伤亡，异常血腥的图片。
这些评论把孟超看得一愣一愣。
没想到同学们会这么群情激奋。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正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倘若生存委员会真的受到舆论影响，决定限制生化调制技术的发展，却将大量资源都朝符文机械技术倾斜的话，每个农大毕业生的饭碗都会受到影响。
从这个角度来说，在农大学子的心目中，撰写这篇文章的家伙，说不定比怪兽还可恶——至少，怪兽并没有杀死绝大部分学生的父母。
“真奇怪，前世的龙城，关于未来发展方向，有过这么激烈的争论吗？”
孟超挠头。
印象中好像是没有。
但也可能是前世的他没考上大学，整天埋头磨练收割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缘故。
大学生嘛，总是比较血气方刚，整天吃饱了没事儿干，就上网发牢骚呗。
换个角度，也可能是因为北线攻势打赢了的缘故。
前世的龙城，因为北线攻势惨败，折损了大量强者、装备、资源和对未来的预期——蛋糕都没了，人们还怎么争蛋糕？
彼时，龙城基本上就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算哪里，能挣扎着活下去就不错了，所有长期发展战略，都是纸上谈兵。
但今生，因为孟超、林川、秦虎、吕丝雅甚至……白幽灵的努力，北线攻势打赢了，一块硕大无朋又甜美无比的蛋糕，摆在所有人面前。
如何分蛋糕，自然成为最重要的问题。
“原来，这场生化调制技术和符文机械技术的争论，还是因我而起啊！”孟超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又让他想起一个笑话。
说人类就像是浑身长满尖刺的豪猪，在寒冷的冬夜里，为了取暖，互相紧紧依偎在一起，即便被彼此的尖刺戳伤都毫不在意。
但只要温度稍稍回升，豪猪就受不了尖刺戳伤的痛楚，远离甚至敌视彼此。
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大概就这意思。
“按下葫芦浮起瓢，解决了老问题，出现了新问题，想让所有人都团结一致，安安分分去发展，咋就这么难呢？”
孟超大挠其头。
生化调制技术和符文机械技术究竟孰优孰劣，这个话题实在太大也太深了，不是他可以给出答案。
再说，这样的争论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能让所有市民都关心龙城的未来，对于“后怪兽战争时代”的生存和发展，建立初步的概念，不至于像前世那样稀里糊涂，如盲人瞎马般乱走。
孟超不想参与同学们如火如荼的键盘战争。
他还是更关心这起案件本身。
调出几张受害者血肉模糊的照片，放大到极限，又用图像增强软件提升了清晰度，孟超再次仔仔细细研究了五分钟。
他沉吟片刻，给吕丝雅打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慵懒，像是醉酒之后还没睡醒。
孟超微微一怔，道：“是我，没打扰你吧，雅姐？”
“我知道是你，否则就不接电话了。”
吕丝雅懒洋洋道，“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为了落实优先开采权益，我找了多少人，费了多大功夫，幸好全都搞定了，放心，我们的命是彼此一起救的，有雅姐的一份，就永远有你的一份。”
“多谢雅姐。”
孟超道，“不过我今天打电话，是想问异兽调查局的事情。”
吕丝雅沉默了一下，幽幽道：“稍安勿躁，我也想为林川报仇，但我们唯一掌握的线索，只有白幽灵脊椎骨上的三个小孔，异兽调查局再神通广大，也需要时间去慢慢调查。”
“我知道。”
孟超斟酌了一下，道，“今天的事情和林哥还有白幽灵无关，我是想问问，雅姐知道‘世嘉天城’的生化宠兽杀人事件吗？”
“听说了，怎么呢？”吕丝雅又浅浅打了个哈欠。
“我觉得，有古怪，不像是意外。”孟超道。
“当然不是意外。”
吕丝雅道，“所以，已经移交超凡塔、裁判庭去处理了啊。”
孟超道：“异兽调查局不准备介入这件事么，毕竟生化宠兽也拥有一定智慧，勉勉强强，算是‘异兽’吧？”
吕丝雅忍不住笑起来。
“听着，我也很想漂漂亮亮解决一件大案，才能在异兽调查局混得风生水起，但‘世嘉天城宠兽杀人案’，可不是最好的选择。”
她耐心向孟超解释，“首先，这起案件涉及到‘灵创生物’以及‘天工机械’，还有他们背后支持生化调制技术和符文机械技术的各方势力，哪怕我有‘擎天集团’当靠山，也没必要卷入这个漩涡。
“更重要的是，普通家庭豢养的生化宠兽，智慧程度实在太低，当成‘异兽’也太勉强了。
“这件事背后，有很深的人为痕迹，十有八九还是超凡者犯罪，既然已经移交裁判庭，没有过硬的证据，调查局是不可能越俎代庖的，这里涉及到两个部门之间的管辖权限问题，很敏感的，你明白吧？”
“我明白。”
孟超道，“但是，我有证据。”
第二百七十八章 古怪的伤口
“你怎么会有证据，这件事和你根本没关系。”吕丝雅依旧漫不经心。
孟超沉吟片刻，并没有说出昨天参与检测的事情，只是道：“我在网上看到不少受害者血肉模糊的照片，他们的伤口有些古怪——其中两名伤者的伤口非常凌乱，几乎都是贯穿和撕裂伤，很像是变种狂犬病毒发作的样子。
“但是，还有一具受害者的遗体，乍一看伤口同样凌乱，疯狂，鲜血淋漓，但仔细感知，却有微妙的差异，似乎太……冷静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吕丝雅狐疑道：“冷静？”
“对，就是冷静。”
孟超道，“相信我，我是收割者，对不同类型的伤口，有着非常细致的研究——低等生物和高等生物制造的伤口是截然不同的；重伤狂化时的怪兽，和蛰伏突袭时的怪兽，造成的伤口也不同；而怪兽是否拥有智慧，对伤口的形态，更起到决定作用。
“我隐隐有种……直觉，三头生化宠兽里的某一头，和其他两头不一样，它更聪明，更冷静，也更致命。”
“直觉？”
吕丝雅道，“你就是上网随便浏览了几张受害者遗体的照片，就产生了‘直觉’？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些遗体上的伤口，有什么不同？”
孟超挠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当然不是一眼看出来的。
而是先有怀疑，假定这件事和妖神有关，再回头审视受害者的遗体。
相当于先射出子弹，再到落点去画上靶子，当然更容易找到蛛丝马迹。
“总之，我觉得这件事非常可疑，一路追查下去，搞不好真能扯上高智商怪兽，我反正尽到良好市民的责任，向异兽调查局汇报线索了，值不值得继续调查，就是你们的事情。”
孟超含糊其辞。
挂上电话，看着眼角异火闪耀着【妖神之谜，任务进度1%】的字样，他叹了口气，心说，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早上还是继续“极限流”的实验。
顾剑波最近神功大成，正在全力冲击“五星超凡”，越来越有“刀锋舞者”的架势，只是少了很多时间来指点孟超。
孟超便按照前世幽灵旅训练营里的方法，将《行尸术》以及《诡刺法》，一点点融入到“极限流”之中，深度钻研用1024条支脉来骤然爆发的技巧，练得不亦乐乎，时间很快过去。
临近中午，接到吕丝雅的信息，问他下午有没有课，方不方便出来聊聊——关于“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的事。
孟超眼前一亮，自然答应，约定到农大校门口见面。
刚到校门口，就看到驭兽系气势汹汹的大队人马，都是大一学生，由“豹女”巫舞领衔，朝外走去。
人群中还夹杂着一些武道系、资源系、生化系的大一学生，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谢锋？”
孟超在人群中见到同学，扬手打了个招呼，“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我们去工大。”
谢锋道，“孟超，听说‘世嘉天城’发生的事情了吗，现在网络上有很多杂音，不少人对生化调制技术有顾虑，认为还是符文机械更加安全和高效。
“早上在五校联盟的联合论坛上，咱们农大驭兽系的同学，和工大机械系的同学，都吵吵起来了，场面火爆，论坛都快崩了。
“最后，双方学生会约定，干脆举办一场‘生化调制技术和符文机械技术孰优孰劣，哪项技术更适合龙城未来发展以及拓殖异界的需要’辩论赛，然后，咱们的驭兽师和他们的机械师，再友好切磋一下。
“咱们武道系虽然在学校里要和驭兽系一争高下，但这次的事情，关系到农大所有人，甚至是全体怪兽产业从业者的利益，猎杀者、收割者、调制者、灵植师、驭兽师……一个都跑不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咱们武道系不能置身事外，也要去为驭兽系的同学们呐喊助威，你去吗？”
“是啊，孟超，同学，你去，为我加油吗？”
“豹女”巫舞上前，目光炯炯，很期待地看着孟超。
“呃……”
自从被孟超打败之后，巫舞一有空就缠着他不放，非要把他的绝招统统学到手。
孟超也很希望有一些比较强力的竞争对手，能督促自己不断前进，是以对巫舞毫无保留。
上次五校联盟和龙城大学的新生对抗赛，巫舞在最后关头以一敌五，创造奇迹，也是靠孟超火并掉了对方最强的王道，才奠定胜利的基础。
是以，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升级成……巫舞修炼得大汗淋漓，又吃得肚皮滚圆之后，敢放心亮出肚皮，在孟超身边呼呼大睡的关系。
按照巫舞的说法，在幽灵豹族群中，这就是亲密无间，最好的伙伴了。
虽然孟超觉得这种关系怪怪的，但大家总算是朋友。
按理说，他应该去为巫舞还有驭兽系同学们呐喊助威。
但这不是约了吕丝雅研究案情吗？
他只能干咳一声，道：“真不凑巧，刚约了朋友一起吃饭，这样，我尽量抓紧时间，争取吃完饭就去工大找你们，反正两所大学紧挨着，走两步，不耽误。”
“哦……”
巫舞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同学，发出一阵惊呼。
伴随一阵大马力晶石引擎的轰鸣，一辆火红如岩浆的跑车，划出一道仿佛燃烧的残影，稳稳停在农大校门口，同学们的身边。
这年头，哪怕两张沙发加四个轮子，都是身份的象征。
更别说这样通体晶莹剔透，仿佛整块晶石手工雕琢而成的豪华跑车，更是看得不少同学眼珠都凸了出来。
即便能考上本科的同学，家境普遍都很不错，也不是经常有机会见到这个档次的极品豪车。
只见跑车两侧的车门，如鹰隼类怪兽准备俯冲时收拢翅膀一样，朝上方倾斜，缓缓升起并折叠起来。
一名比豪华跑车更吸引眼球的女子，迈动仿佛一路开叉到肚脐眼的大长腿下了车，倚靠在车门边。
她的大半张脸，都被一副镜面反射的银色宽边墨镜遮掩，除了浓烈如火的双唇外，看不到她的五官。
却不妨碍同学们从她白皙的皮肤和秀颀的脖子，想象她明艳动人的面容，而一对垂挂到肩头的耳坠，更是在摇曳间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彩，把在场最漂亮的小姑娘，大学里的班花、系花、校花，统统变得黯然失色。
一时间，鸦雀无声。
只有孟超额头，渗出一滴冷汗。
“上车。”
吕丝雅对孟超招手。
顿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相信地看着孟超。
特别是男生，毫不掩饰要把孟超吊起来严刑拷打，再让他请大家吃一个月晚饭的心思。
“你朋友？”
巫舞在孟超身后，小声问。
“是，是啊，也不是很熟，就见过几次面，一般朋友。”
孟超挠头道。
“你确定，和这样的朋友去吃饭，吃完了就能立刻来为我们呐喊助威？”
谢锋表示怀疑。
孟超无言以对，上了吕丝雅的车。
“提个意见，我知道雅姐你是擎天集团的大小姐，但偶尔咱们能深入一下民间，稍微低调点儿吗？”
开车之后，孟超道，“讨论案情，没必要这么夸张吧？”
“我知道。”
吕丝雅淡淡道，“我已经很低调，开着家里最便宜的一辆车出来了。”
“……”
孟超道，“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林哥和你在一起会有压力，觉得自己是‘剑戟魔猪’，而你是‘钻石九头龙’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
吕丝雅道，“以林川或者你的实力以及潜力，无论跑车还是别墅，只要够努力，肯拼命，都不难弄到手，真不知道你们究竟在纠结什么东西。”
孟超道：“大概是，我们就算冲上了天境甚至神境，积攒了万贯家财，也不会去买什么豪车或者别墅吧？”
“所以说你们太幼稚。”
吕丝雅道：“子贡赎人的故事，没听过么？鲁国有一道法律：如果鲁国人在外国见到同胞遭遇不幸，沦落为奴隶，只要能把这些人赎回来，恢复自由，就可以从国家获得补偿和奖励。
“孔子的学生子贡，把鲁国人从外国赎回来，但拒绝了国家的补偿。
“孔子评价这件事，‘子贡，你错了！向国家领取补偿金，不会损伤到你的品行；但不领取补偿金，鲁国就没有人再去赎回自己遇难的同胞了。’
“而另一名学生子路救起一名溺水者，那人感谢他送了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孔子知道后，却非常高兴，‘鲁国人从此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了。’
“林川即便成为天境强者，依旧保持艰苦朴素，平易近人的作风，甚至把自己的收入捐出来做贡献——表面看，当然很好，很正确，很伟大。
“但你觉得，所有超凡者都应该向林川学习，以他为标准吗？
“就像我，如果要我不开豪车，不住别墅，不每天大把烧钱的话，我根本没什么赚钱的动力，又何必去地底深处探矿，去荒野之外和怪兽玩命，去拼死拼活捍卫龙城呢？
“随随便便修个两星三星的境界，就停下来享受人生好了，反正赚再多钱也不能堂堂正正花出去，花出去就要被人说是贪图享乐，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千金小姐，甚至是吞噬剑戟魔猪血肉的钻石九头龙，那我还修炼和战斗个什么劲儿啊！”
孟超一时语塞。
“还有，看到刚才那些同学的眼神了吗，震惊，羡慕甚至嫉妒。”
吕丝雅继续道，“他们都是你的同学，前途无限的大一新生吧？只要他们中间有几个，被我的豪华跑车深深吸引，竖立了疯狂修炼，拼命战斗，赚大钱，买豪车的理想，并且真的成功了，对龙城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比较多，有远大理想的苦行僧比较少，孔子正是深知这个道理，才会批评子贡而表扬子路，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开跑车招摇过市，不仅仅取悦了自己，也激励了全体超凡者和有志青年的斗志。
“就算主观上，大家都非常自私自利，是为了豪车和别墅去疯狂修炼和战斗，但客观上，我们为龙城夺取了更多资源，再用这些资源去修建新的小学，岂不是比林川所谓的‘无私奉献’，要合理得多？”
“……”
孟超说，“咱们还是换个话题吧，雅姐，你这副墨镜挺好看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击必杀
“是吗？”
吕丝雅扶了一下墨镜，又晃了晃耳坠，解释道，“我不是故意打扮得这么招摇，而是‘灵敏度’过高的后遗症还没解决，上次佩戴的全封闭式头盔实在太丑，戴上之后，感觉像是野心勃勃的女魔头一样。
“所以请专家手工打造了这副墨镜和耳坠，屏蔽外界的冗余信息，也免得老是听到不该听的闲言碎语——至少，让别人以为我听不到他们在背后，嚼我的舌头。”
孟超默默看着前方，两分钟后，道：“我们要去哪里？”
“别急，到了。”
吕丝雅将跑车开进一栋建筑的地下车库。
通过电梯来到一楼，孟超才发现这里是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后门。
他高高扬起眉毛。
“你不是说，感觉三具受害者的遗体中，有一具的伤口非常奇怪吗？”
吕丝雅看着他道，“通过网络图片来观察，毕竟不太真切，所以我们来亲眼验证一下三具尸体的伤口，是否真的不同。”
“等等。”
孟超说，“难道异兽调查局没有探伤和验尸方面的专家么，为什么要我们上手？”
“因为我还没把事情向上汇报。”
吕丝雅摊手道，“你要我怎么汇报？‘因为我的一位收割者朋友，在网上扫了一眼尸体的照片，觉得伤口有古怪，所以，我们把这个案子从超凡塔、裁判庭手里抢过来’？
“相信我，虽然调查局是很想从裁判庭虎口里夺食，但也不是这么个夺法，我们必须找到更加详细、过硬的证据，才能得到更多资源和人手的支持。”
孟超瞪着她：“就是说，我们完全没得到任何官方的许可，来接触三具受害者的遗体？”
“也不能说，完全没得到许可，毕竟调查局和裁判庭的工作都有特殊性，允许便宜行事，先斩后奏，只要找到高智商怪兽存在的蛛丝马迹，事后再补一个手续，就完全没问题了——说实在的，我是异兽调查局的正式调查员，真出了事也是我背锅，你无非就是一位热心市民，有什么可怕呢？”
吕丝雅看了一眼手表，道，“‘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一开始被当成意外来处理，所以三名受害者的遗体是送到医大附属第一医院来保存，并进行了初步的尸检。
“按照流程，既然有恶性犯罪的嫌疑，早上就要送到警方的相关检测部门。
“但因为案件及有可能涉及到超凡者犯罪，由裁判庭来接手，所以就越过警方，下午两点会直接送去超凡塔，正好，给了我们一小时四十四分钟时间，怎么样，你要进去看看吗？”
孟超沉吟片刻。
扫了一眼任务进度，点头道：“行，进去看看。”
吕丝雅一上午显然没闲着，做了大量准备工作，轻车熟路地找到停尸间。
两人观察了一下监控探头的位置，如幽灵般从走廊上一闪而逝。
七弯八绕，很快来到阴气逼人的停尸间深处。
忽然，两人脚步停顿，紧贴墙壁。
前面是两名膀大腰圆的守尸人。
荷枪实弹，目光炯炯，太阳穴高高隆起，胳膊和手背上张牙舞爪的粗壮青筋显示，他们绝非易与之辈。
因为异界有各种病毒和细菌横行，无论人类还是怪兽的尸体，都极有可能发生尸变。
就算貌似寿终正寝，也有一定几率在停尸间里变成丧尸。
是以，各大医院和相关机构，看守停尸间的，都是级数以上的强者。
“怎么办？”
孟超用口型询问吕丝雅。
吕丝雅让他稍安勿躁，随后将涂抹了淡金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按在眉心。
她的口中念念有词。
眉心隐隐有灵纹闪耀。
在孟超喊叫之前，她就大步窜了出去，落落大方走到两名守尸人的面前。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她和两名守尸人近在咫尺。
两人却对她视而不见。
依旧有说有笑，仿佛这么一位明艳动人的大活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是……”
孟超心中一凛，“隐身术还是催眠术？这娘们儿突破天境之后，越来越厉害了！”
吕丝雅朝他招手，用口型道：“跟上啊，还愣着干什么？”
孟超把心一横，大步走过去。
果然，两名守尸人同样看不见他，即便他就直挺挺站在两人中间，两人的视线还是穿过他的脑袋，大声说笑，唾沫星子都喷到他脸上。
“那就是催眠术了。”
孟超心道，“这娘们儿有背景，有野心，又是灵敏者，又能操纵岩石来战斗，居然还会催眠术之类的心灵秘法，的确不可小觑——大家联手调查妖神之谜倒是可以，但防人之心……”
正沉吟间，“啪嗒”，从吕丝雅的真丝套装底下，落下两个厚厚的信封，发出不轻的声音。
孟超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但无论吕丝雅还是两名守尸人，全都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场面诡异至极。
直到推开停尸间的大门，孟超才忍不住道：“你刚才掉东西了。”
“我知道。”
吕丝雅道，“不然呢，不给他们钱，这两个守尸人怎么会放我们进来？”
“哎？”
孟超愕然，“你不是用心灵秘法，把他们都催眠了吗？”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用心灵秘法？”
吕丝雅非常奇怪地看着他，“而且，我压根儿就不会催眠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
孟超道，“一开始紧闭双眼，揉搓眉心，还有灵纹闪现，干啥玩意儿呢？”
“做做眼保健操，提下精神啊！”
吕丝雅又低头，浅浅打了个哈欠，“都说了，这些天一直在忙优先开采权的事情，上个星期没睡够十个小时，要不是你把案件说得这么有意思，我才懒得来呢！”
孟超挠头，径直去研究尸体。
金钱的力量，果然比心灵秘法更加强大，两名收了钱的守尸人，早已将三具受害者遗体搬出来，就等两人到来。
掀开白布，孟超看到三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遗体。
对常人而言，如梦魇般的场景，在他这个从末日归来的收割者眼中，并不觉得恐怖。
孟超凑过去，仔细观察。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他立刻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虽然不能进行破坏性的解剖，但仅凭肉眼观察，已经能从纵横交错的伤口上，“读取”到很多信息。
孟超眯眼，仿佛看到三头生化宠兽突然狂性大发，将主人扑倒在地，狠狠撕扯和啃噬的画面。
并将这些伤口，和昨天看到生化宠兽解剖时，筋腱上的撕裂伤，进行数据比对，不放过丝毫破绽。
不错，现在的他，仅仅是农大学生，二星灵变境界而已，无论裁判庭还是调查局，有的是比他更厉害的高手。
但放眼整个龙城，恐怕都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脑海中同时拥有几十年资深收割者的记忆，以及幽灵旅刺客的杀戮技巧——还都是领先时代的未来版本。
收割者和刺客的双重记忆，碰撞出奇妙的化学反应，令他能看出很多这个时代刑侦专家都看不到的东西。
孟超在第三具尸体前站了很久。
甚至将脑袋凑到对方撕裂的喉咙口，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伤口里去。
他的瞳孔不断缩放，隐隐闪烁着异样的星芒。
吕丝雅始终在旁边很安静地看着他，任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并不打扰他的工作。
直到孟超长舒一口气，直起腰杆，她才问道：“有发现？”
“嗯，这道伤口不对。”
孟超指着第三具遗体脖子上的撕裂伤，示意吕丝雅从多个角度拍摄照片，解释道，“前两具遗体，一具是六十多岁的老者，另一具是四十左右的中年女子，伤口虽然惨不忍睹，却完全符合怪兽狂化状态下的攻击模式，我可以假定，他们是被失控的生化宠兽杀死的。”
吕丝雅微微皱眉，道：“难道第三名受害者不是？”
“第三名受害者，当然也是被生化宠兽杀死的，但我觉得，这头生化宠兽，至少在展开杀戮的一瞬间，并没有失控。”
孟超翘起大拇指，模拟爪子的模样，在自己的颈动脉上深深划了一下，道，“这名受害者是三四十岁的男性，身材匀称，肌肉密度极高，骨骼隐隐呈现晶莹剔透的感觉，应该是一名级数以上的超凡者。”
“没错，他是‘天工机械’的一名机械师。”
吕丝雅道，“虽然不是战斗型超凡者，但就算是辅助系的机械师，平时要操纵和维修大型工程机械，夜以继日参与到粉碎岩石，贯通隧道的艰苦作业中，自然修炼出一副健硕的体格，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
孟超点头：“机械师多少都有一点战斗力，而且前几天‘世嘉天城’附近刚刚发生过迷雾侵袭，鼠潮降临，我觉得受害者家里，肯定存放着各种重型工具和武器，只要被他拿到趁手的家伙，未必不能击杀发狂的宠兽。
“可惜，他脖子上挨了一下。
“这一下，应该是生化宠兽的首次攻击。
“但正是这次攻击，直接撕裂了受害者的颈动脉，导致大出血，力量还透过颈椎之间的缝隙，伤到了脊髓神经，极大削弱了受害者的战斗力。
“可以说，这是一次‘一击必杀’的完美袭击，你觉得，真是一头狂性大发的生化宠兽，可以施展出来的么？”
第二百八十章 如此狠人
吕丝雅凑到伤口上看了半天，又回头去看另外两具尸体，狐疑道：“你能确定，是‘一击必杀’？”
“我有30%的把握。”
孟超比划着道，“按照论坛上的猜测，这些生化宠兽是感染了变种狂犬病毒或者丧尸病毒之类的东西，才彻底失控的。
“假定他们感染了变种狂犬病毒，想想看，他们应该处于什么状态？
“没错，双目赤红，低声咆哮，张牙舞爪，形貌狰狞，还会不自觉地撞击墙壁和房门，总是非常恐怖就对了。
“他们的主人见到了这样的宠兽，难道会傻乎乎站着让它啃噬？当然是挣扎，逃跑或者搏斗了。”
孟超说着，摆出张牙舞爪的样子，作势朝吕丝雅扑过去。
“在剧烈挣扎中，中枢神经受到严重侵蚀的生化宠兽，没这么容易精确找到致命要害，就算咬住要害，主人剧烈挣扎，伤口也会呈撕裂状，而不是切割状，包括四肢上的伤口，应该更多也更严重，因为主人在慌乱之下，肯定会伸手阻挡，蹬腿乱踢的。”
吕丝雅点头，若有所思：“如果主人睡着了呢？”
“前几天‘世嘉天城’刚刚经历过迷雾降临，鼠潮爆发，这几天仍旧有残存的凶鼠在附近乱窜，居民们的警惕性都很高，没这么容易呼呼大睡吧？”
孟超道，“就算六十多岁的老者和四十多岁的女性精力不济，但第三名死者年富力强，不可能睡得人事不省，连凶兽的咆哮都听不到。
“但是，你看第三名死者的咽喉，看看这道精确的切割伤。”
在孟超的指点下，吕丝雅又仔细看了看。
她皱眉道：“这块血肉，都被啃噬殆尽了。”
“没错，这就是重点。”
孟超打了个响指，兴奋道，“对方一击必杀之后，意识到这处伤口太精确，干脆将伤口附近的血肉统统啃噬掉了，却仍留下破绽，你看，这两块颈椎骨之间，是否存在极其细微的擦痕，这就是犬齿留下的痕迹！”
吕丝雅摘下镜面墨镜。
美眸在停尸间里熠熠生辉。
她眯起眼睛，观察片刻，点头道：“我看到了，比头发丝更细，只有不到半毫米长，这也算是擦痕，所以呢？”
“所以，从这道擦痕的深浅，角度，长短……各种因素来综合分析，这绝对是一次‘一击必杀’的完美攻击！”孟超自信满满道。
“你真能从这么微乎其微的一条，不，一点擦痕上，看出这么多东西？”
吕丝雅狐疑道，“为什么我看不出，这道擦痕和别的擦痕，有什么不同？”
“我也看不出，地底深处的数万种岩石和岩石之间，有什么不同，所以，如果非要我分辨的话，我会选择相信你。”孟超道。
吕丝雅想了想，点头道：“说下去。”
“然后，就是四肢上的这些撕裂。”
孟超道，“固然，三具尸体的四肢都存在大量撕裂，但第三具尸体的撕裂程度最轻，很多撕裂伤不是一次完成，而是重叠了大量啃噬的伤口，这就说明，第三名受害者还活着时，抵抗强度是最轻的，他当时已经处在手脚无力的状态，根本没力气挣扎。
“年富力强的中年男子，还是常年操纵工程机械的机械师，遇到怪兽，抵抗强度却不如六旬老汉和中年妇女，为什么会这样？很简单，因为第一次针对颈动脉，脊椎神经和颈椎骨的攻击，已经令他大量失血，神经受损，四肢自然绵软无力，做不出有效反击。
“精彩的地方来了，杀死第三名受害者之后，这头貌似狂化的生化宠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杀得太干净利落了一些，所以，它故意啃噬掉了受害者脖子上的致命伤，又把四肢上太过轻微的撕裂伤，咬得乱七八糟来掩饰，但这就叫欲盖弥彰——受害者活着时撕咬出来的伤口，和死去之后啃噬出来的伤口，存在细微的差异，一般人看不出来，但绝对逃不出我的眼睛！”
吕丝雅深深看了孟超一眼，喃喃道：“你的意思，这是一头会销毁证据，伪装现场的生化宠兽？”
“我不知道，它究竟是生化宠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尸体告诉我的信息。”
孟超来到尸体打开的腹腔，继续道，“最后，看看三具尸体的腹腔吧，杀死受害者之后，三头生化宠兽都开始大快朵颐，首选目标，当然是柔软而肥美的内脏，他们都把受害者的五脏六腑搅得乱七八糟，但你不觉得，第三名受害者的内脏，被啃噬得更加细碎，已经超过进食的需要了么？”
吕丝雅微微皱眉：“超过进食的需要，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如果我们要吃一块巴掌大小的牛排，通常会把它切割成十几二十块，最小，也像是牛肉粒的大小，但很少有人会切割数百刀，把它变成牛肉糜的吧？”
孟超道，“我研究过很多犬类怪兽的口腔、牙齿、食道和消化器官，知道对他们来说，食物的最佳大小。
“前两头生化宠兽虽然疯狂，但吞噬食物残留的痕迹，并没有突破犬类怪兽的普遍规律。
“只有第三名受害者的体腔，被啃噬得七零八落，却又残留了太多器官，并没有被生化宠兽吃掉，这不合理。”
吕丝雅陷入深思：“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我能想到的原因，无非三条。”
孟超伸出三根手指，道，“第一，这头生化宠兽其实不喜欢吃内脏，只是一种模仿，从始至终，它很像是在模仿前两头生化宠兽的‘失控’，其实一切都处在它的精确掌控之中。
“第二，或许，它和主人有深仇大恨，才会把主人啃噬得七零八落，相当于人类所谓的‘千刀万剐’。
“第三，这是一种掩饰，无论四肢还是体腔的大量啃噬，都能将缺失的血肉上，真正的伤口抹除掉！”
听完孟超的长篇大论，吕丝雅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诧和欣赏之意，啧啧道：“孟超，我发现越来越看不懂你，也越来越期待和你接下来的合作了。”
孟超干咳一声，道：“以上所说，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并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各个机构的专家，完全能从同一种痕迹上，得出截然相反的三四种结论，没查明真相之前，我无法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没关系，我相信你。”
吕丝雅道，“我可以告诉你三条信息，第一，三头失控的生化宠兽，的确感染了变种狂犬病毒，而且是前所未见的全新亚型。
“第二，袭击前两名受害者的生化宠兽，耳道深处都有极其隐秘的注射痕迹，第三头生化宠兽体内同样存在病毒，耳道内却没有注射痕迹。
“第三，这名被‘一击必杀’的受害者，是‘天工机械’的员工，他所在的公司，和调制生化宠兽的‘灵创生物’，最近正在争夺一张至关重要的大订单，涉及的利润是天文数字，足以让很多人疯狂。”
孟超微微一怔。
吕丝雅真是神通广大，这么隐秘的消息，仅仅过了一天，她就了如指掌。
还有，原来三头生化宠兽感染的变种狂犬病毒，是全新的亚型么？这倒是昨天不知道的。
正想着，眼角异火闪耀，浮现一行信息：
【妖神之谜，任务进度+1%，当前进度2%，贡献值+500】
“我猜对了！”
孟超精神一振，“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果然和妖神有关！
“时间差不多了，有什么话，边走边说。”
吕丝雅敲了敲手表，道，“你是对的，这件事的确有深入研究的价值，既然如此，我们就要争分夺秒，抢在裁判庭之前找出真相。”
孟超犹豫了一下，道：“我们不能将线索告诉裁判庭，和秘警合作吗？”
“裁判庭原本就对异兽调查局的成立感到不满，认为是削弱了他们的权力，怎么可能和我们合作？”
吕丝雅看了孟超一眼，道，“至于你，提供线索，裁判庭当然欢迎，但究竟会相信几分，谁知道？更不可能让你一个大学生参与其中的。”
孟超心思电转，觉得吕丝雅言之有理。
倘若是普通案件，将线索提供给警方、裁判庭或者异兽调查局之类的官方机构，就算尽到了良好市民的责任。
但既然和妖神有关，他还是想近距离接触真相。
毕竟，在这个时代，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妖神”了。
“走吧。”
吕丝雅察言观色，看出他的决心，拉好三具尸体的白布，快步向外走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秘警里面也有狠人，分分钟发现蛛丝马迹，抢在我们前面的。”
孟超跟上去，道：“是吗？”
“是。”
吕丝雅一边走，一边道，“听说，昨天解剖三具生化宠兽的尸体时，就出动了秘警方面的专家，才找到生化宠兽耳道最深处的针孔。
“昨天主持解剖的，是怪兽研究所的资深收割者孙玉峰大师，连他都忽略了耳道最深处，靠近鼓膜的细节，其他收割者更是从未听过如此隐秘的手法。
“结果，一名貌似来自秘警，非常年轻的专家，却一语点破。
“连这么刁钻的手法都知道，十有八九是亲自用过这一招，这哪里是收割者，简直是最顶尖的刺客，如此狠人，极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孟超：“呃……”
第二百八十一章 裁判官
吕丝雅冷笑：“怎么，不相信？秘警是专门对付超凡者犯罪的暴力机关，当然有的是奇能异士，有这样出类拔萃的超凡者，又有什么问题？”
“没，没问题。”
孟超挠头道，“我就想问问，雅姐的情报是哪儿搞来的？”
吕丝雅轻哼一声：“我自然有隐秘而可靠的渠道，你尽管放心，不用担心情报的准确性。”
“是吗？”
两人快步走出停尸间，孟超回头扫了两名守尸人一眼，对方还是谈笑风生，却对他们视而不见，孟超忍不住道，“该不会，还是拿钱买来的情报吧？”
吕丝雅瞪了他一眼：“不行吗？”
“当然行。”
孟超解释道，“雅姐，我没别的意思，也知道你钱多，但钱再多，咱也不能乱花，去买一些似是而非的情报……”
吕丝雅不理他，继续快步向外走去。
走过拐角，才猛地停下，略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难道你认识这名秘警组织的狠人？”
孟超摇头：“我不能说。”
吕丝雅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十几米，再次停住脚步：“等等，你肯定认识，对方是你的熟人？朋友？师兄弟？”
孟超仍旧摇头：“我还是不能说。”
吕丝雅咬牙，一扭头，继续昂首阔步往外走。
快走到走廊尽头时，她第三次停住脚步，死死盯着孟超，上上下下看了很久，迟疑道：“再等等，这位出类拔萃的年轻收割专家……该不会就是你吧？”
“对不起，雅姐，我真的不能说。”孟超十分诚恳地看着对方。
就看到吕丝雅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但从脸颊到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
她戴上遮住大半面孔的镜面墨镜，一言不发，再次扭头向外走去。
离开太平间所在的建筑，刚刚走到阳光下，吕丝雅忽然拽了孟超一把，把他拽到树荫下。
孟超微微一怔，就感觉两道锋利的目光，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他下意识搜索，在医院后门口，看到一个身穿长风衣，留着大鬓角，器宇轩昂的男子。
除了略显阴鸷的鹰钩鼻，有些破坏五官的端正之外，这实在是个很有雄性魅力的男人。
尽管两人及时躲避，还是被鹰钩鼻男人发现。
他目不转睛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并未上前，而是双手插在长风衣的口袋里，转身进了太平间。
“他是谁？”
孟超道，“好像有些面熟。”
“申玉鹏。”
吕丝雅道，“就是咱们在地底世界撞上的寰宇集团探矿队首领，那个死鬼申玉龙的堂哥，申家第三代中排行第二。
“他和死鬼申玉龙不同，是家族倾力培养，真正的精英，非常不好对付。
“他并没有在寰宇集团任职，而是加入裁判庭，成为一名秘警，听说还是裁决者。”
孟超想了想：“秘警和裁决者，不是一回事？”
“秘警是用脑的，负责查找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地还原真相，锁定罪犯，未必要求太强的战斗力，却要具备各种稀奇古怪的辅助能力。”
吕丝雅解释道，“裁决者相当于重装特警，要在环境复杂，人口稠密的闹市区，对狂性大发的超凡者罪犯，实施一锤定音的瞬间捕杀，对战斗力有极高的要求。
“通常，很少有超凡者能同时胜任‘秘警’和‘裁决者’两个职位，所以，裁判庭旗下，才划分出这两个部门，但如果有人能同时具备成为秘警和裁决者的能力，那就非常可怕了。
“在圈子里，对这种人有一个不成文的称呼，‘裁判官’，那真是手握尚方宝剑，能随时随地对任何一名不法超凡者实施制裁的！”
孟超咂舌。
“申玉鹏能当上‘裁判官’，可不是靠申家的背景，完全是自己真刀真枪搏出来的。”
吕丝雅继续道，“他最出名的战绩，就是去年逮捕一名走火入魔的五星天境强者。
“当时，这名被狂暴灵能侵蚀大脑，彻底疯狂的天境强者，就藏匿在市中心人流量极大的商场地底仓库里，而这间仓库又违规堆放了大量易燃易爆物品。
“偏偏这名天境强者最擅长的，就是利用生命磁场，激起分子摩擦，提升物质的温度，制造各种各样的燃烧和爆炸——在神志清醒时，他甚至能隔空点燃一头怪兽的五脏六腑，让怪兽死于自燃的。
“而在走火入魔的状态下，这名失控的天境强者已经点燃了自己的妻子和岳父母，把他们都烧成一团灰烬，可以说，走投无路，只能狗急跳墙了。
“你能想象这样一个‘火焰魔人’，出现在一座堆满易燃易爆品的仓库，而仓库上方的商场里，无数市民正在购物和餐饮，情况究竟有多危急吧？”
孟超听得入神，不觉屏住呼吸。
吕丝雅道：“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消防队甚至做好了扑灭商场大火的准备，结果申玉鹏单枪匹马冲入仓库，竟然生擒了这名陷入疯狂的火焰魔人，连一张报纸都没让他点燃。”
孟超忍不住道：“对方没有动手？”
“动手了。”
吕丝雅道，“对方试图点燃申玉鹏的心脏，却被申玉鹏硬生生将攻击性磁场，转移到了自己的左手尾指，结果，他的左手尾指被烧成了灰烬，身体其他部分却安然无恙。
“事后，申玉鹏也承认，他主动引诱火焰魔人对他的心脏发起攻击，惟其如此，才能确保四周易燃易爆品的稳定，不至于殃及上面那么多普通市民的安危。”
孟超听出一头冷汗，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这……新闻上怎么没听过？”
“你没听过的事情多着呢，毕竟，超凡者犯罪太敏感，生存委员会不希望普通市民觉得，他们是和一颗颗随时会爆炸的人形炸弹生活在一起，所以，类似案件的细节通常不会公开，哪怕上了新闻，也是一笔带过。”
吕丝雅道，“事实上，超凡者越是修炼，体内积累的灵能越强，对包括大脑在内的各个器官改造越大，就越容易迷失、蜕变和堕落，荒野之中有怪兽，人心深处同样有怪兽，对抗这两种怪兽的战争，同样艰巨而惨烈——甚至，还是后一场战争更艰巨而惨烈。
“扯远了，看来这次‘世嘉天城宠兽杀人事件’，秘警这边就是申玉鹏负责，这家伙非常精明强干，我们想要抢在他前面，就要加快速度了，走吧！”
吕丝雅走向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
孟超道：“接下来，去哪里？”
“吃饭。”
吕丝雅坐上跑车，打了个响指，释放出一缕灵能电弧，激活了晶石引擎。
路上，她取出一个厚厚的档案袋让孟超研究。
孟超打开一看，发现是关于宠兽杀人事件，早先的调查资料。
包括清晰度更高的现场照片，目击者的证词，“灵创生物”和“天工机械”的大致介绍，他们正在竞争的“二十号地下轨道交通线”建设方案，以及第三名受害者，也就是“天工机械”员工的背景调查，等等等等。
孟超粗略扫了一眼，发现事件发生在两天前的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三条失控的生化宠兽分别和各自主人居住在“世嘉天城”三栋不同的住宅楼里，失控时间相差不超过一小时，在咬死并啃噬了主人之后，分别冲出家门，被听到动静，闻讯赶来的邻居联手击毙。
从目击者的证词上，倒没看出三条生化宠兽有什么不同。
他们当时的状态，也的确是双目赤红，口吐白沫，神经质地抽搐，属于感染变种狂犬病毒的典型症状。
前两名受害者的身份调查比较简略，看不出和“灵创生物”或者“天工机械”有什么关系。
第三名受害者是天工机械的员工，针对他的背景调查比较详尽。
这位名叫“金永强”的机械师，二十年前毕业于“龙城工业大学短期机修大专班”。
当时龙城正准备进入“大建设时期”，急需工程机械和建设方面的人才，开设了很多类似的培训班和速成学校，文凭含金量还是比较高的。
毕业之后，他就进入“天工机械”，凭借多年一线作业积累的经验和公司提供的资源，也一步步升到了地境巅峰，并考取了注册机械师的执照，爬上公司中层管理岗位。
不过，毕竟没打下太牢固的基础，本身也不是天赋异禀之辈，人到中年，境界停滞不前，很久没有亮眼的技术突破，在公司里，也不属于核心骨干，无非看在多年汗马功劳，充当一枚能稳定运转的齿轮而已。
无论公司同事还是世嘉天城的邻居，对金永强的印象都不怎么好。
主要是他嗜赌成性，这两年输了不少钱，连世嘉天城的私宅都抵押了出去。
而且私生活比较混乱，妻子死于怪兽侵袭之后，整日花天酒地，最近还和一名小他二十岁的女子同居，这方面的开销极大。
总之，调查报告提到，金永强的经济压力不小。
但这似乎和他被生化宠兽杀死，没太大关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抽丝剥茧
孟超沉思着，忽然想到什么，捻着厚厚的资料，道：“雅姐，你不是说，对这件案子不感兴趣，怎么会有如此详尽的资料？”
“我原本是不感兴趣，这些资料，都是早上搜集到的。”吕丝雅随口道。
孟超想了想，有些吃惊地说，“短短几个小时内，你弄到了这么多资料，打听到了昨天宠兽尸检的情报，又买通了两名守尸人——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情，效率够高啊，一定花了不少钱吧，为什么？”
“因为，你的直觉。”
“我的直觉？”
“没错，你的直觉曾经帮我们在地底深处，从一条貌似死路的岩缝深处，找到了通往蓝原母石矿洞的求生之路，这简直是亿万分之一的几率，难道，我不该相信你的直觉？”
吕丝雅似笑非笑地看了孟超一眼，“还是说，除了直觉之外，你知道更多东西？”
孟超乖乖闭嘴，专心致志地思考案情。
片刻之后，抬头看时，发现吕丝雅已经把跑车开到了毗邻文教区的高端住宅区。
远远望去，鹤立鸡群的几栋摩天大厦，就是“世嘉天城”。
“没错，现在我们不知道真凶究竟是谁，无论‘灵创生物’还是‘天工机械’，都家大业大，不是随便能闯进去调查的，似乎也只能从受害者这边入手。”
孟超弹了弹资料，道，“我总觉得这个金永强有问题，要是能查到更多关于他的事情就好了，这里写着，他和一名二十出头的小女友同居，如果能找到这位同居者，应该能问出更多线索。
“不过，世嘉天城的安保措施很严密，刚发生过这样的惨剧，更不可能放松监控，说不定还有秘警在小区四周守候，我们很难潜入进去。
“而这位同居女友，未必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就算知道，也未必愿意告诉我们。
“毕竟，我们不是秘警，她也有可能受到惊吓，心态极不稳定，搞不好已经被秘警盘问过几十次，产生极强的抗拒心理……”
孟超毕竟不是刑侦专家，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查起。
“下车。”
吕丝雅打开车门，“吃饭。”
两人来到一间室内布置着亭台楼阁，九曲十八弯，环境非常清幽的餐馆。
吕丝雅预约好了位置。
但两人来到位于角落隐秘处的餐位时，却发现已经有一名神色憔悴的黑衣女子坐在这里。
孟超微微一怔。
黑衣女子站起来，迟疑道：“您就是早上……”
吕丝雅泰然自若：“我就是早上给你打钱，约你午餐的人，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绝对说话算数就好。”
说着，她又从包里取出一个非常敦实的信封，厚度至少是给两名守尸人的五倍，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黑衣女子也不客气，拆开信封，露出厚厚一沓最大面额的现金，用手指捻着，数了一遍，眼底流露出一抹喜色，旋即又凑出一副愁容。
“节哀顺变，周小姐。”
吕丝雅淡淡道，“我们对金先生的死深表遗憾，但比起长吁短叹，想办法找出真相，告慰他的在天之灵，才更加重要，对吗？”
“对。”
黑衣女子将厚厚的信封揣进兜里，这笔钱仿佛给予了她独自前行的力量，她挺直腰板，道，“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孟超终于知道这名女子的身份。
他就是第三名受害者，机械师金永强的同居女友。
果然，能用钱解决的问题，还用什么心灵秘法？
只要数字足够大，万恶的金钱，比神境强者的催眠术，更有魔力呢！
吕丝雅示意孟超坐下，自己则取下墨镜，也摘掉耳坠，除去一切屏蔽，以“灵敏者”的天赋，读取着对方脸上每一缕肌肉的颤动，并聆听心跳和呼吸的节奏。
“我们想知道，金先生生前有什么仇家，得罪过什么人吗？”吕丝雅问。
这个问题，黑衣女子这几日显然被问过数遍，她苦笑着摇头，直截了当道：“老金就是个普通机械师，靠薪水度日，连公司股权都没有，能有什么仇家？真要说，他就是滥赌，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难道是债主一怒之下，放狗咬死他？不可能吧，狗是他自己养的，而且，又不止他这一条狗狂性大发。”
“等等，你说‘狗是他自己养的’？”
吕丝雅敏锐抓住对方的用词，“通常对于宠物而言，大家都会说‘狗是我们家养的’，你这句话的感觉，好像不是很喜欢这条生化宠兽？”
“我本来就不喜欢。”
黑衣女子嘴角一撇，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厌恶，“我从小就不喜欢狗，因为七八岁的时候，曾经被犬科怪兽袭击过，现在小腿上还有一条淡淡的疤痕，所以留下心理阴影，我真要养的话，也是养猫科宠兽，哪怕养狗，也没必要养‘赛虎’这种大型犬啊！
“不过，我们家原本猫狗都没养，因为老金对猫狗都过敏，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抽什么疯，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债，山穷水尽，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偏偏弄这么大条狗来养，这下可好，把自己养死了！”
吕丝雅和孟超对视一眼。
都看到彼此眼底一闪而逝的光芒。
“周小姐，您说金先生对猫狗过敏？”孟超追问道。
“没错，刚认识他的时候，我过生日，想买一头很小的‘玲珑猫’当生日礼物，老金非不让，他告诉我，前几年他冲击天境失败，险些走火入魔，虽然人没大碍，但免疫系统什么的，却出现小小的后遗症，对于猫狗身上常见的寄生虫，都是过敏的。”
黑衣女子道，“倒也不是要命的过敏，无非接触猫狗之后，身上会出现一块块红肿，痒得不行，他怕我不信，还故意去触碰了邻居家的一头猫科宠兽，果然，当晚从手臂到背后，就凸起一片片的红痕，痒得一夜没睡。”
“金先生知道自己对猫狗过敏，却执意养一头大型犬科生化宠兽‘赛虎’？”
孟超皱眉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这头生化宠兽的，养了之后，没再过敏吗？”
“怎么没有？”
黑衣女子道，“他也就养了十天半个月吧，自从把生化宠兽抱回家来，他整晚睡不着觉，在身上抠啊，挠啊，翻来覆去，他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
孟超道：“那你没有劝他，或者问他为什么明知自己过敏，还要养犬科宠兽呢，难道说，金先生平时是一个非常有爱心，很喜欢小动物的人？”
“我跟了他一年多，从来不知道他有什么爱心。”
黑衣女子嗤之以鼻，“他整天不是捣鼓那些机械模型，就是盘算着赌场里的骰子和筹码，对生化宠兽什么的，从来不感兴趣。
“我也不知道他这段时间究竟撞了什么邪，问也问过，吵也吵过，都琢磨着要分手了。
“当然分手不全为了他养宠物这件事，主要是我最近才发现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连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抵押出去，亏他以前还假装一副成功人士，职场精英的模样，欺骗我的大好青春。
“我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在他把生化宠兽带回家的当晚，就结结实实吵了一架，他让我别管这条狗的事情，还说就养一个月，最多两个月，克服克服就完了。”
“这是什么意思？”
吕丝雅问道，“这条生化宠兽，是别人寄养在他这里的？”
“我不知道，他这个人没什么朋友，不像是别人寄养在他这里的。”
黑衣女子道，“我当时气疯了，质问他为什么欠一屁股赌债不和我说，还心这么大，学人家养什么生化宠兽，他无话可说，却执意不肯退掉这条狗，我也没办法。
“之后半个月，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冷淡，有时候晚上我也没回他那里去睡，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整天抱着这条该死的狗，和小区里其他饲养‘赛虎’的邻居厮混在一起，交流饲养和训练的经验，一起遛狗什么的，还经常上网搜索饲养指南，简直变成宠兽专家了。
“只可惜，这个大专家是个半吊子，谁知道他对生化宠兽做了什么，搞得狂性大发，把自己咬死了——幸好那天我没回这里睡，否则，怕是连我年纪轻轻，都要给他陪葬了吧？”
“等等，周小姐，你说他经常和邻居们一起遛狗？”
孟超道，“包括其他两名受害者，以及他们同样狂性大发的生化宠兽吗？”
“应该是，‘世嘉天城’养‘赛虎’的就十几户，只要早晚有空，他们经常会聚在一起遛狗，交流经验什么的，有自己的一个小圈子。”
黑衣女子道，“我对大型犬有心理阴影，每次见到都远远躲开，也不知道老金究竟和邻居们聊什么，反正看他谈笑风生，和大家都很熟的样子，或许是职场和赌场失意，要换个环境，舒缓一下吧？”
“又或者——”
吕丝雅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对猫狗过敏的金先生，只有克服自己的瘙痒和红肿，亲自饲养一头生化宠兽，才能融入邻里之间，其它饲养‘赛虎’的主人们的小圈子。”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逼近真相
黑衣女子愣了一下。
“您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请继续。”
吕丝雅伸出细长的手指，在桌上一敲一敲，换了个方向，问道，“金先生最近有说过什么……和钱有关的事情吗，公司里的大订单之类？”
“没有。”
黑衣女子摇头道，“老金年纪大了，理解不了最新的灵磁力场，经常抱怨说，现在的符文就像是很多蚯蚓爬来爬去，看都看不懂，他在公司里已经边缘化了，就算公司拿到再大的订单，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您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他的确提过钱的事情——有一晚，他喝得醉醺醺回来，精神却很亢奋，很高兴的样子，一上床就要。
“我气他是个烂赌鬼，把他一脚踢下了床，然后就吵吵起来。
“吵了半天，他恼羞成怒，说再过一两个月，他就会还清所有赌债，还能发一笔财，让我到时候别跪下来……求他。
“不过，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很懊恼的样子，无论我怎么追问，他都不肯说，究竟怎么还清赌债。”
“是吗？”
吕丝雅双眸闪亮，“我记得，金先生在外面欠的赌债不少吧，否则，不至于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一两个月之内，他究竟要做什么，才能还清所有赌债，还能发一笔小财呢？难道是去荒野上，猎杀地狱凶兽？”
“就他？算了吧！”
黑衣女子嗤之以鼻，“他就是辅助系超凡者，年轻时又没好好修炼，很多灵脉都被他修得乱七八糟，又被重型工程机械震坏了骨头，稍稍上了年纪，就不行了，哪里敢去荒野上猎杀怪兽？
“再说，‘世嘉天城’的房子可不便宜，也不是出去猎杀一两次怪兽，就能赎回来的啊！”
“嗯……”
吕丝雅若有所思，又问了一些闲话，最后道，“周小姐，除了我们刚才问的这些，你觉得金先生最近还有什么异常吗？”
黑衣女子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正欲摇头。
吕丝雅从怀里又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却不放到桌上，而是按在胸口，很有耐心地看着她。
黑衣女子吞了口唾沫，又思索片刻，道，“最近老金简直哪儿都异常，就说半个多月前，有好几天，他回家时身上都臭烘烘的——不是干重活的汗臭味，而是那种非常刺鼻的臭味，我问他去干了什么，他都一言不发，顾自洗澡去了，这算不算？”
“臭味有很多种。”
吕丝雅追问道，“尸臭味，排泄物的臭味，怪兽的臭味，燃烧后的焦臭味，垃圾腐烂的臭味，你回忆一下，金先生当时的臭味，比较像是哪一种？”
黑衣女子又想了一下，确认道：“像是垃圾的味道，我记得当时还抱怨过，他简直像是在垃圾堆里滚了一圈才回家的。”
吕丝雅点点头，又问：“那么，金先生身上传出蹊跷的垃圾臭味，和他不顾过敏，买来生化宠兽，时间上，谁先谁后呢？”
“先传出臭味。”
黑衣女子道，“隔了两三天，他就把那条畜生弄回家了。”
孟超又补充了几个问题。
黑衣女子盯着吕丝雅按在胸口的信封，一一作答。
不过她所知有限，刚才统统都说了出来，很快，就开始颠三倒四地重复答案。
“谢谢你，周小姐。”
吕丝雅终于将第二个厚信封缓缓推过去，道，“人死不能复生，要坚强。”
“谢谢，我会的。”
黑衣女子眉开眼笑地接过信封，美滋滋地数起来。
在金钱的帮助下，她已经飞快从烂赌鬼男友之死的阴霾中，勇敢地冲了出来。
“我知道怎么做。”
她数完厚厚一沓钞票，冲吕丝雅和孟超谄笑道，“刚才告诉两位的一切，我绝不会说出去。”
“千万别。”
吕丝雅笑起来，“第一，别的调查人员真想知道什么，你是瞒不过去的，欲盖弥彰，反而更容易被人找到答案。
“第二，我们都是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不可能让你隐瞒真相，阻碍案件的进展。
“第三，听好了，接下来再有人调查，问你什么，你尽可以实话实说，但如果你不主动说出我们来找过你的事情，十天后，我会再寄一个同样厚度的信封给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黑衣女子千恩万谢，将两个大信封塞了又塞，做贼一样离开了。
孟超和吕丝雅，闭目沉思了五分钟。
随后，几乎同时睁眼，看到彼此眼底闪烁的星芒。
“刚才这位周小姐在回答问题时，呼吸，心跳包括脸上的微表情都很正常，我觉得她没撒谎。”
吕丝雅道，“假设她说的都是事实，你怎么看，第三位受害者为什么要在半个月前，买一条大型犬科宠兽‘赛虎’？”
“你刚才不是说了么？”
孟超目光炯炯，“为了融入邻里之间，饲养‘赛虎’的圈子。”
“那么，他为什么要融入‘赛虎’饲养者的圈子呢，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欠下大笔赌债，焦头烂额的时候？”
吕丝雅又问，“还有，他对同居女友说过，最多饲养一两个月的生化宠兽，就会把这条畜生送走或者卖掉，又说，一两个月后，他就能还清所有赌债，还能发一笔小财——这两件事，似乎有所联系。”
“我觉得，我们的想法应该差不多。”
孟超道，“如果不存在第三名受害者，光是前两起‘生化宠兽杀人事件’的话，很像是有人故意投毒。
“将变种狂犬病毒从生化宠兽的耳道最深处注射进去，虽然神不知鬼不觉，很难被寻常收割者或验尸官发现，但具体操作起来，却相当不易。
“病毒显然不是宠兽主人注射的，而外人通常没机会接触宠兽，哪怕趁主人不在，太过靠近的话，宠兽也会生出警惕性，不可能任人摆布。
“要知道变种狂犬病毒的潜伏期不会太长，最多三到五天，在这段时间内，接近两头生化宠兽，想办法麻痹或者催眠他们，用特殊工具往他们的耳道深处注射病毒，还要不被他们的主人发现——除了‘世嘉天城’的保安或者居民，我不觉得外人能轻易办到。
“不，连一般的保安或者居民都不行，只有饲养‘赛虎’的这个圈子，大家会一起遛狗、聚会，混得熟了，才有机会下手。”
吕丝雅眼底再次闪过欣赏之意，道：“你是在暗示，前两头生化宠兽的病毒，都是第三名受害者，金永强注射的？”
“我不知道，但他的确有动机。”
孟超道，“‘灵创生物’和‘天工机械’正在争夺‘二十号地下轨道交通线’的大订单，这张订单花落谁家，还将决定未来北线新开发区建设，更多的订单，天文数字的利益。
“倘若这时候爆出‘灵创生物’调制的宠兽失控杀人——这样骇人听闻的血案，对于订单的归属，一定会有影响。
“按照谁是受益人，谁就是嫌疑人的原则，既然‘天工机械’能从‘宠兽失控杀人’中得到好处，自然最有动机和嫌疑啦！”
吕丝雅缓缓点头道：“假设你的思路没问题，但为什么要在‘世嘉天城’做这种事？
“选择人流量更大的闹市区，或者居民更多，环境更嘈杂的普通小区，似乎更容易爆出丑闻——要知道，若非昨晚有神秘人在网上爆料，这件事险些被压下来的。”
孟超眼底流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光彩，道：“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但仔细琢磨，却发现对方只能选择‘世嘉天城’之类的地方。
“是，选择闹市区或者我们天福苑这样的普通小区，貌似更容易爆出大新闻，但有个问题，怎么下手呢？
“‘赛虎’属于有一定战斗力的大型犬，经过多重肉食性怪兽的基因嵌入，还能切换到‘战斗形态’，所以，管理非常严格，购买和饲养，都要注册登记的，哪怕死亡或者丢失，也要去有关部门报备。
“换言之，嫌疑人不能大咧咧买一条‘赛虎’，注射变种狂犬病毒后，把它丢到闹市区去等着狂性大发，这么做，和投案自首没区别。
“当然，他也不可能在闹市区等着路人牵‘赛虎’经过，跟在后面，找机会拿长针往宠兽耳朵眼里捅。
“至于‘天福苑’这样居民众多的老小区，大家都住了几十年，知根知底，就算遛狗时有急事，未必会把宠兽托付给刚刚加入圈子没多久的新人，哪怕托付了，四周都是邻居，人多眼杂，也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只有‘世嘉天城’这样新建的高档小区，首先住户比较少，小区环境也很好，有各种人造的竹林，假山和池塘，曲径通幽的亭台楼阁之类。
“其次，居民大多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保安措施又严密，彼此较为信任，警惕性没那么高。
“假设第三名受害者就是前两起‘意外’的嫌疑人，他原本就是这里的住户，房子早先也是自己买的，说出去也是‘天工机械’的中层，有头有脸的社会精英，除了极少数近邻之外，其他楼栋的邻居很难知道他在外面欠下大笔赌债的事情，对他自然不会怀疑。
“而他熟知小区里的地形，当然也知道哪里才是监控死角。
“如此一来，只要找借口将两条生化宠兽的主人支开，自然能从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