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0章 中流砥柱
直到怪兽战争中后期，龙城文明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赤龙军终于能腾出手来实施全面整编和战力升级方案。
孟超私下了解到，该方案的核心要点就是“去神境强者化”。
具体说，就是要打造一支在没有神境强者的加持下，特别是没有九大超级企业背景的神境强者的加持下，仍旧拥有强大战斗力，能够独立完成任务的，真正的军队。
而不是好像古代的“家丁”一样，沦为神境强者的附庸。
另一方面，在后勤供应商和军事承包商的选择问题上，赤龙军也在竭力摆脱九大超级企业的影响，扶植属于自己的中小企业，建设独立自主的军工产业链。
以“列车炮”龙飞骏为首，血气方刚的少壮派军官们，甚至喊出了“龙城应该由赤龙军来守护，而不是由九大超级企业来守护”的口号。
赤龙军对超级企业的态度，可见一斑。
以此为背景，超星集团才能入选赤龙军全面整编和战力升级之后，首批最重要的后勤承包商之一。
否则，光凭孟超的名气，以及他和“列车炮”龙飞骏同为武神殿成员，“武神”雷宗超弟子的关系，也是不可能让自家企业，承接到赤龙军50%以上军用罐头的大订单，踏上崛起之路的。
同样道理，当极限流在赤龙军广泛传播，成为不少新兵以及伤残老兵首选的武道流派，赤龙军考虑大批量采购极限流专用修炼舱，作为军需物资的时候。
尽管好几家超级企业旗下的修炼器械制造厂商，都推出了物美价廉，颇有竞争力的产品，赤龙军仍旧迟迟没能做出决定。
直到孟超将顾东成介绍给了龙飞骏。
一开始，顾东成还有些惴惴不安。
认为自家企业和那些大厂比起来，只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作坊。
又因为官司缠身和恶性竞争的问题，只能勉强维持，苟延残喘而已。
他甚至想过，为了承接赤龙军的订单，是否应该再去贷一笔款，将生产设备更新换代一下，再把厂子捯饬得光彩照人，好歹气势上不能落后于人。
当时孟超已经隐隐揣摩到了赤龙军的想法。
和顾东成说，千万别捯饬，咱就实话实说，把这些年来遭受的委屈，和老东家之间的矛盾，现在经营上遇到的困难，都一五一十和赤龙军下来的考察团说清楚。
只有说得越困难，和老东家的矛盾越尖锐，才越有可能成为赤龙军的供应商。
后来的事情，果然如孟超所料。
顾东成什么都没准备，在比起小作坊，更像是垃圾回收站的自家工厂，接待了以“列车炮”龙飞骏等少壮派军官为主的考察团。
据说，部分考察团成员，还化妆成了普通客户，换了个日子，没打招呼就上门暗访。
正好遇到几名盛气凌人的老东家代表，再次上门找顾东成谈庭外和解以及强行收购的问题。
当时，顾东成还和老东家的代表，发生了激烈冲突。
动静闹得太大，连秘警都找上门来。
在秘警登门之前，伪装成普通客户的考察团成员，就默默离开了。
没过多久，顾东成就稀里糊涂，成为了赤龙军的指定供应商。
光是第一年，赤龙军就向他订购了整整一千台极限流专用修炼舱。
至于设备有限，空间紧张，资金和原材料都被卡脖子，导致产能不足等等问题。
在赤龙军的大力支持下，统统都不是问题。
这还不算，由此带来的品牌效应，以及官司上的好处。
由此，顾东成和超星集团一样，被牢牢绑在了赤龙军的战车上。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
孟超听说好几家修炼器械大厂，很多人都很不开心。
但当时正是全体龙城人齐心协力，对抗怪兽文明的关键时刻。
大获全胜的荣耀和喜悦，掩盖了很多矛盾。
孟超离开龙城时，顾东成的企业就像是喷射出大量烟雾和烈焰的火箭，正处在一飞冲天的倒计时阶段。
再看此刻的顾东成，虽然穿着和过去一样朴素。
浑身上下却洋溢着极其自信，有若实质的气场。
目光锐利，表情坚毅，在原本沉溺于技术的工程师气质之外，又多了几分百折不挠的强人色彩。
看来，最近一年多，他的企业一定发展得不错！
孟超正琢磨着顾东成的近况。
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呼。
抬眼看时，发现四周摩天大厦上的大屏幕显示，那几名带头冲锋的怪物猎人，已经嗅着天材地宝的独特气味，找到了“巨齿鳄”高闯的秘密仓库。
当一箱箱，一件件，堆积如山的基因药剂，以及未经加工就散发出耀眼光芒的天材地宝，通过摄像头，实时呈现在人们眼前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把眼睛眨了又眨，挤了又挤，揉了又揉。
紧接着，所有人的眼睛里，就不可遏制地蹦跳出了成百上千，成千上万根血丝。
以前，不是没人知道黑市的存在。
很多中低阶超凡者，都高价从黑市上采购过基因药剂。
但因为“巨齿鳄”高闯做事非常小心，对这些被逼无奈，充满怨气的消费者，从来不把他们带回自己的老巢，而是在街头巷尾，进行零星交易。
每次，消费者看到的，无非是三五盒，顶多七八盒基因药剂而已。
水至清则无鱼，数量这么少，无论是没有销毁的残次品，还是工作人员偷偷夹带出来，都可以勉强解释过去。
但是，塞满了整整一座仓库，数量如此巨大的基因药剂，还都是超凡塔旗舰店都日常断货的紧俏品。
这就是“残次品”和“偷偷夹带”之类的理由，完全无法解释的了。
刚刚在超凡塔的直营店，看到空空如也的货架，以及工作人员冷冰冰的面孔。
转眼就看到如此奢华的地下交易会，和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的基因药剂。
如此天差地别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过强烈。
强烈到所有人都怒发冲冠，恨不得将怒火凝聚到一起，化作一团直冲云霄的金色烈焰，将黑夜烧个窟窿，烧出个朗朗乾坤的程度。
人潮再次汹涌。
很多人都拼命向前挤，想要冲进鑫辉商贸大厦去一探究竟。
还有人则看着满坑满谷的基因药剂，喉结滚动，下意识向前挪动脚步。
更多人被卷入浪潮，推推搡搡，踉踉跄跄，身不由己。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
幸好人群中有很多像是顾东成一样佩戴着蔚蓝联盟袖箍的领头人，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他们高声呼喊，让愤怒的人群，保持冷静和秩序。
“稳住，想想我们当年是怎么对抗铺天盖地的兽潮的，稳住你们的战线，不要盲目躁动，不要轻易出击，不要自行其是！”
蔚蓝联盟成员齐声高喊道，“现在我们掌握了确凿无误的证据，真理在我们手中，这就是最强大的武器！
“千万不要一时冲动，授人以柄，要相信，蔚蓝联盟永远站在全体市民这边，永远会为了大众的利益，用正确的方式，和包括怪兽在内的所有敌人战斗到底！”
越来越多“蓝袖箍”，从人群深处钻了出来。
他们惯于抡动战刀和铁锤，健硕有力的臂膀，互相紧紧环绕在一起，组成了一条条坚不可摧的人链。
他们咬紧牙关，挺直脊梁，用人链将骚动的人群分割开来，就像是一道道坚固的堤坝，既阻遏着泛滥的洪水，更将原本短促、盲目、漫无目的的洪水，凝聚成一波又一波更加清晰和猛烈的浪潮，积蓄着足以重塑大地的力量。
孟超在蓝袖箍里认出不少老面孔。
都是在残星会、武神殿以及蓝色家园结识的老熟人。
和九大修炼世家出身的豪门子弟相比，他们往往没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多么华丽的必杀技，多么惊人的战绩。
甚至，就是尚未觉醒超凡力量的普通人。
但大多出身贫寒的他们，却是街坊邻居口中，“全村人的希望”。
在各自的战斗和工作团队中，也是身先士卒，当仁不让的中流砥柱。
更是和战士们同吃同住，同生共死，无数次拯救过彼此生命的好伙伴，老大哥。
和高高在上，叱咤风云的神境强者相比。
这些修为最高不超过地境巅峰的蓝袖箍们，更多了几分朴实无华的亲和力，和值得托付生死的信任感。
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一位身家亿万的神境强者，是否会为了贫民窟里一个普普通通的街坊大妈慨然赴死？
答案谁都不知道。
或者说，答案谁都知道。
但普普通通的街坊大妈，永远都可以相信，那个从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起来，仿佛昨天还拖着鼻涕，吃着她亲手做的糕饼，和她的孩子一起游戏的小家伙，即便今天已经长成了虎背熊腰，顶天立地旳八尺大汉，依旧会在危难来临之际，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挡在她和所有街坊邻居的前面。
第1511章 一人之军
蓝袖箍们重新控制住了场面。
杂乱无章的噪音，渐渐平息下去。
四周玻璃幕墙上的巨型荧幕，忽然被分割成了上下两块。
下面一半，仍旧是怪物猎人们搜查黑市仓库的实况直播。
上面一半，却变成了顾东成青筋毕露，咬肌高耸，充满愤怒，却因此显得更加平静的面孔。
孟超看到好几名蓝袖箍都将镜头对准了顾东成。
他们使用的都是肩扛式的专业设备，多角度，多机位，还有人现场进行后期处理和数据维护，确保顾东成的声音和画面，可以和怪物猎人们的进展保持同步，实时传输到现场所有人的眼前，甚至通过网络，传遍整座龙城。
艾蕾说的没错。
这些都是专业人士。
蔚蓝联盟是有备而来。
“一直以来，龙城的中低阶超凡者，特别是我们这样出身贫寒，无权无势的中低阶超凡者，始终饱受修炼资源匮乏的困扰，维系我们力量的修炼资源，不是日常断货，就是价格居高不下，叫人砸锅卖铁，都无法承受。”
顾东成缓缓开口。
声音忽然从略显尖利，变得低沉而有力，充满了令人信服的魄力。
和孟超印象里那个有些天真，有些执拗的工程师判若两人。
看来，孟超在图兰泽摸爬滚打的一年多里，龙城的大家也没有闲着，都在各自的征途上昂首阔步，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长。
“原本，我们都接受了超凡塔以及基因药剂生产厂家的解释，相信修炼资源的匮乏，总有这样那样的客观原因。
“因为怪兽主脑的死亡，导致大批野生地狱凶兽和末日凶兽，统统跟着陪葬，人工繁殖的怪兽，原材料质量比不上野生怪兽。
“雾隐绝域的自然环境太过诡异，就像是一座植物生长速度比地球更快十倍的热带雨林，开发这样的‘超级热带雨林’需要消耗大量资源，在这段最关键的开发期，只能靠大家‘共克时艰’。
“探索怪兽山脉之外，广袤无垠的异界，同样需要投入天文数字的资源，为了地球人能够征服异界的宏伟目标，很多修炼资源暂时断货，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是的，我们曾经相信这些说法。
“即便我们都在黑市上，花费正常价格七八倍的天价，采购过修炼资源，我们仍旧不愿意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既然修炼资源这样紧张，黑市上仿佛源源不绝的基因药剂，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为什么黑市黄牛，这么神通广大，能搞到这么多修炼资源，反而超凡塔的旗舰店、直营店，理应为全体超凡者服务，也监管整个超凡者圈子的地方，却连一支平价基因药剂都弄不到？
“我们不愿意发出这样的质疑，不是因为我们愚蠢，也不是因为我们软弱，更不是因为我们喜欢当冤大头，白白挨这份宰。
“而是，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些掌控着大量修炼资源的人，竟然会，竟然能，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啊？
“他们都是曾经立下誓言，要用生命守护龙城的人！
“他们都是曾经和我们并肩作战，得到我们大力支持，甚至让我们愿意为之牺牲的人！
“他们都是得到了全体龙城市民的鲜花、欢呼、拥抱、信任和崇拜的人！
“他们都是掌握着超凡入圣的力量，站在进化之巅，理应带领整个龙城文明，乘风破浪，勇往直前的人！
“我们曾经是何等信任和崇拜这些人，这些绝世强者！
“我们就像是幼儿园里的孩童一样，天真地相信，在掌握绝对武力的同时，绝世强者们自然而然，就拥有了崇高的道德、纯洁的人格、大公无私的精神，就自动变成了完美无缺的圣人。
“正所谓‘能力越强，责任越大’，我们将这句话当成了不言而喻，不证自明的公理，却从来没想过，万一所谓的‘公理’并不存在，只是我们自欺欺人的臆想，万一绝世强者们背叛了他们昔日的誓言，也背叛了深深信任和支持他们的所有人，我们的文明，又该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继续存在下去。
“直到今天，如此惊人的画面，呈现在我们所有人的眼前。
“我们终于不能再像是鸵鸟一样，把脑袋埋在沙堆里面，装作看不见龙城内部，特别是超凡者圈子里一直存在的问题！”
顾东成的话，就像是横空出世的霹雳，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久久回荡不息。
所有人都陷入深思。
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这么多基因药剂，秘密流出制药厂家，囤积在这里，价格炒到五六倍，七八倍，甚至十几倍，骗取我们这些辛苦打拼的中低阶超凡者，用生命换来的血汗钱——这件事，牵涉到方方面面，上下游几十个环节，光是拖某个‘黑市大佬’，譬如刚才从天而降，自由落体的那位，出来当替死鬼，是糊弄不过去的！”
顾东成斩钉截铁道，“请全体市民放心，我们蔚蓝联盟当然会协助超凡塔，将整件事追查到底。
“但是，如果追查到底的结果，仅仅是制药厂商的部分高层，利欲熏心，道德败坏，内外勾结，搞出了这些鬼名堂，难道我们就能善罢甘休了吗？
“大家看到，这边的镜头拍得清楚，囤积在黑市里的修炼资源，来自龙城各大基因药剂的生产厂家，各个知名品牌，几乎无一幸免。
“如果只涉及到某一个品牌的基因药剂，我们还能用相关管理人员的道德败坏，欲壑难填来解释。
“但是，这么多品牌的基因药剂，都和黑市交易有关，涉及到几乎所有修炼资源供应商的管理层，我们不禁要问，难道这么多位高权重的超凡者，统统都道德败坏，欲壑难填？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又是什么因素，使得这些在对抗血盟会的斗争，以及怪兽战争期间，奋勇向前，悍不畏死，为了守护龙城而浴血奋战的强者、英雄们，这么快就蜕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顾东成的问题，激起了阵阵议论声。
超凡者对修炼资源总是特别敏感的。
就算再眼拙的中低阶超凡者都看出来，囤积在黑市里的这么多基因药剂，绝不是某个或者某几个药厂管理层，欺上瞒下，浑水摸鱼，就能弄出来的。
这不是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的问题。
而是他们也说不清，道不明，更高层次，“大环境”的问题。
“诸位，地下黑市的问题，当然要查個水落石出，但依我之见，地下黑市只是表面上的症状，龙城真正的病根，还隐藏在更深层次的地方，不从根本上瓦解龙城的痼疾，就算今天打掉一个地下黑市，明天照样会冒出新的、更多的地下黑市，哪怕打掉了所有地下黑市，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中低阶超凡者，也不可能像那些神通广大之辈一样，轻而易举，弄到天文数字的修炼资源！”
顾东成开门见山，语出惊人，“龙城的痼疾何在？一言以蔽之，就是某些绝世强者，以及被绝世强者牢牢掌控的势力，已经变得太过强大，强大到无人可以监督、制衡和约束他们的程度！
“任何力量，都需要制衡。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需要透明的监管和完善的约束。
“失去制衡的力量，随时都有可能失控，反过来吞噬力量的主人。
“就连古代君王，都知道不能将财政权、人事权和兵权，统合到同一名将领的身上。
“无数鲜血淋漓的历史也告诉我们，一旦某个将领，同时掌握了财政、人事和随意调动兵马，扩张地盘的权力，就算他本人再怎么忠诚于他的君主，他手底下不受控制，疯狂膨胀的力量，都会将他彻底吞噬，把他变成尾大不掉的藩镇，甚至黄袍加身的军阀！
“今天龙城的很多绝世强者，本身就拥有恐怖至极的武力。
“古代军阀还需要笼络心腹，整顿兵马，筹备粮草，合纵连横，才能发挥出排山倒海的战斗力。
“即便如此，即便一名古代军阀已经强势到了权倾朝野的程度，一柄藏在鱼腹中的短刀，一支长满了铁锈的利箭，一瓶无色无味的毒药，仍旧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毕竟，无论他顶盔掼甲时，看起来多么威风凛凛，蜷缩在盔甲里面的仍旧是肉体凡胎，和他麾下最卑微旳小兵，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异。
“但龙城的绝世强者不同。
“龙城的绝世强者，本身就是一支军队。
“一支后勤补给压力远远比传统军队更小，而隐蔽性和机动性则大幅提升的超级军队！
“这支由一个人组成的超级军队，既不怕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也不怕被监军掌控，更不怕被刺客斩首，因此，相比古代军阀，就更能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使用力量，以及，决定使用力量的方向！”
第1512章 两条腿走路
顾东成就像是那个喊出皇帝没穿衣服的小孩。
向众人指出了屋子里的大象。
现在，所有人都无法对绝世强者有可能给一个文明造成的影响——无论正面的还是负面的，视而不见了。
再没人比这些中低阶超凡者更清楚，一名天境巅峰乃至神境强者，火力全开时，究竟有多么可怕。
而这样一名神境强者，只要愿意，完全可以将生命磁场收敛到极限，随心所欲改变自己的面容和气质，如同水滴消失在大海里一样，隐匿在人群深处。
即便高度工业化和信息化，到处布满了监控探头的现代社会，对这样一名绝世强者，几乎都是无可奈何的。
这也就意味着，这名绝世强者几乎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既无法被阻止，也很难被惩罚。
一直以来，龙城的绝世强者，和普通市民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所以，不存在要去阻止甚至惩罚绝世强者的问题。
这就导致很多人从没想过，万一绝世强者的利益，和普通市民的利益，分道扬镳之时，究竟应该怎么办？
“很多神境强者本身已经具备了堪比超级军队的绝对武力，在此基础上，他们还掌握了富可敌国的惊人财力，在完全由他们掌控的超级企业里，拥有绝对的财政权和人事权。”
顾东成以工程师独有的执拗，不管不顾地继续撕扯着国王的新衣，“而利用自己的绝对力量，他们又牢牢掌控了从晶石矿脉到怪兽繁殖基地在内，大量极度稀缺，不可再生，关系到龙城未来的修炼资源。
“我们都知道，神境强者每天消耗的修炼资源，原本就是天文数字。
“而神境强者还有兄弟，还有孩子，还有门徒，还有附庸，还有家族和企业，围绕着神境强者的，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利益集团。
“这个利益集团，每天消耗的修炼资源，又比神境强者本人的日常消耗，还要多出十倍、百倍！
“让这样一个利益集团，来控制所有的修炼资源，就好像让一头饥肠辘辘的猛虎，去看管羊群一样，随着猛虎越来越强壮，羊羔越来越少，又有什么奇怪呢？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我们不能将一条鱼整天挂在猫儿眼前，要求猫儿严加看管，等到鱼消失之后，再去责怪猫儿贪婪成性，监守自盗。
“想要让猫儿不吃鱼，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鱼放在猫儿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蔚蓝联盟一直坚持，绝对的武力和绝对的财力必须分开，绝世强者不能拥有超级企业，让武者的归武者，商人的归商人。
“同时，修炼资源的监管权和使用权，也必须分割得清清楚楚，要成立一个完全由普通人组成的‘修炼资源监管委员会’，监管包括神境强者在内，广大超凡者日常消耗晶石和怪兽材料的情况。
“这并不是说，我们信不过绝世强者的操守和人格。
“全体龙城市民，都发自内心地相信，大多数绝世强者，那些在过去几十年间，为了龙城的生死存亡而浴血奋战的超级英雄们，都是人格熠熠生辉，操守无可挑剔的好人。
“在那个风雨飘摇，病毒、丧尸、怪兽以及邪恶超凡者轮番来袭的血色年代，坚守正道的绝世强者们，不得不将绝对武力和绝对财力和绝对的资源使用权限，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才能和各种威胁龙城文明的敌人战斗到底。
“但我们更加清楚，一个现代文明的延续和发展，不能建立在绝世强者的人格和操守之上，不能天真无邪地寄希望于所有绝世强者都是，而且永远都是好人，就算他们死后，继承了他们庞大遗产的子子孙孙，也永生永世都是好人。
“只有一套互相制衡，不断完善的制度，才有可能让我们的文明，在危机四伏、诡谲叵测、弱肉强食的异界，屹立千年、万年！”
顾东成铿锵有力的发言，迎来了阵阵喝彩和掌声。
老实说，绝大多数中低阶超凡者乃至全体普通市民，对神境强者都没有太大意见，只有深深的感激和崇拜。
一来，神境强者都是战功卓著的存在，他们曾经为龙城文明立下汗马功劳，桩桩件件，都经得起最高倍数的灵能显微镜的挑剔。
再说，神境强者毕竟离中低阶超凡者和普通市民太远。
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神境强者究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自然没有牢骚可发。
但对于那些盛气凌人的豪门子弟，那些神境强者的徒子徒孙，或者徒子徒孙的猪朋狗友，开着豪车招摇过市，在网上炫耀各种精彩人生的家伙，值得发牢骚的地方，就实在太多了。
“我们相信神境强者都是好人，会一辈子守护龙城。
“但就算神境强者再怎么‘突破生命极限’，总有一天，都是要死的。
“第一代神境强者刚刚掌握了修炼的奥秘，运用灵能壮大细胞的能力还不稳定，又在和怪兽文明的激战中，受了太多的致命伤，他们的寿命和境界并不能成正比，用不了多久，他们注定会离开他们守护了一辈子的龙城。
“一旦神境强者纷纷陨落，我们真能相信，神境强者的子子孙孙们，永远都是好人，永远都会守护龙城，永远都会守护我们吗？
“就拿今天地下黑市的事情来说。
“很多被大量囤积的基因药剂，都涉及到不可再生的野生怪兽材料。
“说神境强者对整件事都一无所知，那还是情有可原的。
“毕竟，在决战怪兽主脑之时，很多神境强者都身受重伤，直到今天，仍在疗养。
“但是，神境强者的子子孙孙，真的毫不知情吗？
“没有神境强者的子子孙孙，亲自点头，至少是默许，所谓的‘黑市大佬’，真能弄到这么多基因药剂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顾东成。
是啊，早在小孩喊出声之前，大家就知道国王并没有穿衣服。
问题是，指出这一点，然后呢？
然后，应该怎么让国王穿上衣服，又该穿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呢？
“想要建立一套能让龙城在异界屹立万年的制度，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必须从今天，从此时此刻，就为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一万年后仍旧灿烂辉煌的龙城文明，开始努力！”
顾东成挥舞着如同战锤般坚硬的拳头，斩钉截铁道，“而任何改变，都需要以力量为基础，没有力量，光靠三寸不烂之舌，是无法改变任何东西的！
“所以，我们蔚蓝联盟才坚持，要推进《全民修炼法案》。
“蔚蓝联盟认为，超凡力量绝不能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
“一个文明中的个体，强弱差距不断拉大，极少数人上天入地，呼风唤雨，移山倒海，无所不能，而绝大多数人，仍旧被困在孱弱的血肉之躯里，只能抬头仰视前者——这样的文明，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缩小普通人和超凡者之间的差距，缩小寒门子弟和豪门子弟之间的差距，缩小中低阶超凡者和绝世强者之间的差距。
“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将大量修炼资源，都投入到普通人、寒门子弟以及中低阶超凡者的身上。
“首先，就是要投入到孩子们的身上。
“孩子是龙城的未来和希望。
“如果连孩子们都不能享受平等的教育权和修炼权，如果天资平庸的豪门子弟都能在修炼资源的疯狂灌输之下觉醒超凡力量，而天赋异禀的寒门子弟，却受限于经济状况，无法达到他本应达到的高度，这样的龙城，又有什么未来和希望可言呢？
“我们希望，龙城所有学校和教育机构，至少在中小学阶段，都要免费向全体学生提供充足的修炼资源和修炼器械，确保所有孩子都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会因为经济问题，无法发挥出他的全部天赋。
“我们希望，加强广大普通学校的师资力量，让寒门子弟都能得到一流高手的悉心指点。
“我们希望，在社会上都能开办更多得到超凡塔认证和资助，价格实惠的武道训练营，让广大错过了黄金修炼期的普通市民，都能在工作之余，锻炼身体，保卫家园，就算无法成为强者，至少不会被强者拉得太远。
“我们希望，超凡塔能不打折扣地履行职责，切实监管修炼资源的流动情况，确保大部分基因药剂和修炼器械，都能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充足、稳定地供应。
“总而言之，我们希望在《全民修炼法案》的保障下，全体龙城市民，都能强大起来。
“有句口号叫‘超凡者是人类文明的战刀’，这话当然不错。
“但我们认为，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每个人最值得依靠和信赖的，永远都是他自己。
“所以，不仅仅超凡者是人类文明的战刀，普通人更要不断修炼，壮大自己，成为人类文明的战刀。
“超凡者是龙城的一条腿，普通人是龙城的另一条腿，只有两条腿修炼到同样强壮、健硕，两条腿走路，龙城文明才能在这条布满了荆棘和火焰的征途上，昂首阔步，勇往直前，争取更大的胜利！”
第1513章 时代变了
顾东成的豪言壮语，掀起了雷霆般的掌声，将面前藏匿着大量豪门子弟，看似高耸入云、坚不可摧的摩天大厦，都震得玻璃“哗哗”作响，仿佛钢筋混凝土都在瑟瑟发抖一样。
“支持顾议员！”
“支持《全民修炼法案》！”
“龙城是全体龙城人的龙城，不能只依靠超凡者来守护，更不能只依靠神境强者来守护，应该依靠全体龙城人，共同来守护！”
人们齐声呐喊着。
连孟超都能感受到声浪中蕴含的，足以改变一切，摧毁一切，革新一切的力量。
“原来，顾东成已经当上生存委员会的议员了么？”
生存委员会刚刚成立之时，所谓“议员”，既没有实质性的权力，往往也由绝世强者和他们的族人、子弟、帮众担当。
有什么大事，三五个绝世强者商量一下，快刀斩乱麻，就给办了。
但随着龙城渐渐摆脱穿越初期的混乱、无序和残酷。
地球时代的法律精神、道德底线和议事程序又日益焕发出了全新的光芒。
生存委员会的力量，逐渐强大起来。
寒门出身的中低阶超凡者，来自赤龙军的代表，以及越来越多的普通市民，也携手并肩，互相扶持，走进庄严肃穆的议事大会，成为了能够决定，至少是影响龙城前进方向的议员。
孟超还在龙城的时候。
就有一个名叫“蓝色家园”的组织，以“恢复地球时代的文化、道德、法律和秩序”为名义，在生存委员会，和拥有九大超级企业背景的议员们进行博弈。
就连孟超自己，在帮助蓝色家园化解了一系列的危机之后，都受邀成为了蓝色家园的核心成员。
不过，当时的蓝色家园还非常弱小。
在很多问题上，都无法阻挡九大超级企业的决定。
而今天，和残星会、武神殿等组织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全面升级成“蔚蓝联盟”的新势力，已经拥有了堂堂正正，向九大超级企业发出质疑和挑战的实力！
“听上去，蔚蓝联盟的主张，很得人心啊！”
以孟超的目光之敏锐，当然能看出人群中有不少蔚蓝联盟的死忠。
无论顾东成说什么，他们都是面红耳赤，声嘶力竭，摇旗呐喊。
但孟超也能看出，很多和顾东成并无瓜葛的中低阶超凡者，甚至是在一旁看热闹的普通市民，都在认真思考之后，认同了顾东成的观点，这才高举手臂，跟随成千上万人一起呐喊的。
说到底，没人是傻子。
也没人希望生活在，极少数人能够飞天遁地，开山劈石，随心所欲操纵烈焰和闪电，并因此积累巨额财富，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却永远普普通通，永远只能被前者保护的世界。
神境强者的力量再强，也是神境强者的。
我自己的力量再弱，也是我自己的。
凭什么，我的孩子，不能和神境强者的孩子，拥有同样的修炼资源，站在同一条赛道，同一条起跑线上呢？
与此同时，孟超还注意到一件事。
无论中低阶超凡者还是普通市民，他们的身体素质以及精神面貌，都比他在末日梦魇中亲历的那个龙城，要强得多。
即便衣着朴素，伤痕累累甚至肢体有所残缺。
绝大多数龙城人身上，仍旧洋溢着胜利者的骄傲。
没错，在过去三十年，那场无比惨烈的生存之战中，他们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以摧枯拉朽之势，战胜怪兽文明的经历，让龙城人坚信自己的力量，坚信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和挑战，他们都能披荆斩棘，夺取胜利，创造自己想要的，更加美好的明天。
“龙城，真的改变了！”
孟超喃喃自语。
他记得在末日梦魇中，因为旷日持久的怪兽战争，导致民生凋敝，百业不兴，普通人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只能依附绝世强者和超级企业，才能勉强生存下去。
而在北线战场上，因为怒涛山下的红辉玉矿脉失去控制，灵能狂潮令赤龙军最能打的几支主力部队都全军覆没，从此，赤龙军一蹶不振，从一支有快速反应、远程投放和独立战斗能力的真正的军队，蜕变成了治安军、驻屯军，绝世强者的仆从军。
从此，再没人能限制绝世强者和超级企业的膨胀。
龙城的命运，完全操纵在绝世强者的手上。
普通人既没有实力，也没有勇气，能喊出“龙城是全体龙城人的龙城，要依靠所有人共同守护”这样的话。
他们甚至无法想象，失去绝世强者的保护，没有超级企业的支撑，龙城文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但孟超的重生，或者说预见未来，并从未来汲取力量的能力，掀起了蝴蝶效应。
他在北线战场上，大幅降低了红辉玉矿脉失控的程度。
让原本会摧毁无数超凡者生命磁场的灵能狂潮，反而起到了滋润灵脉，刺激细胞，壮大神魂的作用。
从而帮赤龙军培养出了一大批高手，让赤龙军拥有了更强大的战斗力和独立性。
他还协助导师，让《极限流》提前数年问世，而且刚刚诞生，就是后世相对成熟的版本。
这件事，既给龙城的灵能武道修炼理念，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刺激更多的武者，探索更加深邃、灵动、多变的武道。
更重要的是，刚刚诞生就相当完美的《极限流》，给无数残星超凡，带来了继续修炼，不断强大的希望。
在寒门和豪门的博弈中，绝大多数残星超凡，天然就站在寒门这边。
道理很简单。
拥有高手指点和充足修炼资源的豪门子弟，几乎很少在觉醒超凡力量时走火入魔，烧毁自身的灵脉。
只有普通人，在生死关头，为了守护至亲至爱，在恐惧和愤怒的刺激下，爆发出百倍的力量，才会撑破细胞，烧毁灵脉，几乎在觉醒的同时，就锁死了自身极限。
《极限流》帮助残星超凡们，粉碎了体内的壁障。
残星会又将几十万残星超凡团结到一起。
自然大幅提升了寒门和豪门博弈的能力。
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改变，是孟超始料未及的。
那就是他对三大基础发力法的改进。
《莽牛劲》、《龙蛇劲》、《波纹劲》。
都是每一个龙城人从小修炼，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入门功法。
绝世强者和豪门子弟，当然有资格对三大基础发力法不屑一顾。
自幼拥有名师指点的豪门子弟，随随便便，就能学到几十门比三大基础发力法，更加科学和强大的入门功法。
但对于绝大多数没有资源和渠道的普通人来说。
三大基础发力法，以及衍生而来的《百战刀法》、《雷霆十字剑》等等入门战技。
就是他们和怪兽血战到底，在这个残酷世界生存下去的最大依仗。
孟超带来了威力加强版甚至黄金终极版的三大基础发力法。
至少能帮一名卖菜大妈将战斗力提升10%。
一名卖菜大妈的战斗力提升10%当然不算什么。
但如果全城所有卖菜大妈的战斗力都能提升10%呢？
如果不止卖菜大妈，还有公司职员，餐厅大厨，环卫工人和公交车司机，他们的战斗力全都提升10%呢？
量变引发质变。
今天的龙城，普通人和中低阶超凡者终于拥有了足够的话语权，能够在如此创造未来的问题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对孟超而言，这是比单纯打赢怪兽战争，更值得高兴的变化。
唯一令他担忧的是，这声音未免来得太过突然和激烈了。
无论如何，龙城必须团结。
强者和弱者之间，应该是博弈而不是斗争。
如果彼此都变得偏激，冲动，极端，拒接沟通和妥协的话。
龙城仍旧难逃末日和毁灭。
想到这里，孟超不禁反思自己的做法，是否太过鲁莽。
有没有更加巧妙的办法，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解决修炼资源紧缺，地下黑市泛滥的问题。
进而解决绝世强者和超级企业不断膨胀，对龙城文明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答案是，没有。
难道要他径直找到九大修炼世家的大家长，告诉他们：“诸位前辈，时代变了，你们也都老了，继续由你们执掌大权，只会将龙城带进毁灭的深渊。
“所以，趁着你们还是英雄，还能享受鲜花、欢呼和荣耀的时候，乖乖退位让贤，让广大市民和我这样的新一代神境强者，来决定龙城的前进方向吧！”
第1514章 真正的罪行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触碰利益向来比触碰灵魂更加艰难。
没人会心甘情愿，向别人分割利益和权力。
新旧交替之时，爆发冲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旦爆发冲突，就容易被居心叵测之辈利用——诸如血盟会的那些魑魅魍魉。
所以，孟超才更需要在蔚蓝联盟和九大超级企业的矛盾激化之前，将血盟会连根拔起。
同时，将变革的力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就在这时，人群的骚动，忽然激烈起来。
就像是几十道暗流，汇聚到了一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抬眼看时，孟超发现大屏幕上的画面又是一变。
这次，出现的是几十张一半惊恐，一半愤怒，冷汗直冒，扭曲至极的面孔。
是那些参加地下拍卖会的豪门子弟，也被怪物猎人们发现了。
没人是傻瓜。
从地下拍卖会的陈设，来不及撤走的餐食，还有余温的茶水，都能看出来，当怪物猎人们冲进鑫辉商贸大厦的时候，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档次颇高的聚会。
而聚会成员一定来不及逃离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鑫辉商贸大厦。
怪物猎人们可以在丛林深处，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追踪怪兽的毛发、脚印和粪便，直抵最隐秘的巢穴。
将这些藏匿在高档餐厅和私人修炼会所里的豪门子弟揪出来，自然易如反掌。
一开始，豪门子弟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毕竟，他们并没有在地下黑市，被人赃并获。
在合法经营的高档餐厅和私人修炼会所聚一聚，顶多聚会的规模稍微大了点，这又有什么问题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的参加了地下拍卖会，那又如何？
他们又不是拍卖会的组织者，受邀前来之时，也根本不知道组织者竟然没有合法经营的执照，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也是受害者。
至于囤积在巨齿鳄的老巢里，整整一个仓库的基因药剂，和他们身为基因药厂管理层的父母，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知道！
这些豪门子弟，都觉得自己在法律上无可挑剔，无辜和委屈到了极点。
就算站到超凡塔的裁判庭上，他们都不怕。
但他们忘了，或者说，出身豪门，从小在身为绝世强者的父辈和祖辈的羽翼下，受尽宠爱和庇护，并且将这种庇护当做天经地义的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一共有两种法庭。
一种法庭，需要讲证据，讲程序，讲道理。
就算再怎么唇枪舌剑，底线都是文质彬彬，很多时候，既无法触及肉体，更无法触及灵魂。
另一种更加古老的，从人类诞生以来就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法庭，则根本不需要证据，不需要程序，不需要唇枪舌剑，只需要凝聚无数人内心深处，最朴素也最激烈的感情。
这种法庭的宣判结果未必100%正确。
也未必能够触及灵魂。
甚至未必称得上有多么正义。
却绝对能从肉体上，100%消灭一个“罪人”。
懵懂无知的豪门子弟，根本没有意识到，对这个法庭的律师、陪审团、法官、法警、行刑官们来说，他们犯下的最恶劣的罪行，并不是在地下拍卖会上，以基因药剂为单位，购买了什么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而是，在这个法庭的律师、陪审团、法官、法警和行刑官们，连一支龙象壮骨针剂都买不起的时候，他们竟然连暴君猛犸的象拔刺身，都已经吃腻了！
而这一罪行，是不需要证据，或者说，已经证据确凿的。
当无数人的怒火声，化作熊熊燃烧的风暴，狠狠冲击着鑫辉商贸大厦的玻璃幕墙，将钢化玻璃都冲撞出了无数片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裂纹时，豪门子弟们的恐惧终于彻底压倒了愤怒。
他们终于意识到，除了自己身为绝世强者的父辈和祖辈之外，龙城还存在着另一股绝强无匹的力量。
这股力量既能排山倒海甚至开天辟地，也能将铺天盖地的兽潮，狠狠镇压下去。
一旦他们正撞在这股力量的枪口上。
就算神境强者，都未必保得住他们。
豪门子弟们的脸色惨白，可以看到微微抽搐的肌肉之间的神经和血管。
他们再没有刚才参加地下拍卖会时，高谈阔论，挥斥方遒，仿佛龙城尽在掌握的架势。
一开始，还有人梗着脖子，想和冲进私人会所的怪物猎人们探讨一番“老子有钱，老子爱怎么花，你们他妈管得着吗”的道理。
但在战场上浴血厮杀，在荒野深处生吃怪兽内脏的怪物猎人们，自带一股从修罗地狱中爬出来的夺人心魄的血腥味。
即便豪门子弟的理论境界和纸面战斗参数比怪物猎人们更高。
被怪物猎人们狠狠一瞪，他们往往就像是咽喉和后门，同时塞进去两坨冰块，从头凉到脚，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只能眼巴巴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期盼着来自企业和家族的救援。
其实涂装着九大超级企业标志的装甲飞艇，早就飞抵了鑫辉商贸大厦附近空域。
但底下汹涌澎湃，怒不可遏的人潮，令他们根本不敢降落。
事实上，别说九大超级企业的装甲飞艇。
就算超凡塔的工作人员，都无法从凝聚成铜墙铁壁的人潮中间挤过去。
人们根本不相信超凡塔。
不相信专门处置超凡者犯罪事件的裁判庭，可以秉公处理此事。
毕竟，很多裁判庭的秘警和裁决者，都是九大修炼世家出身，和被堵在里面的豪门子弟是一伙的。
愤怒的人潮甚至想要冲进鑫辉商贸大厦。
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处置豪门子弟。
最后，还是蔚蓝联盟的蓝袖箍们，暂时控制住了怒不可遏的中低阶超凡者。
大批蓝袖箍冲进鑫辉商贸大厦。
将豪门子弟们严密保护起来。
为免事态失控，蓝袖箍们非常贴心地将豪门子弟，保护在鑫辉商贸大厦里最高，也最安全的地方。
就是地下黑市的秘密仓库里。
和他们的父辈生产的基因药剂，妥善“保护”在一起。
而为了向所有人表明，这些豪门子弟的人身安全得到了最高级别的保障，连半根汗毛都没被碰掉。
蓝袖箍们全程录像，实况直播。
多角度，多机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这些豪门子弟的面孔，拍得清清楚楚。
现在，再没有什么五彩斑斓的面具，能够遮掩他们的身份。
无论“金刚鹦鹉”还是“孔雀开屏”，他们的名字，他们的父母的名字，他们身为神境强者的祖辈或者祖师爷的名字，都在五分钟内，传遍整座龙城。
事已至此，无论超凡塔还是九大超级企业，都束手无策。
只能接受顾东成议员提出的建议。
和蔚蓝联盟以及普通市民代表一起，组成“联合调查团”，彻查此事。
一旦精彩纷呈的大戏，暂时幕间休息，孟超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不过，对龙城的激流涌动，孟超仍旧存在许多，不太理解的地方。
“我发现，很多普通市民，好像都非常支持《全民修炼法案》，刚才大家表达诉求的时候，彻查地下黑市只是一方面，更多时候，都在要求生存委员会，尽快通过《全民修炼法案》，是吧？”
在距离鑫辉商贸大厦大约两公里，位于一栋摩天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靠近窗边，既能俯瞰现场，又不受打扰的餐桌上，孟超向艾蕾询问。
“这是当然的。”
艾蕾道，“谁不想得到名师指点，谁不想购买到平价的修炼资源，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有更大的几率，成为超凡者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明白了。”
孟超道，“既然是有利于龙城的大好事，为什么很多九大超级企业的高层，却好像很不支持《全民修炼法案》的样子？
“大道理咱们就不说了，就说他们这样反对《全民修炼法案》，搞得普通人都不开心，纷纷站到蔚蓝联盟这边，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嘛！”
“不是不支持，是没办法支持。”
艾蕾解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全民修炼法案》说得天花乱坠，听上去当然很美，但真要落实下去，所需要的天文数字的资源，又该从哪里来呢？
“无论超凡塔还是生存委员会，本身又不生产修炼资源，只是修炼资源的搬运工。
“真要全面推进《全民修炼法案》，就只能拿九大超级企业以及神境强者开刀，大幅提升他们的税率，考虑对神境强者开征‘特别遗产税’。
“但光加税，也不解决问题，收税收上来的是钱，钱这玩意儿，就是一张白纸甚至一串数字，在有钱都买不到修炼资源的时候，白纸和数字，能用来修炼吗？
“不断加税的结果，无非是继续推高修炼资源价格，并滋生更多的黑市。
“真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由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牢牢掌控绝大多数的修炼资源，也就是晶石矿脉以及适合怪兽大量繁殖的洞天福地。
“现在，龙城周边绝大多数的晶石矿脉，以及灵气浓郁的怪兽繁殖地，都掌握在九大超级企业的手里。
“《全民修炼法案》的实质，就是要从九大超级企业，以及掌控企业的神境强者手里，把晶石矿脉和怪兽繁殖地夺过来。
“您说，他们怎么可能乐意呢？”
第1515章 多米诺骨牌
孟超将一片油焖怪兽血肉放到口中，一边细嚼慢咽，一边听艾蕾的分析。
艾蕾告诉孟超，《全民修炼法案》本身不是关键，关键是为了保障《全民修炼法案》，顺理成章要推出的一系列配套方案。
比如，有的议员就抛出了《晶石法案》，认为应该成立一个由超凡者和普通人共同组成的“晶石管理委员会”，控制龙城周围，乃至将来，龙城文明开发的所有大型晶石矿脉。
毕竟，晶石是关系到龙城文明生死存亡的战略资源，年产量达到一定规模的大型晶石矿场，绝不能沦为某个绝世强者的私产。
而大部分晶石本身，带有极强的辐射性，对普通人是有害无益的东西。
由普通人来监管晶石的开采、提炼和使用，也能最大程度避免监守自盗的问题。
还有的议员提出，要在全城范围内，实施更加透明的修炼进度申报，和针对超凡者的审核、考察制度，要让全体市民，对每一名超凡者日常消耗多少晶石，这些晶石转化成了多少战斗力，这些战斗力又对龙城文明发挥了多大作用，做出了多大贡献，都心里有数。
对于那些道德败坏，违法乱纪，违背誓言，突破底线的超凡者，普通市民有权通过投票，剥夺他在一定时间内，通过任何渠道采购修炼资源的权力，也禁制他注册使用任何修炼器械和虚拟空间，换言之，剥夺他的“修炼权”。
这些议员的理由，也是十分充分的。
假设在一个正常社会里，少数人拥有随时处于激活状态的火箭筒、榴弹炮、主战坦克乃至战术核武器。
难道，他们有可能将这些大杀器偷偷藏匿起来，不让公众知道他们究竟拥有多少弹药，以及这些大杀器的保养情况如何吗？
既然超凡者的战斗力，轻而易举就能超过一辆主战坦克。
那么，像是管理主战坦克一样来管理超凡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一个主战坦克乃至战术核武器的掌控者，竟然是一个道德沦丧的人渣、无法无天的疯子，他对正常社会能够造成的破坏，简直不堪设想。
在他没有彻底失控之前，从这样的人渣和疯子手里，夺走主战坦克乃至战术核武器，是对所有人负责，对整个文明负责！
还有些议员提出，超凡者拥有远超常人的体能和智能，利用超凡力量，在很多行业，都能实施“降维打击”，涉嫌不正当竞争。
所以，要限制超凡者进入某些行业的权力。
如果超凡者真想从事某些行业，就必须每年从事大量时间的社区服务和教育支援。
最简单的，就是到武道训练营或者位于平民社区的中小学，当老师去。
而且，为了避免出工不出力的情况发生，超凡者的行业准入资格，以及名下企业的税率，应该和学生的战斗力挂钩。
只有帮龙城文明发掘出更多有潜力的新秀，特别是出身贫寒的新秀，抢占了先发优势的老一辈超凡者，才能被准许进入某些行业，享受优惠税率。
如果说，这些法案，仅仅是伤筋动骨的话。
那么，拆分九大超级企业的提案，无疑就是釜底抽薪。
就连孟超听到这里，筷子都在半空中悬了几秒钟。
“拆分九大超级企业？”
孟超像是在喃喃自语，“有可能吗？”
“听上去的确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艾蕾说，“要知道，九大超级企业和九大修炼世家，并不能完全画上等号。
“在九大超级企业里面，除了以九大修炼世家为首的大股东，还有很多中小股东。
“对中小股东而言，‘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能依靠神境强者的威望和实力，轻松赚取大量利润，他们自然乐享其成。
“可是，随着神境强者和修炼世家的力量不断膨胀，在九大超级企业内部，大股东的话语权越来越重，中小股东的利益受到挤压甚至损害，这时候，‘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大家一拍两散，对中小股东的自身发展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还有，就算九大修炼世家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前辈，以您的阅历，自然应该知道，所谓‘九大修炼世家’，内部情况十分复杂，很多现在九大超级企业里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其实都不是神境强者的亲骨肉吧？”
孟超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些大人物的地位，其实不上不下，非常尴尬。”
艾蕾说，“无论他们实力再强，做得再出色，始终和身为大家长的神境强者没有血缘关系，不可能继承家族企业。
“神境强者还活着的时候，彼此之间，毕竟有着养育之恩和几十年的亲情。
“一旦神境强者纷纷陨落，神境强者们的亲骨肉上位了，而这些亲骨肉又急需大量修炼资源，好成为新一代的神境强者，甚至冲击神境巅峰，您猜，这些亲骨肉又该拿谁开刀，动谁盘子里的蛋糕呢？
“对这些人来说，拆分九大超级企业，也未必就是100%的坏事，说不定，反倒能柳暗花明，海阔天空呢！
“而所有这些法案的起点，就是《全民修炼法案》。
“一旦《全民修炼法案》被批准实施，就好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龙城的未来，就要被彻底改变了。”
“原来如此。”
孟超道，“看来，蔚蓝联盟找到了不少盟友，早已蓄势待发。
“无论昨晚发生在红溪沟项目的袭击和爆炸，还是今天这件事，都只是导火索而已。
“就算没有这两件事，蔚蓝联盟迟早都会爆发出势不可挡的能量！”
“是啊，蔚蓝联盟占据了大义，九大超级企业肯定没办法从正面，反对《全民修炼法案》的。”
艾蕾继续道，“不过，绝世强者和超级企业统治龙城这么多年，当然也拥有大批铁杆支持者，绝不会轻易让步。
“他们无法从正面反对《全民修炼法案》。
“就想到了迂回策略，抛出《北进计划》，来和《全民修炼法案》打擂台。
“按照他们的说法，九大超级企业都非常支持《全民修炼法案》的批准和实施。
“但现实情况是，龙城文明的北方，又出现了新的敌人——兽族。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为了龙城的长治久安，必须集中一切力量，消灭兽族的威胁。
“大战在即，现在对龙城进行伤筋动骨的变革，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正如没有一名拳手，会在临上擂台之前，去做一场手术——哪怕这场手术，是必须要做的。
“所以，这些拥有超级企业背景的议员提出，应该先实施《北进计划》，等到龙城文明彻底征服了整片虎怒川流域，解决了安全问题，同时也拥有更加充足的资源和缓冲空间，到时候，再全面实施《全民修炼法案》，那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听上去，也不是没有道理。”
孟超说，“不过，就像《全民修炼法案》是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一样，《北进计划》当然也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了？”
“当然不简单。”
艾蕾说，“支持《北进计划》的议员提出，龙城刚刚结束几十年的怪兽战争，正处在百废待兴的重建期，很难再承担一场大规模战争所需的开支。
“所以，《北进计划》将以超级企业为主体。
“一切顺利的话，《北进计划》既不用调动赤龙军的一兵一卒，也不用浪费生存委员会的太多军事预算，反而，在绝世强者们的带领之下，超级企业和企业军团，还能从广袤无垠的异界，为龙城文明，源源不断地掠取修炼资源和生存空间。
“而这一切，只需要两个前提条件。
“第一，就是暂缓《全面修炼计划》的实施，暂缓对超级企业以及绝世强者进行各种限制。
“第二，就是允许超级企业和绝世强者，在怪兽山脉之外，新征服的土地上，拥有更大的自主权。
“用最简单粗暴的话来说，就是怪兽山脉之内，生存委员会说了算。
“怪兽山脉之外，就是超级企业和绝世强者说了算！”
孟超眼中，精芒一闪。
“怪不得，刚才顾东成议员会用‘军阀’和‘藩镇’，来形容超级企业。”
孟超自言自语，“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不用调动一兵一卒，也不用消耗军事预算，就能破山伐庙，开疆扩土？哪有这种好事！
“企业的生命是利润，九大超级企业不可能做赔本买卖，今天他们愿意为这场全新的拓殖战争，砸下多少投资，明天就要变本加厉，将这笔投资从新征服的领地上赚回来。
“那么，这些新征服的领地，到底算是龙城文明的领土，还是这些超级企业以及绝世强者的后花园？
“还有，异界如此辽阔，怪兽山脉之外的可开发面积，何止比我们眼前看到的这片小天地，庞大十倍、百倍？
“如果，未来的拓殖战争，都由超级企业来主导的话，恐怕九大超级企业，都会膨胀到无法想象的程度。
“到时候，龙城文明的命运，究竟由谁来主宰呢？”
第1516章 重量级砝码
“谁说不是呢？”
艾蕾道，“过去的战场，都在龙城周边，甚至就在龙城内部，就算晶石矿脉和怪兽繁殖地被超级企业打下来，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多少还能行使几分管理权和监督权。
“但异界这么大，如果超级企业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远征十万八千里之外，某块灵气充裕的风水宝地，任凭绝世强者在那里裂土封侯，称王称霸的话，位于龙城，鞭长莫及的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还怎么施加影响力呢？
“到时候，人家掌握了主动，心情好就向龙城上缴一些晶石和怪兽材料，心情不好，半个铜板都不给你，你又能如何？
“不仅如此，这里面，还蕴藏着更大的风险！”
“哦？”
孟超饶有兴致，“还有什么风险？”
“就是债券和股票啊！”
艾蕾道，“九大超级企业号称要以自己的力量，打赢征服兽族的战争，问题是，经过长达几十年的怪兽战争，最近又在龙城内外大搞开发，超级企业也没有余粮，绝世强者的腰包，也都是空空如也，否则，也不用囤积基因药剂这么缺德的手段来赚钱了。
“问题来了，超级企业自身的资金都这么紧张，拿什么来发动拓殖战争呢？
“答案当然是借钱，无论增发债券还是股票，本质上都是向全体龙城市民借钱，用借来的钱去打仗。
“打仗，无非两个结果，要么赢，要么输。
“赢，就是我刚才说的，超级企业不断膨胀，裂土封侯，尾大不掉，还不还钱，都要看人家的心情。
“输，更不用说，九大超级企业统统完蛋，还要拖整个龙城的金融市场，乃至整座龙城陪葬！”
“有道理。”
孟超喃喃道，“既然超级企业乃至整座龙城的资金面都这么紧张，就根本不该如此仓促，发动拓殖战争啊！”
“这您就错了，越是资金面紧张，才越要尽快发动拓殖战争。”
艾蕾说，“做生意的本质就是讲故事，现在怪兽都被收割得七七八八，旧的故事都讲完了，不尽快发动新的战争，哪有新的故事可讲？
“不讲新故事，拿到新的资金，填补旧的窟窿，九大超级企业还是要完蛋的呀！”
“明白了，就是说，一旦《北进计划》通过，九大超级企业就能将整座龙城都绑架到他们的战车之上，赢，他们将拿走绝大部分的战争红利，输，风险却将由全体龙城市民共同承担。”
孟超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艾蕾一阵，“你对这里面的弯弯绕，倒是门清啊！”
“没办法，干我们这行，就是要整天琢磨人，琢磨事。”
艾蕾笑眯眯道，“琢磨来，琢磨去，自然清楚了。”
“那你站在哪边？”
孟超又问，“站在蔚蓝联盟这边，支持《全民修炼法案》，还是站在九大超级企业这边，支持《北进计划》？”
“这个嘛……”
艾蕾道，“我也是寒门出身，我也没有一个在九大超级企业当管理层的好爸爸，我也没有路子能弄到喝不完的基因药剂，我当然旗帜鲜明站在蔚蓝联盟这边，站在《全民修炼法案》这边啦！
“话说回来，《北进计划》的很多内容，并非没有道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很多时候，战争打的就是时间差，利用异界土著不了解地球科技的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彻底解决问题。
“所以，如果九大超级企业出价足够高，我也不是不能站在他们这边。
“还有，我还买了好几家超级企业的股票，甚至还买了几份战争债券呢！
“不行，今天这样一闹，明天开市，整个盘面一定跌得惨不忍睹，我必须一大早就统统抛掉。
“但是，不对啊，我现在是假死状态，谁都不知道我还活着而且回到了龙城，就连出来吃饭，都要乔装打扮一番，怎么能亲自操作股票账户呢？
“还有我的战争债券，也远远没到赎回日期。
“完蛋了，这下完蛋了，那都是我的养老钱啊！”
艾蕾原本还一副隔岸观火，旁观者清的样子。
忽然发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直到她“无意间”看到孟超，眼眸深处忽然放出了希望的光芒，像是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起死回生一般：“幸好，我早早就抱住了前辈的大腿。
“现在，无论蔚蓝联盟还是超级企业，我哪边都不站，就坚定不移地站在前辈这边，前辈让我咬谁，不对，前辈让我支持谁，我就支持谁！”
“是吗？”
孟超道，“为什么？”
“这还用说？”
艾蕾道，“因为前辈站在哪边，哪边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那我当然选择，站在赢家这边啦！”
“没想到——”
孟超说，“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必须的。”
艾蕾道，“现在《全民修炼法案》和《北进计划》僵持不下，已经在生存委员会打了好久的擂台，仍旧没有哪一方能争取到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
“这足以证明蔚蓝联盟和超级企业的实力是差不多的，即便某方略胜一筹，却也没有碾压对方的力量。
“那就像是一座摇摇晃晃，悬而未决的天平，这时候，无论哪边再放上一颗重量级的砝码，都足以彻底奠定胜局。
“而前辈身为神境强者，何止是重量级的砝码，简直就是一颗沉甸甸的秤砣，由您来一锤定音，又有谁能抵挡呢？”
“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神境强者。”
孟超道，“再说，就算神境又怎么样，龙城至少有两位数的神境强者。”
“龙城的神境强者的确很多，但他们大多七老八十，满身是伤，如同日落西山，就算余晖再怎么猛烈，也照耀不了这座城市太久。”
艾蕾双手托着下巴，注视着孟超，大胆道，“但像前辈这样年轻的神境强者，却是绝无仅有，等到老一辈神境强者纷纷陨落，放眼龙城，还有谁能和前辈争锋呢？”
孟超扯了扯嘴角。
“那你觉得，我应该站在哪边？蔚蓝联盟，还是超级企业，《全民修炼法案》，还是《北进计划》？”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艾蕾。
“这个嘛……”
艾蕾飞快转动脑筋，道，“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前辈肯定站在超级企业和《北进计划》这边。”
孟超道：“为什么？”
“因为前辈本身就是绝世强者啊！”
艾蕾道，“难道前辈不想远征异界深处，开创自己的基业，裂土封侯，称王称霸，自己弄个皇帝，甚至异界土著的至高神当当？”
孟超微微皱眉：“我应该想吗，或者说，有神境强者想当皇帝甚至……异界土著的至高神吗？”
“以常理度之，肯定有人想的吧？”
艾蕾耸肩，“好不容易修炼到神境了，还要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龙城市民，受到法律、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的约束，还要辛辛苦苦为龙城做贡献，接受广大市民的监督，这哪里有自己打下一片江山，当皇帝甚至当异界土著的至高神，来得爽快呢？
“就算神境强者本人不想——毕竟，他们大多七老八十，都出身于地球，为龙城厮杀了大半辈子，对龙城和地球文明都有感情。
“但神境强者的儿女，还有那些靠神境强者混饭吃的家伙，肯定都希望当太子，当从龙之臣，鸡犬升天的吧？”
“似乎很有道理。”
孟超道，“那你为什么又说，这是‘一般人的想法’？”
“因为我早就看出来，前辈绝不是凡夫俗子，想法肯定不会这么庸俗的啊！”
艾蕾道，“前辈一看就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脱离了低级趣味，人格既纯粹又高尚，既高尚又伟岸，愿意为了龙城文明奋斗终生的那种人。
“如果不是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持，前辈也不可能这么年轻，就拥有恐怖如斯的实力。
“所以，前辈就不用再试探我了，我肯定和前辈一条心，就算前辈愿意为千千万万龙城市民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我也一定鞍前马后，追随到底，相信前辈和千千万万龙城市民，都不会亏待我的啦！”
第1517章 咄咄逼人的风格
此时已是深夜。
聚集在鑫辉商贸大厦周围的人数却是有增无减。
在蔚蓝联盟的监督下，超凡塔的工作人员终于盘点清楚了地下黑市里来路不明的基因药剂和怪兽材料。
因为基因药剂和怪兽材料的保质期都相当有限，很多材料都不便于长途颠簸搬运。
而很多中低阶超凡者都嗷嗷待哺，双眼**，眼巴巴等着基因药剂回家疗伤和修炼。
所以，蔚蓝联盟代表广大超凡者，以十分强硬的态度和超凡塔交涉，终于迫使后者做出让步。
所有基因药剂注册登记之后，不必再送去超凡塔的货仓。
而是平价售卖，现场发放，力求让大部分超凡者，都能满足三到五天的修炼需要——这三到五天，就是蔚蓝联盟代表广大超凡者，给超凡塔“一查到底”的期限。
当印着原厂商标的基因药剂，以低于黑市价好几倍的“建议零售价”，送到中低阶超凡者的手里时，很多人仍旧像是在做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直到他们摸了又摸，闻了又闻，甚至现场服用，感受着岩浆般的力量流转全身，让周身血液伴随着灵魂一起沸腾。
人群中这才爆发出雷霆般的欢呼和掌声，久久无法平息。
这时候，一家隶属于九大超级企业旗下，规模在行业内部名列三甲的基因药厂，也连夜召开新闻发布会。
该企业的首席执行官，天境巅峰强者，也是一名战功卓著的神境之子，宣布自己将对企业内部存在的管理不善，监督混乱，原材料和制成品把控不严等等问题，全权负责，引咎辞职。
在众人的印象里，这似乎还是龙城有史以来第一次，有神境强者之子，因为管理问题和舆论压力，引咎辞职。
对很多寒门出身的中低阶超凡者而言，一时冲动，聚集到一起的时候，他们只想讨个公道，甚至连公道都不需要，只是战后生活憋屈得厉害，想要**一番而已。
直到此刻，他们才稀里糊涂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竟然蕴藏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几百个、几千个、几万个中低阶超凡者团结起来，就能让神境强者都做出让步。
怪兽战争期间，很多人都目睹过神境强者出手时，那种天崩地裂，电闪雷鸣的场景。
和只会搓火球的他们相比，神境强者简直像是凌驾于文明之上，和他们产生了生殖隔离的另一个物种，是不折不扣的“超人”。
可现在，当成千上万的中低阶超凡者，将生命磁场调节到相近的频率，激荡出惊涛骇浪时。
他们都感应到了来自彼此鲜血、骨髓和灵魂深处，无穷无尽的力量。
仿佛，连真正的神魔，都可以镇压。
“超人”，又算什么呢？
随着基因药剂不断发放下去。
张牙舞爪的火龙，总算渐渐平静。
蓝袖箍们这才手挽手，排出一条特别通道，让被堵在鑫辉商贸大厦里的豪门子弟，灰头土脸地离去。
得益于蔚蓝联盟强大的控制力。
来自九大修炼世家的豪门子弟们，没有被碰掉半根汗毛。
但他们茫然无措、惊恐欲绝的面孔，已经和他们的真实身份一起，在网络上被人扒得干干净净。
这些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简直连他们父辈、祖辈的脸，都给丢完了。
回到家里，免不了要被“家法伺候”，甚至，永远打入冷宫。
在用毫不掩饰的嘲笑和嘘声，送走了所有豪门子弟之后，中低阶超凡者们仍旧意犹未尽。
他们勾肩搭背，放声歌唱。
唱的都是怪兽战争时期，厮杀汉们编写的，最简单粗暴，也最慷慨激昂的战歌。
歌声以鑫辉商贸大厦为中心，朝整座龙城一圈圈扩散开去。
仿佛一座海底山脉，在滚滚岩浆的推动下，从大洋深处崛起。
整座龙城都在震颤。
不知多少豪门子弟和绝世强者，都被歌声震得彻夜无眠。
包括秘警在内，超凡塔的工作人员，只能在旁边伸长了脖子，呆呆地看着。
也有人看不下去，把脑袋低到了脚尖上，专心致志研究方圆三五百米之内，有没有地缝能让他们钻进去。
他们或许是这次事件中最尴尬的存在。
查封地下黑市，调查来龙去脉，都是他们的责任。
却没人因此感激他们半分。
所有人都将最高亢的欢呼和最热烈的拥抱，送给了蓝袖箍。
甚至从蓝袖箍的手里，接过了蔚蓝联盟的大旗，在深沉的夜幕，和足以撕裂夜幕的灯光下，用尽全力，挥舞起来。
但这又能怪谁呢？
任何权力都是自下而上的。
超凡塔的力量，既不源自那座高耸入云，坚不可摧的高塔。
那座高塔，也不是绝世强者们，一砖一瓦，亲手建造起来的。
作为基石，建造超凡塔的，是千千万万的中低阶超凡者，以及没有超凡力量的普通人。
既然超凡塔无法捍卫占绝对多数的中低阶超凡者，以及数量更多十倍的普通人的利益。
被新兴势力所取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真是无比漫长的一夜。”
作为在场所有人中，最清楚来龙去脉的孟超，都不由感叹道，“不知道，蔚蓝联盟在这边的现场负责人究竟是谁，很有手段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吕丝雅。”
艾蕾道，“蔚蓝联盟的高层里，颇有几个能力出众的厉害角色，都很得人心。
“不过，嗅觉这么敏锐，侵略性这么强，咬住机会就不松口，非要从对手身上撕下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肥肉，如此咄咄逼人的风格，除了吕丝雅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了！”
孟超表情一僵。
“前辈，相信我。”
艾蕾误解了他的意思，“我可是研究吕丝雅的专家呢！”
“当然。”
孟超揉了一把脸，“这里的局面已经控制住了，我们走吧。”
艾蕾点头，乖巧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永胜大街702号，彩虹公寓316室。”
孟超道，“‘无尾猴’最后出现的地方。”
……
永盛大街是老城区的一条主干道。
当龙城还在地球上时，这里也有过一段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风光日子。
但穿越引发的大地震，将永盛大街拦腰截成两段。
两边都成了断头路，高低落差达到二十多米。
附近又有好几条空间缝隙，经常有怪兽穿越过来，和人类在残垣断壁之间展开激战。
人类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怪兽的酸液则将残垣断壁都侵蚀得斑斑驳驳、坑坑洼洼。
就算经过多次改造。
这里的空气中，仍旧郁结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怪兽的腥臊味，或许，永远都消散不了。
随着市区范围不断扩大。
特别是人类占据了怪兽山脉内的大量洞天福地，依托晶石矿脉，在灵气充裕之地，建设了“十大新城”。
永盛大街和老城区的其他街道一样，都渐渐落寞下去。
就算还不像过去的巢城那么乌烟瘴气。
却比过去的巢城，都欠缺几分鱼龙混杂，野蛮生长的活力。
随着怪兽战争的胜利，龙城的势力范围进一步扩大。
很多新建的工业区和卫星城，和主城区都有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的距离。
在那里工作的普通市民，往往举家搬迁过去。
以至于永盛大街一带的住户，比孟超印象中更加稀少。
夜半三更，大街上空空荡荡，很多门窗都贴着封条或者画着“拆”字，远远近近，没几扇窗户后面，还亮着灯。
永盛大街702号是典型的即将拆除的沿街老房子。
正好坐落在断头路的尽头，死胡同的底部。
旁边的704号，在怪兽战争中被撞塌了一半。
因为即将整体拆除，迟迟没有修葺，只是用了几十根粗大的工字梁，横七竖八地撑住。
有两根钢梁上，甚至能看到怪兽的爪印。
让人颇有一种，梦回血色时代的感觉。
第1518章 市井之间
孟超找到702号对面，一栋半废弃的大楼。
犹如一条壁虎，悄无声息爬上天台。
他在天台上仔细扫描周围七八条街道的环境，在脑域深处构造出了一座栩栩如生的模型，并且在反复推演中，拟定了作战和逃生计划。
方圆三五百米内，几乎听不到太多声音。
楼下只有一家已经打烊的饺子馆，卷闸门半拉了下来，里面还聚集着七八个住在附近的闲汉，就着十来个饺子、半箱啤酒和挂在天花板上的电视机，和老板高谈阔论。
聊的当然都是刚刚发生在鑫辉商贸大厦的事情。
“你们晓得，那些有钱人吃的都是什么吗？钻石九头龙的龙肝！新鲜的，还在‘卜愣卜愣’乱跳，刚刚割下来，切成透明的薄面，拿来蘸着吃！要说享受，还是这帮王八蛋会享受！
“当然是真的，我二大爷的三表舅的小儿子，就在鑫辉商贸大厦里面当服务员的呀！
“他告诉我，大厦里面还有一家洗浴中心，洗澡水都是基因药剂，这么大的池子，这么大，比游泳池都要大，基因药剂每两个钟头，就要换一池子新的，旧的脏了，就直接开闸，冲到下水道里去了。
“你们在电视上当然看不到这样的场面，全都剪掉了，让你们看到还得了，所有人还不都起来造反了啊？”
孟超将超凡视觉和听觉激活到了极限。
生命磁场瞬间穿透了装装样子的卷闸门。
看到一个五六十岁的半老头子，唯恐天下不乱地说。
他的酒友们，大概早就习惯了他添油加醋，胡说八道的风格，只是哄笑，并不当真。
“不过，现在的超凡者，的确是不如以前了。”
笑过之后，又有一个缺了半颗门牙，说话漏风的大伯，用手抓起一只饺子，感慨道，“我记得，刚刚有超凡者的时候，超凡者和我们普通人都是差不多的，大家同吃同住，艰苦朴素，根本没半点架子。
“那个谁，‘霸刀’罗武，你们都知道吧，我最早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有发家，却已经很能打了，那时候我们还经常一起吃饭，有什么事叫他帮忙，他都很叫得应的，不像现在，他搬去了‘龙城壹号’，想见一面都难了。”
“好了，赵家伯伯，知道你认识‘霸刀’罗武，这件事情你说了二十多年了！”
又有一个尖嘴猴腮的小老头说，“人家有权有势了么，肯定要去住‘龙城壹号’的，难道还像我们一样，住一辈子的永盛大街啊！
“话说回来，现在很多人，的确太过分，囤积了这么多的紧俏物资，心眼都黑透了，难怪整座大厦都被人家围起来，活该丢人现眼，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蔚蓝联盟倒是真厉害，真硬气。”
说话漏风的大伯把饺子咽下去，砸吧着嘴说，“没听说他们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怎么就敢这样拆神境强者的台？”
“神境强者又怎么样？”
尖嘴猴腮的小老头，不以为然道，“神境强者再厉害，毕竟就这么几个，几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蔚蓝联盟却能发动千千万万的超凡者，神境强者又被抓到了痛脚，本身就理亏，还能怎么办，还能梗着脖子，和千千万万超凡者打擂台？”
“哎，你们说，《全民修炼法案》有没有可能，借这股东风通过？”
又有人兴致勃勃地说，“要是真能通过就好了，我孙子孙女现在上的小学实在太差，整间学校，从校长到老师，就三个超凡者，里面还有两个是残星超凡，这教学质量要是上得去，就见鬼了。
“我听说，那些有钱人的孩子，学校里都是清一色的超凡者老师，又把补药当成零食来吃，这叫我的孙子孙女，拿头去和人家比！”
“肯定能！”
又有人神秘兮兮道，“我有朋友在生存委员会里搞卫生，早就收到消息了，这次已经不是《全民修炼法案》能不能通过的问题，而是九大超级企业会不会被拆分掉的问题。
“听说，很多人都支持拆分九大超级企业，起码要拆成几十个公司呢！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风吹出来，蔚蓝联盟怎么可能把场面搞得这么大嘛！
“哈哈，这下子，很多人都要倒霉了！”
就在闲汉们手舞足蹈，幸灾乐祸的时候。
一个花白头发梳得纹丝不乱，衣服虽然朴素，扣子却规规矩矩扣到头，和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公鸭嗓，却叫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要一副见不得人家好过的样子，就算再怎么拆分，都分不到你们手里，这么高兴干什么呢？
“要我说，蔚蓝联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家神境强者有钱，那也是人家辛辛苦苦赚来，一刀一枪从怪兽喉咙里拼出来的。
“九大超级企业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也是人家的本事，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现在看到人家把企业做大做强了，就眼红，又要从人家身上割肉，又要把人家大卸八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要都像蔚蓝联盟这样子搞，以后谁还敢为龙城卖命厮杀，谁还敢把棺材板都压上去，千辛万苦、提心吊胆做企业？反正做大做强之后，都要被收割和拆分的嘛！这不是严重打击超凡者征服异界的积极性么！”
这番话，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但深更半夜还在这里扯淡的街坊邻居，都很清楚彼此的底细。
当场就有人笑起来：
“老杨，不要认真，大家都是说说笑笑，你不就是二儿子在寰宇集团工作嘛，我们说我们的，生存委员会的议员们又听不到，不会因为我们两句话，就把你二儿子的饭碗打破的啦！”
“就是嘛，老杨，你儿子大概也还没当上寰宇集团的老总，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对了，老杨，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没想通，你说，你儿子都进寰宇集团了，听说还在怒涛山那边买了房，怒涛山可是好地方，洞天福地，灵气充裕，住到那边去，人都要多活两年，哎，你说你怎么还不搬过去，和你儿子儿媳妇一起住，非要和我们一起，挤在永盛大街呢？”
最后这句话，戳到了“老杨”的痛处。
老杨的脸皮涨得通红，公鸭嗓也变得又尖又利，急急地说：“我儿子是叫了我好多次，我都不乐意过去，实在太远，郊区里的郊区，你们晓得，我是住惯了市中心的人，怒涛山，原先听都没听过！
“而且，我儿子最近正在事业上升期，就要提拔当主管了，我和他说，你真有孝心，就把给我准备的那间房，改造成修炼室，好好修炼，好好上班，什么时候修炼到了地境巅峰，甚至突破天境，当上你们公司经理了，到时候，你在怒涛山买个别墅，哪怕只买個排屋，爸爸肯定去住！
“我儿子从小最乖，最听我话，他答应了。”
这个回答，大概也被公鸭嗓说过了无数遍。
但这并不妨碍他每说一遍的时候，大家都笑得像是头一回听到那样欢快。
孟超蛰伏在天台上，静静聆听了很久。
确认呼吸和心跳声，和街坊邻居们的数量对得上。
而方圆三五百米内，也绝不存在第二名观察者。
这才像是一片枯叶，掠过永盛大街，轻飘飘地落到了彩虹公寓的最顶层。
根据高闯提供的线索，他很快找到了“无尾猴”租住的316室。
门窗紧闭，无论大门还是窗户，都没有被人撬开过的痕迹，地上也没有留下脚印。
房间里面既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更没有人形生物的热量反应。
周围七八间，上下三四层，所有邻居都睡得正香。
孟超仍旧不放心。
双手紧贴墙壁，生命磁场如同潮水般渗透到了钢筋混凝土的深处，确保房间内不存在任何机械或者灵能控制的机关陷阱，也没有暗藏能拍到进入者面部信息的监控探头。
这才将手指轻轻按在锁眼上。
灵磁体从毛孔中渗透出来，如同胶水般灌入了锁眼中，很快凝固成了钥匙的形状。
孟超悄无声息打开了房门，和艾蕾一起走了进去。
第1519章 蛛丝马迹
这是一座典型的怪兽战争期间改造过的简易住宅楼。
为了尽量多塞几口人进去，每个单元都被分割得极小，墙壁却极为厚实。
不少外墙里面还有夹层，随时都能放下钢板，封堵窗户。
导致室内的采光和通风非常不佳，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是碉堡。
孟超只走了几步，就将一室一厅都一览无余。
房间里很干净，除了一张行军床和一张吃饭工作两用的折叠桌之外，几乎没有多余的陈设。
厨房了郁结着厚厚一层油泥，没有十几年的功夫，积攒不下来，却没有近期开过火的痕迹。
只有墙角摞起了三五堆报纸，还有桌上凌乱摆放着的，正在制作的剪报，说明“无尾猴”曾经住在这里。
孟超翻了翻桌上剪了一半的报纸。
发现最近一期，是昨天的晚报，应该是昨天下午才发行的。
虽然龙城的信息技术非常发达。
但因为异界的灵磁干扰强烈，怪兽也经常啃噬电缆和网线的缘故。
纯粹依靠网络来传输信息，肯定是不行的。
怪兽战争期间，为了在灵磁干扰最强烈，怪兽的攻势最疯狂的时候，都能让最前线的战士和市民，收到彼此的消息。
龙城涌现出了很多报社，二十四小时不分昼夜，印刷报刊和传单。
很多龙城市民都有阅读实体报纸的习惯。
即便战争胜利，这一习惯也不曾改变。
无尾猴这样的掮客，利用剪报来搜集信息，分析情报，是很常规的做法。
孟超向艾蕾询问，也证实了无尾猴的确有剪报的习惯。
如果这份剪报，不是有人故意造假的话，直到昨天晚上，无尾猴仍旧待在这里。
“昨天晚上，红溪沟项目还没有发生大爆炸。
“今天早上，高闯的手下来到这里，却发现无尾猴已经失踪了。
“究竟是谁，反应速度这么快，几乎在红溪沟那边刚刚爆炸的同时，就精确锁定并抓走了无尾猴呢？”
孟超继续搜索。
很快有了意外的发现。
当他掀开厨房里油腻腻的橱柜门时，竟然在后面找到了一条秘密通道。
更准确说，是一块隔板。
移开隔板，就到了隔壁的317室。
和空空如也的316不同。
317就像是一间大仓库。
堆满了饮用水和肉罐头。
孟超看到了好几箱超星集团生产的合成怪兽血肉罐头。
凭借这些物资，就算无尾猴三五个月足不出户，也不会饿死。
这是狡兔三窟的法子。
看来，无尾猴对自己的处境，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可惜，他还是没能逃过毒手。
孟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眼时，眼眸深处，已经多出了好几枚缓缓旋转的光环。
他将超凡视觉提升到了极致。
不放过最细微的蛛丝马迹。
很快，看似干干净净的两个小套间里，大量闪闪发亮的证据，就从孟超的视界中主动浮现出来。
首先是大量油脂擦拭的痕迹。
人类无时无刻不在分泌汗液和油脂。
无论接触过任何东西，这些汗液和油脂，都会在物体表面留下细微的痕迹。
这些肉眼无法识别的痕迹，连指纹都算不上。
但神境强者或者最专业的痕迹勘测人员，利用基因检测工具，却能利用他们，牢牢锁定某个消失的人。
孟超在317找到了大量油脂痕迹。
特别是在怪兽肉罐头的箱子上。
看来，无尾猴在搬运这些箱子的时候，颇花费了一些力气。
以至于手指上分泌的汗液和油脂增多，在箱子上留下了几十个极浅的指印。
顺着油脂痕迹，孟超又回到316。
在这里，他找到了更多人类活动的痕迹。
孟超趴在地上，将鼻尖凑到一处痕迹上，深吸一口气。
人和人的身体素质不同。
过往经历也不尽相同。
他们的油脂气息就像是指纹般独一无二，能清晰暴露出主人的身份。
“无尾猴的油脂痕迹上，有淡淡的胶水和墨水的味道，说明他经常动笔杆子，还经常用胶水来制作剪报。
“而且，他的油脂痕迹非常深，在很多地方，都形成了指纹。
“这说明他并不担心留下证据，至少不担心执法机关找上门来。
“而这些更浅、更淡的油脂痕迹里，却蕴藏着一丝丝的秘银稳定液的味道。
“秘银稳定液是一种很常见的怪兽材料存储介质，在收割者圈子以及地下黑市之类的地方，使用量极大，难免会沾染到从业者的身上。
“这说明，高闯没有撒谎，他的人的确来过这里。
“那么，是否高闯的手下，抓走了无尾猴呢？”
抛开高闯死无对证的说辞，孟超也不这么认为。
他问过艾蕾，无尾猴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警惕性却比丛林深处的很多怪兽都高。
既然无尾猴已经做好了狡兔三窟的准备，就不会轻易被人抓住。
哪怕被人抓住，他总要挣扎几下。
高闯的手下，孟超也打过照面。
虽然身手还算不错，但想要悄无声息抓走无尾猴，仍旧不太容易。
如果双方发生冲突。
应该会在室内，留下更多、更加浓烈的油脂和汗液分泌痕迹。
而现在，孟超并没有找到类似的痕迹，以及激烈打斗导致的刮擦、碰撞痕迹。
这就说明，无尾猴是被更加厉害的角色抓走的。
被抓走时，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带着这样的怀疑，孟超继续搜索。
不放过每个角落和每条缝隙里，每根毛发和每片印记。
很快，他就从看似空空如也的房间内，找到了三百五十七根毛发，六十六处非常新鲜的刮擦痕迹，还有三处肉眼不可见的**痕迹。
“三百五十七根毛发里，有三百三十二根都非常纤细，已经枯萎开叉。
“主人的实力应该不怎么强大，营养也没有跟上。
“发现地点主要是行军床上，还有马桶后面。
“他们都是无尾猴的毛发。
“还有二十一根毛发，明显粗壮、富有柔韧性，尽管已经从人体上脱落下来，仍旧维持着一定程度的细胞活性。
“这应该都是高闯的手下，早上搜查这里时，脱落下来的。
“还有四根毛发，就非常有意思了。
“其中三根，比高闯的手下更富有光泽和柔韧性，细胞活性也更加强烈，应该来自境界更高的高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根毛发中，至少有一根的主人，是天境强者。
“至于最后一根微微泛红的毛发，甚至不是人类的头发或者汗毛，而是地狱凶兽‘恐爪虎’的兽毛！
“恐爪虎的体型庞大，性情凶残，发出咆哮，连三五条街之外都能听到，自然不可能牵到这里来。
“所以，比高闯的手下，更早来到这里，抓走无尾猴的那些人，经常和恐爪虎打交道，以至于，身上都沾染了恐爪虎的毛发？
“这就怪了。
“随着怪兽战争的胜利，很多野生怪兽都销声匿迹。
“而恐爪虎，据我所知，是最桀骜不驯，难以人工圈养和繁殖的野生怪兽之一。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有机会，在怪兽战争胜利的一年多之后，仍旧能日常接触到恐爪虎呢？”
孟超这样想着，又回到厨房，在地上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艾蕾惊讶道：“前辈，您在干什么？”
“我在思考。”
孟超盯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白炽灯，若有所思道，“无尾猴被抓走时，应该就是这样趴在地上，或许是要钻到317去拿罐头，或许是发现有人潜入，想要逃到317去。
“我想保持同样的姿势，复原当时的情况。”
“您怎么知道？”
艾蕾愣了一下，“我看您刚才搜集了好多毛发，也发现了一些刮擦和**的痕迹，但都不在厨房里啊！”
“就是因为厨房里，没有留下太多的毛发和痕迹，才显得特别怪异。”
孟超道，“从剪报的日期，还有罐头的生产日期和消耗量来看，无尾猴应该在这里住过好几天，而厨房又是他来往于316和317的必经之路，那么，他应该在这里留下不少毛发和痕迹才对。
“但现在，厨房里的毛发、指纹、脚印还有刮擦痕迹实在太少。
“地面上的油泥厚度和灶台上的油泥厚度，也明显不成比例。
“这足以说明，有人欲盖弥彰，打扫和伪装过厨房。
“所以，这里就是对方抓走无尾猴的第一现场！”
孟超闭上眼睛。
一座虚拟的“316室”顿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根据现有证据，他可以很轻易还原高闯的手下，来到这里之后，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搜索无尾猴的场景。
却很难还原真正的抓捕者，带走无尾猴的全过程。
对方非常专业。
尽管不可避免留下了一些刮擦和**的痕迹，却并没有太过明显的指向性，都属于无效证据，甚至是故意留下，用来干扰调查者的视线。
真相仍旧笼罩在迷雾之中。
“可是，不对啊！”
就在孟超找不到调查思路的时候，艾蕾忽然小声嘀咕。
孟超猛地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艾蕾被他吓了一跳：“没，没什么，可能是我听岔了。”
“什么听岔了？”
孟超收敛气势，放低声音，“没关系的，无论什么问题，说出来听听。”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您刚才说，无尾猴就是这样子，趴在这里，被人抓走的。”
艾蕾道，“可是，您现在的姿势，也不是‘趴’，而是‘躺’啊！
“对不起，前辈，职业习惯，我比较喜欢抠字眼，这应该和无尾猴旳下落，没什么关系吧？”
第1520章 无尾猴的线索
“不，有关系，很有关系！”
孟超的双眼炯炯有神，“我很肯定，无尾猴被人抓走的时候，就是以这个姿势，仰面躺在这里。
“躺和趴，在地上残留的痕迹，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是背部着地，和地面的摩擦面积较大，擦掉的油泥较浅。
“后者则是膝盖或者手肘着地，被人抓住时，十指肯定会在拼命挣扎中，乱挠乱抓。
“如此巨大的区别，是抓捕者无论怎么精心伪造，都不可能伪造出来的。
“问题是，通常一个人想要钻进橱柜的话，不是脸朝下，趴着，匍匐前进，比较方便吗？
“就算是无尾猴发现有人闯入，想要逃到隔壁的话，也是趴着钻进去，比较容易发力，速度也更快。
“怎么会是，仰面躺着，姿势这么古怪呢？
“对了，这个无尾猴，有没有当过兵？”
艾蕾摇了摇头
“应该没有，没听他谈起过，他平时一副松松垮垮，没脸没皮的样子，也不像是当过兵的人。”
她好奇道，“当没当过兵，有什么讲究吗？”
“有的。”
孟超解释，“当过兵的人，有时候要在胸前携带大量枪械、弹药和特种工具的情况下，穿过铁丝网或者非常低矮的灌木和荆棘，为了不损坏枪械和触发弹药的缘故，他们会接受特殊训练，仰面躺下，利用背部肌肉群的蠕动，悄无声息地前进。
“如果无尾猴没有当过兵，应该不会用这样别扭的姿势前进，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当闯入者抓住他的时候，他并不是要穿过橱柜，钻到隔壁去，仅仅是在这里躺着而已。”
“躺在厨房里？”
艾蕾环视四周，又看看天花板，实在无法理解，“无尾猴又不做饭，厨房这么脏，地板这么油腻，他躺在这里干什么？”
“是啊，厨房这么油腻……”
孟超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霍然起身，将天花板上的吊顶拆下来一半。
却并没有发现吊顶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除了一台已经烧毁的，晶石驱动的录音机。
看样子，这是无尾猴给自己做的一份“保险”。
无论室内发出任何动静，都能被录音机忠实记录下来，作为证据和筹码。
可惜抓走他的人，在行动前后，就用大功率的干扰设备，将整间屋子都仔仔细细扫荡了一遍。
确保所有高度精密的电子和灵能设备，统统都被强制报废。
孟超陷入深思。
在嘴里反复咀嚼的最后两个字，忽然灵光一闪。
“对了，油腻！”
孟超重新躺了下来。
脑袋钻进橱柜，盯着橱柜的顶部。
这里是视线的死角。
若非用如此别扭的姿势，躺在油腻腻的地板上，把脑袋钻进橱柜，专心致志地往上看。
就算在这里住上三五十年，也未必知道，橱柜顶部究竟是什么样子。
乍一看，橱柜内部的顶壁上，除了劣质木板的接缝，以及虫吃鼠咬的疤痕之外，什么都没有。
孟超将超凡视觉提升到了极限，如同显微镜般不厌其烦地一寸寸扫描过去，足足扫描了五分钟，才在角落里，发现了几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痕迹很新鲜。
细节也很丰富。
不可能是日常使用时，无意间刮擦出来的。
倒像是用火柴、牙签或者铅笔芯，蘸着油泥，轻轻涂抹上去。
或许是害怕被闯入者发现。
痕迹极淡，淡到寻常超凡者的肉眼都无法发现。
又或许是画得太过仓促，还没画完，就被对方抓走。
痕迹非常凌乱，整体构图严重变形，比孩童的涂鸦更加难以辨认。
但孟超还是精神一振。
“就是这个！
“这就是无尾猴留下的线索！
“发现有人闯入时，无尾猴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高手，不可能通过橱柜钻到隔壁，再从隔壁逃走。
“所以，他假装钻过橱柜逃跑，实际上，却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利用厨房里的油泥，在橱柜内壁的顶部，留下了这样一个图案！”
孟超在纸上，将无尾猴留下的印记临摹出来。
主体是一个椭圆，中间有一根横线，周围还环绕着大量呈放射状的线条。
因为无尾猴画得非常隐晦和潦草。
孟超也不敢擅自添加太多细节。
看了半天，仍旧不得要领。
“这好像是一个太阳。”
艾蕾说，“龙城以太阳为主体，设计的商标或者徽章，实在太多太多，光靠这张草图，根本锁定不了目标。”
“我有个想法。”
孟超道，“既然无尾猴掌握了某个线索，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
“当然，他没有傻到将未经证实的线索，公诸于众的程度。
“他只是一个掮客，并不是主持正义的侠客，只要对方没有危害到他的利益和安全，他犯不着和对方鱼死网破。
“只不过，早点儿将线索明明白白写清楚，存放在一个更加保险的地方，甚至存放在网络论坛、电子邮箱里，一旦他很久没有上线，输入特定密码，就自动发布出去，这样的‘保险’，才足够有效，不是吗？
“眼前这個图案，画得既潦草，又很容易被抓走他的人发现，只能是仓促之间的孤注一掷，而不是精心策划的一环。
“对此，我只有一个解释。
“无尾猴也是刚刚才得到这条线索，还来不及以他认为，足够保险的方式，将线索保留下来。
“如你所言，无尾猴在介绍你去采访申玉麟之后，就躲了起来，一直没在外面抛头露面。
“那么，他搜集线索的主要渠道，就只能是各种报刊和网络媒体了。
“正好，无尾猴有剪报的习惯。
“我们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断，无尾猴是在最近几天的某份报纸上，发现了什么线索？
“换言之，不用将龙城所有以太阳为主体的商标和徽章统统找出来，只要翻阅过去几天的报纸，就很有可能，找到相似的图案！”
孟超和艾蕾回到起居室。
按照日期，从后往前，开始翻阅无尾猴留下的报刊杂志以及剪报。
孟超用灵能包裹住了大摞报纸。
仿佛一双无形的机械手，以快若闪电的速度，“哗哗哗哗”翻阅着。
海量信息，立刻印入他的双眼。
也不用担心，会在报纸上留下指纹、毛发和油脂。
就这样，只用了十几二十分钟，孟超就将无尾猴过去一个月搜集的报刊杂志，翻了个底朝天。
艾蕾也浏览完了无尾猴的剪报。
只可惜，两人都没有发现类似的图案。
“难道，我猜错了？”
孟超从艾蕾手里接过剪报。
一页页扫描过去。
这一扫描，立刻发现问题。
“这两条装订线之间，残留着几缕纤维。
“像是有人小心翼翼，从笔记本里拆掉了一页纸张。
“换言之，有人不想让别人看到，无尾猴在这页剪报里面，究竟粘贴了一些什么内容。”
孟超用灵能包裹住了两缕比蛛丝还细的纤维，托到了艾蕾眼前。
艾蕾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对方已经把整页内容拆走了，我们怎么知道，无尾猴究竟剪贴了一些什么内容上去呢？”
“这很简单，你看，过去几天的报刊杂志都在这里，不少报纸上都开了‘天窗’，被减下来的部分，统统都贴在了笔记本里。”
孟超说，“如果一张报纸上，只开了一两个天窗的话，无尾猴仍旧会把这张报纸收藏起来。
“但如果开的天窗太多，搞得这张报纸支离破碎，无尾猴就会把它丢掉。
“所以，我们才会看到，这里很多报纸，都缺少了一些页码。
“接下来，我们只要根据前后几页剪报的时间，找到对应的日期，再看看这几天究竟缺了哪几份报纸，再去网络上找到他们的电子版，浏览一遍就可以了。”
抓走无尾猴的人，并不敢从剪报上，撕下太多的页码。
所以，时间范围很快被缩小到了最近三天。
仅仅浏览过去三天内，在这里找不到的报刊杂志的电子版，对于两名超凡者而言，工作量并不算太大。
很快，艾蕾就发出欢呼。
“找到了，前辈！”
艾蕾指着屏幕上一块豆腐干大小的新闻报道，“就是这家，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第1521章 同类的气息
艾蕾话音未落。
孟超脖子后面的汗毛，就一根根竖立起来。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的心跳在刚刚过去的半分钟内，加快了15%。
呼吸频率也提高了7%。
肾上腺素的分泌速率则提升了11%。
而这一切，都是无意识的本能反应。
在大脑尚未察觉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孟超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两枚针尖。
在艾蕾的目瞪口呆中，他仿佛化作一缕轻烟，从房间里凭空消失。
三秒钟之后，孟超就出现在了天台上。
生命磁场如同重磅炸弹轰出的冲击波，以惊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瞬间笼罩了方圆百米的范围。
方圆百米乃至更远的区域，一片寂静无声。
就连刚才在饺子馆里高谈阔论的闲汉们，都已经酒足饭饱，回家睡觉。
孟超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只能听到远远近近传来均匀的心跳和呼吸声。
所有声音，都老老实实待在床上。
但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就好像一头嗅觉极其敏锐的掠食动物，蛰伏在丛林深处，研究猎物的脚印时，却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孟超眼底，精芒闪动。
刚刚在脑海中构建的虚拟区域结构图，绽放出了晶莹剔透的光芒。
其中有七个坐标格外显眼。
“如果我是窥探者或者袭击者，想要埋伏在无尾猴的住处附近，守株待兔的话，一定会选择这七个坐标之一！”
暗夜中，孟超像是一头携带剧毒的蜥蜴，朝七个坐标电射而去。
在头三个坐标，他一无所获。
距离第四个坐标还有五十米时，他的呼吸和心跳，忽然进一步加速。
这是彩虹公寓斜对面一栋大楼的七楼。
居高临下，透过两栋大楼之间的缝隙，正好能看到无尾猴藏身处的窗户。
孟超就像是一支掀开炮衣，锁定目标，解除保险的军队。
做好了火力全开的准备。
但他仍旧一无所获。
从落满灰尘的地面上残留的痕迹来看，曾有人在这里驻足了很久。
但从墙角的烟头来看，这里原本就是这栋大楼的“吸烟角”，白天的时候，有人百无聊赖，在这里一边吸烟，一边欣赏对面的风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接下来三个坐标同样如此。
孟超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子以及值得怀疑的蛛丝马迹。
所以，是他神经过敏吗？
能够激起他如此强烈的反应，对方的实力绝不会比他逊色多少。
换言之，倘若窥探者真的存在。
至少也是一名神境强者。
问题来了，无尾猴的住所，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一名神境强者在这里蹲守？
重重疑虑之下，孟超没有回到彩虹公寓316室。
而是选择了一处居高临下，能够监控全场的地点，向艾蕾发消息：“这里不安全，出来再说！”
被一名敌友不明的神境强者盯上，无疑是非常棘手的事情。
安全起见，孟超并没有寻找固定的落脚点。
而是用假证件，租了一辆外表破破烂烂，像是转了十七八次手，但经过强化改装，车况还算不错的越野车。
随着怪兽战争的大获全胜，昔日被视为生命禁区的荒野和丛林，变成了越来越多冒险家的乐园。
为了满足普通市民在荒野中作业的需要，这种操作简便，结实耐用，模块化设计，通过性和改装性都很强，可以随意加装履带、爬行足甚至岩石粉碎器的越野车大行其道
孟超租用的这台越野车，还附带一个全封闭的车厢，车厢内部是一只巨大的冰柜。
原本是用来冷冻怪兽材料，确保血肉新鲜程度的。
但用来隔绝声音和热量，让强者的生命磁场无法渗透进来，扫描到他和艾蕾的存在，也相当合适。
“前辈，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在新建的绕城公路上，孟超让艾蕾将速度飙上一百三十公里每小时，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艾蕾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孟超摇了摇头。
直到此刻，他仍旧没琢磨明白，刚才究竟是自己疑神疑鬼，还是真的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倘若真是另一名神境强者的话，对方想从无尾猴身上得到什么，又是否发现了自己的存在呢？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无尾猴和他留下的线索，价值都大幅提升了。
“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究竟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孟超仔细研究艾蕾找到的资料。
这家公司的标志，其实并不是一轮红日，而是一轮从海面上升起的，巨大的月亮。
无尾猴画在椭圆上的那条横线，就是海面。
而一开始孟超以为代表“阳光”，向四面八方放射出去的波浪形线条，则是明月映照在海面上的波光粼粼。
乍一看，这家公司的标志，和无尾猴仓促之间留下的图案，存在不少出入。
但在昨天的《怪兽周刊》上，却刊登了关于“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一片豆腐干大小的文章。
内容倒没什么出奇。
是说该公司大搞科研创新，研发的新型怪兽粪便降解技术，可以将剧毒怪兽的排泄物，变成富含营养的肥料，提升灵化植物的亩产量，等等等等。
还采访了该公司的一位科研负责人。
《怪兽周刊》算是圈内一本知名度较高，专业性和娱乐性相结合，销量不小的周刊。
每周发行两次，无尾猴期期不落，都有收藏。
在他的剪报上，也经常出现从《怪兽周刊》上剪切粘贴下来的内容。
包括上周六刚刚发行的一期，无尾猴也剪了三四篇报道下来，粘贴在笔记本里。
问题是，一期《怪兽周刊》明明有三十多页。
按照无尾猴的习惯，如果只是剪掉了三四篇报道，至少还有二十多页完好无损。
他没理由将这期《怪兽周刊》，全都丢掉的。
更加可疑的是，在和“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成功研发怪兽粪便可降解技术”的新闻稿，同一版面上，还有一篇重量级的采访稿，是采访龙城农业大学的一位教授，在合成怪兽毒液领域的重大突破。
从电子版的采访稿来看，一旦这位教授的重大突破，能够商用化的话。
就能以相当廉价的方式，大规模生产怪兽毒液。
在工业和军事上，都能发挥极大的价值。
而趁着商用化之前，抢到这名教授的专利代理权。
就属于无尾猴这类掮客的业务范围了。
“从我对无尾猴的了解，还有他的剪报风格来看，这条新闻，他是不会错过的。”
艾蕾说，“按道理，他肯定会把这篇新闻剪切下来，粘贴到自己的笔记本里面。
“但现在，我们既没有发现剪过之后的报纸，上周六的这期《怪兽周刊》，全都消失了。
“在他的笔记本里面，也没有找到粘贴着这篇新闻的页码，这是为什么呢？”
孟超心思电转。
立刻明白艾蕾的意思。
“因为无尾猴将这片‘人工合成毒液’的新闻，和‘地平线公司研发怪兽粪便可降解技术’的新闻，一起剪切下来，粘贴到了同一页上。”
孟超道，“抓走无尾猴的人，不想让地平线公司曝光，就只能撕走了一整页。
“而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又只能将无尾猴剪切过的一整份《怪兽周刊》，统统抽走了。
“原本，就算有人发现，也很难通过如此模糊不清的线索，锁定‘地平线公司’。
“至少，不可能在短期内锁定。
“没想到，无尾猴却在橱柜内壁的顶部，留下了‘地平线公司’的标志，这下子，对方的百般遮掩，反而变成了不打自招。”
只不过，网络上关于这家公司的情报少得可怜。
从公开信息来看，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主营业务是梦魇凶兽的人工繁殖，以及研发在人工繁殖的同时，如何提升怪兽血肉品质的相关技术。
简单说，就是人工繁殖的怪兽，最好能像是家禽家畜一样温顺听话，吃饱了就睡，睡足了就生，哪怕剑戟魔猪和铁甲犀牛，都能像是啮齿类怪兽那样，一窝生个十几二十个，那才好呢！
与此同时，这些人工繁殖的怪兽，又要保持野生怪兽的细胞活性，以便人类利用他们旳激素和血肉，提炼出高品质的基因药剂。
问题是，随着怪兽战争的胜利，以及野生怪兽的数量，呈断崖式下跌。
“如何让人工繁殖的怪兽，维持野生怪兽的细胞活性”相关技术，进入了备受关注的风口期，成为了各路资本追捧的目标。
几乎一夜之间，龙城就冒出了成百上千家“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或者“尖端基因实验室”，都吹嘘自己掌握核心科技，正在探索前沿领域，早已万事俱备，只欠三五个亿的启动资金，就能让剑戟魔猪的血肉，具备钻石九头龙的细胞活性。
其中绝大部分，自然是皮包公司。
像这家“地平线”，艾蕾就没听过。
孟超出身于龙城农业大学，在收割者圈子里，都算一把好手。
自家的超星集团，也曾并购过业内领先的“灵创生物”。
但他对“地平线”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印象。
第1522章 故地重游
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除了《怪兽周刊》上这块豆腐干大小的采访稿，在网上也很难搜索到和“地平线”有关的新闻。
而且，孟超在《怪兽周刊》上找到了好几篇，和怪兽粪便发酵技术有关的文章，来自同行业的更多公司，篇幅更长，配图也更多，还有采访视频。
这是一篇系列报道。
“地平线”仅仅是采访对象之一，甚至是无足轻重的配角。
所以，很可能是撰稿人主动上门，“地平线”才不得不接受了采访。
“这家公司，很低调啊！”
孟超查到“地平线”的注册地点，在金融区的一栋高档写字楼内。
不过，艾蕾告诉他，那栋写字楼是出了名的“皮包大厦”。
正经八百在里面办公的，都是吹嘘“不用很累很麻烦就能觉醒超凡力量”的诈骗公司。
如果“地平线”有什么实际业务的话，肯定不在那里运作。
两人又以各种关键词搜索了半天，总算查到，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怒涛山脉一带，有一座饲养梦魇凶兽的繁殖基地。
怒涛山，那是孟超接受灵能狂潮洗礼，踏入高手行列的地方。
也是他和吕丝雅相识的地方。
更是他踏出了改变未来的关键一步，保住了赤龙军的主力部队，以及无数中低阶超凡者修炼希望，从而深刻改变龙城面貌的地方。
因为红辉玉矿脉的大爆发，大量灵能逃逸到了空气中，使得怒涛山下蕴藏的晶石品质大幅降低，开采规模远远不及预期。
但天地灵气浓度的提升，使得土壤和水源都得到滋润，对怪兽和灵化植物的生长却大有好处。
以至于，很多生物科技公司都在怒涛山脉一带，设立基因实验室和怪兽繁殖基地。
当地的产业链，也从规划中的晶石开采和金属冶炼，朝着怪兽饲养、繁殖、调制等生化科技领域不断偏移。
沿着刚刚修建的高速公路，孟超和艾蕾连夜赶往怒涛山脉。
孟超记得，不过短短几年前，从主城区到怒涛山脉的道路仍旧崎岖不平，勉强开辟出来的道路两旁，都是一望无垠的黑黢黢的丛林，丛林中不知蛰伏着多少穷凶极恶的怪兽，敢于以超过两百公里的时速，疯狂冲击不断喷射火力的装甲列车。
那时候，这条路修了又断，断了又修，路基上下，不知沁润了多少人类和怪兽的鲜血。
来自主城区的补给，花上三天三夜才能送上前线，都不稀奇。
而现在，道路笔直、平坦、坚固，就算不开启越野模式，也能四平八稳地飙出近百公里的时速。
道路两侧的丛林，经过了精心修剪，每天都会喷洒特殊的基因药剂，确保对人类文明有害的蛇虫鼠蚁以及肉食性植物无法生存。
尽管丛林深处，时不时还能听到怪兽的嘶吼和啸叫。
但这些怪兽，根本不敢出现在人类的视野之内，更别提越雷池半步。
这样的改变，又让孟超看到了蕴藏在龙城深处，坚忍不拔的力量。
令他相信，就算龙城需要刮骨疗伤甚至壮士断腕，也一定能从伤筋动骨的外科手术中挺过去，变得比过去更加强壮。
黎明到来之前，两人来到了位于怒涛山脚下的生化技术产业园。
怒涛山脉波澜壮阔，连绵起伏，无论规模还是险峻程度，在龙城周围的方圆数百公里内，都是数一数二，仅次于拥有雾神山脉的雾隐绝域。
因为主要产业从晶石开采和金属冶炼，转向了怪兽繁殖和调制。
除了山脚下的实验室和居住区之外，山脉深处仍旧维持着郁郁葱葱的面貌。
只是，丛林间点缀着大量长宽都超过百米，最大超过三五百米的白色充气帐篷。
有些帐篷外面，甚至搭建起了框架结构的钢梁，能扛住十二级的狂风，成为半永久式的建筑。
孟超知道，这种帐篷采用特殊材料制造，看似**，却能在保持空气流通的前提下，将灵能牢牢锁在里面，甚至长期改变帐篷内外的灵气浓度，人工制造出一片小小的“洞天福地”。
前几年，这种帐篷的造价还十分高昂。
孟超记得，当时农大灵植系想要打造几座类似的帐篷，当成调制灵化植物的大棚。
结果，因为经费不足，只能缩小大棚的规模。
现在，光是孟超目力所及，就看到了至少三五十座白色帐篷。
小的都有篮球馆大小，大的甚至能装进去一座足球场。
一方面，这固然是科技进步带来了成本不断降低。
另一方面，也说明在怪兽战争胜利之后，人类和被打败、被征服、被豢养的怪兽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从不死不休，变成了如何最大程度，压榨出怪兽的价值。
因为每顶帐篷上都有各自企业的标志。
孟超和艾蕾很快就找到了“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繁殖基地。
这座基地位于整个生化产业园的最深处。
几乎已经插入了怒涛山脉的腹地。
和距离最近的其他公司的繁殖基地，都隔了七八百米。
乍一看，这里山高林密，距离水源很远，灵气也不像生化产业园的中央区域那么浓郁，交通运输只能依靠一条羊肠小道，背后又是一片落差达到三四十米的断崖，缺乏二期开发的空间，并不算什么好地方。
但如果“地平线”真有古怪的话，选址在这里，就再合适不过了。
“位于山林腹地，处于公路尽头，任何车辆进入，马上就能发现和控制。
“背靠断崖，也不用担心会被人从后面摸上来。
“地面上的拓展空间虽然不大，但怒涛山脉的地底，到处都是九曲十八弯的洞窟，经过红辉玉矿脉的大爆炸，很多洞窟都被进一步撕裂、扩大，形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又有着强烈的灵磁干扰，就算整整一支军队，携带高精度的勘测工具，都未必能将地底每一条缝隙测绘清楚，更别说，搞清楚某些居心叵测之辈，究竟在地底缝隙内，搞什么见不得人的鬼名堂！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真的遭遇不测，只要跳下断崖，往怒涛山深处一钻，很容易就从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里面逃跑。
“甚至，早就在丛林深处，设置了大量陷阱和武器库，大可以将丛林当做自己的主场，和来犯者拼个鱼死网破！”
还有，孟超注意到，这里的防御措施十分严密。
在繁殖基地外围，不但拉了七八层高压电网，设置了几十处交叉火力点，还有十几座部署了大功率探照灯的瞭望哨。
半空中也有两位数的无人机，正在嗡嗡作响。
此时天才蒙蒙亮。
可以合理推断，这些无人机是日夜值守，分秒不停。
当然，干怪兽养殖和基因调制这一行，安全问题肯定是重中之重。
安全措施不到位，万一调制出错，野性难驯的怪兽逃出繁殖基地，那是要闯大祸的。
但孟超还是觉得，相较于“地平线”顶多塞下一座篮球馆的繁殖基地规模，这里的安全措施，有些过分严密了。
而且，很多安全措施，以孟超的专业眼光来看，都是对外，不对内的。
这就有问题了。
怪兽繁殖基地发生意外，只能是怪兽从内向外冲，所以，火力点的聚焦方向，肯定是冲内的。
大量探照灯还有交叉火力点都隐隐冲着外界，特别是唯一一条公路，这是在防范谁呢？
为免打草惊蛇，孟超没有过分靠近。
再说，他相信就算大摇大摆走进白色帐篷，甚至坐到“地平线”的实验室里，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查到任何异常。
这毕竟是一家合法注册、经营的正规企业。
从事的又是带有一定危险性的特种行业。
经常要应付来自各个部门和协会的检查。
包括各大媒体的采访，也不便统统拒绝。
所以，地平线公司肯定将表面文章做得滴水不漏，不可能被轻易瞧出破绽。
孟超想了想，远远绕着“地平线”的繁殖基地转了半圈。
不出所料，他找到了排污管道。
半地下式的排污管道，就像是一条奇长无比的巨蟒，离开地平线公司之后，就一路朝山脚下，白色帐篷比较密集的区域延伸过去。
孟超伸出两根手指，在排污管道的外部上轻轻一弹。
“这条排污管道的铸造材料，和普通管道有所不同，应该是专门用来运输怪兽粪便的。”
孟超告诉艾蕾，“怪兽粪便蕴含大量灵能残留物，属于易燃易爆的危险品，如果随意堆放在企业内部，稍有不慎，过度发酵，很容易引发中毒、火灾甚至爆炸在内的各种事故。
“要用专门的容器和设备，进行可控发酵和深度处理，才能保证安全，变废为宝，也才能通过有关部门的审核，进行正常的生产经营活动。”
孟超家里就是干这个的，他自然轻车熟路。
“处理怪兽粪便，有两种办法。
“如果是养殖怪兽在一千头以上，而且怪兽体型又比较大的大型企业，通常会自己建造一个怪兽粪便处理车间，虽然一次投入较大，长期摊薄下来，成本还是比较可控的，而且，关键时候不会被人拿住命门——如果没有自己的处理车间，万一别处的处理量有限，自家怪兽又特别能排泄，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
“而对中型企业，没有自行处理能力，就只能用专门的排污管道，将怪兽粪便运输到有处理条件的地方。
“而规模再小些的创业公司呢，连排污管道也不用，直接用危险品运输车好了。
“以地平线公司旳养殖大棚面积来看，他们家养殖的怪兽，至少在五六百头左右，那就必须架设一条排污管道，否则，是拿不到经营许可证的。
“反过来说，这种产业聚集的生化科技园区里面，应该有公共的怪兽粪便处理中心，作为招商引资的配套设施，为厂商提供服务。
“那就是说，我们只要顺着排污管道，找到公共怪兽粪便处理中心，就能知道，地平线公司究竟豢养了多少头、什么种类的怪兽，进而确认，这家公司到底有没有问题了！”
第1523章 成本问题
怪兽粪便比普通野兽的粪便气息要浓烈得多。
再怎么进行无害化处理，始终都有味道。
因此，必须设置在下风口。
孟超是圈内人，很熟悉此类生化产业园的布局。
很快，就找到了几十条排污管道的交汇处，一片银光闪闪，好似反应釜的封闭式发酵池。
此时天才蒙蒙亮。
很多怪兽都在睡觉。
还不到大量排泄的高峰期。
公共处理中心，维持着最低程度的运转。
只有几名工作人员，睡眼惺忪，懒懒散散。
这里专门为豢养怪兽数量在五六百头以下的中小企业服务。
并不是什么戒备森严的军机要地。
孟超轻而易举就绕开了工作人员的视线。
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偷出了过去一个月的耗材出库单，以及相关数据表。
因为怒涛山一带经历过红辉玉矿脉的大爆炸。
时至今日，灵磁干扰都非常强烈。
很多仪器和设备，都容易受到干扰，导致数据缺失和系统瘫痪。
所以，绝大部分数据，仍旧少不了手工记录和实体账本。
孟超将两本贴着“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标签的流水账，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又闭上眼睛，心算一阵。
再次睁眼时，眼底闪烁着狐疑的光芒。
“奇怪。”
他喃喃道，“这里面的数据，不太符合常理。”
“怎么说？”
艾蕾道，“前辈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就是没有异常，才显得特别奇怪。”
孟超先拍了拍左手边的出库单，“这本流水账里面，记录的都是过去一个月，为了发酵和降解‘地平线’那边运输过来的怪兽粪便，使用的各种生物添加剂和化学药剂。
“我看了一下，大多是芽孢杆菌、醋酸杆菌、蛋白酶、促生因子等等大路货。
“从使用种类和使用量来看，这些添加剂和化学药剂，顶多处理三五百头普通怪兽——诸如剑戟魔猪和铁甲犀牛的粪便。
“越是高级的怪兽，粪便中蕴藏的灵能残留物就越多，用这些大路货，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顿了一顿，孟超又翻开右手边的账簿。
“这本账簿里，记录的是公共处理中心，应该给‘地平线’的返点，因为怪兽粪便处理完之后，能变成非常不错的肥料，所以，公共处理中心非但不用向养殖户收取处理费，反而能帮养殖户寻找销路，代为销售之后，再拿销售额来抵扣粪便处理费、养殖户的租金，以及在园区内经营的管理费用。”
孟超指着过去三个月的结算数据，向艾蕾解释，“从最近几个月的流水来看，‘地平线’的怪兽粪便销售价格并不太高，以这个价格来反推，他们也就是三五百头普通怪兽的养殖规模。
“如果养殖的不是剑戟魔猪而是暴君猛犸，或者养殖数量破千的话，怪兽粪便就不该只卖了这么两个钱了。”
艾蕾同意孟超的观点。
但她还是不明白，“所以，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如果‘地平线’真是一家合法经营的中小企业，真的就养了三五百头剑戟魔猪呢？”
“如果‘地平线’真的就靠这三五百头剑戟魔猪来过日子的话，那就根本没必要，将养殖基地设在怒涛山深处了。”
孟超冷静分析道，“剑戟魔猪的人工养殖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在菜市场里，经过预处理的猪肉价格，几乎比鸡胸肉都要便宜，根本没有多少利润。
“而且，这种皮糙肉厚的杂食性怪兽，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随便找个交通便利却又鸟不拉屎的地方，就能开设一家养殖规模在上万头的大型养殖场。
“事实上，因为技术门槛很低，对于剑戟魔猪和铁甲犀牛这样养殖方便，出肉量多的普通怪兽，相关养殖行业，早已被杀成一片红海。
“能够在竞争高度激烈的红海中幸存下来的，无不是养殖规模在数万头甚至数十万头以上的超大型企业。
“怒涛山毕竟是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在这里开设养殖基地，光是购买或者租用地皮的成本就非常高昂。
“‘地平线’开在怒涛山深处，租金可能稍微便宜点，但再便宜，也便宜不过鸟不拉屎的荒野区，而且，建造和维护公路，以及架设如此严密的防御体系，又把成本拉高了一大截。
“试问，在这种地方，仅仅豢养三五百头剑戟魔猪，有什么核心竞争力？拿头去和实力雄厚的大型养殖企业比？
“对了，说到固若金汤的防御体系——如果仅仅是豢养剑戟魔猪和铁甲犀牛的话，根本没必要拉那么多高压电网，架设那么多机枪塔的。
“这些猪狗牛羊，就算跑出来，说不定园区里面搞卫生的保洁大姐，挥舞着扫帚就把他们赶回去了，有必要，里三层外三层，把繁殖基地围得水泄不通吗？”
“有道理！”
艾蕾恍然大悟。
想了想，又道，“那么，有没有可能，‘地平线’正在研究某种高精尖的技术，比如让剑戟魔猪的口感更加鲜嫩，或者让剑戟魔猪血肉，拥有暴君猛犸血肉的品质，诸如此类的项目。
“如果是这种实验性质的项目，似乎就不用豢养太多怪兽了。
“又或者，‘地平线’是一家胃口比较大的皮包公司，表面上搞了一座有模有样的养殖基地，实际上，只是为了骗投资人的钱，这样的话，养殖什么怪兽不重要，当然是越便宜、越容易养殖的怪兽越好。”
“第一，如果是研发更先进的养殖技术，‘地平线’的选址就太差了。”
孟超道，“越是灵气浓郁的地方，越容易刺激怪兽的细胞分裂和基因突变，产生新的怪兽亚型。
“你看，这是我刚刚从公共处理中心的办公室里，弄到的生化产业园区布局图。
“这几家都是正经八百，研究高精尖技术的小型创业公司，人家都咬咬牙，将繁殖基地建设在产业园区的正中央，最靠近红辉玉矿脉，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就算‘地平线’的财力没那么雄厚，买不起也租不起园区中央的风水宝地，那也不至于找了那么偏僻的一个犄角旮旯。
“如果资金链真的这么紧张，一开始，就不该搞这么个白白烧钱的项目了。
“第二，如果是挂羊头卖狗肉，只为了骗投资人的钱，那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宣传啊！
“你看别的皮包公司，哪家不是借高利贷都要在各大媒体上自吹自擂，吹得天花乱坠？
“明明注册资本不过三五百万，就敢说什么‘拳打寰宇，脚踢擎天’。
“明明公司里就两三个一星超凡，只是买过几张神境强者的战斗视频合集，还是盗版的，就敢说得到过神境强者的悉心指点。
“明明连剑戟魔猪都能养死，就敢说即将攻克人工培育钻石九头龙的技术难题。
“甚至还有人宣称已经解决了从异界到地球的‘时空桥’的核心技术问题，眼下就差几十万启动资金，就能打开空间隧道，回到地球了！
“也只有这种胆大包天的骗子，才能骗到投资人的钱。
“但是你看‘地平线‘，什么时候搞过宣传了？
“连人家上门采访，都不情不愿，只搞出了一块豆腐干大小的新闻稿，低调到这种程度，还怎么骗钱？”
艾蕾经常和皮包公司打交道。
很熟悉这些骗子的风格。
经过孟超的点拨，果然觉得，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经营策略，完全不合常理。
“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答案只有一个。”
孟超眯起眼睛，道，“‘地平线’表面经营的合法业务并不赚钱，也根本不需要赚钱，因为，这只是用来掩人耳目而已。
“我猜，在‘地平线’的繁殖基地下面，一定还隐藏着更大的地下空间，里面经营着某些，能够赚取高额利润的秘密项目。
“但要挖掘出这个秘密项目的真相，我就必须实施空中侦察。”
孟超向艾蕾解释，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秘密项目，规模一定不小。
否则，就没必要跑到深山老林里来建造秘密基地，在龙城随便找一家生化实验室就能搞。
而大型研发项目，无论涉及到哪个领域，都少不了要消耗大量灵能，并排放出大量的废水、废气，产生晶石矿渣以及怪兽粪便，等等废弃物。
既然“地平线”的行事如此隐秘。
就不可能走正规渠道，正大光明地铺设灵气输送管道。
也不可能向公共处理中心，排放真正的废弃物。
那么，他们一定拥有自己的晶石反应炉，以及隐秘的排污管道。
但再怎么隐秘，只要他们的排放物进入大自然中，哪怕只有一克晶石矿渣，都会对周围环境产生影响。
只不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很多改变从地面上是很难被察觉到的。
就算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也很难将他们和“地平线”联系起来。
只有从空中俯瞰，孟超才有绝对的信心，能在最短时间内，揪住“地平线”的尾巴！
第1524章 低空侦察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从空中接近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繁殖基地，并不容易。
对方的无人机封锁了整片空域。
如果繁殖基地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鬼名堂，这些无人机的性能，肯定比行业标准更强。
监控方向也不是地面，而是任何胆敢从天上地下，接近“地平线”的闯入者。
如果孟超飞得太高。
就不容易看清楚地面上的细节。
如果想看清楚地面上的细节，就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就在孟超左右为难之时，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嗡嗡声。
循声望去，孟超发现那是几架正在起降的装甲飞艇。
怒涛山一带，已经成为了龙城文明重要的晶石来源、怪兽养殖基地以及高新产业园区。
和主城区以及周边十几座卫星城、开发区、军事基地，甚至怪兽山脉之外的前进基地，都有十分密切的联系。
平时的人员往来、物资输送，除了仰赖公路和铁路之外，还要依靠几十条空中航线。
生化产业园里，就有一座中等规模的空港。
尽管还没到早上八点。
在天空中乘风破浪的装甲飞艇，已经络绎不绝。
只不过，“地平线”的繁殖基地，选址十分巧妙。
刚好避开了几条主要航线。
就算偶尔有几架装甲飞艇经过“地平线”的上空，也已经爬升到了云层之上，气流相对稳定的区域，进入了巡航状态。
怒涛山脉一带的云层非常厚实。
事实上，“怒涛山”这个名字，就是层层叠叠的云雾，如同惊涛骇浪般遮蔽了整片天地的意思。
特别是“地平线”所在的山脉腹地。
常年被云雾笼罩，能见度极低。
“就算我潜入一架装甲飞艇，爬升到数千米的高空，在最靠近‘地平线’的时候，视线都很难穿透波澜起伏的云雾，将地面上的细节，扫描得一清二楚。
“除非，我能迫使一架装甲飞艇降低高度，拉近距离，抵近观察。
“如此一来，这架装甲飞艇，势必会被‘地平线’的无人机发现。”
孟超琢磨了很久。
将刚刚窃取的账簿和资料，又原封不动地放回了人家的办公室。
紧接着，和艾蕾来到了生化产业园区东南角的空港。
空港比怪兽粪便处理中心要热闹许多。
警戒也稍稍严密一些。
却仍旧挡不住一名鬼鬼祟祟的神境强者。
孟超如法炮制，弄到了一份空中航线的航次表和最新的空域信息。
搞清楚了距离“地平线”最近的一条航线，最近的一班装甲飞艇。
以及今天上午的气象信息。
包括一小时之内的风速、风向和风力。
按图索骥，他在停机坪上找到了这架装甲飞艇。
这是一架“飞马-2型”装甲飞艇。
属于怪兽战争期间大量生产的热门型号。
原本是执行空中猎杀任务的战斗艇。
艇身上坑坑洼洼的怪兽冲撞以及撕裂痕迹，都能看得出它身经百战的沧桑经历。
不过，随着怪兽战争的胜利，空中威胁不复存在，大批战斗艇都失去了用武之地。
很多战斗艇都外挂了气囊，加装了引擎，降低速度而提升载货量，变成了民用的运输艇。
眼前这架装甲飞艇就是如此。
从艇身上的涂装来看，它隶属于寰宇集团。
几名工作人员，正将一头头新鲜宰杀，劏洗干净的怪兽，送到装甲飞艇内部，特制的锁水保鲜柜里去。
通过窃听两名工作人员的对话，孟超得知，这架装甲飞艇是专门给寰宇集团远在雾隐绝域的晶石矿场，运送食堂原材料的。
寰宇集团家大业大，在怒涛山脉这边，开设有自家的怪兽养殖场。
每天早上新鲜宰杀的怪兽，用装甲飞艇直接运输到雾隐绝域，确保送到食堂后厨时，怪兽血肉还在“卜愣卜愣”乱跳。
晶石开采是重体力劳动。
除了意外随时都有可能降临，一线作业人员，还要承受无处不在的灵磁干扰。
长期待在作业面，难免心情抑郁、脾气暴躁甚至走火入魔。
尽量保障一线员工的伙食，是提高生产率，降低事故发生率，最有效的办法之一。
只不过，这台“天马-2型”，已经服役多年，保养状况不太好。
原本就是战争年代，为了应对铺天盖地的兽潮，只能“以数量对数量”，夜以继日赶工出来的。
又经过好几场惊心动魄的空战和伤筋动骨的大修，内部早已伤痕累累。
从军用转为民用之后，加挂上去的气囊和引擎，和原本的设计理念也存在一定冲突。
使得这一类型的装甲飞艇，故障率极高。
好在只是在龙城周围，执行短途运输作业。
并不需要考虑，遭到怪兽袭击的问题。
而且，装甲飞艇这玩意儿，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
哪怕真的发生事故，爆掉七八台引擎，顶多空中瘫痪，等待救援而已。
毕竟，装甲飞艇的气囊里填充的都是惰性气体。
气囊外面的蒙皮，也采用了熊熊烈焰都烧不掉的特殊材料。
就算人为破坏，都很难让它自由落体，酿成惨剧。
考虑到成本问题，大量飞了十几二十年，补丁摞补丁，或者被魔改到面目全非的装甲飞艇，都仍在服役。
因此，眼前这台装甲飞艇，在爬升阶段，因为超出机械疲劳极限，爆掉一两台晶石引擎，导致偏离航线，真是一点都不值得奇怪和紧张的事情。
趁着几名工作人员“吭哧吭哧”将几头小山一样大的特供剑戟魔猪，扛上装甲飞艇。
孟超如同一道看不见的电***确切入他们的视线死角，闪进了装甲飞艇的货舱里。
这是一架运输艇，原本就没考虑乘客的问题。
寰宇集团自家养殖的剑戟魔猪，虽然细胞活性和单位血肉的灵能含量，都比市面上的大路货要稍微高一点。
价值却也没高到，能引人觊觎的程度。
货舱里只有一名押运员。
注意力都放在刚刚运送上来的怪兽血肉是否新鲜，以及保鲜设施是否正常运转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名不速之客，已经潜入进来。
当装甲飞艇缓缓悬浮到半空中，准备加速时，源自晶石引擎的略显嘈杂的轰鸣声，令孟超确信，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
这艘“天马-2型”一共搭载了十二台晶石引擎。
但只有八台高速引擎是原装的。
后来加挂上去的四台重型引擎，是专门为了超大负荷下的长距离运输所设计。
两款不同型号、不同用途、不同设计思路的引擎，同时发出轰鸣，结果就是他们的灵磁力场互相干扰，令引擎、引擎支架乃至艇身的震颤，都远远超出了“舒适”的极限。
这台装甲飞艇就像是垂垂老矣的钢铁巨兽。
发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却仍旧挣扎着越爬越高，越飞越快。
当然，这也给晶石引擎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以至于孟超都听到了金属过于疲劳，内部撕裂的噪音。
驾驶员和押运员早已习惯了震耳欲聋的动静。
他们都佩戴上了耳罩，和防止脑浆震颤的头盔。
也更加发现不了不速之客的动静。
在装甲飞艇即将钻进云层，从地面上已经看不清楚气囊表面的涂装时。
孟超从货舱里钻了出去。
怒涛山脉的湿度极高，装甲飞艇的气囊表面沾满了针尖大小的水珠，湿漉漉的，滑不留手。
不过，孟超原本就不需要攀附在气囊表面。
只需要借助巨大的气囊，掩饰自己的飞行轨迹。
他的四肢和气囊表面，永远保持0.1毫米的距离。
直接“飘”到了装甲飞艇左后方的六台晶石引擎之上。
孟超首先拔了一根头发，让它自由落体，测试当前的风速和风向。
又俯瞰连绵起伏的怒涛山脉，确认“地平线公司”的大致方位。
最后，根据装甲飞艇的航向和航速，计算最精确的时机。
随着大量公式和虚拟轨迹图，从脑海中如同瀑布般倾泻下来。
孟超解出了答案。
三分十七秒后。
装甲飞艇飞到了距离“地平线公司”最近的空域。
风向和风速也恰到好处。
孟超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牢牢黏在装甲飞艇左侧的主引擎之上。
双掌轻轻按住了主引擎剧烈震颤的外壳。
灵能恍若岩浆，从掌心喷涌而出，几乎不受丝毫阻挡，涌入了主引擎的核心构件之中。
主引擎的震颤和噪音，顿时提升了一个级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