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5章 “小插曲”
孟超也曾接触过不少豪门子弟。
最典型的，就是吕丝雅。
还有裁判庭的申玉鹏。
他们虽然免不了有些盛气凌人。
但无论战斗力还是个人素质还是职业精神，都是出类拔萃的，配得上“天之骄子”这个称号。
事实上，就连在怒涛山脉之下的红辉玉矿脉深处，和孟超等人殊死搏杀到最后一刻的申玉龙，那也是在勘探矿脉和猎杀怪兽的第一线，摸爬滚打出来的佼佼者，绝不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以怪兽战争的残酷，也根本没有二世祖的生存空间。
无论吕丝雅、申玉鹏、申玉龙还是孟超曾经接触过的豪门子弟，孟超相信，他们都干不出来花一百箱龙象壮骨针剂，买一颗品相并不完美的玲珑心，又随手抛给女伴的事情。
从这两个豪门子弟的面部轮廓还有手臂皮肤的肌理来看，他们都很年轻。
应该比吕丝雅和申玉鹏都小了一辈。
没想到怪兽战争才结束短短一年。
九大修炼世家的年青一代，就堕落成了这个样子。
孟超正在人群后面琢磨着。
就看到刚刚从自己手里骗走龙蛋的那名资深收割者，从贵宾厅旁边的侧门里出现，招呼竞拍的主持人过去，两人交头接耳了一阵。
主拍人面露难色。
资深收割者却非常坚决地摇了摇头。
主拍人硬着头皮重新上台，脸上堆满了心虚的笑容，高声道：“各位尊贵的来宾们，因为技术原因，我们今天的拍卖会，不得不告一段落，我仅代表我们老板，向诸位贵宾表达最真诚的歉意，并奉送诸位，贵宾每人一支75%纯度的‘地狱之血’，不好意思，诸位，真的不好意思！”
此言一出，贵宾们纷纷皱眉，人群骚动起来。
“什么意思？”
刚刚拍到了玲珑心的“金刚鹦鹉”正在兴头上，看样子是还想乘胜追击，再拿下几件稀有材料，在圈子里博得满堂彩。
他立刻瞪着主拍人道，“前面都是开胃菜，压轴大菜还没上桌，拍卖会就要结束，这不是虎头蛇尾吗？”
“就是。”
另一名豪门子弟冷哼道，“我可是听说，今天的拍卖会上，压轴登场的拍品里面，有一根品相非常完美的血翼飞龙的晶化脊椎骨，用来炼制巨型斩马刀，最为不错。
“我原本想要拍下来，送给老爷子当七十大寿的礼物，这才推掉了所有工作，专程跑来这里的。
“现在，你们说不拍就不拍了，这是在耍我，还是在戏耍我们家老爷子呢？”
“没错。”
又有一名穿着全套蛟龙皮炼制而成的长风衣，在灯光映照之下，周身鳞片闪闪发亮的豪门子弟，十分不满地说，“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平时都有多忙？要把我们凑到一起，又有多不容易？如果不是你们把今天的拍品吹嘘得天花乱坠，我们才不来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小场子呢！
“怎么，区区‘75%纯度的地狱之血’，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众多豪门子弟同时盯着主拍人。
就像是一群掠食者，盯着一头食草兽。
主拍人的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在这群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小太爷面前，他勉强堆起的笑容，都片片皲裂，剥落下来。
“实，实在抱歉，诸位贵宾，你们应该也知道，刚刚发生在隔壁，城南怪兽市场的事情。”
主拍人结结巴巴地解释，“事情闹大了，现在超凡塔直属的几个执法部门都派人来了，出于安全考虑……”
话音未落，就被众人的哄笑声打断。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原来只是一帮买不起基因药剂的穷光蛋，在那里吵吵嚷嚷。”
“金刚鹦鹉”道，“刚才在网上看到了照片，乱七八糟像个菜市场，真是给我们超凡者丢脸。
“只不过，怪兽市场有人闹事，和我们的拍卖会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这里的拍卖品，就算最便宜的一件，放到怪兽市场去卖，他们都买不起啊！”
“谁说不是？”
又有一名豪门子弟道，“这些穷光蛋也真是想不开，没钱，就不要学人家修炼嘛，现在又不是怪兽横行的战争年代，有我们九大家族的保护，他们还修炼个什么劲儿呢，打肿脸充胖子，最后把自己练到走火入魔，那又何苦！”
“如果只是为了这件事，我觉得你们老板也太小心了。”
披着一身蛟龙皮的豪门子弟冷冷道，“他们闹他们的，我们真金白银买我们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会出什么事呢？”
“就算出事，也不怕。”
又有一名豪门子弟似笑非笑地说，“龙城的天下，是我们的祖辈打下来的，又是依靠我们父辈的铁拳和刀剑，才能守护住，我想不到，在龙城，究竟有什么事，连我们都摆不平？”
“就是，就是！”
众多豪门子弟同时起哄，“让你们老板别怕，有我们给他撑腰，什么事情摆不平？
“名字听起来威风凛凛，没想到胆子却这么小，我看，以后你们老板也不要再叫‘巨齿鳄’，干脆改名，叫‘巨齿鼠’！
“只是单纯想要采购修炼资源的话，我们这些人，什么资源搞不到？无非就是喜欢这里的氛围，大家凑在一起热闹热闹，图个痛快而已，如果你们老板连这么点小事都扛不住，搞得大家都不开心，我看，你们这个交易会，以后都别办了！”
“超凡塔的直属机构？是药物管理局，异界调查局，还是超凡裁判庭？带队的是申队，吕队，顾队，还是哪个，让你们老板搞清楚，我亲自和他说！”
这帮小太爷闹起来，主拍人根本扛不住。
他汗流浃背地跑下台去，和资深收割者商议一阵。
资深收割者钻回侧门，片刻之后，又钻了出来，向主讲人说了些什么。
主讲人稍稍松了口气，重新堆起笑容，快步上台道：“诸位贵宾，言之有理，我们的拍卖会继续进行，我们老板说了，就算扛着天大的干系，至少今天，他都要有始有终，让诸位都尽兴而归。
“另外，我们老板还说了，拍卖会当然要进行到底，但刚才答应诸位的小礼物，75%纯度的地狱之血，仍旧奉送，每人一份。
“还有，为了弥补这个意外的小插曲，为诸位造成的不愉快，我们老板临时决定，再拿出他珍藏了十余年的宝物，一枚品相非常完美，极其罕见的极品龙蛋，加入今天的竞拍！”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
轻松愉快的音乐重新飘扬起来，侍者们流水端来了美酒佳肴，豪门子弟们再度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竞拍中。
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台上一件件流光溢彩的宝物深深吸引，很快就将发生在城南怪兽市场二楼的“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就好像，那只是发生在星海彼岸，另一个世界，和他们全不相干的事情。
孟超盯着贵宾厅的侧门。
发现资深收割者又钻了回去。
而所有竞拍的天材地宝，都是从这扇侧门里拿出来的。
不少天材地宝拿出来的时候，还散发着秘银稳定液和空气反应，一圈圈荡漾开来的银色涟漪。
看来，这扇侧门后面，还有一条楼梯或者货运电梯。
直通上层的仓库。
以及巨齿鳄的办公室。
直到此刻，巨齿鳄仍旧没有露面。
孟超还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更无法在大庭广众下，将他掳走，拷问无尾猴的消息。
沉吟片刻，孟超退出大厅，回到走廊尽头。
此刻，所有贵宾的注意力，都被拍卖会吸引。
贵宾们的喧闹，也将所有侍者和安保人员都招呼过去，一副如临大敌，战战兢兢的样子。
走廊尽头，空空荡荡。
孟超回到杂物间，将超凡听觉提升到极限，时刻注意走廊上的一举一动。
同时，拨通了艾蕾的号码。
第1496章 唯恐天下不乱
艾蕾那边人声鼎沸。
彻夜排队却一无所获的顾客们的怒吼声，卷起惊涛骇浪。
就连身处线路这头的孟超，都能感觉到比岩浆还要炙热的力量。
“艾蕾，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孟超问道。
却发现无线通讯受到数百名超凡者的脑电波干扰，两人的通话断断续续。
“前辈，您究竟去了哪里，这里的场面快要控制不住了！”
艾蕾找了一个稍微安静些的角落，小声道，“来了很多全副武装的执法人员，秘警、调查员还有药物管理局的监管人员都来了，但根本没用，他们的出现，反而刺激了怒火中烧的顾客们，我觉得，几百名中低阶超凡者的脑电波，快要在灵能推动下，产生共鸣了！”
脑波共鸣，是异界独有的现象。
从好的方面来说，数百名战士的脑电波和生命磁场，在殊死搏杀中，渐渐以同样的频率激荡，达到同仇敌忾，万众一心的状态，就极有可能融合到一起，产生“战魂”。
战魂笼罩，能全面提升战士们的体能、生命力和战斗力，甚至令普通人在短时间内，施展出超凡力量。
从坏的方面来说，当某人被极其强烈的恐惧或者愤怒所吞噬，心灵指数暴涨暴跌，跌破底线或者超出极限，都会源源不断向外界发射恐惧脑波或者狂怒脑波。
他的精神状态，也会像是熊熊燃烧的野火，不断感染周围的人，让所有人都陷入群体恐惧或者群体狂怒的状态。
数百名中低阶超凡者，一旦陷入脑波共鸣，群体狂怒的状态。
那绝对是比兽潮来袭更加可怕的事情。
“这里是闹市区，一旦事态升级，后果不堪设想，必须想个法子，帮这些中低阶超凡者**怒气，还要从根本上，解决他们的问题。”
孟超揉搓着鼻梁，沉吟片刻，道，“艾蕾，我找到了巨齿鳄的老巢。”
“什么？”
艾蕾惊讶道，“在哪里？”
“就在你们的东南侧，有一栋‘鑫辉商贸大厦’，就是顶上镶嵌着一轮巨大的太阳标志，太阳里还有三个眼睛的那栋大楼。”
孟超道，“和你们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鑫辉商贸？”
艾蕾立刻道，“我知道那里！”
“那就好，在这栋大厦的第三十三层到三十七层之间，应该暗藏着一座规模极大的修炼资源仓库，存储在里面的，都是来路不明的怪兽材料和基因药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东西，绝对拿不出进货、缴税和在超凡塔申报并得到准许售卖的证明。”
孟超道，“这些顾客闹了这么久，他们中间，有涌现出几个嗓门比较大，威信比较足，敢打敢拼的头儿吗？”
“有的。”
艾蕾道，“一个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光头。
“还有一个两条胳膊和左腿都替换成机械义肢，须发皆白的老猎人，听说他在荒野厮杀了足足三十年，是老资格中的老资格，很多怪兽战争后期叱咤风云的王牌猎手，都是他领入行的。
“他的心肝脾肺肾，有一半都替换成了人造器官，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无论秘警、调查员、药物管理局还是超凡塔的工作人员，统统都不敢碰他半根汗毛，哪怕他把唾沫星子都喷到他们脸上，他们也只能满脸堆笑，陪着敷衍。
“对了，还有一位，我以前在残星会的一次聚会上见过，好像是律师，正在竞选生存委员会的议员。
“这位律师倒是竭力想要控制局面，希望大家能有理有力有节，向超凡塔施压，来解决问题。
“如果不是他的话，恐怕整间怪兽市场，都要被愤怒的顾客们拆掉了！”
“那就好。”
孟超道，“光头不算，那个光头太暴躁了，艾蕾，你有没有办法，把老猎人还有律师，都叫到旁边，告诉他们，你无意间发现了巨齿鳄的窝点？
“既然巨齿鳄在城南怪兽市场一带这么出名，很多顾客都在他的黑市挨过宰，我想，大家对巨齿鳄的黑市仓库，一定都很感兴趣吧？
“聚集在怪兽市场的中低阶超凡者，至少有三五百人，而且我相信，他们呼朋唤友的话，人数至少还能扩大三五倍甚至更多，足够将小小一座鑫辉商贸大厦，围得水泄不通了。
“不过，你一定要和老猎人还有律师说清楚，只要把鑫辉商贸大厦围起来就行了，那么多怪兽材料和基因药剂，还有体积更大的存储设施，不可能偷偷运出去的。
“围住大厦，向超凡塔施加压力，一层层查上去，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大家都能买到平价的正品资源。
“千万不要脑子一热，直接冲进去。
“万一发生冲突，造成附带损伤，有理都变没理了。
“你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吗？”
“放心，前辈，放心！”
艾蕾兴奋起来，声音里都透露出一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艾蕾我啊，最懂得怎么把事情越闹越大，却始终游走在底线边缘，绝不过线的道理。
“尽管交给我，我知道该怎么和老猎人还有律师说，让他们把大家伙儿都组织起来的！”
“很好。”
孟超道，“还有，鑫辉商贸大厦的三十三层，有一家装修特别奢华的会所，有近百号来路不明，但出手特别阔绰的家伙，正在这里竞拍不可再生的珍稀资源。
“我非常合理地怀疑，他们竞拍的所有珍稀资源，既没有在超凡塔登记注册，也没有缴纳过资源税和奢侈税，造成了本应属于龙城全体市民共有的战略资源的大量流失。
“光是即将竞拍的一枚龙蛋，价值很可能就超过三五百箱龙象壮骨针剂。
“这些家伙年纪轻轻，战斗力也稀松平常，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仔细想想，这里面的问题，实在触目惊心。
“这些家伙，好像关系很硬，在你们赶来包围之前，他们很可能收到消息，逃之夭夭。
“所以，我想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关系，能将这场地下拍卖会的事情，先捅到媒体上去？”
艾蕾沉默了一下。
“媒体的关系，当然是有的。”
艾蕾道，“不过，有资格参加巨齿鳄的拍卖会，大多是九大修炼世家的豪门子弟。
“龙城的各大媒体，大多和九大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事，很难曝光的。”
孟超问道：“难道就没有，和九大企业扯不上关系的媒体？”
“那倒也不是。”
艾蕾道，“武神殿、残星会、赤龙军、蓝色家园、超星集团——这些势力支持的媒体，当然很乐意曝光九大企业的问题。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这些势力和九大企业，因为‘前进计划’和‘全民修炼’的冲突，闹得不可开交。
“原本武神殿、残星会、蓝色家园和超星集团，已经占据上风。
“生存委员会决定全面推进‘全民修炼’计划，暂时没有太多资源，能用于对外拓殖。
“但昨晚发生在怪兽山脉之外，红溪沟项目的晶石仓库大爆炸，又令局势变得扑朔迷离。
“面对异界土著生物的威胁，九大企业的‘前进计划’，很可能重新得到广大市民和三分之二以上议员的支持。
“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武神殿、残星会、蓝色家园和超星集团所支持的媒体，肯定很有兴趣，曝光这场地下拍卖会。
“不过，就算这些媒体，也未必能揪得住这些豪门子弟的小辫子——只要没有在拍卖现场被抓个正着，他们有一百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可以出现在鑫辉商贸大厦里面的！”
“我知道，我对这些小鱼小虾的小辫子，也没有太大兴趣，只是想把火势，往九大修炼世家内部，稍微引一引而已。”
孟超微笑，“相信我，只要火势一大，很多蛰伏在九大修炼世家内部的蛇虫鼠蚁，都会现出原形，自己跳出来的。”
第1497章 千夫所指
对巨齿鳄来说，今天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始。
一大早，他就从一名曾经的怪物猎人那里，收到了两根金甲魔牛的战角。
这种六级地狱凶兽的主武器，蕴含着0%以上的高阶晶石和稀有金属成分，简直是纯天然的超级合金，比不少末日凶兽的爪牙更加坚硬。
用来炼制重型战刀甚至战斧，都再合适不过。
原本是这名怪物猎人，收藏来当传家宝的。
巨齿鳄和他软磨硬泡了半个多月，始终没能以合适的价码，将这两件极品材料拿下。
结果，最近龙城的基因药剂价格疯狂上涨，不少修炼资源纷纷断货，只有巨齿鳄这样的黑市大佬才有路子搞到。
这名怪物猎人疗伤所需的一味主药，断货了整整一个星期，只能主动找到巨齿鳄。
巨齿鳄哪能放过这个肥羊上门的机会，收购价一砍再砍，和对方僵持了三天三夜，对方终于绷不住，**投降，让巨齿鳄以一个做梦都会笑醒的价格，拿下了这两根金甲魔牛的战角。
“涨吧，让涨价来得更猛烈些吧！”
巨齿鳄摩挲着两根金光闪闪的大角，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细缝。
虽然基因药剂的价格暴涨，对巨齿鳄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他的拿货成本也提高了不少，而且，黑市价水涨船高，会导致顾客的数量不断减少，顾客挨宰之后心情不好，也很容易闹出乱子。
但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怪物猎人们珍藏多年的极品材料，从他们压箱底的隐秘处，给逼出来嘛！
作为曾经的怪物猎人，还是猎人圈子里的佼佼者，再没人比巨齿鳄更清楚，猎人们究竟有多么喜欢收藏怪兽材料。
很多材料，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其价值，不是金钱能够计算的。
要不是赶上了这个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他又怎么可能从这些守财奴手里，将这么多奇珍异宝，统统收上来呢？
还有，今天的拍卖会，场面也相当热闹，请来了不少背景深厚的公子哥儿。
这些人虽然实力不济，但比起他们在怪兽战争中摸爬滚打多年的父兄乃至祖辈，却更舍得花钱，更好面子，更容易上头。
只要把这帮公子哥儿伺候得舒舒服服，自己的拿货渠道更加稳固，在城南一带的地下交易圈子里，地位就更加不可动摇了。
对了，还有意外之喜。
那颗品相完美的龙蛋，隐隐蕴藏着一股无比狂野的味道，和巨齿鳄以往见过的龙蛋截然不同。
就算报价三五百箱龙象壮骨针剂，巨齿鳄觉得，都不算太夸张。
而他的手下，只用了相当于五十箱龙象壮骨针剂的价格，就将这枚极品龙蛋拿下。
这个漏，捡大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发生在怪兽市场二楼，超凡塔直营的基因药剂和怪兽材料交易中心的骚乱。
按理说，这场骚乱和巨齿鳄，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又不是基因药剂的生产厂家，他又不强迫任何人，非要将怪兽材料拿到他这里，挨上狠狠一刀，都是公平交易，你情我愿嘛！
基因药剂的生产厂家，就是不愿意向超凡塔大量平价供货，他又有什么办法？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事情，都会讲道理的。
有资格开制药公司的，无不是财雄势大的超级企业。
就算骚乱升级，酿成风暴，也很难撼动这些根基深厚，都有神境强者坐镇的超级企业分毫。
但是，动不了超级企业，难道还动不了他这个利欲熏心，操纵市场，囤积居奇，引发众怒的黑市大佬吗？
为了平息众怒，借他的头颅来祭旗，岂不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巨齿鳄揉搓着自己的脖子。
叹了口气，抓过了用地狱凶兽颅骨和纯度达到98%的高阶晶石装饰的电话。
巨齿鳄一口气打了十几二十通电话。
有几通电话里，他满脸堆笑，油腻的大脸上，每一个毛孔里都绽放出了一朵大大的喇叭花。
尽管对方看不到他的样子，他仍旧点头哈腰，额头快要碰到自己的脚趾。
有几通电话里，他满脸阴鸷，语气凶狠，布满血丝的双眼，比对面墙上悬挂的怪兽脑袋标本上，暴突出来的眼球都要可怕。
有几通电话里，他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把胸脯拍得山响，震得巨大的办公桌上，所有东西都在乱蹦乱跳，仿佛用这种姿态，告诉电话那头的人，尽管放心，放眼整座龙城，就没有他巨齿鳄摆不平的事。
还有几通电话里，他又像是变脸一样，变成了最冷静，最精明的会计师，和对方就疏通某个环节，需要花费的数目，进行了锱铢必较的谈判。
好容易搞定了方方面面，饶是这条曾经在荒野深处，和饥肠辘辘的凶兽，激战三天三夜，几乎流干最后一滴血液，仍旧屹立不倒的硬汉，都累得汗浆直冒，心力憔悴，两鬓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根接一根冒了出来。
巨齿鳄重重地瘫倒在血焰红犀皮炼制的真皮沙发上，发出了既轻松又疲惫的**。
“这份活计，真不是人干的！”
巨齿鳄抹了一把脸，喃喃自语，“最近的确绷得太紧，熬过今天，放上十天半个月的大假，好好休息一下。
“顺便让那些不识好歹，惹是生非的家伙看看，没有黑市的超凡者圈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巨齿鳄揉搓着自己的肚皮。
肚皮上暗流涌动的脂肪，不知不觉，已经将坚硬如铁的腹肌吞噬了大半。
巨齿鳄微微皱眉。
“对了，顺便也应该好好修炼一下。
“最近实在太忙，每天不是装孙子，就是累得和狗一样，根本没有大块时间来认真修炼。
“换成十年前，还在荒野深处，傻乎乎和怪兽厮杀的我，一定不会相信，十年后的自己，会变成这副蠢笨的模样。”
不过，巨齿鳄坚信，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
“现在的我，拥有最好的修炼设施，最好的基因药剂，最好的怪兽材料。
“天文数字的修炼资源砸下去，修炼一天，抵得上过去傻乎乎修炼十天。
“趁这十天半个月的假期，强化修炼一番，我的战斗力，一定能狂飙突进，超越极限的！”
巨齿鳄想到得意处，大嘴咧开，嘴角一路扯到了耳根。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等他开口，办公室的大门就被人重重推开。
一名手下，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
巨齿鳄深深皱眉，怒道：“滚出去！”
“老板，不，不好了——”
这名平日里最能干的手下，此刻却汗流浃背，脸色煞白，根本没听到巨齿鳄的话。
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令巨齿鳄微微一怔，放低了语气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说，那帮公子哥儿，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不，不是我们的贵宾，是，是楼下！”
手下急道，“人，楼下来了好多人，都是从怪兽市场来的，快把我们大厦包围了，还有媒体，都是我们不熟的媒体！”
“什么！”
巨齿鳄的眼珠，好险没化作两枚铁拳，狠狠轰到手下的脸上。
他从真皮沙发里猛地跳了起来，用力过猛，真材实料好几百斤重的沙发，都被他弹飞到了三五米开外，将角落里琳琅满目的收藏品，撞得稀里哗啦。
巨齿鳄哪里顾得上收拾，半步就跨到落地窗前，掀开窗帘往下看。
选择办公室和仓库的时候，巨齿鳄精挑细选，特地选择这里，就因为居高临下，能将城南怪兽市场，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巨齿鳄看到，怪兽市场门口，已经聚集了不下三五百人。
他们绝非乱哄哄的乌合之众。
而是在临时首领的指挥下，按照怪兽战争时期，在野外遭遇兽潮时的规矩，很快就结成了棱角分明，法度森严的战阵。
随后，才化作一個个黑压压的方块，不慌不忙，朝鑫辉商贸大厦挺进。
偌大阵仗，自然吸引了不少普通市民的关注。
龙城人最好事，也最不怕惹事。
就连穷凶极恶的怪兽，都没能吓住手无寸铁的普通市民，哪怕鑫辉商贸大厦是什么龙潭虎穴，又有什么可怕呢？
特别是在怪兽市场一楼买菜的大姐、大嫂、大妈还有家庭煮夫们。
他们刚才就听说了这些中低阶超凡者的困境。
对怪兽战争胜利之后，龙城的诸多乱象，也颇有耳闻。
对这些无权无势，全凭自己的双手、意志、汗水和鲜血，不知付出多少努力，才勉强能打拼出一片天地的寒门子弟，充满了认同和同情。
根本不用鼓动，这些大姐、大嫂、大妈还有爷叔，就主动向路人，诉说起了中低阶超凡者们的遭遇。
围观者的阵仗，顿时如滚雪球一般膨胀。
很快，刚刚还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上，人流和车流统统凝固。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鑫辉商贸大厦的顶层。
千夫所指的目光，仿佛凝聚成了一把无形的战锤，隔着三层钢化玻璃，将巨齿鳄砸得头晕目眩，脑袋“嗡嗡”乱响。
第1498章 众怒难犯
“这些家伙，没这么快围住鑫辉商务大厦的，就算堵得住大门，也堵不住地底下那么多出口。”
巨齿鳄深吸一口气，稳住表情和身形，沉声道，“安排贵宾们先从特殊通道离开，还有我们的货物，一起转移到二号仓库去。”
“不行啊，老板，地底下的十几个出口，全都叫人堵得结结实实了！”
手下告诉巨齿鳄，这帮闹事者绝不是仓促组织的乌合之众，其中隐藏着不少颇有谋略的指挥者。
在大张旗鼓，朝鑫辉商贸大厦挺进之前，他们已经秘密派出了一支小分队，都是缺胳膊断腿的伤残超凡者，要不然就是七老八十，须发皆白的老资格。
这些伤残人士和老资格，不动声色地抵达了鑫辉商贸大厦周围包括地底，占住了几个十字路口和地下通道，这才突然发难，同时嚷嚷起来。
老资格们倚老卖老，哭天抢地。
不少伤残人士，还卸下了自己的灵械义肢，冲着鑫辉商贸大厦指指点点。
这会儿，已经到了下班的晚高峰。
鑫辉商贸大厦和怪兽市场之间的地铁站里，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上班族们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些伤残人士和老资格吸引。
很多人刚才坐地铁时，百无聊赖地刷论坛，刷短视频网站，对于发生在城南怪兽市场二楼的骚动，已经有所耳闻。
此刻，由旁观者变成了亲历者，更是兴致勃勃，一边听老资格和伤残人士的哭诉，一边高举手机，咔嚓咔嚓，拍摄更多照片和视频，让消息如同浪潮般，席卷整座龙城。
硬要从特殊通道撤离，也不是不行。
但肯定要冒着被三五百台手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围观和拍摄的风险。
就算巨齿鳄的人马再能打，那些豪门子弟的气焰再嚣张，面对成千上万普通市民组成的汹涌澎湃的人潮，又能如何呢？
这个消息，令巨齿鳄两眼一黑，险些没当场晕厥。
电话、手机和电脑，响的响，震的震，闪的闪，上百条消息，就像是上百支火箭，同时朝他射来。
巨齿鳄捂着心口，嘴唇发白，艰难**。
好容易回过神，一边回复那些非回复不可的消息，一边冲出办公室，马不停蹄，直达三十三层。
三十三层的私人会所里，片刻前如同天上人间般极尽奢华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厚重的织锦窗帘统统都被拉开，豪门子弟们再没有刚才的潇洒从容。
他们缩着脖子，凑到窗前，看着底下不断膨胀的人群。
很多人的额头渗出冷汗，濡湿了羽毛，五彩斑斓的羽毛耷拉下来。
无论“金刚鹦鹉”还是“开屏孔雀”，都变成了垂头丧气的老母鸡。
还有不少人，正蜷缩在角落里打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是他们的长辈，正在恨铁不成钢地大声斥责，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这些刚刚还颐指气使的豪门子弟，在长辈面前，却变成了天真无邪的乖宝宝，脸上挂满了既委屈又悔恨的表情，仿佛他们只是一时交友不慎，误入歧途而已。
挂掉电话的豪门子弟，却在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气咻咻地扑向巨齿鳄，手指头都快要戳进黑市大佬的鼻孔。
“巨齿鳄，你究竟怎么组的局，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我不管，这是你的场子，你必须负责到底！”
“要是我的脸，出现在任何一家媒体或者论坛上面，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你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
“告诉你，明年，不，从明天开始，龙象壮骨针剂，你休想再拿到货了，一箱、一盒、一支都拿不到！”
被十几根手指乱戳，巨齿鳄僵硬的笑容都要片片皲裂。
他恨不得一刀剁掉这些公子哥儿的手指，再一根根塞回他们自己的鼻孔里去。
如果是十年前，不，五年前，让他在荒野深处，没有目击者和监控探头的地方，撞上这群公子哥儿的话。
巨齿鳄相信，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把这些公子哥儿的喉咙，一个个地割开，让他们再也休想，在他面前如此聒噪。
可惜，那个快意恩仇，无法无天的战争年代，已经结束了。
现在是和平年代，该死的和平年代！
在和平年代，饶是巨齿鳄这样曾经斩杀过无数怪兽，也曾收割过几条人命的亡命之徒，都只能将拳头捏了又捏，青筋冒了又冒，腰杆弯了又弯，任凭脸上的唾沫星子渐渐凝结，谦卑的笑容仍旧丝毫不变。
“各位贵宾，尽管放心，本会所拥有最完善的安保措施，绝对，绝对不会给各位贵宾，带来丝毫麻烦！”
巨齿鳄打着手势，让所有手下都倾巢而出，安排贵宾们疏散到鑫辉商贸大厦的各个楼层去。
巨齿鳄没有夸大其词。
将近二十年的职业猎人生涯，令他养成了谨慎至极的性格，在打造这座黑市之初，就考虑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除了位于三十三层的会所之外，在鑫辉商贸大厦的第十层到第十八层之间，分别开设有一家豪华餐厅和一家高档修炼中心。
合法注册，按时缴税，定期检疫，里面的食材和修炼资源，统统都是“干净”的，放到正午的烈日下去吹毛求疵，都休想挑出半点毛病。
虽然这么多豪门子弟，同时出现在同一座大厦里的豪华餐厅和修炼中心，是有些奇怪。
但这个世界上，巧合总是存在的，对吧？
安排手下，将贵宾们分别妥善安置好，巨齿鳄稍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库存资源的问题。
包括大量基因药剂和未经加工的天材地宝。
不是巨齿鳄不想把这批价值连城的修炼资源，也分散藏到鑫辉商贸大厦的各个角落。
而是，这么做根本没用。
药管局的那帮神仙，平时香烧到位了，自然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可一旦认真起来，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又豢养着大量经过基因调制的犬科怪兽，无论修炼资源藏得多隐秘，都逃不出他们的鼻尖。
超过80%的基因药剂和天材地宝，根本解释不清楚来源。
倘若人赃并获的话，非但巨齿鳄本人免不了牢狱之灾，还会顺藤摸瓜，一路追查到源头上去。
那时候，就算他想要安安稳稳吃几顿牢饭，怕是都不可能了！
“只能将这批库存资源，送给药管局那帮神仙，当成泼天的功劳，希望能撇清我的关系！”
巨齿鳄咬牙切齿，心如刀绞。
为了今天的拍卖会，他放在鑫辉商贸大厦里的库存总价值，比平时高了足足三倍。
这哪里是壮士断腕，简直是壮士腰斩！
今天这道鬼门关，就算能侥幸钻过去，他都要元气大伤，从头再来！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巨齿鳄双目赤红，表情狰狞如同恶鬼，“究竟是谁和我过不去，玩这样卑鄙的手段！
“这样不讲江湖道义，坏了圈子里的规矩，真不怕被整个圈子，群起而攻之吗？”
不过，现在不是琢磨冤家对头和报仇雪恨的时候。
贵宾已经疏散，库存也可以安排手下，转移到表面上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楼层去。
但还有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巨齿鳄必须亲力亲为。
在他的办公室，他的电脑和保险柜里，藏着包括往来账目在内的大量证据。
这些证据足以将好几家炼药大厂的很多人都掀翻在地。
甚至让火势蔓延到九大企业，九大修炼世家内部去。
当然，也足以让巨齿鳄被人扒皮抽筋，剁成肉泥。
在调查人员抵达鑫辉商贸大厦之前，巨齿鳄旋风般回到了位于大厦顶层的办公室，扑向自己的电脑。
然后他就发现，有人动过他的电脑。
一明一暗，镶嵌在机箱里的两块存储卡，全都不见了。
第1499章 看不见的幽灵
巨齿鳄的瞳孔收缩到极限。
牙齿在剧烈的摩擦中迸出火星。
表情比真正的鳄鱼张开血盆大口更加狰狞。
存储卡里的数据倒无所谓。
他这两张存储卡都有自毁功能，一旦被人拔出主机，里面的数据都会自动清除。
存储卡里的晶轨，也会在物理层面上，烧得一塌糊涂，根本不可能恢复。
再说，最核心的交易数据，他并没有存放在电脑上。
毕竟，电脑只要联网，就有被侵入的可能。
所以，无论动他电脑的是谁，得到的都只是两块废铁而已。
但有人能悄无声息侵入他的老巢，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巨齿鳄心脏停跳，血液冻结了。
要知道，巨齿鳄虽然将所有手下都撒出去，应付楼下的混乱局面。
但在自己的巢穴周围，他仍旧部署了非常严密的自动化防御措施。
超过上百个监控探头，几十道或明或暗的红外扫描和重力感应防线，还有通过二氧化碳的含量不同，来判断室内有人没人、人员数量的超敏芯片。
很多机关陷阱都是他亲自安装，就连最亲信的心腹都不知道。
而这些敏锐至极的防御措施，又连接到了他随身携带的手腕式战术晶石通讯器上。
哪怕一只老鼠从通风管道里爬过，他的手腕都会立刻感知到微弱的震动。
究竟是谁，能在不触发所有警报的前提下，侵入他的办公室？
“谁？出来！”
巨齿鳄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手一扬，几道寒光便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朝窗帘射去。
“嚓嚓嚓嚓”几声轻响，几颗沾染了毒液的怪兽獠牙，将窗帘牢牢钉在墙上。
窗帘后面没人。
巨齿鳄并未放松警惕。
从布满血丝的小眼中绽放出来的阴冷目光，犹如两盏地底探矿专用的强力探照灯，扫描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办公室虽大。
却并没有屏风之类的遮挡。
每个角落都一览无余。
而办公桌里，显然也不可能藏着一个大活人。
尽管如此，巨齿鳄还是一手按住腰间的枪械，一手缓缓拉开了办公桌的每一个抽屉。
里面当然没人。
巨齿鳄的视线又转向了天花板。
天花板的上方，部署着错综复杂的管线，包括新风系统和温度调节设备使用的通风管道。
但早在铺设时，巨齿鳄就考虑到有人从楼顶突袭的可能，最粗的管道，直径都不超过拳头大小。
正常人绝不可能从这么狭窄的管道里面挤进来的。
而为了防止有人从楼顶窥探、窃听他在办公室里的谈话，他还特地在天花板上，镶嵌了两层铅板加上特种陶瓷的复合隔层。
没人能躲在拳头粗细的管道，和几乎没有空隙的铅板之间。
当然，以防万一，巨齿鳄还是开启了暗藏在天花板上的监控探头。
从超过二十个角度，将天花板上方甚至天台上的环境，都扫描得清清楚楚。
连根鸟毛都没有扫描到。
巨齿鳄稍稍松了一口气。
飞扑到了角落里，打造成壁炉模样的保险柜前。
他先仔细检查了一遍保险柜的外观。
确定连保险柜边缘的一粒灰尘，和自己离开之前，都没有发生改变。
这才旋开内嵌了三层钢板，连接着警报，环绕着高压电击系统，还填充了聚能炸药的保险柜第一层。
巨齿鳄先从保险柜中取出一柄通体猩红，散发着缕缕血焰的战刀，斜插在腰间，满脸凝重地调整着角度，确保能以最快速度抽出战刀。
又郑重其事地双手捧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镶嵌着六枚晶莹剔透的晶石子弹。
隐隐能看到六枚子弹里，都有无数符文的碎片，恍若点点金鳞，缓缓旋转。
巨齿鳄将腰间装装样子的普通枪械抽出来，随手丢到一旁。
又将一直隐藏在大腿内侧，几十块高阶怪兽骨骼精心雕琢而成，如同象牙工艺品般精美绝伦的左轮手枪，抄在手里。
他旋开弹巢，将左轮手枪里的普通子弹一颗颗弹飞出去，换上了六枚晶莹剔透的晶石子弹。
弹巢归位时，枪管内仿佛传来了如饥似渴的咆哮声。
就好像晶石子弹拥有了诡异的生命，迫不及待想要吞噬猎物的灵魂。
将左轮手枪贴着脸颊，轻轻摩挲一阵，巨齿鳄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感知着血色战刀和左轮手枪，和自己的生命磁场产生共鸣，正在微微震颤，就像是老朋友不轻不重地拍击着他的肩膀。
身为王牌猎手的自信心，又回到了黑市大佬的身上。
巨齿鳄的眼神，落到了第一层保险柜的深处，第二层保险柜的解锁系统上。
愤怒的人群已经包围了鑫汇商贸大厦。
成千上万人的怒吼声，如同沸腾的巨浪，将三十七层的强化玻璃，撞得“咣咣”作响。
对方的行动直指靶心，令巨齿鳄不敢抱有半分幻想。
自己的办公室，肯定是重点搜查目标，任凭保险柜里的东西继续放在这里，是不行的。
现在，巨齿鳄有两个选择。
要么，解锁第二层保险柜，取出存放在里面，最核心的交易数据，转移到更安全和隐秘的地方。
虽然体积庞大还带有特殊气味的基因药剂，不可能瞒过有心人的耳目。
但只是几份文件的话，巨齿鳄还是有信心，让他们消失在鑫辉商贸大厦的某个角落。
除非将整栋楼都拆成最基本的砖石、瓦片、钢筋和玻璃，再将每一块混凝土都砸个粉碎，否则，绝对没人能找到这些文件。
而更保险的选择，就是直接启动“自毁系统”，将第二层保险柜里的核心交易数据，烧个一干二净。
巨齿鳄的手指，已经按在了自毁系统上。
却迟迟按不下去。
和所有在鬼门关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怪物猎人一样，巨齿鳄绝不愿意将生存的希望，掌控在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手里。
这些核心交易数据，牵扯到多家制药厂商的高层，甚至是九大修炼世家里的重要人物。
既有可能成为他的催命符。
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是唯一有可能，保住他小命的东西。
倘若销毁核心交易数据，等于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大人物的仁慈和道义之上。
而巨齿鳄非常清楚，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绝不会和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讲什么“仁慈”和“道义”的。
“这个世界上，什么都靠不住，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巨齿鳄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
他忽然神经质地回头，最后扫描了一遍办公室。
自然，连鬼影子，都没扫描到半条。
巨齿鳄自嘲一笑，擦了擦满头冰冷的汗珠，又调整了一遍手枪和战刀的位置，确认同时拔枪和抽刀，都不会遭到任何干扰，这才扫描指纹、声纹和虹膜，又刺出一滴鲜血，检验了活性细胞携带的生物信息，解锁了第二层保险柜。
巨齿鳄从保险柜深处，抽出厚厚的一沓文件，如同怀抱婴儿般，紧紧抱在自己胸前。
确认文件的重量和厚度都没有改变，就连自己用最老派的方式，夹在文件袋上的那根头发，也纹丝不乱，巨齿鳄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忽然，就像是一团无形的静电，笼罩住了他的脑袋。
巨齿鳄的头发根根竖起，就像是顶着满头黑色的惊叹号。
他来不及转身，手枪直接绕到腋下，朝身后闪电般连开三枪。
三枚缭绕着闪电的火球，几乎吞噬了半座办公室，却没能撕咬到任何目标。
几乎同时，巨齿鳄暴喝一声，战刀反手挥出，瞬间在虚空中切割出了几十道闪光的弧线，笼罩住了办公室里的全部空间。
真皮沙发和宽大的办公桌，都无声无息地裂开，变成不超过拳头大小的碎块。
但巨齿鳄的刀尖上，仍旧没能沾染到半滴鲜血。
巨齿鳄的表情狰狞或者说恐惧到了极点。
“出来，藏头露尾的鼠辈，快给我出来！”
他发出色厉内荏的咆哮，就像是一個踉踉跄跄旳醉汉，正在和看不见的幽灵搏斗。
战刀狂乱挥舞，将办公室里所有可以触碰到的东西，统统撕裂成了比指甲盖还小的碎片。
漫天碎屑飘扬，巨齿鳄翩翩起舞，姿态既诡异，又可笑。
忽然，他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还通了高压电的墙壁，整个人都被弹飞出去，重重撞在墙上，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还有三枚晶石子弹的手枪，缭绕着凄厉电芒的战刀，统统落在地上。
始终如婴儿般护在怀里的文件袋，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齿鳄单膝跪地，表情茫然，举起双手。
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手腕上，深深刺入腕关节，距离动脉只有一步之遥的两个小红点。
强忍刺痛，巨齿鳄抽出了小红点里的东西。
那是两根鲜血淋漓，掰直的回形针。
巨齿鳄脸上，流露出了莫大的恐惧。
惊骇欲绝的目光，穿过双臂之间，投向了办公室中央，仿佛从空间缝隙中钻出来的孟超！
第1500章 老朋友
孟超手里捏着巨齿鳄视若生命，极有可能引发九大修炼世家甚至整个超凡者圈子大地震的核心交易数据。
但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袋文件上。
而是在巨齿鳄的脸上。
他认出了这张脸。
“高闯，怎么会是你？”
孟超和对方一样，满脸震惊。
这个诨号“巨齿鳄”的黑市大佬，曾经是猎杀者圈子里战功卓著的狠人，也曾多次在兽潮来袭时，在短兵相接的巷战中，拯救过成千上万普通市民的性命。
他出道很早，十几年前就已经声名鹊起。
孟超上初中时，就听过他的名字——那时候，孟超的中学，还特地邀请他来学校里作报告。
或许是那时候的孟超还小。
必须踮起脚尖，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能从人山人海中，看到高闯的侧影。
那时候，他真觉得，这是一个浑身上下都缭绕着光环的超级英雄。
出道之后，孟超也和高闯打过好几次交道。
一次是在荒野修炼时，两人偶遇。
正好那次吕丝雅在异兽调查局有任务，孟超便和高闯并肩作战，两人一起捣毁了七座怪兽巢穴，杀得痛快淋漓。
因为彼此的印象都不错，孟超便邀请高闯为自己旗下的战刀品牌，拍摄了一支商业广告。
还请高闯到残星会来，就超凡者如何从重伤以及后遗症中恢复的问题，做过两次专题报告。
高闯是圈子里出了名遍体鳞伤却百折不挠的硬汉。
他在荒野、丛林和滔滔兽潮中受过的上，恐怕比十个残星超凡加起来受的伤都要多。
迄今为止，高闯的脊髓和中枢神经附近，仍旧镶嵌着好几枚怪兽爪牙的碎片，极难用手术取出。
每逢天气变化，灵磁干扰增强，他都会冷汗淋漓，痛不欲生。
他的治疗和康复经验，以及面对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应该如何调整心态，乐观面对的经验，对残星会的会员们大有裨益。
对了，孟超记得大学时代，还看过一部高闯撰写的科普类专著《怪兽足迹学》，写得风趣幽默，深入浅出。
由此可见，就算高闯没有太过深厚的学术积淀，却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赳赳武夫。
总之，孟超对高闯的印象非常不错。
最重要一点，高闯和他一样，也是寒门出身。
没有背景和靠山，没能从娘胎里就得到天文数字的修炼资源和绝世高手的亲自指点，初露峥嵘之后，也没有人脉和关系，只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靠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横冲直撞，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
同样的背景，令孟超隐隐将高闯当成了“自己人”。
他还曾动过特聘高闯为残星会的顾问，并介绍高闯加入蓝色家园的心思。
只因为自己跌下虎怒川，流落图兰泽，这件事才暂时耽搁了。
没想到，昔日浑身是胆的钢铁硬汉，为了拯救普通市民，敢于将拳头从怪兽的咽喉一路捅到括约肌的战斗英雄，在怪兽战争结束之后，却变成了囤积居奇，操纵价格，兴风作浪的黑市大佬。
孟超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的目标，原本并不是高闯。
仅仅是想通过“巨齿鳄”，找到“无尾猴”，再找到那个针对申玉麟的爆料人，最终，将血盟会连根拔起而已。
然而，在怪兽市场和地下黑市的所见所闻，却令他改变了主意。
龙城生病了。
血盟会仅仅是恶疾发作时，溃烂的脓疱而已。
如果不能找到病灶，彻底切除的话，光是剜掉表面上的脓疱，又有什么用呢？
“寒门出身的中低阶超凡者，欲求一支修炼必备的基因药剂都不可得。
“豪门子弟甚至连一头怪兽都没有斩杀过，却能将价值几十箱基因药剂的天材地宝，当成博美人一笑的玩具。
“甚至，连高闯这样战功卓著的昔日英雄，都蜕变成了利欲熏心的黑市大佬。
“如果，这就是‘真正的超凡者圈子’。
“被这样的超凡者所守护的龙城，又怎么可能战胜圣光阵营，避免末日降临呢？”
孟超攥着文件袋的指节，一寸寸地发白，一节节地发出了“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的骨骼摩擦之声。
他无比痛心的表情，令高闯意识到了什么。
接下来的短短一秒钟，这位黑市大佬脸上，连续闪过错愕，恍惚，阴狠，羞愧至极，各种错综复杂甚至针锋相对的表情。
最终，化作了自暴自弃的坦荡。
“看来，高某是碰上老朋友了。”
高闯道，“只可惜，在怪兽战争中，大脑多次遭到毒液侵蚀，记性不太好，倒是没想起老朋友的名字——看你的样子，也是不打算告诉我真名实姓了？”
说着，高闯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肌肉统统松弛下来。
就像是逃亡多年的通缉犯，终于落入法网，反而如释重负一样。
大家都是聪明人。
从刚才短短数秒的交锋，就能掂量出彼此实力的差距。
高闯实在没必要再垂死挣扎，自取其辱。
孟超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死死盯着高闯的脸，试图在上面遭到最细微的伪装痕迹，到最后，才喃喃道：“你应该是个英雄！”
“那又怎么样？”
高闯揉搓着几乎被孟超射断经脉的双手，怔怔看着双手上密密麻麻，连极品基因药剂都无法抹平的伤痕，自嘲一笑，“龙城的英雄太多太多了，任何东西一多，都不怎么值钱，更何况，战争结束了，怪兽打完了，英雄还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
孟超举起文件袋，晃了一晃，“要自甘堕落，做这种事？”
“明知故问！”
高闯哼了一声，“为了金钱，为了地位，为了女人，为了锦衣玉食，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天文数字的修炼资源，为了不断变强，突破人体极限，为了让所有人对我都又敬又怕，为了让那些最讨厌我，最看不起我的人，都只能忍气吞声，乖乖趴在我的脚下！
“反正，别人为了什么，我就为了什么，没什么特别，不是吗？”
他在被斩得支离破碎的办公桌残骸里一通乱摸。
竟然摸到了一盒被齐齐斩成两半的雪茄。
他摸起半根皱巴巴的雪茄，又在怀里摸了半天。
没摸到晶石雕琢的打火机，干脆直接用手指搓出一团火焰，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你也是寒门出身。”
孟超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撕裂了高闯面前的烟雾，“你应该知道，做这种事的后果。”
“正因为我也是寒门出身，所以才没得选择！”
高闯将正在燃烧的雪茄，直接攥在掌心，咬牙道，“九大修炼世家和他们的超级企业，统治了龙城这么多年，早已垄断了最重要的岗位和最优质的资源，就算新近崛起的赤龙军、武神殿、残星会、超星集团和蓝色家园，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从九大世家手里，夺取所有的权力和资源。
“我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出生在九大世家，成为这座城市，天经地义的主人。
“我还没出生时，我妈就被丧尸咬断了喉咙，是我爸用匕首剖开了她的肚皮，把皱巴巴活像是一头老鼠的我给掏出来的。
“而我爸刚刚把我掏出来，我妈就发生了尸变，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我们两父子。
“于是，在我刚刚出生那天，就以最惨烈的方式，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呵呵，别人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世家子弟，我却是丧尸之子，从小到大，受尽了欺凌和侮辱。
“我也曾想过要走正道，凭借自己的双手、头脑和一腔热血，努力打拼，出人头地。
“每次兽潮来袭的时候，我就把自己想象成一颗熊熊燃烧的弹丸，被投石机远远抛到兽潮深处。
“我把每一场战斗，都当成自己的最后一战，反正，我是烂命一条，原本就没什么可以失去的，如果不能出人头地，窝窝囊囊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既然你能叫出我的名字，应该知道我当怪物猎人的时候究竟有多拼命，有多少次身受重伤，有多少次昏迷不醒，甚至有好几次，呼吸和心跳统统停止。
“直到今天，我体内仍旧镶嵌了大量的怪兽爪牙碎片，还有阴魂不散的毒液，如同附骨之疽，每当夜深人静时，总会令我陷入生不如死的梦魇。
“但是，付出了这么多，有用吗，我能算是‘出人头地’了吗？”
“你已经出人头地了。”
孟超道，“猎杀者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那又怎么样？”
高闯嗤之以鼻，“和普通人比起来，我当然能算是‘出人头地’。
“但是，和那些有钱人，和那些有钱人的孩子，和那些有钱人的孩子的孩子比起来，我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更何况，战争结束了，无论‘英雄’还是‘怪物猎人’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伤病和衰老，又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提醒我自己渐渐衰弱的现实。
“光是为了维持实力，每天的花费都是天文数字，再这样下去，我的积蓄很快会花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分分钟都会被打回原形！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现在这条路，我还有什么选择？”
第1501章 肉食者
高闯额头的青筋，像是两条钻进他脑袋里的毒蛇，即将从两侧太阳穴逃窜出来。
这副“别无选择”的模样，却令孟超愈发失望和厌恶。
“那其他人呢？”
孟超冷冷道，“其他的寒门子弟，曾经和你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甚至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拯救你的战友。
“当你在黑市上呼风唤雨的时候，当你将他们必不可少的基因药剂，加价四五倍、七八倍甚至十几倍，卖给他们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他们的处境？
“他们和你一样，都在怪兽战争中遍体鳞伤，很多人都留下了终身不可逆的暗伤。
“他们和你一样，都在夜深人静之时，疼得满地打滚，不得不将积蓄统统兑换成了药膏、药水、药片和药剂。
“他们和你一样，都没有显赫的家门可以依靠，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去搏命。
“你倒是靠着囤积居奇，操纵价格，过上了你想要的，‘锦衣玉食，出人头地’的生活，他们怎么办，就活该在黑市上，被你当成羔羊和猪猡一样，狠狠宰割吗？
“要知道，在黑市上花高价购买基因药剂的人，很可能就是昔日和你并肩作战，挤在同一个狭窄的洞穴里吃喝拉撒，在同一片沼泽中蛰伏三天三夜，以及共同面对滔滔兽潮的人。
“你怎么忍心，**他们口袋里的最后半毛钱呢？”
“就算我不忍心，又有什么用？”
高闯面露嘲弄之色，道，“你该不会以为，我真是什么呼风唤雨，一手遮天的黑市大佬，市面上所有的基因药剂，统统都被我这样的黑市大佬囤积起来，所以，价格才能涨得这么厉害，涨五六七八倍，甚至十几二十倍吧？
“既然你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我的办公室，当然也有办法，悄无声息潜入我的仓库。
“你可以到仓库里去看看，我究竟囤积了多少基因药剂，光凭这点儿数量，就想垄断市场，操纵价格，怎么可能呢？
“甚至，就算你把龙城所有的黑市大佬统统抓起来，逼我们把囤积的基因药剂统统吐出来，那也只是冰山一角，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说白了，我们无非就是一个幌子，一个中间商，一块专门用来干脏活，臭气熏天的抹布，一个必要时可以抛出来背黑锅，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在别人大碗吃肉，大快朵颐之后，舔舐残羹冷炙，喝口汤而已。
“基因药剂的黑市价格不是我定的，每天能有多少基因药剂流入市场，也不是我定的。
“我当然可以挺直腰杆，将一名超凡者，一名战斗英雄的骄傲和底线都坚持到底，但那根本没有意义，黑市大佬这份前途无量的职业，我不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由我来做这个黑市大佬，我还能在权限范围内，尽可能捍卫昔日战友的利益，至少，我只谋财，不害命——在我的黑市采购基因药剂和修炼资源，最多价钱稍微贵一点，但东西绝对是真材实料，原厂正品，如假包换。
“万一发生纠纷，或者出了毛病，我就算拼得粉身碎骨，都会维护消费者的利益。
“其他黑市，能做到这一点吗？
“要知道，基因药剂的水实在太深了，同样一款基因药剂，里面的地狱凶兽血液浓度，高一个百分点或者低一个百分点，外观根本看不出来，效力却可能天差地别，万一贪便宜，购买了假冒伪劣，以次充好的产品，花冤枉钱不说，还有可能走火入魔，当场暴毙。
“所以，我问心无愧，我没有害过任何人，反而是在帮助人，帮助你所说的，那些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昔日老友们！”
孟超盯着高闯道：“别人吃肉，你喝汤？”
“不然呢？”
高闯脸上的嘲讽之色，变得更加浓郁。
他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像我这样的寒门子弟，就算愿意舍弃一切尊严和底线，又有资格吃肉吗？有口汤喝，就算不错了！”
孟超问道：“那么，是谁在吃肉呢？”
高闯冷哼道：“你我心知肚明，何必非要说得那么清楚？”
“我不清楚。”
孟超道，“我想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喝汤，谁吃肉，谁是肉食者？”
“大象就在屋子里，你却非要装看不见，那就算我把大象指出来，你又能怎么样？”
高闯冷笑连连，忽然竖起眉毛，道，“好，你这么想知道答案，我就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九大修炼世家吃肉，九大企业的高层吃肉，神境强者吃肉，神境强者的亲儿子和亲孙子吃肉，生存委员会的资深议员吃肉，超凡塔的建造者吃肉，那些在血盟会崩溃之后，统治了龙城三十年的至强者吃肉！
“我说出来了，然后呢，你还能冲到九大世家，冲到那些战功卓著，一手遮天的神境强者面前，揪出他们的亲儿子和亲孙子，兴师问罪不成？”
“……”
孟超沉默。
“喂，老朋友，你是‘蔚蓝联盟’的人吧？”
高闯忽然道。
“蔚蓝联盟？”
孟超微微一怔。
“何必这么遮遮掩掩，我早就听说了。”
高闯道，“武神殿，残星会，蓝色家园，超星集团，五校联盟，赤龙军和原来的怪兽调查局，现在的异界调查局里，很多非九大修炼世家出身的超凡者，甚至是九大修炼世家内部，一些遭到排挤，被边缘化的外围子弟，共同组建了‘蔚蓝联盟’，专门和九大世家斗法。
“光天化日之下，掀起这么大的阵仗，又径直冲进我的办公室，来劫夺这些和九大修炼世家有关的核心交易数据——除了蔚蓝联盟的人，谁还有这么大的胆量？
“我早该猜到，真的，我早该猜到，你们这两天一定会有所行动。
“最近你们蔚蓝联盟的风头正劲，闹出了那么多声势浩大的动静，得到了大半座龙城的支持。
“一旦你们全力推动的《全民修炼法案》，在生存委员会得到通过，这将是最近二三十年来，龙城的航向，第一次脱离九大修炼世家的掌控。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怪兽山脉之外，九大修炼世家控制的晶石矿场里，发生了兽族偷袭，晶石仓库大爆炸的事情，给予了九大修炼世家，非常完美的出兵理由，也令他们主导的《前进法案》，再次占据上风。
“我原以为，面对九大世家的釜底抽薪，蔚蓝联盟只能偃旗息鼓。
“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了你们。
“的确，基因药剂市场的乱局，是当下很多中低阶消费者乃至数以千万计的普通市民，都最为关心的热点问题。
“曝光黑市内幕，虽然撼动不了九大修炼世家的根基，至少能把水搅浑，让九大超级企业疲于应付，没那么容易，甩开超凡塔和生存委员会，独自向怪兽山脉之外发动战争。
“而黑市上的各种触目惊心的乱象，一旦大白于天下，也更加证明了实施《全民修炼法案》的必要性和急迫性。
“其实，早上听到晶石仓库大爆炸的新闻时，我就隐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当时的我，虽然还没有将晶石仓库大爆炸和《前进法案》和《全民修炼法案》和曝光黑市交易，这一连串事情联系起来，却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可惜，我太久没有在荒野深处猎杀怪兽，警惕性大幅降低。
“而且，为了今天这场拍卖会，我筹备了很久，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资源，实在舍不得也没办法临时取消。
“一个字，贪。
“就像那些满怀着侥幸心理，在荒野中一意孤行，最终死在怪兽肚子里的家伙。
“我死在自己的贪婪之上，亦是咎由自取，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第1502章 不一样的明天
孟超心中一动，道：“既然你已经看清楚自己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回头呢？
“如果你真像自己所说，‘只谋财，不害命’，没有把事情做绝的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高闯眯起眼睛，缓缓道：“老朋友，你是在暗示我，投靠蔚蓝联盟？”
“我只是希望你，以及所有超凡者，都能做正确的事情。”
孟超道，“我不确定，蔚蓝联盟究竟是否站在正确的一边，也不知道，九大超级企业，到底错到了什么程度，但从我的所见所闻，可以肯定的是，九大修炼世家的一小部分，早就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
“放任他们越走越远，越陷越深，错上加错的话，最终，非但他们都将引火烧身，自取灭亡，还将拖累整座龙城，给他们的野心、贪婪和愚蠢陪葬。
“就算只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家人考虑，你都不应该继续陪这些把‘死’字写在脑门上的家伙，一起错下去。”
高闯脸上的每一束肌肉都在抽搐，每一道表情都在挣扎，每一缕目光都在纠结。
“你们不会成功的。”
高闯摇头道，“无论你们最近的声势有多浩大，表面上博取了多少人的支持，在生存委员会里占据了多少席位，你们始终都有一个最致命的缺陷。
“和苦心经营龙城整整三十年，占尽先发优势的九大修炼世家相比，你们蔚蓝联盟的神境强者实在太少了，缺乏足以一锤定音的绝对武力。
“放在平时，大家都守规矩，讲道义，做君子之争，你们当然可以利用人数和舆论上的优势，在表面上吸引所有人的关注，抢尽九大修炼世家的风头。
“可是，一旦彼此的矛盾，尖锐到无以复加，甚至上升到‘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的程度，或者龙城再度遭遇末日凶兽这个级数的强敌，蔚蓝联盟缺少神境强者的缺陷，就将被放大到无以复加。
“没有绝对武力的支持，光靠所谓的‘舆论压力’，怎么可能迫使那些在枪林弹雨和滔滔兽潮面前，都不曾退缩过半步的至强者低头，吐出已经咽下喉咙的蛋糕？
“没有神境强者的一锤定音，谁又能相信，当龙城遭遇生死存亡的危机时，蔚蓝联盟能够捍卫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绝对武力？”
孟超咧嘴一笑。
感应到了足以让末日凶兽瑟瑟发抖的狂暴力量，以及能够在短短数秒之内，塑造出一整座战争堡垒的灵磁体，在血管、神经和灵脉之间奔流不息。
他的眼眸深处，涌动着无比强烈的自信。
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亦散发出了灼热的压迫力。
令高闯生出置身于火山口，近乎窒息的错觉。
高闯惊疑不定。
盯着孟超看了很久，也没想起这位“老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再想到刚才，对方只用了两根掰直的回形针，就射落了自己的武器，几乎废去自己的双手。
高闯更是一阵心惊肉跳。
“天下乌鸦一般黑。”
高闯咬牙道，“就算蔚蓝联盟能从九大修炼世家手里，夺取龙城的主导权，难道你们就能解决龙城的问题，就能保证自己，永远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没人能保证自己永远正确。”
孟超道，“但我想，蔚蓝联盟的大部分成员，都是寒门出身的中低阶超凡者，我们原本就来自千千万万个普通市民家庭，自然比来自九大修炼世家的豪门子弟，更清楚龙城的问题在哪里。”
“那又怎么样？”
高闯冷笑道，“九大世家尚未崛起之时，今天的豪门，还不都是昔日的寒门，今天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还不都来自‘千千万万个普通市民家庭’？
“在血盟会统治龙城的黑暗年代，九大帮派还不是打着‘消灭血盟会的暴政，龙城属于全体龙城市民’的旗号，才能发动所有人齐心协力，夺取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是，等到他们取代了血盟会，当上龙城的统治者，品尝过呼风唤雨，垄断一切的滋味之后，还不是一样？
“就算今天，蔚蓝联盟能够取代九大世家，就像当年的九大帮派，取代血盟会一样，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你能保证，蔚蓝联盟的高层，永远不会蜕变成新的世家和豪门？”
“我相信，肯定会有所不同的。”
孟超平静道，“就算九大修炼世家再不堪，九大超级企业存在再多的问题，他们比血盟会的残暴统治，都要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同样，我当然也不敢保证蔚蓝联盟或者任何人，在掌控龙城的前进方向之后，能够永远公正和正确。
“但至少，我们可以尝试着，让明天的龙城，比今天更加公平一点点，光明一点点，强大一点点。
“哪怕明天只能比今天更好一点点——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都值得我们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尝试，去奋斗，去拼命，不是吗？”
高闯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孟超。
不是无法理解孟超这番话的内容。
而是无法理解，这样一番理想主义的说辞，会从一名身经百战，遍体鳞伤，也应该看尽了残酷现实的绝世高手嘴里说出来。
孟超看出高闯的狐疑。
但他不准备改变自己的理念。
只是心平气和地和高闯对视。
他清澈无比的双眼，就像是两面镜子，让高闯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昔日那个纵横荒野，啸聚山林，在残垣断壁和丛林深处，和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并肩作战，和穷凶极恶的怪兽，互相啃噬彼此的血肉，明明遍体鳞伤，连骨头都碎裂了三五十块，却仍旧笑得无比灿烂的自己。
“真奇怪。”
高闯在心里喃喃自语，“现在的日子，明明比过去好了几百倍，但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像在丛林深处那样，哈哈大笑过了。”
“我认识的高闯，不该是一个孬种。”
孟超看出他的动摇，趁热打铁道，“我刚才见过那些豪门子弟，一个个盛气凌人的样子，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我认识的那个高闯，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地服侍这些家伙，却能强忍住把拳头捅进他们鼻孔里去的冲动？”
这句话令高闯的瞳孔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太阳穴上的青筋更是挤成一团。
就像两枚拳头，要从颅骨里破壳而出。
看着孟超手里紧攥着的核心交易数据，听到楼下越来越嘈杂的声音，高闯似乎意识到，深陷漩涡的自己，就算咬紧牙关，照样死路一条。
“你想知道什么？”
高闯叹息一声，声音无比沙哑地问道。
“和这些文件有关的一切。”
孟超道，“我知道，这是你和基因药剂的供货方，非法交易的核心数据，有了这些文件，很多人都在劫难逃。
“不过，我也相信，除了纸面上的真凭实据之外，你肯定还掌握着很多线索，很多笔墨无法描述的蛛丝马迹，哪怕仅仅是一些你们这个圈子里秘密流传的风言风语。”
“没用的。”
高闯道，“我知道，你想顺藤摸瓜，揪出隐藏在制药厂商背后，蛰伏在九大修炼世家深处，操纵整个基因药剂市场的大鱼。”
“但这是不可能的。”
“哦？”
孟超道，“为什么？”
“看起来，你不了解九大修炼世家和九大超级企业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内部，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高闯道，“所谓‘九大修炼世家’，名为世家，但只有身为大家长的神境强者，和他亲生的子子孙孙，最多加上几個远房亲戚，才有血缘关系。
“其余的家族成员，实际上都是在三四十年前，那个秩序崩溃，无法无天的血色年代，神境强者们收养的孤儿，或者招揽的‘义子’，‘义女’而已。”
第1503章 神境强者的难处
关于九大修炼世家的来历，孟超倒是听吕丝雅提起过一二。
事实上，在龙城穿越之前，二十二世纪的地球，已经处于后工业甚至后信息时代，整个社会的碎片化、原子化倾向非常严重。
传统的大家族早已分崩离析，家庭规模越来越小，即便四世同堂，祖孙加起来，顶多七八口人，不超过十口人而已。
这样的几代单传，是很难诞生所谓“世家”的。
然而，龙城穿越之后，接连遭遇洪水、病毒、丧尸、怪兽的袭击，社会秩序分崩离析，重新回到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血色年代。
在那段无法无天的残酷岁月中，血缘或者说家族的重要性，又渐渐凸显出来。
那些率先觉醒超凡力量，率先强大起来，掌握了绝大多数生存资源的至强者们，往往能得到两位数甚至三位数的异性青睐，让自己的基因，如同古代帝王以及狮群中唯一的雄狮一样扩散开去。
就算再怎么不亲近异性，只喜欢终日打熬筋骨的至强者，往往也有七八个、十来个子嗣。
热衷于繁衍生息的至强者，有两位数的子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问题在于，就算从觉醒超凡力量的那一刻，就开始日夜操劳，开枝散叶。
十月怀胎的婴儿，也无法在三年五载之内，成为捍卫家族的中坚力量。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至强者们，又效法古人在乱世中的智慧，想到了招揽义子的方法。
彼时的龙城，到处都是失去双亲，无依无靠的孤儿。
很多天生天养的孤儿，摸爬滚打到了十五六七岁，正是满腔热血，好勇斗狠，敢于为半块面包，就和人类、丧尸以及怪兽玩命的年纪。
至强者们将这些孤儿收为义子，如同古代乱世中的“十三太保”，稍加培养，就能得到一支敢打敢拼，悍不畏死的亲兵。
依靠私生子和义子，最初的修炼世家，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迅速膨胀起来。
时至今日，九大修炼世家中，规模最小的家族，都有上百名成员。
规模大者，更是拥有上千名家族精锐好手。
再加上九大修炼世家和附庸家族共同创建的九大超级企业，以及依附九大超级企业的供应商、承包商、中下游产业链……共同组成了一股翻云覆雨，只手遮天，足以决定龙城前进方向的力量。
而在九大修炼世家内部，等级也十分森严。
和身为大家长的神境强者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子，以及神境强者的血脉传人，虽然享有同样的姓氏和辈分，彼此间，却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壁垒。
身为大家长的神境强者，很喜欢把他的义子，还有义子的孩子们，放到各个要害部门和业务岗位上，承担实际工作。
道理很简单，九大修炼世家能从那个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血色年代脱颖而出，在击败血盟会，缔造生存委员会，建造超凡塔之后，牢牢掌控龙城三十年。
要说他们完全没干任何违反地球意义上的法律和道义的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料不肥。
超凡者如果不是时常游走在不足为外人道的灰色地域，又怎么可能弄到一路突破，不断升级所需要的天文数字的修炼资源？
任何人在那个野蛮生长的奇迹年代，处在九大超级企业的管理岗上，都不可能完全合法合规，更经不起吹毛求疵的考验。
比如申玉麟。
身为红溪沟项目的总负责人，如果他不把家族利益放在企业利益前面，不把企业利益放在龙城利益前面，根本坐不上这个位置。
想要坐上这个位置，就要随时做好，为家族背黑锅的准备。
再比如，和高闯沆瀣一气，大搞黑市交易的制药厂商管理层，往往也都是这样的义子，以及义子的孩子。
明明和神境强者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占了一个名义，他们就胆大包天到，敢在神境强者的眼皮子底下，欺上瞒下，损公肥私，大肆盗卖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
真以为神境强者们在和怪兽主脑激战时身受重伤，就耳聋眼花到无法制裁他们的程度了吗？
而他们通过高闯这样的“黑市大佬”，谋取的天文数字的利润，还有从中低阶超凡者手里搜刮来的各种天材地宝，难道统统落入了自己的口袋？
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明显。
明显到就像是屋子里的大象，人人都看不见的程度。
至于神境强者的嫡亲血脉。
特别是嫡亲血脉中，天赋异禀，凤毛麟角，特别能博取神境强者欢心的存在。
身为大家长的神境强者，是舍不得放他们出去，承担实际事务的。
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什么都不做，自然永远不会出错，永远不用担心被人抓住把柄。
这些嫡亲血脉，只有一个任务。
那就是修炼。
这年头，在龙城，做多少事根本不重要，修炼境界才重要。
像是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日理万机，搞得根本没时间修炼，万一出事，还要当仁不让地背起黑锅。
当然不如两耳不闻窗外事，将全部时间、精力和资源，都用来吸收灵能，打磨武道，吞噬天材地宝，冲击自身体内每一颗细胞乃至每条基因链的极限。
只要能突破人体极限，达到天境巅峰乃至传说中的神境，成为一颗会走路的人形核弹。
分蛋糕的时候，这些手握绝对武力的至强者，当然能排在最前面，分到最大块，还不用担心，被蛋糕上的奶油，弄脏了自己的手。
“我可以告诉你，关于黑市交易的一切，再加上你手上这些核心交易数据，保证你能顺藤摸瓜，揪出一大批制药厂商的管理层，甚至引发九大修炼世家的大地震，让蔚蓝联盟在这场斗法中，重新占据上风。”
高闯道，“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彻底扳倒九大修炼世家，那就太天真了。
“说到底，无论像我这样的‘黑市大佬’，还是摆在明面上的制药厂商管理层，我们都只是这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上，微不足道的枝叶。
“过去几十年间，这棵大树早就茁壮成长到了‘大到不能倒’的程度，就算把旧的枝叶统统砍光，用不了多久，更多、更大、更茂密的枝叶，又会重新生长出来，遮蔽并夺走所有阳光，再输送到深深扎根大地的树干里去的。
“而你们，无论嘴上说得再好听，什么‘做正确的事情’，什么‘更美好的明天’，实际上，也就只有修剪枝叶的能耐，不是吗？”
高闯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尽管孟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还是被高闯亲口所说，涉及到九大修炼世家，关于黑市交易的内幕，震撼得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没想到，超凡者圈子里，关于修炼资源的采集、生产和分配，竟然存在这么多见不得光的鬼门道。
前世的龙城被圣光阵营打得落花流水，坠入了毁灭的深渊，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这些家伙，竟然胆大妄为到这种程度？”
孟超喃喃道，“身为大家长的神境强者，真的不闻不问吗？”
“没办法，神境强者也难啊！”
高闯满脸破罐子破摔的笑意，道，“神境强者为了维持高处不胜寒的境界，一天恨不得花二十五个小时来修炼，哪有空管理公司的日常运作？
“还不是将一大摊子鸡毛鸭血的琐碎事务，都交给义子们来负责！
“问题是，人家和你非亲非故，没有真金白银的好处，凭什么当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稍不留神还要背黑锅的老黄牛呢？
“神境强者往往又见不得义子们比自己的嫡亲血脉更强。
“当年广收义子，原本就是权宜之计。
“经过几十年风风雨雨，眼看自己的嫡亲血脉都成长起来了，那些位高权重的义子们，处境自然变得越来越尴尬。
“神境强者压箱底的独门绝技，还有绝无仅有的极品天材地宝，当然都要留给嫡亲血脉而不是义子。
“九大超级企业的主要股份，各個战略领域的垄断权，肯定也只有嫡亲血脉，才有资格继承。
“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义子死心塌地为家族卖命，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神境强者除了睁一眼闭一眼，还能怎么办呢？”
第1504章 有缺点的战士
“这些家伙自己呢？”
孟超从高闯嘴里，听到了好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都是九大超级企业的重量级人物。
其中好几位，孟超还曾和他们打过交道，感觉他们并不像鼠目寸光，利欲熏心之辈。
他实在不明白，“难道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远远踩过了红线。
“一旦这些丑闻曝光，他们都会落到千夫所指，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们已经站在了龙城之巅，为什么，就不懂得适可而止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以为，这些看起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就有的选择吗？”
高闯道，“在龙城，只有战斗力超卓的强者，才有可能在各行各业，霸占重要岗位。
“问题是，战斗力和重要岗位，天然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一个人的战斗力越强，就越需要花费大把时间来修炼和实战。
“哪怕身经百战的一流高手，养尊处优十天半个月，对危险的嗅觉和神经反应速度都会大幅下滑，战斗力暴跌二三十个百分点，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管理九大超级企业，同样需要日理万机，消耗大量时间和精力。
“就算是天赋异禀的武道天才，也很难在企业管理和武道修炼这两个互相冲突的领域，同时做到登峰造极，出类拔萃。
“偏偏，九大修炼世家的内部竞争又十分激烈。
“那么多私生子和义子，还有他们的孩子，每年都要举行家族大比，每个季度又要进行各房各支的小比，每个月还要对修炼进度，进行月度考核，根据考核结果，来决定下个季度修炼资源的分配额度。
“虽然，身为九大超级企业的高层管理者，家族内部肯定有各种优待和豁免条款。
“但身为‘总监’，‘总经理’甚至‘首席执行官’，在外面都算是位高权重的一方诸侯，如果在家族内部的比斗中，竟然输给了初出茅庐的晚辈，那也是威风尽扫，无地自容的事情。
“更不要提，九大超级企业之间的商业竞争，很多时候，都要仰赖‘总监’，‘总经理’甚至‘首席执行官’的绝对武力来一锤定音。
“只有童话故事里的低级商战，才玩什么黑客入侵，股权诉讼，互派商业间谍之类的幼稚把戏。
“现实中的高端商战，从来都是字面意义上的一锤子买卖，谁的拳头更大，生意就是谁的。
“在这种情况下，九大超级企业的高层，都要无所不用其极，疯狂提升战斗力，至少要维持当前的境界，绝不能发生战斗力衰退的问题。
“既没时间修炼，也没机会深入荒野，去和穷凶极恶的怪兽，以修罗地狱为擂台，进行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杀，这些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们，还想维持甚至提升战斗力的话，除了将十倍甚至百倍的修炼资源，疯狂灌入自己体内之外，还有什么选择呢？
“对了，我还没提到孝敬老爷子的问题。
“身为九大修炼世家的大家长，神境强者自然需要比义子们更多十倍甚至百倍的资源，才能始终维持天下无敌的战斗力。
“问题是，大家长的身份，又令这些‘老爷子’们，不可能亲自出手，去荒野深处猎杀怪兽。
“再说，以他们惊人的胃口，光靠自己动手猎杀怪兽，很难满足日常修炼的需要。
“将九大超级企业的利润，转化成自己的修炼资源？
“这种公私不分的做法，既不可能通过财务审计，更不可能得到中小股东们的允许，甚至会在金融市场上掀起惊涛骇浪，导致整个超级企业的雪崩。
“所以，身为大家长的神境强者，日常修炼所需，主要就靠孩子们的孝敬。
“特别是最近一年半载，因为绝大多数神境强者都在对抗怪兽主脑的战斗中身受重伤，急需比日常修炼更多十倍的资源，才有一线机会，能够恢复如初，他们就更加期盼着孩子们的孝敬。
“孝敬多少，全看自己的心意和手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孝敬少了，老爷子未必会生气，顶多觉得这个孩子资质平庸，难堪大任。
“如果使出泼天手段，孝敬老爷子金山银山，哪怕老爷子明知道你的修炼资源来路不明，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难道老爷子还好意思，严惩你的一片孝心？
“大环境如此，所有人都别无选择。
“那些坚持原则的榆木脑袋，又怎么可能霸占九大超级企业和九大修炼世家的重要岗位，成为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呢？
“至于‘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呵呵，现在怪兽文明已经土崩瓦解，怪兽山脉之内，就是这些大人物的战斗力最强。
“三五个大人物联手，就能发挥出堪比一支快速反应部队的威力，又有着快速反应部队绝对不具备的灵活性和隐蔽性。
“如果，所谓的‘千夫所指’，不可能让一辆披挂着反应装甲的主战坦克，自动变成一堆破铜烂铁。
“这样的‘千夫所指’，又怎么可能让战斗力远远比主战坦克更强的大人物们，‘身败名裂’呢？”
“……”
高闯这番话，让孟超沉默了很久，才喃喃道，“我明白了，这些人以为，怪兽文明崩溃之后，龙城文明就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会遇到和我们体量相当甚至更加强大的对手。
“所以，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难道这些家伙就没有想过，异界这么大，陆地面积绝不会比地球小多少，这么多地狱凶兽和末日凶兽，却都蜷缩在这片小小的盆地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吗？
“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或许，用不了多久，比怪兽文明更加强大和可怕的敌人，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到时候，全体龙城市民，不分普通人还是超凡者，不分寒门子弟还是豪门子弟，不分什么长房长子还是私生子还是义子，又要像过去的半个世纪那样，齐心协力，并肩作战，才有机会让我们共同的文明之火，继续熊熊燃烧，到下一个千年甚至万年吗？”
“有能力爬到九大超级企业的高层管理岗位上，这些大人物全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当然想过，新的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高闯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正因为认真思考过，这些大人物，才会表现得如此急不可耐，疯狂掠夺资源，根本不顾吃相和后果。
“因为，只有在新的战争爆发之前，不择手段地掠夺资源，疯狂提升战斗力。
“在新的战争爆发，更可怕的敌人出现在全体龙城市民的面前之后，他们才能挺身而出，重新成为万人敬仰，万民欢呼，拯救龙城于生死存亡之际的守护神！
“胜利者是不会接受审判和惩罚的，有朝一日，在一场比怪兽战争更加宏大和惨烈百倍的全新战争中，当这些大人物脚踏风云，手握雷霆，在万众瞩目下，斩杀比末日凶兽更加可怕百倍的强敌时，又有谁会记得，今天的他们，曾经挪用、垄断、窃取、劫夺了一些修炼资源，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呢？
“就算有人记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缺点的战士，仍旧是战士嘛！”
孟超无话可说。
高闯这番尖酸刻薄，阴阳怪气地言论，和他在末日梦魇中看到的画面，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末日梦魇中的龙城，牢牢掌控在九大超级企业的手里，甚至没有“武神殿，残星会，赤龙军，蓝色家园，超星集团”等等新兴势力，作为天平的另一边，对前者进行制衡。
彼时的有识之士，不是没有思考过，超级企业的一手遮天，对龙城文明的发展乃至生存，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但所有认为“弊大于利”的专家学者，都无法正面回答一個问题：
“除了九大超级企业，还有谁，有资格和力量，能够守护龙城呢？”
于是，龙城就一直在超级企业和绝世强者们的守护下。
迎来了末日。
第1505章 数据承包商
或许是末日之火在眼底熊熊燃烧的缘故。
孟超整个人都释放出了凌厉至极的杀意。
这杀意让高闯脸上讥讽的笑容渐渐冻结。
表情从不屑变成怀疑，又从怀疑变成惊恐欲绝和不可思议。
“不会吧？”
高闯喃喃道，“你真想一查到底？这，这么做，就必须和神境强者为敌！”
“如果斩杀所有末日凶兽才能拯救龙城，那我就斩杀所有末日凶兽。”
孟超平静地说，“如果和所有神境强者为敌，才能拯救龙城，那我就和所有神境强者为敌。”
高闯瞪大眼睛。
上上下下打量孟超。
就像是打量着一头前所未见，理论上也绝不应该存在的妖怪。
接下来，孟超又询问了高闯不少细节。
主要是旁敲侧击，看看高闯和血盟会是否有所牵连。
现在，孟超已经意识到，龙城的超凡者圈子，特别是九大修炼世家内部，的确存在着血盟会死灰复燃的土壤。
最早强大起来的超凡者，为了在那个秩序崩坏，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血色年代，尽快组建自己的帮派、家族和企业，掠夺更多资源，垄断各大渠道，抢占先发优势，几乎是饥不择食地招揽了大量义子。
很多义子经过几十年的修炼和发展，早已成长为了坐镇一方，独当一面的“诸侯”。
可现在，神境强者们的亲生血脉，也渐渐成长起来。
从小得到至亲悉心栽培的他们，即便没有为超级企业乃至整座龙城，做过太大的贡献，却依旧能得到比那些辛苦经营和打拼了数十年的义子们，更多十倍、百倍的修炼资源。
这些神境强者的亲儿子和亲孙子们，迟早是要继承九大超级企业，乃至整座龙城的。
他们和正在掌管超级企业乃至整座龙城的义子，以及义子的孩子们，自然会产生尖锐的矛盾。
有矛盾，就有斗争。
有斗争，就有失败者。
失败者心有不甘，就需要引入外部力量，卷土重来。
一部分家族内部竞争的失败者，选择了站到残星会、武神殿、赤龙军、蓝色家园和超星集团一边，共同组建了“蔚蓝联盟”，决意革新九大超级企业乃至九大修炼世家，让权力和资源，都能分散到更多人的手里，而不仅仅是被绝世强者，以及绝世强者的血裔们，生生世世地霸占。
另一些家族内部竞争的失败者，则将主意打到了昔日血盟会残留的绝密修炼资料和惨无人道的修炼方法上，试图重拾血盟会的歪门邪道，来弯道超车。
这，大约就是血盟会能够秽土转生，将无数表面风光的大人物都拖下水的道理。
不过，无论孟超怎么试探，高闯似乎都对血盟会的事情一无所知。
按理说，他刚才已经竹筒倒豆子，说出了九大修炼世家的不少内幕。
很多线索和证据，只能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
没必要再隐瞒关于血盟会的事情。
孟超察言观色，感觉他并没有隐瞒和撒谎。
仔细想想，如果孟超是血盟会的首领，也不会发展像“巨齿鳄”高闯这样的家伙。
因为“黑市大佬”这个职业的风险实在太高。
分分钟都有可能遭到曝光和调查。
发展高闯成为血盟会的成员，固然能部分解决修炼资源的供货渠道问题。
可万一高闯因为黑市交易，遭到当局的调查和审问，进而顺藤摸瓜，暴露了血盟会的存在，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孟超重新组织了一下思路，装作随口问道：“对了，有个外号叫‘无尾猴’的家伙，是否在你手里？”
高闯微微一怔。
“是有这么个人。”
高闯道，“和我有些生意上的纠纷，我曾放话，要他的一只手。
“不过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也没真的心狠手辣到斩下他的手臂的程度。
“再说，他已经消失好几天了，我没碰过他半根汗毛。”
“是吗？”
孟超盯着高闯道，“那为什么有人和我说，你的手下正在四处搜索‘无尾猴’，该不会，你已经把他干掉了吧？”
“怎么可能？”
高闯急了，“干我们这行，除了打打杀杀，更重要的是人情世故，非常讲究分寸的。
“黑市交易是一回事，人身伤害甚至人命官司又是另一回事。
“正所谓人命关天，如果我真的斩下无尾猴的一条手臂，甚至直接将他干掉的话，会惹来很多麻烦的！
“刚才的局面，您也看到了，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伺候好那帮有钱的阔少，而那些阔少，都是最讨厌麻烦的了！”
孟超没有在高闯脸上，找到丝毫肌肉颤动和眼神躲闪的迹象。
沉吟片刻，他又问道：“你和‘无尾猴’，有什么‘生意上的纠纷’？”
“这个……”
高闯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无尾猴是个掮客，认识很多三教九流之辈，有时候，我会让他帮忙，找一些‘试药人’。”
孟超道：“试药人？”
“各大基因药剂的制药厂商，在研发新药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多的掌握实验数据，都要找人进行大量测试。”
高闯说，“还有修炼器械的制造厂商，诸如最新型的虚拟头盔，医疗舱和修炼舱。
“还有各类型的武道实验室，在研发全新的灵能武道时，当然也要找人不断试招，才能研发出威力强大，稳定性高，副作用小的必杀技。
“原本，各大厂商都会从巢城招募试药人。
“你知道，巢城里有一座麻风村，村民都是当年丧尸病毒感染者的后裔，他们的基因比正常人更不稳定，经常呈现出各种基因突变导致的畸形，用来测试最新型的基因药剂和修炼功法，再合适不过。
“但现在，巢城已经拆掉了。
“在吕丝雅的牵线搭桥之下，巢城重建委员会和蔚蓝联盟深度合作，妥善安置了所有的麻风村民。
“很多村民，有了新的活路，不愿意继续当试药人和试招人。
“再一个，随着我们继承和吸收了怪兽文明的庞大遗产，灵能武道、符文科技和基因调制技术不断发展，比普通人强点儿有限的试药人和试招人，渐渐无法满足需要，很多大型制药厂商和尖端修炼设备制造商，都需要境界更高、实力更强的测试者。
“由这些企业亲自出面，去招募测试者，是不行的。
“因为尚在实验中的尖端基因药剂和全新的必杀技，实在太不稳定，太危险，测试者难免会发生伤亡。
“现在是和平年代，市民们对于伤亡问题非常敏感。
“而九大超级企业近来在民众中的口碑和形象，又变得越来越微妙。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九大超级企业旗下的制药厂商和修炼器械制造商和武道实验室，发生测试者的重大伤亡，肯定会掀起舆论风暴，引发金融市场的动荡，导致相关企业的股价一落千丈。
“所以，各大厂商往往会将基因药剂、修炼器械和全新必杀技的测试工作，统统外包出去，交给一些数据承包商来做。
“而这些数据承包商，往往也不会直接出面，招聘试药人和试招人，而是会采用‘劳务派遣’的方式，从一些劳务公司那里，寻找合适的人选。
“这样，经过好几道缓冲，就算真的发生试药人和试招人，在测试过程中走火入魔乃至当场死亡的事情，也不至于对九大超级企业和九大修炼世家，造成太大的冲击。
“而试药人的使用成本，也能大幅降低。
“如果是自家公司的正式员工，光是走火入魔后的长期治疗费用，就足以将公司活活拖垮。
“但如果是劳务派遣，就算因为高昂的医药费，发生了什么纠纷，也是和劳务公司去扯皮，而劳务公司是最不怕被拖垮的——本身都是皮包公司，今天垮了，明天再开一家新的就是了。”
“明白了。”
孟超盯着高闯道，“这么做，和昔日的血盟会，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高闯道，“血盟会是动用武力，把无辜市民关起来，强迫他们去探索太古遗迹和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这么做太残忍，太粗暴，也太愚蠢和低效了。
“现在的数据承包商和劳务派遣公司，都是打开门做生意，出了钱，签了协议，光免责条款都有厚厚一沓，天公地道，你情我愿的。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
孟超皱眉道：“真有‘境界比较高，实力比较强’的超凡者，心甘情愿，充当试药人和试招人？”
“当然有，怎么没有，境界再高，也要吃饭，就算你再能打，但英雄无用武之地，又能如何呢？”
高闯说，“很多人杀了十几二十年的怪兽，杀得满身伤病，根本无法转型，也适应不了和平年代和正常社会，除了当试药人和试招人之外，还能干什么？
“还有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志向远大，野心勃勃，渴望得到更多修炼资源，能狂飙突进，一飞冲天，可惜却错过了荒野中到处都是怪兽，随便他们斩杀和收割的黄金时代，除了充当试药人和试招人之外，还有什么职业，能让他们无限量服用最新型的基因药剂，接触到最上乘的灵能武道呢？”
第1506章 无尾猴的下落
高闯告诉孟超，基因药剂和灵能武道的研发，有其特殊性。
因为人和人的体质不可一概而论，入门级的大路货倒还好说，劳务派遣公司分分钟都能找来大量试药人。
但很多实力强大的中高阶超凡者，都有针对自己的情况，度身定制某款基因药剂或者某种灵能武道的需求。
譬如曾经受过某种创伤，损毁了某条灵脉的中高阶超凡者，想要知道某款高级基因药剂，对他的反应，就要找同样损毁了这条灵脉的试药人。
某个来自九大修炼世家的贵公子，想要在极短时间内狂飙突进，想尝试将七八种极其霸道的基因药剂和未经审批的修炼器械，结合到一起，拟定一套综合性的修炼方案，又不确定这么做，走火入魔的概率有多高，一旦走火入魔，又该如何治疗。
那么，他也会找几个年龄、身材、修炼流派和自己相似的穷小子，作为替身，先尝试一下综合修炼方案的有效性和危险性。
有时候，需求来得急了，正规的劳务派遣公司未必能供应得上。
还有时候，客户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研发项目内容以及进度。
这时候，像“无尾猴”这种三教九流，交游广阔的掮客，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高闯通过黑市，结识了一大帮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掌握了需求端。
无尾猴则认识大把没钱购买稀缺资源，和让超级企业度身定制修炼方案，却又野心勃勃，渴望出人头地的穷小子，这是供应端。
两人勾兑到一起，事情就这样成了。
“原来如此。”
孟超若有所思，“那么，这个‘无尾猴’，究竟是怎么招惹了你呢？”
“这小子不讲诚信。”
高闯气咻咻道，“干这一行，变数极大，风险极高，又要注重保密性，原本就不可能在合同上，将每一个条款都抠得非常清楚，靠得都是彼此的信誉。
“我兢兢业业干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在圈子里积累了一点人脉和信用，上回接到一张大单，有个客户要找三名试药人，要求是曾经达到过地境巅峰，却因为灵脉遭到怪兽毒液侵蚀，修为暴跌，又回到一星灵纹境的家伙。
“因为客户对遭到侵蚀的灵脉，以及剧毒怪兽的种类，都有非常严苛的要求，一时半会儿，这样的试药人还真不好找，所以，客户开出了极高的价码。
“我将这张单子交给无尾猴负责。
“几天之后，他果然找来三名符合条件的试药人。
“一开始客户非常满意，付钱也很痛快，我也没抽多少水，让无尾猴赚得盆满钵满。
“没想到，这小子不地道，他找来的三名试药人里面，其实只有一个符合条件，第二个伪造了让自身遭到侵蚀的毒液种类，第三个最夸张，根本不是从地境巅峰跌回一星灵纹境，而是压根儿就没有突破过二星灵变境界！
“第三个试药人，从头到尾就是个小小的一星超凡者，所谓遭到毒液侵蚀的伤痕，都是他精心伪造的苦肉计！
“用这样的冒牌货来试药，自然怎么试都得不出正确的数据。
“客户在大半个月之后发现了问题，这时候，该项目已经烧掉了天文数字的研发经费，光是直接经济损失，就达到了好几千万。
“这还没算因为项目延期，以及一名试药人在实验过程中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对客户造成的间接经济损失和法律、舆论上的负面影响。
“闹出这样的丑闻，客户自然怒不可遏。
“人家不知道‘无尾猴’是谁，只知道人是我‘巨齿鳄’找来的，我辛辛苦苦在圈子里打造出来的金字招牌，就这样被这小子砸掉了一大半，你说，我不该找他算账吗？”
“明白了。”
孟超道，“所以，你就干掉了他？”
“不不不，虽然气得发狂，但我还是给了这小子一次机会。”
高闯道，“一个星期之前，不，九天前，对，就是九天前，我终于把这小子从他的狗窝里揪了出来，结果他跪在地上，哭得像是一条鼻涕虫，表示自己也是受害者，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两名试药人伪造自身情况的事情——连设施齐备，实力强横的客户，都没能瞧出破绽，以他不入流的实力，又怎么可能验证如此刁钻的中毒和侵蚀情况呢？
“而且，无尾猴说，他新近搭上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正在合作一個惊天动地的大项目，只要再给他一段时间，他一定能赔偿我的损失，说不定，还能帮我牵线搭桥，和真正的大人物拉上关系，接到更大的单子！”
孟超心中一动。
“真正的大人物，那是谁？”
“不知道。”
高闯摇头，“他没说，我也没问，干我们这行，好奇心不能太旺盛，不该知道的，最好就不要知道。”
“那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相信并放过了他？”
“因为他不像是在撒谎。”
高闯道，“无尾猴这个人，虽然实力稀松平常，只是超凡者圈子里最底层，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但他钻营和结交的功夫，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天我看他神情亢奋，几乎每个毛孔都在发光的样子，并不像虚张声势。
“如果他真的在帮某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做事，而我又将他抓走，坏了大人物的好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那时候我正在筹备今天这场盛大的拍卖会，并不想节外生枝，和一桩恶性伤人案甚至谋杀案扯上关系。
“反正，这小子的人脉圈子，基本都锁定在城南一带，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所以，我就多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想着等到拍卖会结束，他还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再慢慢炮制他不迟！”
“后来呢？”
孟超道，“后来，你有没有再见过无尾猴？”
“后来，就是今天早上。”
高闯道，“我的人收到风，无尾猴躲在一个新的窝点里面，就想把他揪出来，等我忙完拍卖会的事情，再来料理他。
“谁知道，当我的人找到他的窝点时，他已经被人抓走了。”
孟超的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是被人抓走的？”
“因为现场残留了打斗和挣扎的痕迹。”
高闯解释，“我的手下不是普通人，有好几个都是怪物猎人出身，连丛林中最细微的脚印和爬行痕迹都能分辨清楚，还原犯罪现场，难不倒他们。”
“知道是谁抓走了无尾猴吗？”孟超追问。
“不知道。”
高闯道，“掮客原本就是高危职业，很多时候，稀里糊涂就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得罪了太多得罪不起的人，谁知道无尾猴又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何方神圣？”
“他的窝点，在哪里？”
“永胜大街702号，彩虹公寓316室。”
“你有没有报警或者破坏现场？”
“当然没有，我的人连一颗灰尘都没碰过，一根头发丝和一枚指纹都没留下，当然更不可能报警，否则，岂不是自找麻烦？”
“就是说，永胜大街702号，彩虹公寓316室，现在还维持着无尾猴被人抓走时的样子？”
“是的。”
高闯的话让孟超陷入深思。
今天早上，不，昨天半夜，红溪沟项目的晶石仓库发生大爆炸的消息，就已经传回龙城了。
无论是委托无尾猴，找到艾蕾，去调查申玉麟顺便打草惊蛇的那名神秘爆料人。
还是蛰伏在龙城的血盟会成员。
都有可能，在黎明到来之前，就展开行动。
所以，究竟是谁，抓走了无尾猴呢？
孟超正沉吟间。
忽然感觉室内的温度和气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一阵劲风扑面而至。
令摩天大厦顶层的办公室，瞬间变成了危机四伏的丛林战场。
高闯的脸在孟超的视界中迅速放大。
放大到这张无比狰狞的面孔上，每一缕肌肉纤维的颤动，还有从毛孔中喷射出来的每一道灵焰，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程度。
高闯精妙绝伦的演技，的确骗过了孟超。
黑市大佬老老实实，自暴自弃，有问必答的态度，让孟超逐渐放松警惕。
直到此刻，当孟超的全部心思，都放在无尾猴的去向上时，这头“巨齿鳄”，才暴露出最狰狞、最凶猛、最恐怖的真面目。
然而，面对绝对的实力差距，这样的雕虫小技，并没有任何意义。
根本无需思考，仅凭神经系统的本能反应，孟超的颈椎骨微微向后弯曲21.2度，就躲过了高闯狠狠划向自己双眼的锋芒。
紧接着，左脚如折叠刀般高速弹起，又似流星锤般正中高闯的小腹。
光是这一脚，就足以震碎高闯的肾脏，令他产生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痛楚，阻遏他的下一步攻势。
但这记“肾击”从脚尖反馈给孟超的触感，却令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不对。
反馈太轻了。
高闯根本没有全力扑向自己。
他真正的发力方向，是朝着……落地窗旁边！
第1507章 撕裂黑夜
砰！
在孟超还没有意识到高闯的真正目的之前，这位代号“巨齿鳄”的黑市大佬，已经狠狠撞破了貌似坚固无比的钢化玻璃。
原来，在装修这间位于摩天大楼最顶层，风光无限的办公室时，高闯就精挑细选了一面落地窗，对四个角落进行了十分隐秘的破坏。
确保从外侧接受冲击时，钢化玻璃坚不可摧，就算六管旋转火神炮、反器材狙击弹甚至反坦克火箭都无法轰爆。
但从内向外，只要轻轻一发力，钢化玻璃就能被他撞个粉碎。
狂风如同怒涛，顿时席卷整间办公室，将遍地残骸卷得纷纷扬扬，形成一口能够吞噬一切的大漩涡。
钢化玻璃外面，有一节向虚空延伸的钢梁。
高闯卓立于钢梁末端，脸上荡漾着越来越轻松的笑意。
孟超开始以为他要逃跑。
问题是，现在大街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无比愤怒的中低阶超凡者。
不远处的半空中，也有隶属于不同单位的装甲飞艇，正在全速赶来。
还有各大势力的天境强者，分分钟就能封锁整片天空。
高闯已经被很多双眼睛牢牢锁定。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根本无处可逃。
直到高闯的双眼和脸颊越来越红，鼻孔和耳道中都冒出道道青烟，青烟随时都要转化成火焰时，孟超才意识到，高闯“逃脱”质问、审判、裁决的方法。
“不！”
孟超叫道，“别这样，你还有救，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保证，没人动得了你，你可以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呢？”
高闯在猎猎狂风中张开双臂，像是踩着一根挂在地狱上空的蛛丝，摇摇晃晃地保持平衡。
他微笑道，“活下去，接受无休无止的盘问、审讯和采访，一遍又一遍告诉所有人，我是怎么从一个怪兽战争期间，拯救了无数市民生命的英雄，堕落成了一个利欲熏心，囤积居奇，被所有人所不齿的败类。
“还要被逼着卷入蔚蓝联盟和九大家族之间的斗争，不是沦为你们这边的棋子，就是变成九大家族那边的傀儡。
“到头来，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就算我再积极配合，戴罪立功，少说也要坐上十年八年大牢。
“坐牢期间，肯定得不到充足的修炼资源，修为自然一落千丈。
“等我从大牢里放出来，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权势，也没有力量，除了满身伤痛和悔不当初，什么都没有。
“比受人鄙视和耻笑更糟糕的结局是，根本没人记得我是谁，我将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物，小角色，一个只能仰人鼻息的普通市民。
“这，就是你所谓的‘活下去’？”
孟超沉默。
大家都是聪明人。
自然知道，高闯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
孟超有信心保住高闯的性命。
却不可能帮高闯逃脱公正的审判。
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普通市民，有什么不好？”
孟超只能道，“龙城的超凡者再多，也不超过人群比例的5%，其余95%，都是普通市民。”
“普通市民，或许没什么不好，只是，品尝过超凡力量在手，纵横驰骋，叱咤风云的滋味，我就再也无法忍受，将自身命运交给别人来决定，任人保护和摆布的生活！”
高闯喃喃道，“或许，我早就应该死了，死在遍布着怪兽的丛林里，死在铺天盖地的兽潮下，像个真正的英雄那样轰轰烈烈地死去。
“不，不止是我，所有超凡者都该死，死在最后一场战争结束之前，只有这样，才能以完美无缺的英雄形象，接受所有人，永远的崇拜和怀念。
“我们是一群怪物，我们是披着人皮的怪兽，我们一顿饭可以吃掉普通人半个月的食物，我们的拳头比反坦克炮更加强劲，我们拥有远远比常人更加旺盛的精力，我们甚至能让异性在十倍的时间里，感受到十倍的刺激。
“总之，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决定普通人的命运。
“这也就意味着，普通人永远无法和我们和睦相处。
“总会有问题，总会有矛盾，总会有人心态失衡，蜕变成面目全非，连自己都感到憎恶和害怕的样子。
“再见了，老朋友，不管你究竟是谁，都祝你能永远保持刚刚觉醒超凡力量时的初心，而不是像我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头连自己都不认识的——”
最后两个字还没出口，孟超已经如离弦之箭，朝高闯猛扑过去。
但高闯有资格成为黑市大佬，无数基因药厂的灰色利益代言人，自然有着过硬的手段。
就算他不是孟超的对手。
一心求死，却也不是孟超可以阻止的。
在孟超如八爪鱼般陡然膨胀的生命磁场，触碰到他的指尖之前。
高闯已经轻轻一跃，从百米高空纵身跳下。
如果孟超不怕曝光，当然可以飞到半空中，将高闯捞回来。
但这没有意义。
因为在自由落体之前，高闯已经引爆了自身存储的全部灵能。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底下的血肉，仿佛统统变成了岩浆。
每一束血管和神经都清晰可见，渐渐演变成了皮肤上的道道皲裂。
高闯的七窍都喷涌出了明亮的火焰，四肢被火蛇缠绕和吞噬，仿佛两对熊熊燃烧的翅膀，令他从“巨齿鳄”，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蝴蝶。
不，不是蝴蝶。
而是飞蛾。
“飞蛾扑火”的飞蛾。
直到此刻，从高闯不断喷射着烈焰，已经被烧得黑黢黢的咽喉深处，才吐出了刚才没说完的最后两个字：
“……怪物。”
高闯选择了走火入魔，人体自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虽然谈不上尊严。
至少足够痛快。
在底下无数人的惊呼声中，他熊熊燃烧的尸骸，径直落下了上百米的高度，“砰”一声，重重摔在二楼大堂的玻璃穹顶之上，摔在一片七彩纷呈，眼花缭乱的霓虹灯里。
摔得四分五裂，死得彻彻底底。
……
当孟超怀揣着有可能牵涉到无数基因药厂管理层的核心交易数据，在调查人员赶来之前，偷偷溜出鑫辉商贸大厦，回到大街上时。
他发现包围大厦的四条街道，全都变成了洪水泛滥，怒浪滔天的虎怒川和赤龙江。
基因药剂的价格居高不下，供不应求，甚至长期断货，导致毫无背景的中低阶超凡者，修炼越来越难，升级越来越慢的问题，早已牵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只是，以往没有确凿无疑的证据，中低阶超凡者的万丈怒火，都不知道该朝何处**。
直到今天，孟超无意间的发现，引爆了令人震惊和愤慨的真相。
愿意挺身而出，一查到底的中低阶超凡者，自然远远不止三五百或者一两千那么少。
几乎所有超凡者都在呼朋唤友。
几乎所有超凡者，都拥有修炼资源匮乏和修炼成本太过高昂，以至于入不敷出甚至背负沉重债务压力的困扰。
几乎所有超凡者，都有在黑市上被人当成肥羊，狠狠宰割的经历。
几乎所有超凡者，看到那些豪门子弟大肆挥霍他们求之不得修炼资源时，都曾产生过拷问灵魂的质疑：“这帮小兔崽子的修炼资源，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于是，几乎所有出身贫寒，没有背景和门路的中低阶超凡者们，都从龙城的四面八方赶来。
以鑫辉商贸大厦为中心，在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的大街小巷里，他们组成了一条条浩浩荡荡的长龙。
所有中低阶超凡者的生命磁场，都因为愤怒而高频振荡，又因为人潮太过密集而不断摩擦，在黑夜中绽放出了五光十色的灵焰，就像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熊熊燃烧，时刻准备撕裂整片黑夜的火龙。
现在是信息时代。
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比神境强者的风驰电掣更快。
即便有人不得不坚守重要岗位。
也能通过成千上万个摄像头拍摄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超高清画面，实时监控发生在鑫辉商贸大厦内外的一切，听到无数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们，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怒吼声。
“我们要真相！”
“我们要公平！”
“我们要资源！”
“我们要修炼！”
如果说，因为一时冲动才聚集到一起的中低阶超凡者们，原本都还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消息是否属实，这里是否就是秘密囤积了无数修炼资源的黑市大本营。
那么，当高闯砸破落地窗，从大厦顶层一跃而下，在半空中就化作一坨无比刺眼的大火球时，人们的所有担心，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很多中低阶超凡者都见证甚至亲历过走火入魔的可怕景象。
自然知道，从一名超凡者身上，如此剧烈喷射出了无数道灵焰，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果鑫辉商贸大厦真的没有问题。
怎么会有一名灵焰如此明亮，看起来实力相当不俗的中高阶超凡者，在这个节骨眼上，从大厦最高处一跃而下，畏罪自杀呢？
第1508章 沉默的力量
而另一项惊人的发现，更加证实了众人的判断。
有人在鑫辉商贸大厦地下停车场的贵宾专区，发现了几十辆豪车。
大部分豪车，都是私人订制，手工打磨，装饰了大量的极品晶石和凶兽材料。
对于寒门出身的中低阶超凡者而言，别说拥有一台，就连见都没有见过，甚至在他们最荒唐的美梦中，都不曾梦到过。
当七八名中低阶超凡者，将一辆凶兽骸骨炼制而成的豪华摩托车，从地下停车场抬到了鑫辉商贸大厦的正门口时，围在门口的上千名超凡者全都沉默了。
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拥有在暗夜丛林中，辨识最细微的怪兽足迹的敏锐视觉。
却还是不停揉搓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是……用整副‘三眼暴君猛犸’骸骨中，最精华的部分，作为骨架，手工打造出来的摩托车？”
“三眼暴君猛犸，可是猛犸一族中的王者，平均都能达到‘六级地狱凶兽’的级数，甚至突破成可怕的末日凶兽！”
“它的骸骨，磨成粉末，配合几十种不同的怪兽原材料和高阶晶石原矿，就能炼制成威力强大的列车炮弹，威力堪比战术核武器的！”
“如果炼制成基因药剂的话，也能帮助一名超凡者狂飙突进，突破生命极限！”
“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寒门超凡者，想买几支普通暴君猛犸骨髓炼制而成的‘龙象壮骨针剂’都不可得，而这里，竟然出现了一台暴君猛犸王的骸骨精华，手工打磨和组装而成的摩托车，这，这究竟是谁的车，他从哪里弄来的三眼暴君猛犸的全套骸骨，他有什么权力，将如此宝贵的修炼资源，浪费在这种华而不实的交通工具上？”
“难道他自己没有脚，不会走路吗？”
“难道他发足狂奔，会比摩托车还慢吗？”
“难道这种只有两个轱辘的摩托车，能够上战场，在荒野深处纵横驰骋吗？”
“还有，这台摩托车里添加的燃料，简直比我们服用的基因药剂，都要纯净和强大，这，这公平吗？”
更多豪车都被越来越愤怒的中低阶超凡者们抬了出来。
当几十辆外观珠光宝气，内饰金碧辉煌的豪车，在鑫辉商贸大厦门前的大马路上一字排开时，无论超凡者还是普通市民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就好像，某种东西在他们的脑中粉碎。
一个全新的，上下颠倒的世界，在他们眼前徐徐展开。
不能怪那些豪门子弟做事不小心。
一来，他们根本没料到，这么多中低阶超凡者会突然发难，将鑫辉商贸大厦围个水泄不通，连几条能够低调离开的地下通道都被牢牢封锁。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的圈子里，这样的豪车，只不过是最普通的代步工具而已。
就好像一个普通人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啃包子，啃完了有滋有味的馅料之后，随手将剩下的包子皮，丢进垃圾桶里。
他绝不会去考虑，路边衣衫褴褛，饿了三天三夜的乞丐，看到这一幕，究竟会是什么心情。
这种地下拍卖会，原本就是公子哥儿们互相较劲、斗法、炫耀的社交场合。
总不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开辆买菜车，或者搭乘地铁吧？
谁丢得起这个人呢？
或许，直到此刻，躲在鑫辉商贸大厦中间楼层，私人餐厅和修炼会所里的公子哥儿们，仍旧是满头雾水，一脸懵逼。
搞不清楚为什么外面的咆哮声会越来越愤怒，就像是来自大地深处的雷霆。
打死他们都想不到，会是自己的代步车惹的祸。
现在怪兽战争胜利了，龙城文明蒸蒸日上，所有人的日子都越来越好过，不会还有人买不起几辆代步车，或者在车上装饰一些极品晶石和凶兽骨骼吧，不会吧？
在人潮汹涌的同时，越来越多喷涂着“调查局，裁判庭，超凡塔”各个部门徽章的装甲飞艇，也从天而降，控制住了鑫辉商贸大厦附近的空域。
但面对汹涌澎湃的人潮，超凡塔的工作人员也感到非常头疼。
一直以来，龙城各个强力机关和纪律部队的针对目标，都是怪兽。
即便裁判庭的抓捕对象，是那些走火入魔，违法乱纪，丧心病狂的邪恶超凡者，也就是“迷失者”。
但迷失者的数量绝不会太多。
敌我、正邪、黑白、善恶，亦是泾渭分明、昭然若揭的。
眼前波涛汹涌的场景，却远远超出了裁判庭可以控制和处置的极限。
以至于，裁判庭的装甲飞艇只敢在半空中慢慢旋转，用晶石喇叭呼吁中低阶超凡者们一定要冷静，要相信超凡塔能够查明真相，维护包括中低阶超凡者在内，全体龙城市民的合法权益。
却不敢派一兵一卒，去激怒地面上几十条张牙舞爪，熊熊燃烧的“火龙”。
在群情激奋的怒吼声中，裁判庭的声音尽管有晶石大喇叭的增幅，仍旧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不少在荒野中和怪兽厮杀了十几二十年的怪物猎人，原本就看不起裁判庭的秘警和裁决者。
因为很多迷失者，也就是裁判庭的处置对象，都是在荒野厮杀中身受重伤，罹患创后综合征，才会走火入魔，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尽管怪物猎人们都承认，这样的迷失者留不得。
干净利落地进行处置，对走火入魔的迷失者本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心底，对秘警和裁决者，留下了“不敢和怪兽较量，只敢针对自己人”的恶劣印象。
行动能力超强的怪物猎人们，根本不理会晶石大喇叭的安抚。
“裁判庭？裁判庭顶多维持治安，真正的硬仗，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在荒野深处身经百战的怪物猎人来打！”
“龙城的基因药剂短缺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不相信这些秘警和裁决者，始终一无所知，在我们没把事情闹大之前，他们怎么不挺身而出，查明真相？”
“既然以前都不闻不问，今天也不劳烦裁判庭或者超凡塔的任何部门出马，我们自己动手，找到真相！”
很多人说着，高高跃起，直接攀附着鑫辉商贸大厦的玻璃幕墙，犹如一条条灵活至极的壁虎，十几秒钟时间，就爬到了二三十层的高度。
龙城民风彪悍，全民尚武，很多普通市民出行，都不习惯走楼梯，而是直接从七八层楼高的窗户里钻进钻出。
不少建筑外立面上，都有供人踏足和攀附的落脚处。
这些怪物猎人，又是在荒野深处，狂风怒号，怪兽盘旋的悬崖峭壁上，如履平地的存在。
区区一座摩天大楼，又怎么难得住他们？
高闯虽然在他的办公室外面，都安装了能抵御穿甲弹和凶兽酸液袭击的钢化玻璃。
但他不可能将整栋摩天大厦的玻璃幕墙，都打造成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再说，他的办公室落地窗，刚刚也被他自己，从内向外，亲自撞碎了。
几十名怪物猎人，很快就找到突破口，钻进了鑫辉商贸大厦里面去。
这些人并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有勇无谋的莽夫，也不可能在残酷的战争中，和阴险狡诈的怪兽缠斗几十年，仍旧能活着，大口呼吸人间新鲜的空气。
为了给自己看似鲁莽的行动，留下充足的证据。
所有怪物猎人的头上和肩膀上，都佩戴着实时监控的高清运动摄像头，确保能将他们进入鑫辉商贸大厦之后，看到的一切画面和听到的一切声音，都实时传输到外界，复制成百上千份，存储在绝对可靠的数据空间里。
甚至，有人还攻破了附近所有摩天大厦的玻璃幕墙上，那些巨大的广告荧幕的系统。
将怪物猎人们的高清运动摄像头，拍摄到的实时画面，都放大投影到了几十面、上百面玻璃幕墙上。
于是，所有人都跟随着怪物猎人们的脚步，闯进了巨齿鳄的地下交易会。
看到了“真正的超凡者圈子”。
看到了掺杂“地狱之血”的香槟塔。
看到了以暴君猛犸血肉为原材料的象拔刺身，以及更加昂贵和稀缺的琼浆玉露，龙肝凤髓。
看到了几十颗地狱凶兽头颅标本装饰，金碧辉煌的新世界。
不分寒门超凡者还是普通市民。
所有人都沉默了。
刚刚还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怒吼声，都在这惊人旳一幕面前冻结，化作了更加猛烈的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平静。
现场只能听到深入地下拍卖会的怪物猎人们，不断发出的吸气声。
就连裁判庭的装甲飞艇上，晶石大喇叭里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和尴尬，最后，干脆被人关闭。
但另一种力量——来自人们心底，如同地火般默默流淌，酝酿，积蓄，蔓延，被外界不断施加高温高压，看似毫无变化，实则越来越激烈的力量，却在沉默中达到了临界。
大地在颤抖，空气在燃烧，周围所有摩天大厦的玻璃幕墙都在“哗哗”作响。
仿佛一头沉睡已久的怪兽，即将苏醒一样。
第1509章 顾东成
就在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氛中，孟超找到了艾蕾。
一开始，艾蕾还没认出他来。
此刻的孟超，又变了一张面孔。
他换上了一副精密作业专用，带有夜视和显微功能的单片眼镜。
又穿了一身沾满污渍，到处都是烧灼和腐蚀痕迹的工作服。
就像是一名勤勤恳恳，普普通通，从事技术性工作的中低阶超凡者。
在蓄势待发的人潮中，类似打扮的寒门子弟是最多的。
他们和那些周身灵焰缭绕，抬抬手就能释放出酷炫至极的声光电效果，走到哪里都自带聚光灯的豪门子弟不同，就像是一群灰扑扑的工蚁，很难对其中一个，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
直到孟超低声招呼，艾蕾才瞪大了眼睛。
正欲喊叫，孟超却摆摆手，将她拉到了街角。
“你的能量不小，竟然将场面搞得这么夸张？”
孟超对艾蕾有些另眼相看。
没想到这个见钱眼开，专门报道花边新闻的小记者，竟然能掀起这么大的浪潮。
孟超甚至隐隐感知到，汹涌澎湃的人潮中，无数人的脑电波和生命磁场振荡频率，正在渐渐接近。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脑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共鸣。
当脑波共鸣达到极致，无数人的意志凝聚到一起，就有可能诞生传说中的“战魂”。
战魂能够笼罩方圆数百米甚至方圆数里，给覆盖范围内的战士，带来暂时性的各种增益。
既能大幅提升普通人的速度、力量、承受力，打出暴击乃至觉醒超凡力量的几率。
也能大幅提升超凡者的战斗力，和突破到更高境界的几率。
甚至将数百名普通人的力量融会贯通，轰出堪比列车炮或者天境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
以往，只有在面对铺天盖地的兽潮，龙城人同仇敌忾，万众一心之时，才有可能引发脑波共鸣，进而凝聚战魂。
没想到，怪兽战争胜利了。
仍旧有东西，能刺激龙城人，凝聚战魂，斗争到底。
“不、不是我。”
艾蕾虽然也很想自吹自擂，但眼前的场景，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可以掌控的极限，就算想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吹，只能老老实实道，“我只是按照前辈的吩咐，告诉了那几名带头人，鑫辉商贸大厦有古怪。
“后来的事情，就像是雪崩般失去控制，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甚至来不及向老朋友们通风报信，龙城各大媒体，就统统到齐了。
“您看，看到那边佩戴蓝色袖标，正在振臂高呼，而且一呼百应的那几位没有？
“他们都是蔚蓝联盟的人，现在整件事，都是蔚蓝联盟在推动和主导了！”
孟超心中一动。
听“巨齿鳄”高闯的说法，蔚蓝联盟是由残星会、武神殿、赤龙军、蓝色家园、超星集团等等力量共同组建，代表寒门出身的中低阶超凡者和无法觉醒超凡力量的普通市民，向九大超级企业以及九大修炼世家争取利益，乃至争夺龙城文明主动权的组织。
在孟超和“胡狼”卡努斯分别看到的那两个未来，由九大超级企业和九大修炼世家牢牢掌控的龙城，无论怎么挣扎，仍旧难逃末日降临，毁灭一切的结局。
如果现实中，由蔚蓝联盟来掌控龙城文明的前进方向，结局会变得更好吗？
想到这里，孟超朝距离自己最近，正踩在一辆豪车上，面红耳赤，慷慨激昂的蔚蓝联盟成员挤去。
只见此君的穿着打扮和孟超相差无几。
虽然是超凡者，却仍旧是奋战在第一线的技术人员形象。
衣服上到处都是烧灼和腐蚀的痕迹，掌心和指腹都长满了老茧，指尖一片蜡黄，好几个指甲都脱落了，应该是经常接触腐蚀性液体的缘故。
和参加地下拍卖会的公子哥儿不同，他没有佩戴任何值钱的装饰品，连怪兽骸骨打磨的戒指或者领带夹都没有——事实上，连领带都没有。
只在强健的臂膀上，套着一枚蓝色的袖箍。
袖箍上的标志，和蓝色家园的徽章有些相似。
都是以地球时代的联合国徽章为原型，是一个从北极俯瞰的地球形象。
只不过，在地球的后面，又添加了一座白色的天平。
白色天平后面，则张开了两支金色的翅膀。
金色翅膀里面，分别镶嵌着一颗熠熠生辉的金星。
左侧的金星完好无损。
右侧的金星却缺了一角。
看得出来，这枚徽章糅合了残星会、武神殿、超星集团和蓝色家园等多个组织的特色。
白色天平象征着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高阶超凡者和中低阶超凡者之间，强者和弱者之间的平等。
无论超凡者的力量超过普通人多少倍，彼此在人格上，在法律上，在上天赋予全人类的权利上，始终都是平等的。
金色翅膀象征着全人类团结在一起，必将创造的无比辉煌的明天。
缺了一角的金星，原本是残星会的标志。
既代表着就算缺失了部分肢体和能力，残星超凡们仍将竭尽所能，为家园和同胞做出贡献。
也代表着龙城人永远不会忘记，在生存和前进之路上，究竟有多少英雄和烈士，曾经肝脑涂地，粉身碎骨，牺牲一切。
至于这副袖箍的主人，孟超还没看到他的脸，就觉得略显尖锐的声音有些耳熟。
抬眼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合作伙伴，名叫“顾东成”的小企业主。
孟超记得，顾东成原本是一家修炼器械研发大厂的工程师。
后来，自己研究出了两项专利，不甘心低价卖给公司，就把心一横，离开大厂，自立门户。
孟超和导师一起研发“极限流”的时候，正需要根据极限流的特点，度身定制几款专用的修炼器械。
一开始，他们的经费有限，订单小得不能再小，还需要根据极限流的特点，随时调整需求，需要修炼器械厂家的配合度极高。
当时的大厂，主要做的都是“超杀流”配套的修炼器械，根本看不上他们这张利润薄，需求多，特别麻烦的小单子。
只有刚刚自立门户，饥不择食的顾东成，本着“蚂蚱再小也是肉”的理念，和孟超等人一拍即合。
孟超记得顾东成是一个标准的技术员。
虽然一开始是为了企业的生存和壮大。
但当他了解到“极限流”的特色和前景之后，却以远远超过合同金额，十二万分的热情，投入到了相关修炼器械的研发当中。
在农大武道系和孟超等人同吃同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一起头脑风暴，激情碰撞，争执不下，那都是家常便饭。
最终碰撞出来的结果总算不错。
极限流在武者圈子里大行其道。
顾东成的企业也渐渐踏上了正规。
但就在顾东成摩拳擦掌，准备大展宏图之时，却遇到了麻烦。
市面上出现了好几款，明显仿照他专利的修炼器械。
不是地下黑作坊，没有品牌的假冒伪劣产品。
而是他的老东家，那家隶属于九大超级企业之一的大型修炼器械制造厂商，正大光明推出的名牌货。
人家是大品牌，无论曝光度还是产品力，都高出顾东成一截。
而得益于上下游产业链的整合优势，以及无可挑剔的成本控制，价格方面，也有着相当诱人的优惠。
自然将顾东成的产品，打得落花流水。
顾东成怒不可遏，准备控告老东家侵权。
没想到老东家先一纸诉状，将他告上法庭，控告他窃取专利和违反了竞业协议。
按照老东家的说法，顾东成在职期间研发的一切专利，哪怕和本职工作完全无关，都应该属于老东家所有。
而顾东成在离职后的三到五年内，也不得在相关领域，从事和老东家有所重叠和竞争的工作。
既然老东家也有研发修炼器械这块业务。
顾东成再和农大武道系合作，研发极限流专用修炼舱，明显就违约了。
顾东成从大学毕业，就进了老东家工作。
当时没经验，签就业协议的时候，密密麻麻比百科全书还厚的一沓合同，都没有仔细研究，并不知道里面究竟挖了多少坑，埋了多少雷。
这场官司真要打起来，自然棘手至极。
而老东家也适时递来了橄榄枝，表示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搞得鸡毛鸭血，鱼死网破这么难看。
老东家建议庭外和解，顺便将顾东成的公司收购过来，以后和极限流的合作，就由老东家接手。
顾东成大可以坐享其成，拿着他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一大笔钱，舒舒服服地退休，养老去了。
没想到顾东成这个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拒绝了老东家的一番美意。
非要将是非黑白，闹个清楚。
那两年顾东成的日子很不好过。
官司输赢暂且不说，几乎所有客户都被老东家挖走。
老东家甚至向农大武道系提出，如果由他们来提供极限流专用修炼舱的话，出厂价可以比顾东成的成本价，再往下压15%。
只不过，孟超因为末日梦魇的缘故，从一开始就对九大超级企业，抱有非常强烈的警惕。
而且，刚刚诞生的极限流，在修炼器械供应商的问题上，优先考虑的也是配合度和主次关系。
毕竟，彼时旳极限流，也只是一株刚刚诞生，还经不起狂风暴雨的幼苗。
如果因为一时的价格优惠，引入一家实力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的大厂，作为最重要的合作伙伴。
谁能保证，不发生店大欺客、引狼入室、鸠占鹊巢的问题？
到时候，究竟修炼舱是极限流的配套器械，还是极限流是修炼舱的配套功法呢？
因为这个缘故，在顾东成最艰难、最落魄、时运最不济的时候，孟超始终都没有中断和他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