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7章 变幻莫测的天地
“给我搞清楚，既然你选择了背叛狮王，就再也没办法退缩和回头，想要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就是跟我一起干掉狮王，再从他的尸体上面跨过去，除了这件事，其他一切，统统都不重要！”
虎王恶狠狠地盯着狼王，一字一顿道，“外面要乱，就随便他们乱好了，无论赤金城里那些不肯安分的家伙，还是在黄金氏族边境上探头探脑的四大氏族，他们可笑的举动，就像是一群母鸡的扑啄！
“只要我们能干掉‘毁灭号角’，将圣山传承牢牢捏在手里，这群母鸡除了匍匐在我们脚下之外，还能怎么样？
“反过来说，一旦狮王不死，甚至得到了圣山传承，就算我们暂时控制住了外面的局势，又拿什么和他抗衡？那时候，就轮到我们，变成了垂死挣扎的母鸡！
“至于你们狼族的军队，哼，一帮连鼠民叛军都对付不了的废物，有什么好心疼的，死光了最好，省得浪费宝贵的曼陀罗果实！
“放心好了，只要你能帮我顺利杀死‘毁灭号角’，找到圣山传承，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到时候，实力比现在膨胀十倍的你，风风光光回到狼族，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鼠民叛军，让那些桀骜不驯的军头，都对你服服帖帖，当一个名副其实的狼王，岂不是比现在这样，任人摆布的傀儡，要好得多吗？”
“是，是。”
“胡狼”卡努斯喉结滚动，忙不迭说。
虎王满意地笑起来。
又在狼王的肩膀上，重重捏了两把，捏得他龇牙咧嘴，几乎要跪倒在地。
“只要你的情报准确无误，我们就一定能够猎杀狮王！”
虎王自信满满道，“你不是说，狮王为了绝对保密，不希望狮族内部有太多强者，和他共享圣山传承，所以，深入圣山之时，只带上了极少数的心腹，连他一个娘胎里刨出来的亲弟弟‘白金之拥’都没带么？
“我就不同，黄金氏族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狂暴之刃’向来是最大方的，无论圣山深处究竟蕴藏着何等了不得的宝藏，我都愿意和虎族勇士们共享。
“光是勇士的数量，咱们这边就至少是‘毁灭号角’那边的三五倍。
“再加上你手下这些狼崽子，就算没办法从那群狮子身上咬下几块血肉，好歹能帮我们扯住他们的后腿吧？
“所以，‘毁灭号角’绝对没有机会，能活着离开圣山的，绝对！”
虎王的乐观像是感染了狼王。
后者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重重点头，附和道：“绝对！”
“那你还不赶紧带路？”
虎王脸色一变，沉声道，“万一被狮王抢先找到圣山传承，我们所有人，统统都要死，而你，绝对是死得最惨的一个！”
“是，是，但现在还走不了。”
“胡狼”卡努斯指着前方越来越模糊的丛林道，“迷雾越来越浓，周围的环境，马上就要改变了！”
虎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发现迷雾就像是涨潮时的海水，来得极快。
眨眼功夫，就悄无声息地淹没了整片丛林。
哪怕数十臂高的参天大树，甚至远处高耸入云的山峰，也被迷雾吞噬，像是一座座被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的灯塔和孤岛。
“所有人统统靠过来，抓住彼此的肩膀和手臂，队形越密集越好，抓紧点，不要被迷雾抓走，否则天晓得你们会被甩到哪里去！”
虎王脸色一变，声嘶力竭地吼叫。
平日里凶悍绝伦的虎狼们，面对张牙舞爪的迷雾，也施展不出半点野蛮的力量。
只能像是暴风雪中的豪猪一样，死死搂抱住彼此的身体，让整支队伍的立足点，缩得越小越好。
按照“胡狼”卡努斯在进山前告诉他们的。
他们紧闭双眼，将脑袋埋在彼此的肩膀之下。
听到四周传来地动山摇，冰层皲裂般震耳欲聋的轰鸣。
又感觉有一阵阵穷凶极恶的罡风，围绕着他们疾速旋转。
像是要将他们的铠甲从血肉上撕脱，血肉从骨骼上撕脱，骨骼从灵魂上撕脱。
若非所有人都紧紧抱在一起，像是几十棵将根须深深扎入大地的树木。
他们肯定会迷失于空间剧变当中。
一旦被罡风卷走，不是被传送到九霄云外，就是直接被传送进岩石里。
惊天动地的空间剧变，不知持续了多久。
就在最强壮的虎族勇士，都感觉自己的手臂酸麻肿胀，血管几乎要根根爆裂之时。
呼啸和震荡终于渐渐减弱，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
惊魂未定的虎狼们，慢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迷雾消散后的环境。
他们立刻发现，四面八方，换了天地。
原本他们处于一片丛林的尽头，四周的植物渐渐稀疏，眼看就要踏出丛林。
而他们头顶的正前方，是一座云雾缭绕，瀑布盘旋的悬浮山脉，还有大量纠缠在一起的根须和藤蔓，从悬浮山脉上一路垂挂下来，犹如云梯般一路垂挂到了地面上。
但现在……
他们不知怎么，已经置身于数百臂的高空，一座悬浮山的半山腰上！
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被奇形怪状的山石取代。
蜿蜒曲折的林间小径，变成了一条条横向生长，沟通几座悬浮山脉的，由藤蔓和根须缠绕而成的吊桥。
还有一挂殷红如血，散发着硫磺气息的瀑布，从他们头顶左侧的不远处飞流直下，在溅了他们满脸水珠之后，又一路倾泻了数百臂的高度，汇入地面上一条刚刚形成，激流翻涌的大溪里面。
想必，用不了多久，大溪就会变成大河，彻底改变这一带的地形地貌。
饶是手持绝世凶刀的猛虎之王，极目远眺了变幻莫测的天地之后，都面色凝重地沉默了很久，才重重哼了一声，抹了一把脸，咬牙道：“这就是过去万年，圣山曾经吞噬无数勇士性命的原因？”
“是的，圣山实在和图兰泽其他所有蕴藏着神秘力量的冒险者圣地太不一样了。”
“胡狼”卡努斯说，“这里的空间非常不稳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剧变。
“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山峰会沉入地底，原本平坦和坚实的大地会撕裂深渊，原本蕴藏在深渊中的矿石会飞上天空，组成新的悬浮山脉。
“就像是……就像是漂浮在漩涡上面，支离破碎的冰块，忽而凝聚成冰山，忽而又粉碎并且沉入漩涡深处。
“如果摸不清楚空间变化的规律，就贸然深入圣山，就像陷入非但没有出口，连入口都被堵死的迷宫，只能被活活困死在里面。”
“幸好——”
虎王狞笑道，“三千年前，圣光大军攻入图兰圣山的时候，已经测绘出了这里所有的空间变化？”
“没错，愿祖灵原谅我们的无能，但是，最了解我们的往往不是自己，而是我们的敌人。”
“胡狼”卡努斯道，“三千年前的圣光阵营，不惜调集百万大军，将图兰圣山团团围住，甚至祈求他们的神灵，赐予他们无数号称‘杀戮天使’的邪能傀儡，试图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整座圣山都连根拔起。
“这些小丑和傀儡，当然无法动摇图兰祖灵长眠的圣殿。
“但在留下无数尸体和傀儡残骸之后，他们还是测绘出了圣山周围的总共九种空间变化，并且利用邪恶的光能，制造出了一副能根据空间变化，随时变幻的地图。”
“可惜这副地图，现在落到了狮王的手里。”
虎王不满地摩擦着犬齿，擦出一连串的火星，他斜眼看着狼王，“你真的记住了全部的九种空间变化？”
“记住的。”
在体型庞大如猛犸象的虎王面前，狼王蜷缩着腰杆，就像是打断了腿的狗子一样温顺，“过去数年，我已经带领掘地部队，数次进入圣山，那么多狼族和鼠民的性命，不是白白丢在这里的。
“再说，上次来时，我还留下了记号。”
“说到记号——”
虎王道，“你就不担心狮王在进入圣山后，会抹掉你留下的所有记号，免得有人尾随而至吗？”
“这个嘛，我当时一共留下了两种记号。”
狼王道，“第一种记号是用狮王交给我的油膏涂抹，自然能被狮王发现；但第二种记号是用我自己的尿液，和一种古老香料混合之后涂抹，可以持续散发几十天的味道，而且，这股味道只有我自己能闻得到。”
“原来如此。”
虎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这条貌似对‘毁灭号角’忠心耿耿的走狗，那时候就生出了背叛主人的心思！”
“不，不是的。”
狼王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辩解，“我，我没办法，我根本不想背叛狮王的，只是，只是他不该这样践踏我的底线，说什么……像我这样的食尸犬，根本没资格踏入圣山神庙半步！
“我，我辛辛苦苦帮狮王探索了十几年的神庙遗迹，搞到众叛亲离，臭名昭著的地步，他却根本看不到我的功劳！
“而且，我知道狮王这么多的秘密，还知道圣山神庙的事情，我很担心，他根本不可能放过我，之所以暂时留下我的小命，只因为他还没有搞清楚圣山深处的全部秘密，一旦被他获得圣山传承，他回到赤金城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我灭口。
“所以，我，所以——”
“哈哈哈哈，不用解释，背叛主人又有什么不对，堂堂图兰勇士，怎能一辈子屈居人下，任人奴役？”
虎王笑道，“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过去一直看你不顺眼，对你从来都是恶声恶气？就因为我看不惯你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好歹也算是狼族之主，哪怕是傀儡，也该有几分狼王的架势！
“没想到，这次你竟然有胆量背叛狮王，很好，很好，这才是图兰勇士该有的样子！
“放心，我完全不介意你背叛狮王的事情，说到底，会因为手下的背叛而失败的家伙，也只是不值得同情的弱者而已，顺便，欢迎你在时机成熟的时候，随时背叛我——只要你不怕被我，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活活捏死！”
第1258章 踩准空间的节点
“胡狼”卡努斯的脸色剧变，苦着脸道：“我怎么敢，我怎么会……”
“那你可太没有意思了！”
虎王的脸沉了下来，重重推搡了狼王一把，将后者推了个趔趄，“带路吧，接下来，该怎么走？”
“好，好，这边，顺着这条长满斑纹，好像银环蛇的藤蔓，我记得这根藤蔓。”
“胡狼”卡努斯在最前面带路，虎狼们扒着嶙峋的山石，奋力在缓缓旋转的悬浮山脉上攀登。
四周的山势越来越陡峭，立足点也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攀上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巅，前方赫然是一方突出虚空的悬崖，除了三面深渊之外，再也无路可走。
“因为圣山深处的空间不断循环变化，在这里，生路和死路的概念，和外界是截然不同的。”
“胡狼”卡努斯感知到身后虎王渐渐浓烈起来的杀气，急忙解释道，“所以，我们不该被眼前的景物所迷惑，不该去寻找肉眼能够看到的道路——这样的道路，往往还走不到一半，就会被空间变化所打断。
“我们要找的，是一个个类似传送阵的节点。
“圣山深处，分布着上百个类似的节点。
“当空间变化时，这些节点便会一一吻合，节点之间的空间缝隙，能瞬间将我们传送到下一段正确的道路上去。
“这片悬崖，就是其中一个节点，就算拥有圣光大军测绘出来的地图，为了探明节点的精确位置，我们也牺牲了足足几十名探索队员。”
一边说着，“胡狼”卡努斯一边仔细嗅探。
他像是嗅探到了自己的尿液和香料混合后残留的气味，朝悬崖边上一块被藤蔓缠绕住的岩石走去。
扯断几根藤蔓，奋力将岩石推开一道缝隙，他把整条手臂都伸进去，仔细摸索片刻，揪出来一撮有些干枯的狼毛。
这正是他上次深入圣山探索时，留下的记号。
狼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虎王冷哼一声，也暂时收回了浓烈如火的杀气。
他们在这里修整了半个刻时，服用秘药，消除一路追踪和探索的疲惫，保持最佳战斗状态。
并再次针对狮王“毁灭号角”的人员配置，进行了针对性的谋划，完善了七八套伏击和追杀战术。
这时候，四周的迷雾渐渐又浓郁起来。
像是暴雨之后，急剧上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虎狼们所在的悬崖，令他们弯腰低头，都无法看清自己的双脚。
这次，不等虎王催促，虎狼们就紧紧抱在一起，抵御四周的飞沙走石、地动山摇、仿佛撕裂空间的咆哮。
当雷霆般的轰鸣渐渐减弱，空间再度稳定下来时。
虎狼们吃惊地发现，他们再度被传送到了全然陌生的环境中。
刚才还是撕裂云霄的悬崖边缘。
现在又回到了厚重和坚实的大地之上。
头顶的悬浮山脉仿佛镶嵌在天空上的石头，给人遥不可及的感觉。
实在很难想象，仅仅片刻之前，他们还待在某座悬浮山脉的某片悬崖之上。
看着头顶那些形态以及方位，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悬浮山脉，即便“狂暴之刃”这样的绝世凶人，也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
幸好他们拥有向导。
熟知圣山深处的奥妙。
倘若不明白圣山深处，空间千变万化的道理，一门心思朝着肉眼可以观察到的生路前进——比方说，试图顺着纠缠在两座悬浮山脉之间的藤蔓吊桥，爬过去的话。
恐怕，才爬到一半，就会遭遇空间剧变。
不是两座悬浮山脉之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远，藤蔓吊桥断裂，攀爬者跌入万丈深渊；就是两座悬浮山脉骤然靠近，狠狠碰撞甚至融为一体，攀爬者自然会被挤进岩石之间，下场比琥珀中的蚊虫更加惨烈。
虎王张了张嘴。
原本很想感慨一番：“祖灵的智慧真是深不可测，竟然能将‘空间’当成城墙和武器，塑造出这样千变万化的模样！”
但转念一想，就算图兰祖灵将圣山神庙建造在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方，也险些被圣光大军找到和攻破。
就连他们这些后世的不肖子孙，想要重启圣山神庙，都不得不借助圣光大军测绘出来的地图。
即便虎王是最典型的那种，将拳头当成真理，将战斗当成唯一解决方案的标准兽人。
眼前的场景依旧令他隐隐感觉到，过去万年间，图兰兽人失落了很多东西。
失落了很多比他的铁拳和战刀，更强大百倍的力量。
“走吧！”
虎王体内，忽然涌出一股无力的疲倦感。
他恶狠狠地挥舞着爪子，试图撕碎这些自己想不明白的道理。
狼王感知到了虎王的暴躁情绪，就像夏日午后的雷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浓密。
他不敢说话，和几名手下的狼族勇士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山岩、林木和溪流之间攀爬跳跃，仔细嗅探，十分卖力地搜索着自己留下的隐秘标记，以及狮王“毁灭号角”那支探索队，经过时留下的痕迹。
抵达一棵十几人合抱粗细，枝桠遮天蔽日，大到无法想象的古树底下时，“胡狼”卡努斯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随后，他高举手臂，向蛰伏在后方草丛中的虎王打了个手势。
“唰！”
“狂暴之刃”和一众猛虎武士的筋肉立刻紧绷起来，纷纷召唤出图腾战甲，将自己变成一座座行动自如的金属雕像，以战斗队形，从四面八方，向古树潜行过去。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狼王之所以如此紧张的原因。
那是一具尸体。
一具刚刚被掩埋到古树底下，埋得十分仓促，泥土还非常松软新鲜的尸体。
但这具尸体的模样可不太好看。
还活着的时候，他应该是一名拥有金色毛发，威武雄壮的怒狮武士。
从粗壮如同水桶的左臂和左腿来看，他就像是填满了石块的皮革口袋一样强壮。
而绘制在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华丽刺青，也在无声诉说着他的辉煌战绩——作为荣耀的象征，在图兰泽，刺青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镌刻的东西。
刺在哪个位置，刺什么样的图案，用什么样的颜料，都有一定之规，随便乱刺，随时都会惹来麻烦，甚至闹出人命的。
“是他？”
“狂暴之刃”身后，一名猛虎武士大步上前，单膝跪地，仔细查看着尸体左臂上的刺青，眼珠瞬间变得通红，表情既诡异又恍惚，愣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对虎王道，“这是‘碎钢牙’，是‘毁灭号角’的小儿子！”
“是吗？”
虎王咧嘴，“他的脑袋都被挤扁了，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这个刺青。”
这名猛虎武士，指着尸体靠近左肩处，一枚被狮牙洞穿的虎头刺青，神色阴郁道，“这是半年前，‘碎钢牙’在‘铁渣角斗场’，杀死我哥哥之后，留下的‘徽章’！”
虎王顿时了然。
图兰人的确有这种传统。
在经过一场精彩绝伦，酣畅淋漓的战斗，杀死强敌之后，就将强敌的模样制成刺青，镌刻到自身，在这场战斗中，受伤最严重的部位上。
这并不是什么侮辱。
反而是向强敌表达最崇高的敬意，表示强敌的英灵将和自己同在，继续痛痛快快地战斗下去。
强敌的模样，和自己受伤的部位，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刺青，自然也很难重复，相关人员一看便知。
尽管对方就是杀死自己亲哥哥的凶手。
这名猛虎武士，倒也没什么屠戮尸体的兴趣。
因为狮王之子的尸体，已经被蹂躏得足够凄惨了。
他的左半身虽然大致保持完好。
但脑袋包括整个右半身，却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挤压成了不足一根手指头厚的肉饼。
诡异的是，因为挤压之力十分均匀的缘故，他的尸骸竟然还能维持住模糊的人形。
只是，这个人形被放大了好几倍，就像是煮烂之后，放到模具里面压扁的曼陀罗果泥。
“狂暴之刃”曾经见过和制造过无数惨不忍睹的伤势。
也很难想象，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一名战斗力不俗的怒狮武士变成这样。
或许，需要一块表面光滑如镜，重量却相当于几百名蛮象武士狠狠践踏的铁板，不，是铁坨，两块这样的巨大铁坨，向中间狠狠挤压才行。
“是空间。”
“胡狼”卡努斯认真观察着尸体，解释道，“狮王的队伍来到附近之后，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或许是他们没踩准空间变化的节奏，或许是他们抱住彼此的队形不够紧密，总之，‘碎钢牙’被甩飞出去，落入空间缝隙之中。
“随后，有人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左脚，想要将他拽回来，看，他的左脚踝上，还有一个完整的淤青，连里面的踝骨都被抓出了裂纹，可见，这个人是真的很想将他救回来。
“可惜，这个人还是慢了半步，‘碎钢牙’的右半身已经被挤成肉饼，就算图腾战甲和巫医秘药都救不回来。
“又因为他是‘毁灭号角’的儿子，为了救他，探索队在这里耽搁了很久，直到他已经死透，还浪费时间，为他挖掘了一个坟墓。”
第1259章 沼泽中的杀戮天使
“所以，我们就快追上‘毁灭号角’？”
虎王舔舐着犬齿，跃跃欲试。
身为与生俱来的顶级掠食者，他当然能通过尸体的腐烂程度，来判断狮王之子死亡的大致时间。
从血肉的僵硬和内脏散发的微弱气味来看，这家伙死掉不会超过半天，而埋到土里去的时间只会更短。
这就说明，他们和狮王的探索队之间，很可能只差了半个刻时的路程。
只要他们快马加鞭，分分钟能绕到狮王的前面。
而狮王正蒙受丧子之痛的折磨，精神状态一定很不稳定。
这便是杀死他的最好机会！
“胡狼”卡努斯却面露难色。
“有什么问题吗？”
虎王皱眉，钢针般的胡须一翘一翘。
“有，有一点小问题。”
“胡狼”卡努斯绕过古树，指着前方的密林道，“前面一共有两条路，道路的尽头分别有一处空间节点，能帮助我们跳跃到下一段正确的路径上。
“如果我猜得没错，狮王应该是走了左边这条路，并且，在上次空间变化的时候，就被传送走了。”
“那我们立刻追上去。”
虎王道，“等到下次空间变化的时候，不就能追上他们，揪住狮王的尾巴？”
“没有这么简单。”
“胡狼”卡努斯硬着头皮解释道，“圣山深处的空间形态，总共有九种变化，很多节点互相吻合之后，就需要九种变化，循环一轮之后，才能再次吻合。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走左边这条路，去到狮王刚刚站立过的空间节点，在下次空间变化之后，只会被传送到错误的道路上，距离狮王越来越远。
“除非我们有耐心，在这棵古树下面，等待九种变化，统统出现一次——这里的空间还是非常稳定的，否则这棵古树就不会生长得如此庞大和茂盛了。
“但这样一来，极有可能要浪费一到两天的时间……”
这番话，令虎王的脸色阴沉下来。
他的杀意慢慢挤压着四周的空气，令包括“胡狼”卡努斯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镶嵌在岩石里面一样呼吸困难。
“那么，右边这条路呢？”
好在，周遭光怪陆离的景象，似乎令虎王明白，这里并不是依靠狂暴无匹的蛮力，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地方。
他面无表情，冷冷问道。
“右边这条路，倒是能通往另一个空间节点，并且在继续三次空间变化之后，和狮王的前进路线重合，事实上，这才是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主要的进军路线。”
“胡狼”卡努斯迟疑了一下，扫了一眼虎王乌云密布的脸庞，发现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这才继续说下去，“但是，正因为这样，右边这条路线，就变成了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和图兰圣山的守卫们，激烈交锋的主战场。
“在这片古战场遗迹上，随处可见着支离破碎的邪能傀儡，他们未必被三千年前的图兰勇士们彻底毁去，极有可能处于休眠状态中，并且，用无比诡异的方法，一点一滴地搜集着圣山深处渗透出来的图腾之力，转化成号称‘圣光’的邪恶能量。
“如果我们从右边抄近路的话，就必须从古战场遗迹，无数邪能傀儡的残骸中间穿过去，我们这么多人，万一唤醒邪能傀儡，就麻烦了。
“要知道，上上次深入圣山，我们就探索过右边这条道路，结果不小心唤醒了三台邪能傀儡，结果，足足死掉了十七名经验丰富的神庙探索者，整整十七名！”
虎王点头。
“说完了吗？”他盯着狼王。
“胡狼”卡努斯一时语塞。
“说完的话，赶紧带路，我们走右边，一定要抢在‘毁灭号角’找到圣山神庙的大门之前，拦住他，干掉他！”
“可是……”
“没有‘可是’，你这头胆小如鼠的食尸犬，如果连三千年前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傀儡残骸都害怕的话，等到荣耀之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图兰大军冲进圣光之地，遭遇刚刚从天而降，完好无损的邪能傀儡，你又该怎么办？魂飞魄散，抱头鼠窜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直接死在这里，免得去圣光之地，丢图兰勇士的脸！”=
虎王的唾沫像是烧红的钢钉般砸在狼王的脸上。
狼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不敢再进行任何辩驳，缩着脖子，灰溜溜在前面带路。
他们在通往左侧节点的道路两侧，采集到了不少狮毛和狮族的脚印。
还有兽人武士最喜欢咀嚼，用来提神和镇定情绪，在香料和秘药里反复浸泡和烘烤过的曼陀罗树叶，嚼烂后吐掉的渣滓。
这些蛛丝马迹，都证明狼王所言不虚。
更坚定了虎王抄近道，追上去的决心。
只是，当他们通过右侧道路尽头的节点，又经过一次空间变化，来到一片全然陌生的地域时，才发现真正棘手的问题，才刚刚出现。
这是两片陡峭山壁之间的低谷。
或许是变幻莫测的地形地貌，经常将瀑布和溪流引入山谷之内的缘故，整条山谷都被淤泥堵塞，淤泥之间遍布水泡和沼泽，经过三千年的发酵，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臭味。
放眼望去，沼泽里到处都散落着邪能傀儡的残骸，犹如一副副金属和晶石铸造而成，用齿轮代替关节，管道代替筋络，奇形怪状的巨大骷髅，静静沉睡着。
不少邪能傀儡，完全陷入沼泽深处，只露出冰山一角的头颅或者肢体。
却令人看不出，他们是否被彻底摧毁，身上还镶嵌着多少勾魂夺魄的致命凶器。
邪能傀儡的周围，还散落着数量更多十倍的图兰勇士的骸骨。
从绝大部分骸骨黯淡的光泽来看，应该都是三千年前那场轰轰烈烈，捍卫圣山神庙的决战中，英勇无畏的牺牲者。
比邪能傀儡的残骸，更加扭曲和破碎百倍的兽人骸骨，无声诉说着被圣光阵营尊称为“杀戮天使”的终极武器的恐怖。
很多图兰勇士，甚至在三千年前就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空空荡荡的铠甲和扭曲变形的武器，被岁月侵蚀成了沼泽的一部分。
在尘封已久的古战场遗迹之中，只有几具比较新鲜的尸骸。
——说“新鲜”，也是和三千年的时间尺度相比。
事实上，这些尸骸无不支离破碎，高度腐烂，甚至在高度腐烂之前，就被烧成了一触即碎的焦炭。
他们都是上上次跟随“胡狼”卡努斯深入圣山的探索者。
虽然战斗力不如“狂暴之刃”身后的猛虎武士。
但都是经验丰富的神庙探索者，最擅长掘地三尺和随机应变，曾经跟随“胡狼”卡努斯，闯过无数神庙遗迹里面，机关重重，九死一生的考验。
但他们似乎连这条沼泽山谷的一半路程都没趟过去，就被苏醒过来的邪能傀儡撕成碎片又烧成焦炭。
虎王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怎么会有这么多邪能傀儡？”
号称“狂暴之刃”的他，都毫无“见猎心喜”的感觉。
邪能傀儡和图兰泽的起源武士一样，都是两大种族的终极武器。
和狂性大发的图兰勇士，加上药性凶猛的巫医秘药，加上失去控制的图腾战甲，就能“制造”出来的起源武士不同。
邪能傀儡根本不是圣光神殿能够自行制造的东西。
圣光神殿充其量只能制造邪能傀儡的身躯——那些密密麻麻的管道，错综复杂的齿轮，还有镶嵌着利刃的肢体，组成的庞然大物。
至于邪能傀儡的“大脑”，那些熠熠生辉的水晶，全都要依靠圣光祭祀的祈祷，才有可能从天而降，再安装到金属躯壳里面，才能令冷冰冰的死物，拥有持续作战，直到彻底毁灭的能力。
正因为邪能傀儡的诞生如此艰难。
圣光神殿对于邪能傀儡的运用，向来十分谨慎，一场普通规模的战役中，投入的邪能傀儡往往不会超过几十台，而且，就算邪能傀儡被摧毁，也要将支离破碎的残骸拖回去，进行维修和重组，将它的价值利用到极致。
虎王没想到，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竟然舍得在这条小小的山坳里面，一口气丢下这么多些邪能傀儡的残骸。
真不愧是“大灭绝令时代”，过去万年间，圣光阵营最强大的时代！
“这些邪能傀儡，是故意留在这里，充当‘封印’的。”
“胡狼”卡努斯神色阴郁地解释，“虽然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并没能找到圣山神庙和大火球残骸，就因为弹尽粮绝而不得不撤退。
“但在撤退之前，他们留下了大量邪能傀儡残骸，堵住了绝大部分通往圣山神庙的正确道路，目的很明显，就是封死之后数千年间，图兰兽人重新发掘圣山神庙的可能性，至少是尽量给我们制造更多的麻烦。
“因为是故意留下的，所以很多邪能傀儡的内部结构，并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再加上三千年来默默搜集和转化邪能，他们的战斗力，未必比刚刚从天而降，完成组装的邪能傀儡，要相差多少。”
第1260章 垂钓者
虎王恶狠狠瞪了狼王一眼
“收起你们的图腾战甲，也不要释放出一丝一毫的图腾之力，倘若遇到危险，就用血肉之力抵挡！”
虎王回头，向猛虎武士们下达命令，“还有，小心沼泽里散落的骸骨和武器，这里是祖灵长眠之地，受到图腾之力的保护，很多事物未必会像外界一样腐朽和败坏的，搞不好，很多碎骨和尖刺还非常锋利，千万不要被他们划破皮肤，渗出鲜血——连一滴都不能渗出，听懂了吗？”
众多猛虎武士和豺狼武士齐声应诺。
有资格跟随虎王和狼王深入圣山探索的，无不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亦是即将到来的荣耀之战的主力军。
他们早就从古老的战争史诗中，学到了如何对付圣光阵营那些守夜人，魔法师，圣光祭祀，矮人火炮和精灵毒刃的方法。
也深刻了解了杀戮天使——邪能傀儡的特性。
知道处于休眠状态的邪能傀儡，会被图腾之力或者图兰兽人的鲜血唤醒，从貌似废铜烂铁的残骸，变成狂暴无匹、不死不休的战争机器。
“带路吧！”
虎王满意点头，再次盯着狼王道。
“胡狼”卡努斯张了张嘴，却不敢再辩驳什么，冲自己手下的豺狼武士们打了个手势，收回图腾战甲，互相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山岩和荆棘刮擦出来的细小伤口，免得在沼泽中渗出鲜血，引来邪能傀儡的突然袭击。
确定所有豺狼武士都毫发无损，他们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踩进了淤泥里。
因为上上次前来探索过的缘故。
“胡狼”卡努斯知道沼泽和水泡之间，淤泥相对较浅，地底比较坚实的路线。
再加上豺狼武士和猛虎武士，都是牛高马大的存在，身高普遍超过四臂。
淤泥大致淹过他们的膝盖，顶多抵达他们的腰间，倒是不用担心，会遭遇灭顶之灾。
只是，越往山谷深处挺进，深陷在泥沼中的邪能傀儡残骸，以及图兰兽人尸骸就越多。
那些竭力伸出淤泥的肢体以及武器，就算锈迹斑斑甚至爬满了菌毯，在灵能长达三千年的反复浸润之下，仍旧保持着吹毛断发的锋利。
豺狼武士和猛虎武士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瞪大眼睛观察每个细节，甚至连隐没在淤泥下面的双脚，都要竖起汗毛，辨识淤泥深处的危险，才能不被残骸和尸骨，划出任何一道伤口。
不一时，二三十名猎杀者，全都陷入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渐渐被邪能傀儡残骸包围。
而山谷两侧的岩壁，似乎也变得更加陡峭，非但垂直于地面，甚至在他们的头顶合拢，大有吞噬天空的趋势。
饶是在外界穷凶极恶的豺狼虎豹，到了这样阴森恐怖的地方，也被诡异的气氛压得发不出半声嚎叫。
狭长的山谷里，只能听到他们“噗通噗通”的心跳。
忽然，“胡狼”卡努斯停住脚步，鼻翼耸动，发出嗅探气味的声音。
随后，缓缓伸出双手，有些紧张地指了指两侧的岩壁。
因为头顶的天空已经非常狭窄，只剩下比头发丝还细的一线光明。
一开始，猛虎武士们还没意识到他究竟要大家注意什么。
直到两侧岩壁上，出现了几百盏猩红的灯火，还传来“吱吱吱吱”，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时，猛虎武士们才发现，他们并不是这条狭长山谷里，唯一的活物。
山谷两侧的岩壁上，纵横交错，爬满了无数湿漉漉的藤蔓，以及伴随着藤蔓生长的苔藓。
还有大量攀附着藤蔓倒挂下来，形状好似蝙蝠，体型却庞大数倍，还长着两对翅膀和一条长尾的怪兽。
他们的尾巴长度是身体的两倍。
灵活蜷曲和弹射的姿态，既像是大象的长鼻，又像是青蛙的舌头。
而在长尾的末端，还生长着一个三角形的倒钩，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仍旧闪烁着锋利的光芒。
“垂钓者！”
猛虎武士们的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
被他们称为“垂钓者”的巨型蝙蝠，是一种低阶图腾兽。
因为尾巴末端的三角状骨骼结构里面，蕴藏着微量的液态金属成分，和凝聚成图腾战甲的神秘物质近似。
使得他们在快速甩动尾巴时，能激发出刀剑狂舞般的破坏力。
所以，这种巨型蝙蝠最喜欢蛰伏在阴暗处，将长长的尾巴垂挂下来，如同垂钓者放下鱼钩般，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他们的名字，便是这么来的。
在外界，“垂钓者”并不算多么难缠的图腾兽。
毕竟他们体内的液态金属含量太低，除了尾巴末端之外的身体结构相当脆弱，就算兽人勇士真被“垂钓者”缠住了脖子，也可以一拳轰爆他们的五脏六腑。
甚至，只要兽人勇士的图腾战甲足够坚固和严密，哪怕站着不动，让“垂钓者”用尾巴来戳，也不可能戳破同样由液态金属组成的甲胄。
外界的“垂钓者”也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遇到“狂暴之刃”这样霸气外露的至强者，带领的大队豺狼虎豹，几乎不存在主动进攻的可能。
但偏偏他们来到了圣山深处，邪能傀儡环绕的杀戮战场。
非但不能披挂图腾战甲，施展图腾之力，甚至连一滴鲜血都不能渗透出来。
对于粗枝大叶的兽人武士而言，最后这条，格外难以做到。
而他们头顶这些在圣山深处土生土长的“垂钓者”，非但长得比外界更加硕大和凶残，而且，在过去三千年里，都很少吃到过图兰兽人的苦头，早已忘记了兽人勇士的可怕。
“呼——”
就在“胡狼”卡努斯示警的同时，岩壁两侧的数百头“垂钓者”已经扑腾着翅膀，发出类似野蜂飞舞，却更加嘈杂百倍的“嗡嗡嗡嗡”声，化作两道黑色飓风，劈头盖脑朝底下的豺狼虎豹们扑来。
“小心，不要被他们的尾巴擦出伤口！”
关键时刻，虎王暴喝一声，根本不用运转图腾之力，纯粹凭借强横无匹的血肉之力，就从脚下的淤泥里，拔起一块比他脑袋还大的岩石。
虎王怒目圆睁，双臂骤然膨胀一轮，手背上的青筋如愤怒的蛟龙般起伏不定，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脆响，双掌之间的岩石，顿时崩裂成百十来块碎片。
虎王将掌中碎石狠狠射向半空。
碎石发出凄厉的尖啸声，正中扑面而至的巨型蝙蝠群。
顿时将冲得最猛的几十头“垂钓者”打成了血雾和肉泥。
棱角分明、鲜血淋漓的碎石子，速度丝毫不减，又连续贯穿了几十头“垂钓者”的眼窝和嘴巴，在他们的五脏六腑之间横冲直撞，裹挟着大量血肉，从他们的排泄孔中钻了出来，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垂钓者”居高临下，突然袭击的凶焰，顿时被虎王打掉了一半。
反应过来的豺狼武士和猛虎武士们，也纷纷就地翻滚，在身上裹满了淤泥，减少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直接被“垂钓者”咬上的可能性。
以他们敏捷的身手，只要能闪过“垂钓者”的第一记怪尾戳刺，几乎就不可能再被这种低阶图腾兽撕开见血的伤口。
反而能像捏住毒蛇的七寸般，眼疾手快，攥紧“垂钓者”的怪尾末端，距离富集液态金属成分的三角倒钩，两到三指的位置。
在这个位置上，无论“垂钓者”的怪尾倒钩如何剧烈震颤，都不可能触碰到兽人勇士们的皮毛。
随后，兽人勇士们便甩开膀子，抡起大臂，揪着“垂钓者”的尾巴，将这些畜生朝山谷两侧的岩石上狠狠掼去，往往只需要掼击一两次，就能让“垂钓者”的五脏六腑，统统从嘴里喷射而出。
就这样，伴随一阵“噼噼啪啪”的抽击声，上百头“垂钓者”很快变成了干瘪和破裂的皮囊，被兽人勇士们踩进了泥沼深处。
剩下的“垂钓者”终于意识到这些豺狼虎豹的恐怖，在发出惊慌失措的嘶鸣之后，调转方向，奋力朝狭窄的天空飞去。
虎王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兴趣，而是命令手下，立刻互相检查身体，看看皮肤上有没有隐秘的伤口。
幸好，“胡狼”卡努斯提前嗅到了“垂钓者”的存在。
反应时间充足的豺狼虎豹们，打了一场干净利落的战斗，没人被撕裂哪怕一道头发丝般细微的伤口。
而四周的邪能傀儡残骸仍在休眠。
除了兽人勇士们的呼吸和心跳，还有越飞越远的“垂钓者”扑腾翅膀之外，山谷里一片死寂。
即便“垂钓者”的鲜血，正在泥沼里面不断扩散，甚至附着到了邪能傀儡残骸的表面。
但这些弱小的低阶图腾兽，并不是邪能傀儡的目标，不值得他们浪费用了足足三千年，才积攒起来的圣光。
虎王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在外界，这时候他们就应该割下“垂钓者”的尾巴，送回部落去让巫医精心炮制，提炼出里面的类液态金属物质。
这些物质，经过祭司的施法和祖灵的祝福之后，就能变成修补和强化图腾战甲的原材料。
但现在，虎王显然没有这样的兴趣。
“继续前进。”
他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谷深处，对“胡狼”卡努斯命令道。
第1261章 被唤醒的死光
幸好，圣山深处的植被虽然非常茂密。
但并没有足以威胁到兽人强者的大型图腾兽存在。
这是因为圣山内部的空间极不稳定，身长超过百臂的大型图腾兽，往往会被空间缝隙撕成碎片的缘故。
所以，在这里生生不息了数千年的土著，大多是蛇虫鼠蚁之类的小型图腾兽。
虽然听到了山谷中央的动静，这些蛇虫鼠蚁也从岩缝和地底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虎王的猎杀队伍。
但兽人武士们身上散发出来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以及散落在泥沼和岩壁之上，“垂钓者”支离破碎、稀烂如泥的残尸，无不告诫蛇虫鼠蚁们，距离这些凶神恶煞的豺狼虎豹们越远越好。
是以，接下来一段隐没在泥沼中的道路，趟得有惊无险。
虽然泥沼逐渐变深，很多时候，猎杀者们都必须踩在齐腰深的淤泥里面艰难跋涉。
但他们始终没有惊醒任何一台邪能傀儡残骸，也没再遇上第二队不开眼的“垂钓者”。
就这样，大约在山谷深处跋涉了大半个刻时之后。
山谷渐渐变得开阔起来。
两侧的山岩重新分开，露出大片灰蒙蒙的天空。
呈喇叭状的谷口近在咫尺，淤泥也渐渐变浅，镶嵌在淤泥里的邪能傀儡残骸，显得稀稀拉拉，再没有山谷中央那么密集。
“胡狼”卡努斯告诉大家，只要穿过最后一片沼泽，就能抵达相对干燥和安全的森林，稍事休整片刻。
听了这番话，双脚渐渐拔出淤泥的猎杀者们，始终紧绷的神经，终于能稍稍松弛几分。
很多人忍不住弯腰，抹去包裹双脚的淤泥。
顺便按摩抽搐的肌肉，缓解双腿如同灌满了铁水般的疲劳。
就在这时，有人发出惊呼。
众人回头看时，发现这名猛虎武士的小腿上，竟然爬满了圆滚滚的水蛭。
这些水蛭呈现出死尸腐烂般的深紫色，表面还缠绕着一条条令人作呕的灰色斑纹，利用锋利无比的环形口器，牢牢咬住了猛虎武士的小腿。
大概是水蛭的口器上，自带着麻痹神经的体液，而猎杀者们又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邪能傀儡残骸上的缘故，他们竟然没有注意到水蛭的存在。
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不仅仅是这名倒霉的猛虎武士，而是几乎所有人的腿上，都密密麻麻，爬满了丑陋的小恶魔。
从鼓胀到晶莹剔透的体型来看，这些贪得无厌的小恶魔，已经钉上他们很久，吸饱了他们的鲜血。
“唰！”
第一个发现自己腿上爬满了水蛭的怒狮武士，飞快抽出匕首，下意识朝腿上一挑。
图兰泽的水蛭，吸收图腾之力，以勇士和凶兽的尸骸为食，经过长期进化变异，可不仅仅是能吸食鲜血这么简单。
很多品种的水蛭，都能向猎物体内注入特殊的麻醉剂和消化酶，将猎物的血肉慢慢溶解成脓汁，然后，他们才会钻进去大快朵颐，并利用猎物提供的养分，在猎物体内孕育后代，繁衍生息。
在最夸张的情况下，连体长超过百臂的猛犸巨兽，都有可能被水蛭蚕食成一副空空如也的皮囊。
当惨遭不幸的巨兽颓然倒地，摔得四分五裂时，皮囊里面别说五脏六腑，往往连骨骼都剩不下几根。
只有数以万计疯狂蠕动的水蛭，犹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即便再悍不畏死，并且以惨死为荣的兽人武士，一想到如此肮脏和不名誉的死法，都会深深打个冷颤。
更别提圣山深处的超级水蛭，肯定比外界更加凶残和诡异——刚才的“垂钓者”，不就比外界更庞大，更凶残么？
难怪他们发现自己的腿上，爬满了被“垂钓者”的鲜血吸引过来的水蛭时，第一反应，就是用匕首去挑。
以免这些小恶魔得寸进尺，钻进自己的血肉里面。
“不要！”
虎王和狼王，却被部下的动作，惊出一身冷汗，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叫起来。
但他们叫得仍然太晚了。
而虎王为了这次猎杀行动，为部下们精挑细选的武器，又实在太过锋利了一些。
每一柄主要充当工具的匕首，都选择千锤百炼的极品。
即便刃尖还没触碰到水蛭，从刀脊上激射而出的锋芒，却已经在水蛭的背上，轻轻划破了一道口子。
这些水蛭的有生之年，都从未在沼泽里遇到过这么多强壮的猎物，吸吮过如此甘美的鲜血。
疯狂吸吮的结果，就是他们体内灌满了比自身重量更重好几倍的兽人血液，变成了一条条颤巍巍，亮晶晶，如同灌满水的气球般一触就爆的胖虫子。
这名猛虎武士的反应，已经足够敏捷，瞬间意识到自己干了傻事，硬生生停止动作。
但他的鲜血，还是顺着胖虫子背后，被锋芒撕裂的头发丝粗细的裂缝，如箭般激射而出。
两旁的猛虎武士急忙伸手去捞。
几乎捞住了大半条血箭。
却还是有几滴肉眼几乎看不到的血珠，从他们的爪缝中漏了过去，轻轻地滴落在波澜不兴的泥沼里，几乎，没有掀起丝毫涟漪。
有那么一瞬间，除了虎王和狼王之外，几乎所有人的心脏都停止跳动。
兽人武士们的周身血液统统涌入眼球和耳道，令视觉和听觉飙至极限，无比紧张地搜索着四周邪能傀儡残骸的动静。
稀稀拉拉的邪能傀儡残骸，似乎仍在东倒西歪地沉睡。
而几颗落入泥沼的血珠，也很快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令兽人武士们生出几分侥幸。
乐观地认为，大概是落入泥沼的血滴实在太小和太少，只是几缕微不足道的血丝。
而邪能傀儡残骸又沉睡了太久，那些玄奥繁复的齿轮和管道早就锈蚀和堵死，令这些杀戮天使感知敌人的能力，大幅减弱甚至衰竭了。
但是，就在他们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之时。
所有人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诡异的蜂鸣。
不，不是四面八方。
这蜂鸣更像是从他们的脑域深处直接传来，又在他们的颅骨内侧来回撞击，撞得他们头痛欲裂，几乎无法凝聚战斗意志，也想不起任何，本该融入血脉，形成条件反射的战斗技能。
他们还来不及大惊失色。
那名划破水蛭，挤出鲜血的猛虎武士身上，就突兀多出了七八个闪闪发亮，不断移动的光点。
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每个光点都来自于一束微弱的光线。
而光线的来源，却是散落四周的邪能傀儡残骸！
“唰！”
在众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之前，虎王已经甩出了缠绕在身上，由历代虎族族长最坚硬的一块骨骼炼制而成的“狂暴之刃”。
犹如骸骨蛟龙般的绝世凶刀，每块骨节间的缝隙都被拉长到了极限，令它从无坚不摧的重型战刀，变成了伸缩自如的长鞭，不轻不重，精确无比地缠绕住了这名猛虎武士的腰身。
虎王猛地一拽。
猛虎武士腾空而起，朝泥沼之外的森林飞去。
七八束紧盯着他的光线，骤然间明亮百倍，形成纵横交错的罗网，劈头盖脑罩了过来。
尽管虎王的及时拖拽，帮猛虎武士躲过了锁定眉心、太阳穴、心脏和腹腔的致命攻击。
但疯狂扫射的死光，还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扫过了这名猛虎武士的四肢根部。
猛虎武士还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没有图腾战甲保护的双臂和双腿，就被齐根斩断。
巨大的伤口光滑如镜，断裂的血管瞬间就被死光烧灼闭合，没有流淌出半滴多余的鲜血。
就好像这名猛虎武士，天生就只有一坨光秃秃的身躯。
而他四散开来的手脚，又遭到了死光的反复切割，变成了不超过拳头大小的碎块。
啪嗒！
这名猛虎武士，重重砸落在泥沼之外的一棵大树下。
虽然伤口的痛楚，一时还无法通过蜷缩的神经，传递到他的大脑深处。
但瞬间失去手脚，再也无法战斗的恐惧，依旧令这名猛虎武士，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只是，这时候再没人顾得上这么猛虎武士的感受。
所有人的所有感知器官，都死死锁定了“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如同沸腾般的泥沼中，一台台拔地而起，浮出水面的杀戮机器。
环绕着豺狼虎豹们的七八台邪能傀儡残骸正在苏醒。
镶嵌在齿轮和管道深处的水晶，重新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这光芒犹如到处流淌的火焰，很快包裹住了邪能傀儡残骸的全身，烧掉了覆盖千年的苔藓、铁锈和污垢，露出焕然一新的金属光泽，和细腻如丝的魔法阵的纹路。
齿轮飞旋，管道震颤，源自圣水晶深处的力量，通过一系列玄奥繁复的转化和增幅，被输出到了结构紧密的杀戮机械末端。
这些邪能傀儡残骸，就像是冉冉绽放的花蕾般，纷纷展开了伸缩自如的环节肢体、荡漾着圣光的刀枪剑戟、还有一支支能将圣光聚拢到极限，再定向激射出去，形成死光的中空光轨。
第1262章 圣光和图腾的白刃战
更加可怕的是，伴随着圣水晶内部的灵磁力场疯狂震荡，一圈圈灵能涟漪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惊涛骇浪，向四面八方疾速扩散。
泛滥的光潮很快没过所有兽人武士的大脑，严重扰乱了他们的脑电波，和神经信息的传导过程。
头痛欲裂的兽人武士们，眼前纷纷出现幻象。
由金属和水晶组成的杀戮机械，仿佛被熊熊燃烧的火焰所笼罩，长出了一对对洁白的翅膀，拥有一副神圣、辉煌、威严的面孔，变成了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意志，来荡涤这个世界的天使。
而从天使口中发出的，恍若交响乐般宏大的轰鸣声，亦压榨出了包括兽人武士在内，一切碳基智慧生物灵魂深处的渺小和卑微，令他们不可遏制地生出了顶礼膜拜的冲动。
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圣光神殿的论调才是真理。
对方真是最纯净的圣光凝聚而成，是这片天地理所当然的主宰。
而自己，不过是犄角旮旯里，混乱和黑暗孕育而成的渣滓。
必须用圣光净化自己的血肉，才能让灵魂在光之海洋中得到永生！
这样的想法，在几乎每一名兽人武士的脑壳里面来回撞击。
撞得他们神色恍惚，目光呆滞，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眉心、咽喉和胸口，分别出现了几枚淡淡的光点。
而邪能傀儡残骸之上，五颜六色的圣水晶，则在宏大而嘈杂的“嗡嗡”声中，变得越来越璀璨，越来越刺眼，越来越明亮。
圣光如火，从圣水晶深处喷涌而出，冲过镌刻着环形魔法阵的中空光轨，在轨道末端，凝聚成了一枚枚极度危险的小太阳！
眼看几十个小太阳即将炸裂。
激射而出的高能粒子流，足以洞穿兽人武士的大脑和心脏。
兽人武士们的身后，传来了狂风大作的呼啸声。
七八棵三五人合抱粗细的参天大树，竟然被人拦腰截断，又抡飞过来，越过兽人武士们的头顶，朝邪能傀儡残骸狠狠掷去。
轰！
啪！
咔嚓！
就在数十道死光激射而出的瞬间，蕴藏着澎湃力量的参天大树，狠狠撞在七八台邪能傀儡残骸的外壳上。
虽然没能阻止死光的激射。
却将原本就受到损伤，缺失零件，立足不稳的邪能傀儡残骸，纷纷撞了个趔趄。
原本锁定兽人武士致命要害的死光，自然偏移了方向，和豺狼虎豹们擦肩而过，射向山谷两侧的岩壁。
貌似轻描淡写的光束，却有着比重装战斧更加恐怖的破坏力。
只是在岩壁上轻轻擦过，就犁出一条条深不可测的沟壑。
当数条沟壑纵横交错时，围绕在中间的岩石，就被整块切割下来。
碎石犹如雪崩般“轰隆轰隆”滚落，重重砸在泥沼之中，溅起万千冰冷的泥浆，落在兽人武士们的脸上和身上，令他们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殖装战甲！”
兽人武士们的身后，传来虎王的暴喝。
这位号称“狂暴之刃”的绝世凶人，虽然没有他的宿敌“毁灭号角”那样惊天动地的大嗓门。
蕴藏着图腾之力的声波，同样能像是战锤狠狠敲击脑壳那样，敲醒被圣光干扰大脑，陷入恍惚状态的豺狼虎豹们。
兽人武士们如梦初醒。
没错，刚才之所以不穿图腾战甲，是怕泄漏图腾之力，唤醒邪能傀儡残骸。
但既然这些该死的邪恶机械已经苏醒，除了殖装战甲，将他们拆成碎片之外，哪里还有第二个选择？
兽人武士们眼底的慌乱和迷茫，瞬间被狂热而残暴的光芒所取代。
伴随着喉管深处传来，从千万年前流传下来的战争史诗，他们身上玄奥繁复的图腾，也开始闪闪发亮。
图腾散发出七彩纷呈的瑰丽光芒，逐渐从平面图案变成了立体的约束磁场。
貌似水银的类液态金属物质从他们的毛孔中喷涌而出，正好顺着约束磁场，凝固成了一片片结构精巧，环环相扣的甲胄的形状。
就在兽人武士们殖装图腾战甲的同时。
邪能傀儡残骸很快摆脱了巨木撞击的影响，依靠金属章鱼触手般的环形肢体，重新获得了稳定的射击轨道和角度。
象征着死亡的光点，再次出现在兽人武士们尚未被类液态金属物质覆盖住的皮肤上。
但“狂暴之刃”仍旧快了他们半步。
绝世凶刀化作骸骨蛟龙，越过兽人武士们的肩头，一头扎进了邪能傀儡残骸面前的泥沼中。
伴随着图腾之力的疯狂喷涌，泥沼最深处的淤泥，以及蕴藏在淤泥深处的易燃易爆气体，统统都被翻涌上来。
“咔嚓！”
组成狂暴之刃的两节脊椎骨互相碰撞在一起。
这些脊椎骨源自过去万年间，虎族至强者的体内，经过秘药浸润和疯狂修炼，早已吸收了大量稀有金属和微量元素，变成类似金属和晶石的物质，轻轻摩擦，都有可能擦出一蓬火星。
火星引爆沼气，沼气骤然膨胀，冲击波在泥沼中横冲直撞，卷起大片淤泥，劈头盖脑砸在邪能傀儡残骸的身上。
虽然不足以破坏他们的钢筋铁骨，却足以令他们再度失去平衡，无法精确锁定目标，从而为兽人武士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完成了图腾战甲的殖装！
“嗤嗤嗤嗤嗤嗤！”
伴随着泥沼中传来阵阵水分蒸发，宛若沸腾的声音，在迷离的水雾中，一头头豺狼虎豹的体表，都被类液态金属物质完美包裹起来。
类液态金属物质凝固成了张牙舞爪，狰狞恐怖的姿态，令豺狼虎豹们就像是刚刚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立刻朝着天空发出怒吼，发誓绝不屈服，即便再次落入地狱，都要战斗到底的恶魔，和刚才被圣光笼罩，浑浑噩噩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而在兽人武士们的脑域中，图腾战甲一边刺激他们的肾上腺素和脑啡肽疯狂分泌，一边发出的声音，也将圣光对他们的脑电波造成的干扰，削弱和屏蔽到了微乎其微的程度。
“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一刻，兽人武士们的脑域中，再没有什么“圣洁和肮脏，秩序和混乱，忏悔和救赎”。
只剩下一个念头。
就是杀戮，就是破坏，就是毁灭！
死光如雨，再次倾泻到他们身上。
但这次，他们拥有了图腾战甲的保护。
就在死光接触甲胄的刹那。
他们的甲胄，忽然微妙改变了表面的弧度和亮度，变成了一块块锃光瓦亮的弧形镜面。
足以撕裂岩壁，洞穿钢铁的死光，顿时擦着弧形镜面折射出去，射向什么都没有的天空，或者分散成杀伤力大幅减弱的光幕。
即便死光的角度刚好垂直于兽人武士的图腾战甲，无法被折射和反射掉。
图腾战甲表面，也会泛起一圈圈粘稠的涟漪，将死光的破坏力，尽量分散到每一片甲胄之上。
如此一来，尽管图腾战甲的整体明亮程度和金属质感，会稍稍黯淡几分。
却能最大程度，保障兽人武士的安全，让他能顶着死光的扫射，冲到邪能傀儡残骸的面前，甚至高高跃起，跳到邪能傀儡残骸的背上。
在这个距离上，内部机械结构受损的邪能傀儡残骸，就出现了大量的射击死角。
只能将激发死光的能量，转移到了一柄柄镌刻着魔法符文的近战武器上，令貌似黑铁、青铜、白银和紫金铸造的利刃，统统喷射出璀璨的光焰，而光焰又凝聚成了比本体更长三五倍的锋芒。
令人眼花缭乱的肉搏战，在骤然爆发的刹那，就进入白热化。
这样的乱战，是兽人武士最喜欢的战斗方式。
而且，他们已经穿过了邪能傀儡残骸最密集的山谷中部，来到了山谷的出口。
这里应该是古战场遗迹的边缘。
散落在这里的邪能傀儡残骸数量并不多，等级也不算太高——这一点，从镶嵌在他们身上的圣水晶数量就能看出来。
当四五名披挂着图腾战甲的兽人武士一拥而上时。
镶嵌在邪能傀儡残骸深处，表面布满裂缝的思考水晶，便有些手忙脚乱起来，频频出现卡顿。
当然，伤亡肯定是存在的。
但兽人武士们已经在肾上腺素和脑啡肽的熊熊燃烧中找到感觉，进入状态。
就算肢体被邪能傀儡残骸的光刃齐根斩断。
喷涌而出的类液态金属物质也能瞬间封闭伤口，堵住血管和断骨，甚至将脱离身躯的肢体捞回来，暂时将断裂的神经，重新接驳到一起，恢复至少一半战斗力。
哪怕腹腔被死光近距离轰击，轰出触目惊心的伤口，心肝脾肺肾分别缺失了一大块。
类液态金属物质也能飞快堵住窟窿，封锁痛楚，欺骗兽人武士的中枢神经，将痛楚转化成笔墨无法形容的快感。
顺便将兽人武士最后的生命力，统统兑换成极限的战斗力，让他能够为了荣耀，为了部落，为了祖灵，为了让图腾战甲汲取到更加丰富的战斗经验，施展出最后也是最华丽的图腾战技！
第1263章 狼王的野心
二三十名猎杀者，很快压制住了四台邪能傀儡残骸。
至于剩下的四台邪能傀儡残骸，则被虎王一手包办。
这名披挂重型战铠之后，体型比蛮象武士更加庞大的虎头巨汉，化作一团旋风，杀入邪能傀儡残骸之间，腾转挪移的动作，却比猿猴更加敏捷。
无论邪能傀儡残骸，如何疯狂激射死光，纵横交错的光之网络，笼罩并撕碎的，始终都只有虎王高速移动，拖曳出来的残影。
更别提虎王手里的“狂暴之刃”，时而伸长成张牙舞爪的骸骨蛟龙，加上刃尖上喷涌而出的凶焰，攻击范围接近百臂，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邪能傀儡残骸支离破碎的外壳，破坏里面的齿轮、管道和轴承。
时而每一块骨节都严丝合缝地合拢，大量类液态金属物质瞬间包裹住粗大的脊椎骨，令它变成一柄长度突破十臂，宽度也突破五臂，与其说是“巨剑”，倒不如说是“双刃巨斧”的绝世凶器。
这柄绝世凶器的每一次上下翻飞，都能从邪能傀儡残骸身上，砍飞一条肢体，砍爆一枚齿轮，砍歪一根光轨，砍出一蓬蓬绚烂的火花。
偶尔，虎王也会被邪能傀儡的光刃击中。
但貌似数千度高温的光刃，根本无法破解他身上层层叠叠的图腾战甲组成的防线。
就算某个部位连续遭到死光和光刃的攻击，甲胄终于被撕裂了一道手指粗细的缝隙。
里面热气腾腾，散发着金属光泽的血肉，亦像是拥有比类液态金属物质，更加强横的硬度。
很快，在虎王的狂轰滥炸之下，四台邪能傀儡残骸深处镶嵌的思考水晶表面，纷纷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
水晶中蕴藏的光芒不再稳定，犹如细碎的闪电般忽明忽暗。
连带着邪能傀儡残骸的行动和射击轨迹，也变成了醉汉般的东倒西歪，和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虎王趁机跳到了一台邪能傀儡残骸的背后。
依靠比起重机更加强悍的臂力，抓住这台邪能傀儡残骸背后的两根光轨，硬生生将它拧向其余三台邪能傀儡残骸。
邪能傀儡残骸开始互相射击。
溅起无数火花和大片零件。
直到彼此都变得千疮百孔，沦为废铜烂铁。
虎王才抡起脚下这团废铜烂铁，犹如流星锤般高速抡了十几圈，朝其余三团废铜烂铁狠狠掼去，将他们都砸了个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这期间，只出了一个小小的岔子。
其中一台邪能傀儡残骸，还有两条环节肢体没有被死光射爆。
当虎王抡起它的同伴，朝它狠狠砸来时，它便利用这两条环节肢体，一曲一弹，躲闪虎王的攻击。
结果，正好弹跳到了狼王身边。
即将粉碎的思考水晶，向正在四分五裂的身体，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将残存的所有圣光，统统输入到仅存的光刃和光轨里面。
它像是一头熊熊燃烧的刺猬和一枚陀螺的结合体般，飞快旋转起来。
试图在彻底丧失机能之前，再净化一头邪恶、污秽、混乱的碳基生物。
“胡狼”卡努斯抱头鼠窜。
像是一条尾巴绑上了鞭炮的落水狗般跑得飞快。
有好几次，邪能傀儡残骸近似于同归于尽的攻击，都险些割断他的喉咙，斩下他的脑袋，缠绕并扯落他的四肢。
却都被他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地躲闪过去。
直到虎王暴喝一声，从天而降。
蕴藏着千钧之力的虎爪，将这台高速旋转的邪能傀儡残骸，踩了一个粉碎。
刚刚从泥沼爬到岸上的狼王，这才长舒一口气，向虎王流露出一半尴尬，一半谄媚的笑容。
短促而激烈的遭遇战就此结束。
因为在虎王操控邪能傀儡残骸，疯狂发射死光的时候，故意对准了山谷两侧的岩壁，从岩壁上切下大量岩石，如雪崩般堵死了山谷的缘故。
那些位于山谷中央的邪能傀儡残骸，并未被他们唤醒。
猎杀者们终于摆脱泥沼，进入相对干燥和安全的林间。
在松弛神经，收回图腾战甲，而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和脑啡肽也被消耗殆尽之后，那些身受重伤的兽人武士，这才清晰感知到了无法忍受的痛楚，以及不可逆转的生命流逝。
算上最开始遭到偷袭，被斩下四肢的那名猛虎武士。
总共有三名猎杀者，受了无法医治的重伤，又被图腾战甲压榨出了最后的战斗力。
现在，他们脸色煞白，血肉干涸，呼吸和心跳越来越微弱。
生命之火，犹如落入冥河的羽毛，随时都会沉入永无止境的深渊。
但无论是这三名猎杀者本人。
还是围绕着他们的豺狼虎豹。
却没人流露出悲伤或者惶恐的表情。
恰恰相反，所有人都咧嘴微笑，尖锐的獠牙上，闪耀着锋利的光芒。
特别是三名垂死者。
他们的笑容格外灿烂，也格外骄傲。
对于一名崇尚荣耀，渴望牺牲的高等兽人来说。
还有什么样的死法，能比轰轰烈烈地死在圣山深处，死在祖灵们的眼皮子底下，来得更加光彩呢？
更不要说，他们还是在和敌人的终极兵器——邪能傀儡的战斗中牺牲的。
这简直是做梦都梦不到的，最完美的死法！
“兄弟们，我们将在祖灵的荣耀殿堂里面等待——”
三名垂死者紧紧拥抱在一起，看着环绕他们一圈，高高举起刀剑和斧锤的同伴们，发自内心地祝福道，“等待你们的到来，和我们在永恒的战场上，再次并肩作战！”
“我们会的，我们必将追随你们的脚步，以最惨烈的方法，轰轰烈烈地战死，然后在祖灵的荣耀殿堂里重生，继续和你们并肩作战！”
豺狼虎豹们轰然应诺。
随后，几十柄刀剑和斧锤同时落下。
让三名失去战斗力，也失去生存意义的重伤员，得到了痛快的解脱。
从三具支离破碎的尸体里面，流淌出了大量类液态金属物质，恍若银色的血液般，蜿蜿蜒蜒地扩散开来。
这是他们的图腾战甲。
兽人武士出生，成长，训练，厮杀，受伤，死亡，腐烂，被曼陀罗树的根系吸收，孕育新一代的兽人武士。
但图腾战甲永远不会被彻底毁去。
只会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氏族和时代的兽人武士之间转移、分裂和凝聚。
因为在场所有猛虎武士和豺狼武士，都拥有自己的图腾战甲。
三名逝者的图腾战甲没办法完整转移到下一位主人的身上。
于是，在虎王的亲自吟唱之下，古老而神秘的战争史诗，引导着三坨类液态金属物质，化作几十条蜿蜿蜒蜒的银色小蛇，分别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体内。
倘若一口气吞噬太多的类液态金属物质，图腾战甲之间很容易发生“排异反应”，会将主人变成浑浑噩噩，只知杀戮的“起源武士”。
但是，将三具图腾战甲分成几十份，每人只汲取少量类液态金属物质的话，以这些豺狼虎豹的身体强悍程度，自然能稳稳当当地控制住。
“幸好，虎王大发神威，只牺牲了三名勇士。”
“胡狼”卡努斯凑上来，满脸庆幸地说，“现在，我们有机会抢在狮王的前面，拦截道路，设下埋伏了！”
虎王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狼王，直到这家伙的目光开始左右躲闪，才伸出一根弯刀般的爪子，在狼王的胸口重重戳了两下。
“你这家伙，还说自己从没想过要背叛狮王么？如果真没想过的话，为什么一直都在隐藏实力呢？”
“什，什么？”
“刚才躲闪邪能傀儡残骸的自杀式攻击，那两招耍得很漂亮啊！从那两招的反应速度和路线判断来看，你的真正实力，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稀松平常，其实，还是蛮强的嘛！”
“这，这个……”
“呵呵，‘毁灭号角’这个蠢货，一直将你当一条死心塌地的忠犬，却没想到，你这条胆大包天的食尸犬，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偷偷锤炼出如此强横的实力，你这家伙，大概是偷偷从失落神庙的遗迹里面，昧下了不少好东西吧？”
“虎，虎王大人，请，请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说过，我根本不在乎你究竟是不是叛徒，到底有没有野心，一个野心勃勃的叛徒，才更对我的胃口，一个野心勃勃的叛徒，才更有资格和我一起探索圣山神庙，倘若最终，我竟然和‘毁灭号角’一样，遭到了你的背叛，那也只能怪我自己愚蠢和孱弱而已！”
“我，我没有，虎王大人，我可以向圣山之巅的亿万祖灵发誓，我根本没有丝毫野心，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让自己，让部族，让所有图兰兽人，都能活下去而已！”
“你这家伙，真没意思，我们图兰勇士，不应该是最不怕死的吗？算了，懒得和你废话，接下来该怎么走，还有什么问题？”
“应该……嘶！”
“嗯，真有问题？”
虎王深深皱眉，盯着面露痛苦之色，左眼莫名其妙充血肿胀的狼王。
“没，没问题。”
狼王低头，捂住左眼，咬紧牙关，喃喃自语道，“我们……一定能成功……活下去的！”
第1264章 水晶副本
因为时间紧迫，虎王和狼王来不及打扫战场。
好在狮王的探索队，走的是另一条道路，不可能发现他们在这里留下的痕迹。
等到斩杀狮王，重启圣山神庙之后，再来收拾残局也不迟。
很快，在为牺牲者垒砌了一座坟茔，稍事休整之后，猎杀者们就从漫长追踪和短促厮杀的疲劳中恢复过来，消失在密林尽头。
山谷内外的迷雾聚了又散。
每次聚散，周遭环境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时候，山谷和密林的距离很久，只消轻轻一跃，就能从山巅跳进密林深处。
有时候，山谷和密林又相隔十万八千里，中间是伸手不见五指，翻滚咆哮的乌云。
不知道空间究竟发生了多少次变化，当迷雾再次消散时，泥沼中间，突兀出现了两名风尘仆仆的追踪者。
不，更准确说，是三名。
因为其中一名追踪者的背后，还用图腾兽的筋络编制而成的绳索，牢牢绑着一个皮肤滚烫，半睡半醒的“大头怪婴”。
“竟然追上了！”
打量着岩壁上明显是某种能量武器削切出来的痕迹；四周支离破碎的邪能傀儡残骸；以及从泥沼一路延伸到密林中，已经干涸和粉碎的血迹；还有密林中那座刚刚垒砌不久，非常粗糙的坟茔，孟超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副激烈战斗和埋葬同伴的画面。
从残留在空气中的灵能涟漪，以及血迹四周并没有多少蚊蝇盘旋的情况来分析，这场激战，应该才结束没多久，绝不会超过十二个刻时。
豺狼虎豹们浓烈至极的杀气，并没有彻底消散。
所以，嗜好舔舐鲜血的蚊蝇们，还不敢聚集过来。
在见识到圣山深处的空间变化，竟然如此诡谲叵测之后，孟超实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揪住狮王、虎王和狼王的尾巴。
这都是因为冰风暴对圣山深处的环境，熟悉到了极点。
这名战略合作伙伴，还真是找对了！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是第一次深入图兰圣山一样？”
看着冰风暴熟门熟路地探索，几乎连泥沼和密林间的花花草草都不会踏错半颗，孟超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不是说，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测绘出来的地图，在你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你父亲偷回图兰泽了吗？
“为什么我感觉你来到这里，却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没错，地图的确被我父亲偷回了图兰泽，但谁说地图只有一份呢？”
冰风暴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在这里面，还有一份地图。”
孟超高高挑起眉毛。
“你以为，所谓的地图或者说行军路线图，是那种绘制在粗劣不堪的纸张上，经过三千年的时间侵蚀，早已变得斑斑驳驳，模糊不清的东西吗，那种东西，又怎能可能在诡谲叵测的图兰圣山，这座不断变化的立体迷宫里面，指引正确的方向呢？”
冰风暴道，“真正的圣山地图，是一枚记忆水晶，里面存储着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千千万万人族士兵在探索圣山，遭遇危险，濒临死亡时，最后一刻的记忆。”
“记忆……水晶？”
孟超若有所思。
“没错，这是光之海洋赐予圣光神殿的一种技术，利用这种技术，圣光祭祀们就能和最虔诚的信徒们实现某种精神连接，大概就像是‘胡狼’卡努斯和古梦圣女之间的精神连接吧？”
冰风暴解释道，“这样，当信徒遭遇致命危险，身体即将死亡的时候，他们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就能上传到圣光神殿的记忆水晶里面。
“按照圣光祭祀们的说法，这就代表信徒们的灵魂，已经被存储在记忆水晶里，只要经过鉴定，他们这一生，对于圣光都无比虔诚，没有犯下任何亵渎和质疑的罪孽，就能被发射到天空之上，回归光之海洋，获得永恒的宁静。
“巫师们当然认为，这是胡说八道，被上传到记忆水晶里面的，仅仅是画面和声音，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灵魂’。
“不过，在图兰圣山深处使用记忆水晶的话，就能搜集到那些走错路的倒霉蛋，跌落悬崖，陷入沼泽，被落石砸得四分五裂，被空间缝隙挤成肉饼……千奇百怪的死法。
“只要倒霉蛋的数量足够多，自然能慢慢探测出圣山深处，所有的死路，而只要规避掉所有的死路，剩下来的自然就是生路了！”
孟超听得啧啧称奇。
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地图测绘方法。
不过，这样的“试错法”想要奏效，消耗的生命，必然是天文数字。
看来，和自己在前世记忆碎片中所见的一样。
所谓的圣光神殿，绝非他们自我吹嘘的那样，是什么“神圣，正义，仁慈，博爱”的化身。
圣光阵营和混沌阵营，都是一丘之貉，为了某种目的，可以毫不犹豫地投入数以亿万计的生命，在短短一瞬，如同蝼蚁般消耗殆尽。
除此之外，孟超还注意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当冰风暴说到“上传”这个词汇时，她用的并不是圣光语的音译。
而是两个图兰本土词根的结合。
一个词根通常用来形容长篇战争史诗的浩瀚，博大和精妙，直译过来就是“诗篇中蕴藏的道理，如同满天星辰般璀璨、繁多”，也可以简单意译成“天文数字般的信息”。
另一个词根，是到了雨季，无数溪流汇聚到水洼里，令水洼变成湖泊的意思。
两个词根组合到一起，就用高等兽人都能听懂的方式，表达出了“天文数字般的信息，如潺潺溪流汇聚成湖泊那样，被传输到了庞大的数据库里”的意思。
圣光语系中，拥有“上传”这样的词汇，并不值得奇怪。
毕竟，按照孟超的推测，圣光人族应该和亿万年前的“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圣光神殿搞不好仍旧保持着和环绕异界的同步轨道空间站的联系，自然拥有海量数据上传和下载，乃至全球通信的能力。
但在貌似蛮荒之地的图兰泽，本土语言里竟然也有类似的词汇。
这令孟超对图兰文明曾经达到的高度，又有了新的期待。
话说回来，无论圣光文明还是图兰文明，曾经都能创造出“上传”这样基于信息时代才会出现的词汇。
但现在，图兰文明快要退化成茹毛饮血的蛮荒世界。
圣光文明也没好多少，在圣光神殿的统治下，整片圣光之地似乎都被封印在地球上的中世纪，人类活着的意义，只剩下对着天空之上的光之海洋顶礼膜拜，根本没有探索宇宙的欲望和勇气，甚至，不承认宇宙的存在。
究竟是什么力量，将曾经先进、发达、繁荣、强盛的圣光文明和图兰文明，变成今天这样？
倘若龙城文明还要被困在异界数百年、数千年甚至数万年的话，地球人也会受到这股力量的影响，被封印在时间的长河里，文明不再进化，而是慢慢退化成茹毛饮血的半兽人，或者只知道顶礼膜拜的圣光族吗？
圣光神殿如此忌惮蕴藏在图兰圣山深处的秘密。
是否是因为，这个秘密可以和封印图兰文明以及圣光文明的神秘力量抗衡，帮助他们，以及生活在异界的所有碳基智慧生命，挣脱故步自封的枷锁，重新获得不断进化，冲向宇宙的动力呢？
想到这里，孟超看着冰风暴的眼神，变得更加灼热。
冰风暴还以为孟超无法理解“上传”和“记忆水晶”之类的复杂概念，苦笑一声，解释道：“源自大灭绝令时代，圣光大军从图兰圣山深处采集到的那枚记忆水晶，被收藏在‘大圣殿’中，日夜受到圣光的浸润和保护，自然是谁都偷不走的。
“不过，蕴藏在记忆水晶深处的声音和图像，是可以复制的。
“在大灭绝令后的三千年里，为了破解图兰圣山的秘密，给下次‘净化战争’能够彻底摧毁圣山神庙和大火球残骸做准备，圣光祭祀们总共复制了几十枚记忆水晶，分别送到各地的祭坛和魔法塔，交给智者、守夜人和魔法师们，用不同的方式进行研究。
“我的母亲，就是从一座魔法塔里面，窃取了一枚‘记忆水晶副本’。
“你知道‘副本’是什么意思吗，怎么说呢，那就像是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不，更像是一对双胞胎……”
冰风暴比划着手势，很难在图兰语中找到恰当的词汇。
“我能理解。”
孟超却点头道，“就好像，古梦圣女的脑海中，首先浮现出了‘丧尸鼠神’的形象，然后，她就能在梦境中，将千千万万丧尸鼠神的形象，投射到鼠民勇士们的脑子里——鼠民勇士们看到的丧尸鼠神，就是‘副本’。”
冰风暴眼前一亮。
觉得孟超的描述，比她用“母亲和孩子”或者“双胞胎”打的比方更加精准。
第1265章 后发先至
“没错，就是这样，后来，我母亲看出我父亲对这枚记忆水晶副本的觊觎之心，也想利用这枚水晶充当诱饵，让我父亲帮她去图兰圣山深处，进行重启神庙的前期准备工作，于是，她就在记忆水晶副本上面动了手脚。”
冰风暴说道，“我母亲先是用巫术，将记忆水晶副本里面的声音和画面，统统转移到自己的脑子里，随后又擦除了记忆水晶副本里面，最关键的几段声音和画面，再将记忆水晶副本放在貌似隐秘，但以我父亲的能力，一定有办法窃取的地方。
“在我父亲偷走记忆水晶副本，不告而别之后，母亲独自一人抚养我长大，在向我传授各种稀奇古怪的巫术之时，她也顺便将自己脑子里，源自记忆水晶副本的声音和画面，灌输到了我的脑子里。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深刻理解，那究竟是什么滋味。
“那就好像……在每个度日如年的夜晚，我都会在噩梦中变成一名三千年前的圣光人族士兵，跟随着大部队，如潮水般涌入图兰圣山深处，随后，就像潮水上的泡沫，迷失于变幻莫测的空间缝隙和漩涡之中。
“虽然经过三千年光阴的侵蚀，记忆水晶中存储的画面和声音，变得斑斑驳驳，模糊不清。
“但这些士兵被空间缝隙挤成肉饼，或者被空间漩涡一点点撕裂，直到支离破碎，化作骨粉和血雾时，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却被原原本本地保留下来，并且，一股脑儿倾泻到了还是小女孩的我身上！”
冰风暴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她的嘴角和眼角，痛苦地抽搐着。
貌似透明的瞳孔中，吹出了零下百度的寒气。
不但令周遭的灌木和地面上都布满了霜花，连孟超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冰风暴错了。
如果说，这世上唯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她的感受。
那就一定是孟超。
虽然孟超没有尝试过，被巫术强行将记忆水晶中的信息，压缩到脑域深处的滋味。
但“火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和记忆水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是威力升级版的记忆水晶。
他在解锁火种之力时，也曾清晰体会过千千万万在末日降临时，无处可逃的龙城人，只能绝望迎来毁灭的感受。
那就像是他在短短瞬间，死了一千次一样。
实在很难想象，究竟什么样的母亲，才会让孩子承受这样非人的折磨。
怪不得冰风暴就像是一座从冰山深处掏出来的雕像，就算是夏天正午的炎炎烈日，都无法令她冰封多年的心灵，融化哪怕一丝一毫。
孟超更想到，冰风暴的父母——那对冷酷无情的女巫和兽人冒险者，之所以要孕育这样一个受到双重诅咒的混血儿出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挑战圣光神殿的权威这么简单。
或许，冰风暴正是他们用来探索圣山神庙的“秘密武器”。
只是，冰风暴的母亲没想到自己会死得这么早。
而冰风暴的父亲，似乎也在抱上了“胡狼”卡努斯这条大腿之后，修正了计划，将她彻底抛弃掉了。
前世的她，就这样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像是浪花拍打海岸，泛起又湮灭的泡沫。
今世呢？
冰风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深吸一口气，重新将表情隐藏在坚硬的冰壳后面，冷冷道：“算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或许我应该感谢自己的父母——无论他们的初衷究竟是什么，没日没夜的噩梦，反而开拓了我的脑域，锤炼了我的精神力，让我能以一个混血儿的身份，同时运用圣光之力和图腾之力，这才能孤身一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生存下去。
“总之，我知道在圣山深处应该怎么走，才不会被卷入空间缝隙和空间漩涡之中。
“但这样还不够。
“记忆水晶副本里所有的画面，都没有提到在攀上圣山之巅后，下一步究竟该怎么走。
“圣山神庙并不在圣山之巅。
“当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消耗无数生命和资源，终于登上圣山之巅时，他们看到的只是空空荡荡的山顶，既没有神庙，也没有大火球残骸，更没有暗示神庙和大火球残骸所在的标记。
“他们甚至掘地三尺，在圣山之巅垂直向下，挖掘出了数十个深达百臂的地洞，直到将整座悬浮山脉都挖了个上下贯通，依旧没能挖到任何隐藏起来的神秘空间。
“损兵折将，弹尽粮绝，无计可施的圣光大军，只能灰头土脸地撤回了圣光之地。
“所以，依靠我所知道的线索，我们最多只能抵达图兰圣山的最高处——有理由相信，那里根本不是无数古老战争史诗中，都曾描述过的，真正的‘圣山之巅’。
“话说回来，这个问题，我父亲，‘胡狼’卡努斯，还有‘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应该都非常清楚——仅仅找到图兰圣山的最高处是没用的。
“但他们在明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仍旧愿意砸下这么多资源，甚至赌上一切，这足以说明，‘胡狼’卡努斯找到了新的线索，知道该如何完成从‘圣山最高处’到‘圣山之巅’的惊险一跃！
“那么，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冰风暴的目光，从孟超脸上，移动到了他背后的古梦圣女，陷入沉睡，依旧不断抽搐的丑脸之上。
孟超点头，抱着古梦圣女，来到一棵曼陀罗树下坐好。
他先让冰风暴制造了几枚冰块，包裹在一个布袋里，缠绕在古梦圣女的额头以及脖子上，给古梦圣女的大脑和输入大脑的血液降温。
随后，又给古梦圣女喂了一些添加蜂蜜的秘药。
并且自己超高速颤动的双手，轻轻按摩古梦圣女的太阳穴，向她的脑域深处，输入了几道性质温和的灵能。
直到古梦圣女始终紧锁的眉头，被他稍稍抚平了一些。
而脸上火烧火燎的红斑，也消退了几分。
孟超这才附耳过去，小声道：“听着，古梦圣女，我知道你现在非常辛苦，但是，为了大角军团还有全体鼠民的未来，我们恐怕还要再来一次。
“前几次你都做得非常好，成功帮我们看到了‘胡狼’卡努斯的双眼，所看到的一切，从而帮我们揪住了他的尾巴。
“现在，我们距离‘胡狼’卡努斯只剩下半步之遥，再看一眼，只要能再看到他的视界一眼，我们就能知道他在哪里，在策划什么样的阴谋，应该如何阻止他！”
虽然古梦圣女仍在沉睡。
但她的眼珠却在眼皮底下飞快颤动和旋转起来。
转动速度之快，让人忍不住怀疑，那不是眼球，而是某种信号增幅装置的核心转子。
伴随着眼球的超高速转动，古梦圣女的大脑再度开始升温。
刚刚敷到她脑袋和脖子上的冰块，纷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了冰水。
冰水又在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内，化作了迷离的水蒸气，像是将古梦圣女畸形膨胀的大脑袋，隐藏在迷雾里面。
孟超想要伸手去试探古梦圣女的体温。
但古梦圣女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和孟超的钢筋铁骨相比，古梦圣女的手臂和十指，貌似都枯瘦如柴。
但她抓握的力量之大，竟然令孟超都下意识皱眉，一时间挣脱不开。
就在这时，古梦圣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露出没有瞳孔的灰白眼球。
不，并不是因为眼球的转动，将瞳孔转到了眼睑内侧。
倒像是瞳孔乃至眼球统统消失不见，此刻正镶嵌在她的眼窝里的，是两口深不见底的白色漩涡。
孟超的意识被卷入了白色漩涡的最深处。
像是在浓雾弥漫的天气，穿过一条漫长的林间小道，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斑驳闪亮的光影。
这是古梦圣女竭力想要向他呈现的，“胡狼”卡努斯此时此刻，看到的画面。
过去十二个刻时内，他们已经多次利用这一方式，窥探“胡狼”卡努斯的视界，确定狼王和虎王的方位，从而后发先至，试图抢在狼王和虎王之前，找到狮王。
最开始，窥探相对容易。
“胡狼”卡努斯似乎没想到，古梦圣女非但没死，还保留着和他之间的精神链接，甚至能通过大幅提升的能力，反过来侵入他的大脑端口。
但随着初次窥探被发现之后，“胡狼”卡努斯似乎有了防备。
好几次，孟超的意识刚刚通过古梦圣女的大脑增幅，潜入到狼王的脑域中。
还没看到和听到任何东西，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来，拒之门外。
甚至，有一次“胡狼”卡努斯还故意设下陷阱，装作没有发现孟超正在窥探，却不知发动了什么秘法，试图将孟超的意识和大脑之间的联系切断，将孟超的意识“扣押”在他的大脑里面。
若非孟超的灵魂接受过末日烈焰的洗礼，而沉睡已久的火种又渐渐苏醒的缘故。
搞不好，孟超的灵魂真要变成“胡狼”卡努斯的奴隶，而他修炼到如钢似铁的身体，则将变成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第1266章 无船的渡口
所以，就算自己的意识，被吸入古梦圣女双眸深处的白色漩涡。
孟超都竭力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不让自己陷得太深。
他就像是一只穿梭在迷雾之上的猎鹰，试图透过迷雾间的缝隙，看清数千米之下，地面上的景象。
却又要小心，绝不能被伪装成迷雾的，电闪雷鸣的乌云给吞噬进去。
很快，孟超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排斥力。
仿佛四面八方都伸出了无形的怪手，试图将他推出去。
锥心刺骨的疼痛，犹如烧红的钢针在脑浆里面乱搅。
这就是“胡狼”卡努斯针对他的窥探，发动的防御和反击。
两人的交锋，早已在精神层面隔空展开。
而为了龙城的未来，孟超绝不会轻易放弃！
强忍着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剧痛，他的意识奋力向迷雾深处挤去。
随着迷雾渐渐消散，眼前出现了千丝万缕的缝隙。
缝隙里面，仿佛是无数枚万花筒里的碎片，拼凑成一副朦朦胧胧的画面。
好似剑龙脊背般的悬浮山脉……殷红如血的瀑布冲向地面……冲出一口椭圆形的血池……
就在孟超不断凝聚意识，试图窥探更多细节时，他听到了古梦圣女的叫声。
随后，眼前黑暗和血红交错，他的意识像是遭到了燃烧陨石的轰击，重重砸回自己的躯壳里，连带自己的躯壳，都被砸得向后摔了个趔趄。
他的双眼都像是灌入了岩浆般灼热和痛楚。
周遭世界，一片殷红。
用手一抹，抹了满手滚烫的鲜血。
都是因为大脑受到严重冲击，脑血管爆裂，血珠才从眼角渗透出来。
孟超顾不得运转灵能，修复眼球和脑血管的创伤。
先去查看古梦圣女的状况。
发现古梦圣女表情痛苦，口吐白沫，脑袋跟随脖子一起疯狂抽搐。
应该是过去几天，过度消耗精神力，又遭到“胡狼”卡努斯反击的缘故。
孟超急忙安抚古梦圣女躁动的情绪。
好不容易，才用灵能帮她止住了大脑皮层上的出血点，消除了轻微脑水肿的症状。
古梦圣女沉沉睡去，兀自眉头紧锁，不断呻吟和抽搐。
这是她透支最厉害的一次。
接下来，如果不经过长时间的休息和治疗，很难再轻易发起精神链接，窥探狼王的大脑了。
好在，刚才的惊鸿一瞥，孟超已经看到了“胡狼”卡努斯的视界。
“你看到了什么？”
冰风暴迫不及待地问。
“一座造型非常奇特的悬浮山，山峰就像是巨龙脊背上的骨刺，毫无道理地高高耸立，山脉左侧还有一条殷红如血的瀑布垂挂下来，落到地上，汇聚成了一片椭圆形的湖泊，散发着深沉的红光，像是一块硕大无朋的红宝石。”
孟超轻轻揉搓着太阳穴，喃喃道，“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地方？”
“长满骨刺的巨龙脊背？殷红如血的瀑布，汇聚成了红宝石一般的湖泊？”
冰风暴沉吟片刻，点头道，“如果你的描述没错，虎王和狼王已经抵达了在记忆水晶里面，被圣光大军称为‘猩红山脉’的地方，我想，我知道他们准备干什么了！”
“哦？”
孟超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猩红山脉’是通往圣山之巅的必经之路，无论探索队选择七弯八绕，比较浪费时间，但沿途的邪能傀儡残骸较少，相对安全的路线；还是选择直来直去，速战速决，但沿途遍布着邪能傀儡残骸，极有可能触发这些‘杀戮天使’，相对危险的路线，到最后，都要在‘猩红山脉’汇合，并且在这里进行休整，才能一鼓作气，登上圣山之巅。”
冰风暴解释道，“而且，从猩红山脉到圣山之巅，必须通过一段地形特别险峻，非常容易遭到伏击的山林。
“那里的天空，常年刮着痛彻骨髓的狂风，风中蕴藏着毁灭性的图腾之力，在古老的传说中，是祖灵们留给后人的考验。
“环绕圣山之巅的狂风，足以将图腾战甲都撕成碎片，就算是‘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这样的强者，都不可能顶着狂风，飞到圣山的最高处，只能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完成祖灵的考验。”
孟超眼底，精芒一闪：“你是说，狼王和虎王，会在那里伏击狮王？”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选择‘猩红山峰’，充当伏击地点。”
冰风暴道，“一路上，我们搜集到的蛛丝马迹，不都说明了这一点？
“狮王的探索队，走的是比较消耗时间，但相对安全，能尽量将所有人都送上圣山之巅的远路。
“狼王和虎王的猎杀队，走的却是这条危机四伏的近路。
“他们在这里丢下了三具尸体，为的不就是节约时间，好绕到狮王的前面去吗？
“现在看来，他们已经成功了一半，成功拦住了通往圣山之巅的必经之路！”
“幸好狮王的探索队还没有抵达那里，而狼王和虎王应该也才刚到不久，还没来得及布置各种陷阱，我们还有时间。”
孟超心思电转，继续问道，“你说的‘猩红山脉’，距离这里有多远？”
“直线距离的话，并不太远，事实上，从这里都能看到，你看西南方向的天空，那座长得好像大象低头吸水的悬浮山后面！”
冰风暴指引方向。
孟超四下打量，爬上了周围最高的一棵曼陀罗树。
双手拢在眉弓之上，灵能滋润着视网膜、视锥细胞和视觉神经，将超凡视觉提升到极限，犹如高倍望远镜般仔细观察，果然，在天边看到了好似剑龙脊背般的形状，还有一挂比头发丝更细的红色瀑布。
这个距离，对常人来说，走上三天三夜都不稀奇。
但孟超已经恢复了“准神境强者”的巅峰状态。
全速前进时，速度丝毫不亚于呼啸的子弹。
在空间相对稳定，没有夹杂灵能的狂风咆哮的情况下，还能激荡生命磁场，对抗地心引力，飞上数百米的高空，无视地形的阻碍，直接滑翔到目的地去。
“那就继续追赶上去！”
他立刻对冰风暴说道，“我们必须争分夺秒，赶在狮王踏入陷阱之前，截住他！”
“这恐怕，很难办到。”
冰风暴却在一阵闭眼计算之后，颇为纠结地说道。
“什么意思？”
孟超皱眉。
不等冰风暴解释，四周的迷雾又浓烈起来，缠绕住了整片山谷和森林，像是在他们的四面八方，搭建了一堵堵高耸入云的白色墙壁，又在上面，盖上了牢不可破的白色穹顶。
进入图兰圣山以来，这样的情景反复出现。
就算孟超再怎么心急如焚，都知道这时候一头扎进迷雾，和一头扎进太古遗迹底部的深渊，没有丝毫区别。
当迷雾散去时，布满邪能傀儡残骸的山谷已经消失不见。
他们被困在一望无际的密林里面，数百米外的地形地貌，和片刻之前截然不同。
天空中星罗棋布的悬浮山脉，也改变了排列组合的次序。
像是散落在沙滩上的碎石子，被顽童统统捡拾起来，放在衣兜里来回翻腾了好几遍，又毫无规律地重新抛洒在沙滩上。
而那座好像剑龙脊背，垂挂着殷红瀑布的悬浮山，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孟超的晶状体快要撕裂视网膜，都没能在变幻莫测的群山之间，找到细若发丝的红色瀑布。
这就是图兰圣山的诡异之处。
空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剧烈变化，悬浮山不像是大洋中的孤岛，更像是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的小船。
就算两条小船暂时近在咫尺，也没人知道，在下一道巨浪袭来之后，他们究竟会被卷向何方，分得多远。
“猩红山脉已经非常靠近圣山之巅了，那里的天空常年环绕着充斥图腾之力的狂风，不知是祖灵的诅咒还是考验，就连雷电氏族长着金色翅膀的鹰隼武士，都不敢直接飞上去送死，更可怕的是，狂风之间还有无影无形，不发出任何声音和波动的湍流，一旦卷入看不见的湍流，就像陷入沼泽中央的漩涡，往往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会被撕碎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传送到图兰圣山的四面八方，化作这些郁郁葱葱的植物的养料。”
冰风暴告诉孟超，“我们不可能直接飞到或者爬到‘猩红山脉’去，只能老老实实抵达在某次空间变化时，邻近猩红山脉的另一片空间，然后，耐心等待这次空间变化的到来。
“基本上，这样的路线只有两条，一远一近。
“现在，远的这条路线，被狮王的探索队走了。
“近的这条路线，被狼王和虎王的猎杀队所占据了。
“无论我们选择哪条路线，都只能跟在狼王、虎王和狮王的屁股后面。
“哪怕我们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十倍，只要没等到空间变化的时间点，也只能继续老老实实地等下去——就像提前抵达渡口，但渡船还没来，就算我们再怎么心急如焚，也只能看着彼此，大眼瞪小眼！”
第1267章 跳跃在惊涛骇浪之间
孟超知道冰风暴说的没错。
因为她掌握的信息，和她父亲以及“胡狼”卡努斯相差无几。
如果真的存在什么捷径，肯定也被狼王捷足先登了。
说到底，他们还是慢了狼王半步。
想要弯道超车，绝不容易。
“按照你的估计，我们最快需要多久，才能抵达‘猩红山峰’？”孟超问道。
“如果你愿意冒险穿过三千年前圣山大战的主战场，在记忆水晶里面标注为‘天使坟场’的那片空间，还能在半个刻时之内，从一条长达十几里的悬浮山脉底下，抓着藤蔓和树根，好似长臂猿那样一路攀越过去的话，就能抓住一次空间变化的机会。”
冰风暴埋头心算一阵，“这样的话，大约二十个刻时之后，我们就能抵达‘猩红山峰’。”
“二十个刻时，将近两天？”
孟超皱眉，“不行，太慢了，‘胡狼’卡努斯绝不会留给我们这么长时间，狮王的探索队很快就会撞进他的埋伏圈。
“真等到两天之后才抵达‘猩红山峰’，恐怕狮王早已全军覆没，而狼王和虎王也打扫完了战场，前往圣山之巅了！
“别说阻止他们，我们就连如何从圣山之巅，找到前往圣山神庙的入口都不知道！
“还有没有别的路线，更快的路线，我们必须在一天，最好是半天之内，就抵达‘猩红山峰’！”
冰风暴迟疑了一下。
“基本上，没有。”
雪豹女武士摇了摇头。
“你迟疑了一下，为什么？”
孟超盯着她，“还有，什么叫‘基本上没有’，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常规和安全的路线，肯定没有；要冒极大风险，有一半几率会唤醒邪能傀儡残骸的捷径，也没有；但是，九死一生的‘自杀通道’，好像还有一条。”
冰风暴想了想，道，“这么说吧，我们将图兰圣山深处的空间，想象成上百条被锁链捆绑在一起的小船，漂浮在汪洋大海之中。
“这是一种很脆弱的锁链，很容易被风浪扯断。
“而这片汪洋大海之上，又会不定期卷起惊涛骇浪，导致小船组成的船队，很容易就分崩离析，每艘小船都随波逐流，到处飘散。
“但是，这又是一种用磁铁打造，拥有强大吸力的锁链。
“当风浪渐渐平息时，断裂的锁链又会自动找寻最近的同伴，将小船们重新接驳到一起——只是，船队的排列组合，会变得和刚才完全不同，刚才还紧密相邻的两条小船，很可能会散落到庞大船队的两侧，中间隔着几十条、上百条小船。
“还有一条规则时，通常来说，只有当风平浪静，小船重新被铁链捆绑成船队时，人们才能在小船之间行走——但往往还不等人们穿过三五条小船，波涛又会汹涌起来，再次打乱小船的排列组合。”
孟超点头：“很形象的比喻，所以，我们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抵达这艘名叫‘猩红山峰’的小船？”
“在风平浪静，船队稳定的情况下，绝无可能。”
冰风暴道，“因为这条名叫‘猩红山峰’的小船，现在已经飘得很远了，在接下来几次‘风平浪静’的状态中，它都将处于庞大船队的另一侧，和我们相隔几十艘、上百艘小船的距离。
“但是，如果在惊涛骇浪来袭，船队四分五裂，每一艘小船或者处于风口浪尖，或者沉入漩涡最深处的时候，我倒是知道有那么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你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从一艘被卷到浪尖上的小船里，直接跳到被拖入漩涡深处的‘猩红山峰’里面。”
孟超飞快眨巴着眼睛。
没理解冰风暴的意思。
“我曾在记忆水晶副本里面，亲历过一名人族士兵的死亡。”
冰风暴解释道，“在三千年前的圣山大战时，这名士兵因为善于攀爬跳跃的缘故，负责探索一片被标注为‘千刃峰’的空间。
“当他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攀上千刃峰的最高点时，四周突然涌起迷雾，周围如同刀枪剑戟般的山峰，一座接着一座地消失不见，就像是被看不见的血盆大口逐一吞噬了一样。
“很显然，图兰圣山内的空间再度扭曲、撕裂和重组，某种比图腾之力更加恐怖百倍的力量，化作惊涛骇浪袭来。
“就算这名士兵竭尽所能，将十根手指和十根脚趾都深深插入山岩的缝隙中，当这股空间的巨浪扑面而至时，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血肉和骨骼，都要从灵魂上撕裂和吹散。
“而他所攀附的这根如同擎天巨柱般矗立在群山之间的峰峦，也跟着整个空间一起，如同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
“巨大的旋转之力，很快将他甩脱出去。
“他像是飓风中的一片枯叶，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而四面八方全都是张牙舞爪的迷雾，犹如层层叠叠的灰色巨浪。
“忽然，在他的正下方，迷雾分开了一道缝隙。
“仿佛是两道灰色巨浪互相碰撞，反而撞出了一片没有浪花，暂时平静的区域。
“于是，这名士兵就透过两道灰色巨浪之间的缝隙，看到了‘猩红山峰’。
“因为‘猩红山峰’的山脊曲线和几座山峰的形状都非常独特——别的山峰往往都是锥形的，只有‘猩红山峰’是菱形的，像是某种巨兽的背部骨板，而且，左侧还有一条猩红闪亮的瀑布，像是巨龙的咽喉被巨刃割开，鲜血狂涌而出一样。
“所以，给这名士兵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令他知道了，在某个极其特殊的空间变化时，从‘千刃峰’纵身一跃，是可以直接跳到‘猩红山峰’的。”
“原来如此！”
孟超大喜过望，“‘千刃峰’距离这里多远？”
“不太远。”
冰风暴道，“全力以赴的话，六个刻时之内，就有机会爬上千刃峰的最高处，抵达当年这名士兵跌落山崖的位置。”
“那我们还等什么？”
孟超迫不及待道，“就从‘千刃峰’跳过去啊！”
冰风暴沉默地看着他。
孟超眯起眼睛：“怎么，有什么问题，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名士兵的结局，他成功跳到‘猩红山峰’了吗？”
“没有。”
冰风暴道，“我和你说过，记忆水晶只会存储圣光信仰者们，临死前的记忆。
“这名士兵在坠落过程中，就遭到空间缝隙的挤压。
“他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自己的骨头——包括头盖骨在内，被挤压成粉末的‘咔嚓咔嚓’声。
“看到的最后画面，则是全身鲜血都从眼球里面挤压出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一片猩红。
“而在这片猩红世界里，两片灰色巨浪再次猛烈撞击，重新将空间缝隙堵得严严实实，自然，他再也看不见‘猩红山峰’的存在。”
孟超的表情顿时凝固。
眼中刚刚涌起的希望之火，就遭到了惊涛骇浪的迎头痛击。
“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说出这条路线的存在，因为它根本不是一条真正可以穿越的路线。”
冰风暴伸出双手，一高一低，快速交叉，模拟两艘小船在惊涛骇浪中飞快交错的场景，“你看，上面是‘千刃峰’，下面是‘猩红山脉’，彼此之间，并没有锁链接驳，也没有紧贴在一起，只是在那么一眨眼的时间里，在巨浪上下，错身而过。
“你想趁着迷雾翻涌，空间剧变的时候，从‘千刃峰’跳到‘猩红山脉’，就像是在海面上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巨浪如巨浪般翻滚的时候，从浪尖上的一条小船，跳进浪底的另一条小船。
“你真心觉得，这是一名人族，哪怕是黑发黑眸的人族，能够办到的事情吗？”
孟超倚靠着曼陀罗树，缓缓坐了下来。
十指交叉，抵住额头，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十指的缝隙中，快要湮灭的希望之火，却以火星的形态，不断跳跃，仿佛将亿万光芒都凝聚在一点，反而比刚才更加刺眼。
“你是否记得，这名士兵从‘千刃峰’坠落，直到被空间缝隙挤成肉饼，究竟过去了多久？”
思索良久，孟超抬头，瞳孔深处的火星已经顺着布满眼球的血丝扩散开来，“而从他看到‘猩红山峰’，到‘猩红山峰’重新被迷雾笼罩，又过去了多久？”
“这个……”
冰风暴回忆了一下，“从他坠落到死亡，大约过去了十八次呼吸的时间，而在他临死前的大约一到两次呼吸时，就已经看不到迷雾缝隙中的‘猩红山峰’了。”
“是谁的十八次呼吸？”
孟超追问道，“是一名普通鼠民的十八次呼吸，还是一名蛮象武士的十八次呼吸？是平静状态下的十八次呼吸，还是惊慌失措，心跳如鼓的情况下的十八次呼吸？”
“是我的十八次呼吸。”
冰风暴道，“是我在平静状态下的十八次呼吸。”
“那就是大约下坠了五十八秒，而空间缝隙贯通‘千刃峰’和‘猩红山峰’的窗口期，大概是五十二秒到五十四秒。”
孟超在心里飞快换算，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等等，你能这么精确，知道这名士兵的下坠时间？当时他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不应该是惊慌失措甚至魂飞魄散的吗？”
“因为这都是他的濒死记忆。”
冰风暴解释道，“你知道，当一个人——无论圣光人族还是图兰兽人，临死前的刹那，他总会感觉时间过得特别缓慢，而他简直能清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放慢了十倍速度。
“倘若有一支箭矢朝他扑面而来，他都会觉得，这支箭矢像是在半空中缓缓蠕动的虫子，只是，他缺乏足够的力量，去拨开这条虫子而已。
“当我接收到这份濒死记忆，并且能反复体验，自然不难提取出濒死记忆中的大量细节，并且，精确推算出记忆主人的死亡时间。”
第1268章 禁飞区
“那就好。”
孟超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冰风暴说的那名人族士兵濒死前的状况，忽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还有，我确认一下，你刚才说，这名士兵是被狂风从山峰上卷走、吹落的，绝不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对不对？”
“当然，他又不想自寻死路，如果能够扒住岩壁，为什么要主动跳下去呢？”
冰风暴好奇道，“被卷走、吹落和主动跳下去，有什么不一样吗？”
“速度不一样。”
孟超目光炯炯地说，“被狂风卷走、吹落的话，因为自己没有主动发力，甚至还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竭力想要攀附住岩壁上伸出的枯枝和藤蔓，下坠速度肯定会慢一点。
“但如果是主动跳下去，甚至在跳下去的一瞬间，就竭尽全力地蹬踏岩壁，再并拢四肢，尽量减少自己兜风的面积，像是一颗向下发射的炮弹那样狠狠射出去，下坠速度比前者快上两倍甚至三倍，都不成问题。”
冰风暴盯着他看了很久，才明白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是说，只要抵达当年这名人族士兵失足坠崖的位置，然后，趁着空间变化，‘千刃峰’和‘猩红山峰’之间的空间缝隙打开，那么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用尽全力跳下去，达到当年那名士兵的两倍甚至三倍下坠速度，就有可能在空间缝隙尚未合拢之前，穿越到‘猩红山峰’去？”
“没错。”
孟超咧嘴一笑，“怎么样，你觉得，有可能办到吗？”
“可能当然是有的，但是，从十根手指头里选中早就做过记号的一根，是有可能，从满头浓密的头发里面选中早就做过记号的一根，也是有可能——从‘千刃峰’直接跳到‘猩红山峰’的可能性，毫无疑问是后者！”
冰风暴急道，“你根本不知道，当空间剧烈震荡甚至撕裂和重组的时候，‘千刃峰’周围的环境究竟会变得多么恶劣。
“随时出现又随时合拢的空间缝隙，绝不是你将要面对的，唯一的致命障碍。
“还有连千斤巨石都能吹走的狂风；还有比漩涡更加可怕的，看不见的湍流；还有无数山岩都在狂风中狠狠碰撞，化作成千上万枚碎石，被图腾之力包裹，如同千万颗熊熊燃烧的陨石，连图腾战甲都未必能扛住；一旦落入湍流和碎石之间，你的血液极有可能瞬间冻结，而你的五脏六腑乃至大脑，又像是在岩浆里面浸泡！
“就算，你真能抓住头发丝一样渺茫的机会，果真通过空间缝隙穿越到了‘猩红山峰’，你也未必能平安落地。
“要知道，能让你穿过空间缝隙的速度一定很快很快，快到你根本无法控制你自己。
“而在空间剧烈变化的过程中，‘千刃峰’和‘猩红山峰’之间的距离，更不能以常理来计算。
“你将下坠远远不止几百臂、几千臂的高度，而是有可能像从一座万仞高峰，直接摔进深不见底的地缝里！
“就算你会飞，就算你能及时召唤出图腾战甲，也未必能扛得住从天空坠落深渊的强大冲击力。
“更何况，万一你在下坠的过程中，遭到蕴藏图腾之力的狂风，狠狠拍击，被拍晕过去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惨不忍睹地砸落在地上，变成一张四分五裂的肉饼！”
孟超很清楚冰风暴说的都是实情。
拥有磁悬浮、反重力的能力，并不等于随时随地都能在天上飞来飞去。
姑且不说，对抗地心引力要比在平地上行走坐卧，多消耗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能量。
光是异界本身的星球磁场，就比地球磁场要强烈和紊乱百倍。
很多晶石矿脉富集，灵气特别浓郁的地方，地壳比较薄弱的缝隙中，甚至会不定期喷涌出肉眼可见的灵气。
一旦在半空中接触到这种富含杂质的高浓度灵气，轻则血脉不畅，脏腑郁结，重则灵磁力场紊乱，走火入魔。
如果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下，从半空中摔下来的话，任凭你平日里有多高的境界，都会被活活摔成肉饼的。
所以，在龙城，觉醒超凡力量之后，还能活过十年的老油条都知道，就算真的攀上了天境，没事儿也别漫天乱飞。
特别是探索“雾隐绝域”这样蕴藏着神秘力量的地方，飞得越高，死得越快。
这个道理，大概就像是在地球时代的实战擂台上，绝不要轻易起高鞭腿，更不要玩什么“腾空技”一样。
图兰圣山，很显然是一处比雾隐绝域更神秘，更混乱，也更危险的“禁飞区”。
这也是无论孟超，冰风暴，还是“胡狼”卡努斯他们，甚至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明明都拥有浮空、飞行的能力，都不敢直接飞到圣山之巅，只能老老实实贴着地面走，顶多在环境比较稳定的时候，短途滑翔一小段距离的缘故。
事实上，只看连“胡狼”卡努斯这么胆大包天，丧心病狂的野心家，都没想过要从“千刃峰”直接跳到“猩红山峰”就知道，这条“自杀通道”，究竟有多么危险了。
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孟超也不确定，自己的异想天开，是否有机会成功。
他左思右想，又问道：“如果我们先去‘千刃峰’看一看，发现实在没办法直接跳过去的话，再绕回比较安全的路线，要多花多少时间？”
“这样的话……”
冰风暴心算片刻，道，“说不好，可能要多花八到十个刻时，甚至是整整一天。”
“那就先去‘千刃峰’！”
孟超做出决定，“走常规路线的话，我们势必不可能在狮王撞进埋伏圈之前拦住他，而狼王和虎王也肯定能在我们赶到之前，将狮王的探索队赶尽杀绝，找到和开启圣山神庙。
“至于他们在圣山神庙里的探索，那倒不是一天一夜之内就能完成的。
“换言之，如果我们不能在一天之内赶到‘猩红山峰’的话，到底是两天后还是三天后赶到，就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走吧，带我去看看你所说的‘千刃峰上的惊涛骇浪’，究竟是什么模样!”
第1269章 终极形态的证据
越向图兰圣山深处进军，周围的环境就变得越发诡异。
那就像是将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以及群山之间的河流，切割成支离破碎的无数块“拼图”，再将这些拼图毫无规律地凑合到一起。
往往在一座数百米高的山峰旁边，就是一条数百米深的裂谷。
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又会毫无道理地涌入一面貌似毫无缝隙的岩壁里。
孟超看到一片湖泊，左侧是不太规则的椭圆形，符合水域天然生成的规律，但右侧的湖岸，却是一条规规整整的直线，怎么看，都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巨刃，将一片湖泊如同生日蛋糕那样切成两半，却将右边半片湖泊，不知抛到了哪里。
孟超甚至在一片支离破碎的空间边缘，看到过一棵从中间一分为二的大树，树干内壁的纤维管和各种结构都清晰可见，但大树非但没死，还枝繁叶茂，结满了五颜六色的曼陀罗花，甚至在树干的剖面里，还能看到缓缓蠕动的虫豸！
如此诡异的场景，不由得孟超不啧啧称奇。
类似的“空间褶皱”或者叫“空间曲翘”现象，他在龙城也多次看过甚至亲身经历。
事实上，正是因为在高考实战测试中，遭遇“空间曲翘”现象，作为考场的整座工厂都被传送到数十公里外的迷雾深处，并且遭遇大批血月妖狼，孟超才能在殊死搏杀中，觉醒超凡力量。
最近一二十年，龙城周围的空间已经稳定许多。
至少地球人可以安心在方圆数百公里的范围内，展开生产和建设。
就算无意间踏入空间缝隙，往往也能全须全尾地从附近钻出来，既不用担心被空间缝隙挤成肉饼，尸骨无存，也不用担心会被传送到岩石里。
但在龙城刚刚穿越到异界的时候，因为空间震荡非常剧烈的缘故，就连市区范围内，都经常会出现极不稳定的空间缝隙。
非但怪兽会成群结队，穿越到闹市区中央。
位于闹市区里的高楼大厦或者工厂学校，也有可能莫名其妙就传送到距离城市好几十里的迷雾之中。
并且，在传送的过程中就彻底崩塌，连带里面所有不幸的市民，统统湮灭于死亡废墟之中。
这也是当时的龙城，秩序崩坏，道德蜕变，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重要原因。
不过，无论是孟超在查阅龙城穿越初期的资料时。
还是在他探索雾隐绝域的时候。
都不曾见过图兰圣山这样，“空间曲翘”现象如此严重，空间法则诡异至极的地方。
怪不得，穿越到这里的图兰文明，没办法维持不可思议的超卓科技，只能慢慢演变成了强者为尊的氏族社会。
看着眼前这片既不连续，也毫无道理可讲的景象，孟超也不知道，倘若当初穿越到这里的是地球上的某座城市，这座城市里面的地球人在空间迷宫中，经历千万年的演化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除了支离破碎、乱七八糟的空间之外，这里给孟超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无疑是一片又一片的古战场遗迹。
冰风暴告诉孟超，作为三千年前那场空前绝后的“大灭绝战争”，最核心的主战场，当时的圣光阵营和图兰文明都在圣山深处砸下了数百万甚至更大规模的兵力。
战斗的惨烈程度已经不能用“绞肉机”来形容，简直是一台分子级数的粉碎机。
因为圣光人族和图兰兽人中的强者，修炼到极致时，都和龙城的超凡者一样，能将大量灵能吸入体内，令周身器官特别是骨骼呈现出“水晶化”的特质，能够千年不腐，千年不碎，千年不朽。
所以，即便三千年过去了，这里依旧随处可见保持战斗姿态，甚至散发出一缕缕杀气的尸骸。
有好几次，孟超都被尸骸散发出来的杀气吓了一跳，还以为撞上了狼王、虎王或者狮王的队伍。
凑近观瞧，才能发现一颗颗空空荡荡，却仍旧闪耀着微弱灵焰的骷髅头。
当狂风呼啸，吹得晶莹剔透的骷髅头在古战场遗迹上滚来滚去时，这些灵焰就像是飘摇的鬼火，会伴随着风吹过眼窝的尖啸声，跳起不甘和愤怒的战舞。
这样的鬼玩意儿，可不仅仅只能制造视觉污染，或者吓胆小鬼一跳而已。
三千年前战死者仍旧不愿意消散的脑电波，经过圣山深处错综复杂的灵磁环境的诡异催化，很容易影响深入这里的碳基智慧生物的大脑。
要么令碳基智慧生物出现幻觉和幻听。
要么，干扰甚至操纵他们的中枢神经，刺激他们的激素分泌，令他们变得比平时更冲动，更愤怒，更残忍，更狂暴。
这种现象，有些像是孟超和吕丝雅初次组队探索的红辉玉矿脉。
平时再冷静的探矿师，在大脑遭受过量灵能辐射之后，都容易暴露出内心最深处的情绪和欲望，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变成……披着人皮的怪兽。
冰风暴告诉孟超。
在圣光大军撤退之后的三千年间，不是没有图兰兽人想过要重启圣山神庙，找回失落的起源。
但前赴后继的成百上千支探索队，要么是深陷于变幻莫测的空间迷宫里。
要么就是遭到了古战场遗迹里面，那些亡灵的诅咒，误以为自己便是三千年前那场惨烈战争中的士兵，不断自相残杀，重演“粉碎机”的惨剧。
当然，也有不少倒霉蛋，是无意间唤醒了双方遗留在战场上，暂时失去能量，进入休眠状态的终极武器残骸。
号称“杀戮天使”的邪能傀儡自不必说。
孟超在“胡狼”卡努斯曾经激战过的那条山谷就见识到了许多。
也能从新鲜出炉的战斗痕迹，包括三名猛虎武士的尸体上，反推出他们的战斗力究竟有多么强大。
还有一种呈灰白色，奇形怪状的大型装置。
既像是结构错综复杂的机械，又像是从海底挖掘出来的古生物化石，更像是被火焰烧灼过的千年树根，缠绕着一具具图兰兽人的骸骨。
孟超围着这些平均高度都超过十米的“古生物化石”转了半天，也没搞明白他们究竟是什么。
最后，还是冰风暴揭开谜底，告诉孟超，这些都是“死于”三千年前的图腾战甲。
“图腾战甲也会死？”
孟超有些诧异。
据他所知，图腾战甲是很难以常规方法彻底毁掉的。
当一名图腾战甲的主人死去，图腾战甲往往会释放出类似脑电波的灵能涟漪，或者干脆转化成类似液态金属的形态，千方百计去寻找和吸引下一名主人的到来，并诱惑主人将它吸入体内，达成某种奇妙的……“共生状态”。
就算一副图腾战甲四分五裂，不同的部位都被其他图腾战甲吞噬。
只要其他图腾战甲的主人足够强大，能带给它足够多的杀戮经验，这些图腾战甲残片，也会“心满意足，安分守己”的。
如果长时间得不到灵能和鲜血的滋润，图腾战甲会变得黯淡和慵懒，甚至进入冬眠般的状态——就像一颗金属铸造的花蕾或者虫蛹。
但那绝不是真正的“死去”。
一有机会，遇到了合适的主人，注入了充足的能量和资源，哪怕沉睡千年的图腾战甲，都会重新“复活”。
冰风暴告诉孟超，的确，图腾战甲很难被真正意义上“杀死”或者“毁灭”。
无论刀砍斧剁还是火炮轰击，甚至将一整副图腾战甲分解成数百枚碎片，都只是让它换一种形态存在而已。
除非用最纯净的圣光照耀，才能破坏组成图腾战甲的神秘物质，最底层的结构，令它彻底丧失活性，变成眼前这种灰白色，好似珊瑚化石般的东西。
只要变成这样，图腾战甲就再也不可能“复活”——无论向它内部注入多少能量，或者将它浸泡在巫医秘药中多久，都不行。
而这，也是图兰兽人和圣光人族不共戴天的重要原因——毕竟，圣光几乎是唯一能够克制图腾战甲的秘密武器嘛！
孟超若有所思。
看着这些平均高度超过十米，完全不像是铠甲，倒像是某种依附在人体上的诡秘生物的“古代图腾战甲尸骸”，并且向冰风暴求证了，凝聚成图腾战甲的神秘物质在丧失活性之后，体积并不会膨胀，他还确认了一件事。
“图腾战甲的终极形态”，应该是存在的。
至少，三千年前的图腾战甲，未必是老老实实紧贴在人体表面，宛若古代铠甲般的模样。
那时候的图腾战甲，完全能够帮助主人，变成高度超过十米，挥舞着几十条液态金属触须的大型战争机器。
既然这种神秘物质，能够摆脱铠甲的形态和人体的束缚。
变成长达上百米的飞艇甚至上千米的飞船，拥有突破大气层，进行星际航行，甚至一炮轰爆轨道空间站的能力……也不算异想天开吧？
“看，前面就是千刃峰！”
冰风暴的话，打断了孟超的胡思乱想。
第1270章 颠倒的山峰
孟超眯起眼睛朝冰风暴所指的方向望去。
发现千刃峰和周围连绵起伏的山峦，包括悬浮在半空中，一座座好似岛屿般的孤峰都截然不同。
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大地褶皱，拥有相对平缓、柔和的曲线。
倒像是一根根突兀崛起的石柱，犬牙交错地簇拥在一起。
又因为几乎垂直于地面的石柱上，很难生长植物的缘故，光秃秃的山脊看着锋利无比，就像是一支支寒光闪闪的刀枪剑戟，朝着近在咫尺的天空，喷射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当然，令孟超感到棘手的，并不是千刃峰究竟有多么陡峭。
以他现在的身手，哪怕千刃峰上的每一面岩壁都光滑如镜，只要存在头发丝粗细的缝隙，他都有办法如履平地地攀爬上去。
问题是，千刃峰同样是一座悬浮山。
悬浮在距离地面至少数百米的高空。
而且千刃峰和地面之间狂风大作，云雾缭绕，无影无形的湍流狠狠冲撞山脉底部，隐隐能听到虎啸龙吟般的咆哮。
可想而知，半空中的灵磁环境究竟有多么复杂，蕴藏着灵能的狂风究竟有多么可怕了。
图兰圣山之内，并非没有飞禽走兽。
事实上，因为过去三千年间人迹罕至，而这里的灵气又远远比外界更加浓郁的缘故，生长着这里的图腾兽，虽然体型未必有外界的庞然大物那么夸张，但数量和凶猛程度，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孟超和冰风暴一路前行，就撞上过好几批成群结队，穷凶极恶的掠食者。
若非两人都精通藏形匿迹的方法，还真没这么轻松，能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这里。
千刃峰周围的灵气明明浓郁无比。
方圆数十里的天空中，却没见到飞行类图腾兽的踪影。
别说鹰隼，就连麻雀都没见到半只。
这足以说明，这里的天空到处都布满了看不见的陷阱。
倘若孟超贸然发动磁悬浮、反重力的能力，试图飞上千刃峰的话，分分钟有可能卷入空间湍流，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四分五裂，甚至活生生被撕成一团血雾的。
孟超正想问冰风暴应该怎么上去。
冰风暴却在观察四周之后，从头上轻轻摘下一根半透明的毛发。
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双掌一搓，再次摊开手掌时，毛发已经被她搓成了一团注入灵能，闪闪发亮的碎发。
冰风暴确认现在四周无风。
又让孟超也屏住呼吸。
这才小心翼翼将碎发洒在地上。
并仔细观察碎发随风而逝的方向，以及落地后的散布情况。
孟超知道，她这是在辨识方向。
在异界经常会遇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甚至铺天盖地的迷雾笼罩一切的情况。
没有指南针的话，光靠观测天象，很难精确辨识出东西南北。
就算有了指南针，也经常发生干扰，耽误大事。
所以，有野外生存经验的超凡者，更喜欢利用生命磁场和星球磁场间的互相影响，来辨认方向。
头发既是自身精血生成，搓得粉碎之后，几乎又没有重量，还是中空的，便于注入灵能，就成为了这种辨认方法的最好载体。
冰风暴在圣光之地被守夜人追杀的十几二十年，不是白过的。
她很快就通过碎发的分布，辨认出了正北方，并且精确测绘出了正北方的地平线上，几座悬浮山脉之间的相对关系。
“看到前面那座有两个山峰的悬浮山脉了吗，那是‘双鹿峰’。
“后面那座几乎看不到山峰，倒像是一整块四四方方的巨型岩石，莫名其妙飞到天上去的，那是‘战锤峰’。
“而双鹿山和战锤峰的后面，几乎被他们完全遮掩住，只露出尖尖一角的，是‘长枪山’。
“根据这几座悬浮山脉的位置关系来判断，这里的空间马上又要发生变化了，我们必须在迷雾涌起之前，赶到前面那块被曼陀罗树的根系活活撑裂的青色岩石旁边去！”
孟超背着古梦圣女，刚刚在冰风暴的带领下，爬上不知在几千年前就裂成两半，却依旧被曼陀罗树的树根紧密缠绕在一起的青色巨岩。
回头看时，就发现冰风暴刚才观察东西南北的落脚点，已经被迷雾吞噬。
四面八方的迷雾，都像是涨潮时的海水般翻涌。
就连天空中连绵起伏的悬浮山脉，仿佛都被迷雾笼罩和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他们所在的这块青色巨岩，是唯一安全的孤岛。
听到迷雾中传来浪潮般的轰鸣声，孟超非常清楚，倘若不是冰风暴带路，而是自己傻乎乎探索，并且在迷雾涌起时，仍旧没有找到空间稳固的落脚点，而陷入迷雾深处的话。
现在的他就算不死，也早就被随机传送到圣山深处的某个地方。
或许会卡在深达数百米的岩缝里，或许会从半空中直接摔下来，或许会一头撞进危机四伏的古战场遗迹，甚至和邪能傀儡以及图腾战甲残骸的空间重合，令他的血肉之躯和战争机械的残骸融为一体，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
——这都是地球人在刚刚穿越过来后，探索龙城周边的迷雾区时，发生过的血淋淋的教训。
幸好，这次的空间变幻持续时间非常短暂。
孟超刚开始胡思乱想，四周的迷雾就飞快消散。
周围的景色再次发生斗转星移般的变化。
荒野变成了丛林，丛林变成了深渊，深渊化作了湖泊，湖泊又变成了沼泽。
更令孟超不敢相信的是，刚才还高不可攀的千刃峰，已经从数百米的高空，下降到了几十米的高度。
而且，整座悬浮山脉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颠倒——头下脚上底朝天！
刚刚还笔直戳向天空的“刀枪剑戟”，此刻都笔直戳向地面或者说孟超的头顶。
从刺破天穹的尖峰，变成了一根根从天穹垂挂下来的石笋。
距离近得，孟超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上一把。
“我们要抓紧时间。”
冰风暴告诉孟超，“这次空间稳定期不会持续太久，而这是最近三天三夜之内，攀登千刃峰的最佳时机，错过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要想办法自己飞上去了！”
孟超点头。
不到百米的高度，又没有狂风、空气湍流和空间壁障的阻隔，自然难不倒他。
左右打量，他从体内提取出重型战刀“碎颅者”，在旁边并不太茂密的树林里，砍伐了一棵不粗不细，大小适中的曼陀罗树。
又三下五除二，将枝桠统统削掉，变成一根光秃秃的木料。
在征询冰风暴的意见，知道雪豹女武士有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攀上千刃峰之后，孟超倒退几步，深吸一口气，又用“碎颅者”的锁链一圈圈缠绕住了比大腿粗不了多少的木料。
“呼呼呼呼！”
孟超双手紧攥锁链，抡着木料一圈圈旋转。
当转速达到极致时，突然松开锁链，任凭木料如标枪般朝着颠倒过来的千刃峰飞去。
随后，孟超低吼一声，小步助跑，每次蹬踏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凹坑，凹坑周围还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就这样，冲刺十几步后，猛然起跳，后发先至，跃上二三十米的高空，也跳到了木料的正上方。
“啪！”
只听一声爆响，在圣山深处得到大量灵气沁润，材质坚硬如铁的木料，竟然被孟超凌空踩个粉碎，纷纷扬扬的碎木中，几乎找不出比指甲盖更大的碎片。
孟超则借助这股蹬踏之力，令原本就达到极致的速度和冲势，再上一个台阶，如同长着隐形翅膀的怪鸟，举重若轻地飞上了七八十米的高空。
到了这个距离，头顶倒挂下来的“石笋”，是字面意义上的触手可及。
孟超这才不慌不忙地甩出了锁链，缠绕住一根表面凹凸不平，便于发力的石笋，整个人荡了过去，凭借一根尾指插进岩缝的力量，就将自己牢牢固定在石笋之上。
几乎在他找到锚点的同时。
冰风暴也像是一片轻飘飘的雪花般，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他的身边。
雪豹女武士使用的方法，和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是借助粉碎树干的蹬踏之力，而是利用曼陀罗树的枝桠，本身就柔韧至极的弹性。
将一根枝桠弯曲到极致，再用冰块固定在地面，就形成了一支简易弹弓。
随后，粉碎冰块，枝桠高高甩起，就将她甩到半空中。
再加上豹族血脉赋予她的，与生俱来的轻盈和敏捷。
她在空中腾转挪移的姿态，比孟超更加优雅，而在倒挂下来的石笋之间如履平地的本领，也和孟超相差无几。
孟超查看了一下紧紧捆在自己背后的古梦圣女的情况。
发现对方的额温虽然还有些异常，但呼吸和心跳都非常平稳，也没有出现脑电波紊乱的情况。
确定一路上的爬高上低，并没有对这名全体鼠民的精神领袖造成更糟糕的影响，这才将心撂回肚子里，和冰风暴一起，奋力朝千刃峰中央，最突出的一根巨大石笋攀爬过去。
第1271章 千刃之间
大概是经常上下颠倒，土壤无法在山峰上附着，进而没有植被覆盖，又经年累月遭受狂风洗礼的缘故。
从千刃峰上垂挂下来的这些“石笋”，还真是光滑如镜，甚至像是涂抹了一层油脂般滑腻。
但这难不倒孟超和冰风暴。
毕竟不是真正的镜面。
哪怕肉眼都无法看到的细微缝隙，被孟超和冰风暴抠住，都像是凿进去几颗攀岩钉般牢固。
更何况，孟超发现在很多根石笋上，都存在着上下平行，不太像是天然形成的凹痕。
刚好能让他舒舒服服将手指或者脚尖伸进去，形成简易的“阶梯”。
冰风暴告诉孟超，这都是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留下的探索痕迹。
那时候圣光大军几乎在图兰圣山内部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做满了记号，并且留下大量方便他们下次进入的装备和补给，用圣光魔法封印和隐藏起来。
据说，被圣光魔法封印的新鲜血肉，就算放上整整千年都不会腐坏。
问题是，绝大部分记号和补给地点，都位于通往圣山之巅的必经之路。
自然在之后的三千年里，陆续被图兰兽人有意或者无意地破坏掉了。
而千刃峰的话，虽然理论上能在空间变化时，看到直通圣山之巅的猩红山峰。
但实际上，根本过不去。
所以，无论圣光人族还是图兰兽人，包括最近探索圣山的“胡狼”卡努斯，都没有在这一带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这些三千年前的探索者们留下的记号以及设施，才能幸运地保留到了今天，方便了孟超和冰风暴的前进。
他们像是长臂猿在丛林中攀越。
下方不到百米就是地面，也不存在什么担心摔得粉身碎骨的恐高心理。
两人你追我赶，齐头并进，很快就接近了千刃峰中央，那根最为粗壮也最为陡峭的石笋。
石笋越粗，表面的弧度就越不明显，孟超倒是可以跳过去勉强抱住，但接下来就很难精确把握方向和极限发力了。
更何况，按照冰风暴的描述，似乎要等到千刃峰重新翻过来，眼前这些垂挂下来的“石笋”，重新变成山峰之后，通往猩红山峰的空间缝隙才会出现。
而他们现在这样，既像是长臂猿，又像是壁虎般牢牢攀附着石笋的姿势，万一遇到整座悬浮山脉在半空中一百八十度大翻转，貌似，就很难应付不可预测的变化了。
冰风暴打了个手势，让孟超稍安勿躁。
只见她在附近的几根石笋上慢慢摸索。
对每一条看上去差不多的凹痕，都像是阅读盲文一样仔细。
很快，就锁定了东南方向的第三根石笋。
孟超攀越过去仔细观察，发现这根石笋的上面，有一个手掌大小的，淡淡的五芒星标记。
或许在三千年前，这个标记还是用刀剑深深烙印下去的。
只是，三千年的时间可以抹除很多东西。
到了现在，若非有冰风暴这样的知情人带路，就算再来一百个孟超同时掘地三尺，都很难找到这根特殊的石笋了。
接下来，冰风暴咬破自己的指尖，挤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鲜血。
伴随着佶屈聱牙的咒语，她的掌心则涌出了一束乳白色的火焰。
她轻轻蜷曲手指，让那滴鲜血落入火焰之中。
鲜血非但没有被火焰蒸发，反而附着上了一抹神圣的光辉，像是一颗白里透红的小珠子，在火焰上方滴溜溜打起转来。
冰风暴很有耐心地烧了一分多钟，才重新将这滴鲜血收回指尖，仔细端详了很久，又凑到鼻尖下面仔细嗅探了一会儿，这才轻轻涂抹到五芒星上。
“这是净化仪式。”
冰风暴对孟超解释道，“刚才我已经净化了这滴鲜血中，源自图兰兽人的力量，现在，这道圣光封印就会误以为，这是一滴完全源自圣光人族的鲜血了。”
话音刚落，这根石笋就轻轻颤动起来。
冰风暴明明只挤出了一滴鲜血，五芒星却在瞬间变得鲜红如火。
紧接着，红色火焰又先后变成了金色和白色，就像是以正午的阳光为颜料，刚刚绘制上去的一样。
不过，如此耀眼的光辉，只是闪了一闪，五芒星就恢复了原状。
石笋的侧面，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刚好能容纳一人侧身挤过去的缝隙。
冰风暴第一个挤进去。
又帮孟超接过古梦圣女。
孟超最后一个挤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竟然是一个可以容纳三五人蜷缩躲藏的小小洞穴。
孟超啧啧称奇。
不知道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究竟是真的在这根石笋的内部，挖掘出了这样一片不大不小的空间，再想办法，运用幻术从外面进行伪装。
还是施展了某种神秘莫测的空间魔法。
无论如何，整整三千年之后，昔日的魔法竟然还能运转。
圣光阵营的底蕴之深厚，可见一斑。
怪不得前世来自龙城的钢铁洪流，无论怎么冲击，都没能冲垮圣光阵营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等孟超唏嘘，缝隙外面再度响起了如同万马奔腾般的轰鸣声。
他顺着蜿蜿蜒蜒的缝隙向外张望，只能看到云雾如浪潮般席卷，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围绕他们旋转。
当然，结合之前看到的一切，更有可能是天地不动，而他们所在的千刃峰，却像是陀螺般高速旋转和上下颠倒。
孟超暗自庆幸。
如果不是及时钻进了这条缝隙，而是攀附在外面的石笋上。
就算他的手指和脚趾再给力，都会被巨大的离心力甩飞，不知传送到什么鬼地方去的。
而待在这里，非但没有被甩进空间湍流的风险，甚至没有丝毫正在高速旋转的眩晕感。
看来，这里的确是一方独立于千刃峰的小空间。
而不仅仅是在千刃峰里面掏了个窟窿这么简单。
迷雾渐渐消散。
天地和山脉重新稳定下来。
但这次，万马奔腾般的轰鸣声却没有告一段落，只是稍稍变得微弱了一点——从震耳欲聋，几乎能把人的心脏震出嘴巴，减弱到了仅仅能震出喉咙的程度。
狭窄的洞穴里面很难转身。
孟超是最后一个挤进来的，自然也是第一个挤出去的。
千刃峰果然再次颠倒过来，犬牙交错的石笋群，重新变成了高高刺向天空的刀枪剑戟。
只是，孟超发现，经过几次空间变化之后，千刃峰越飞越高了。
最初看到千刃峰时，悬浮山脉的底部和地面，大约相距七八百米。
在激活“超凡视觉”的情况下，他还算能够清晰看到山峰的轮廓。
相信在山峰上也能大致看到地面的状况。
但现在，只能看到波澜起伏的云海，和偶尔才会露出云海的，其他悬浮山脉的冰山一角。
而抬头看时，能比千刃峰还高的悬浮山脉，已经少之又少。
在吕丝雅身边耳濡目染，几乎算是半个“灵敏者”的孟超，对于温度和气压的变化非常敏感。
深吸一口气，从呼吸的艰难程度和空气中的含氧量来分析，他就知道自己至少已经来到了海拔三千米甚至更高的高度。
如同万马奔腾般的轰鸣声，持续不断从云海深处传来。
孟超非常清楚，连他这个天境巅峰强者，将灵能凝聚到耳膜之上，仍旧不能阻止源源不断的轰鸣声，如同铁锤般持续轰击中枢神经。
这样的声音，绝不是普通大风可以发出来的。
只有夹杂着灵气的风暴，才拥有这种令超凡者都毛骨悚然的威力。
冰风暴说得没错，从海拔三千米以上的高度，跳进这样的云海，果然是十死无生！
冰风暴同样是在现实世界中，第一次来到这里。
虽然在记忆水晶副本里面领略过很多次千刃峰的惊险刺激。
但那毕竟是别人的记忆。
而且，经过三千年的岁月流逝，再加上多次复制，记忆水晶副本里面的信息，也不会不断损耗、破碎、直到失落。
做一个生不如死，但不会真正死亡的噩梦。
和仅凭一根蛛丝，就在地狱上空翩翩起舞，显然是两个概念。
“这里，就是三千年前那名人族士兵，失足坠崖的地方，你看，这里还有他当年砸下两颗岩钉，用来固定绳索的痕迹，虽然岩顶和绳索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但留下来的窟窿，足以让你把手指伸进去固定，找到最适合发力的姿势。”
看着下方波涛汹涌的云海，冰风暴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再次提醒道，“只不过，亲自体验了千刃峰的可怕，你确定自己还要从这里跳下去吗？
“先说好，疯狂是有极限的，无论我再怎么渴望得到圣山传承，回到圣光之地去复仇，我也不会跳下去——这和勇气或者野心无关，而是我非常清楚，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我劝你也应该慎重考虑！”
“我知道。”
孟超忽然一拳轰在山岩之上。
貌似轻描淡写的一拳，却在灵能激荡之下，蕴藏着山洪暴发般的破坏力。
顿时将一块平滑如镜的山岩，轰出了纵横交错的蛛网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