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2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冰风暴一下子跳了起来。
本能反应，就要凝聚冰霜之力，将自己裹成一头插满冰锥的刺猬。
急促地深呼吸好几次，才压抑住惊呼的冲动。
原本想装傻充愣，但看到孟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再想到这家伙一路上未卜先知的本领，又想到两人眼下的状况，迟疑再三，只能苦笑道：“你怎么知道？”
“‘白金之拥’死前不是说了么，‘胡狼’卡努斯是用一幅来自圣光之地，据说三千年前圣光大军测绘出来的圣山地图为诱饵，才能先后诱骗狮王和虎王，前去探索圣山的。”
孟超仍旧满脸平静地说，“我想，就算‘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都不是什么头脑发达、心思缜密的智者，但一副伪造的圣山地图，总归骗不了他们的吧？
“问题来了，据我所知，‘胡狼’卡努斯一直在图兰泽挣扎求存，从没有听说过，他曾经潜入圣光之地，去盗取什么价值连城的地图。
“反倒是你的父亲，我曾经听你说过，他从你母亲那里偷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物品，回归图兰泽之后，就成为了‘胡狼’卡努斯的左膀右臂之一。
“仔细想想，这件事不是很奇怪吗，你父亲来自豹族，哪有这么容易博取一名野心勃勃，潜伏爪牙，敏感多疑的阴谋家的信任呢？
“除非，你父亲和‘胡狼’卡努斯图谋的是同一样东西——那就是圣山深处的秘密。”
“就这？”
冰风暴不置可否，仍旧深深皱眉，“就凭这样简单粗暴的推测，你就认定我拥有圣山地图？太勉强了吧！”
“这只是一个理由。”
孟超继续道，“更令我想不通的是，你一直跟随在我身边，即便大角军团骤然崩溃，令我们都处于九死一生的风险中，你始终都不离不弃，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
冰风暴愣了一下，立刻道，“这个问题，我们不是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么，我们需要互相仰仗彼此的武力，突破混乱的战场，抵达赤金城，至少是距离赤金城越近越好。
“我是不知道，你究竟要去赤金城干什么，但我要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自从母亲死后，父亲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且他当年不告而别，抛弃了我和我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给我个说法才行！”
“就这么简单吗？”
孟超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独自将你抚养长大的母亲，可是一名女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除了‘雪豹女武士’这个身份之外，你也应该是一名，至少半个女巫，对不对？
“我倒不至于相信了圣光神殿的蛊惑宣传，把女巫当成什么活剥人皮，生吃人肉，会在墓园里挖掘尸体，解剖五脏六腑，再将乱七八糟的器官缝合到一起，赋予邪恶生命的妖魔。
“只不过，既然选择了和圣光神殿甚至是整个圣光阵营为敌，巫师和女巫们自然也早就抛弃了属于普通人的情感。
“好比‘爸爸你当年为什么抛弃我’这种问题，只是普通人才应该计较的，无足轻重的小事，我不相信，这是驱使你来到图兰泽，在角斗场里蛰伏两年，现在又不遗余力，不顾生死，想要找到你父亲的动机。
“好，就算一开始，你真是为了找到自己的父亲，才和我一路结伴前行，但现在我们距离赤金城已经不远，而我救出古梦圣女，也惹下了天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和‘胡狼’卡努斯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如果你的目的真的这么简单，现在就应该拍屁股走人，和我分道扬镳，独自去寻找你的父亲才对。
“还有什么必要，跟我这个惹来天大麻烦的危险人物，一路同行呢？
“可是，我仔细观察你的态度，发现你虽然好奇我的来历，也有些担心‘胡狼’卡努斯的可怕，却根本没想过要和我分开，甚至在明知道我要深入圣山之后，你也只是惊讶，怀疑我的理智和决心，却并没有退缩，这是什么道理？
“有一种可能是，你被我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了，不知不觉中，就下定决心，要为了我的事业而抛头颅洒热血。
“但还有一种可能是，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地就不谋而合，那就是赤金城，更准确说，是位于赤金城西北方向不远处的圣山！
“我想，你说要去寻找自己的父亲，这未必不是实话。
“但寻找父亲并不是你的最终目的，仅仅是实现目的的手段。
“你不是要找到父亲去诉说什么血脉亲情，更没兴趣问清楚当年你父亲为什么不告而别，仅仅是想夺回落到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圣山地图的残片？
“没错了，虽然你牢牢控制住了自己脸上的每一根绒毛和每一条纹路，但你的瞳孔非常微妙地收缩了一下，看来，的确是圣山地图的残片了。
“只要能将你父亲手上的圣山地图残片，和你手上的圣山地图残片拼凑到一起，应该就能拼凑出一副大致完整的地图，说不定，就能帮你一路直抵圣山神庙了，对吧？”
冰风暴沉默了很久。
她用力揉搓着自己不断抽搐的脸庞，长长吐出一口带着冰霜的闷气，令洞窟深处的温度，都在瞬间降低了七八度。
“你怎么知道，我和我父亲手里，各自都只有一部分圣山地图的残片？”她百思不得其解，颇为郁闷地问道。
“很简单。”
孟超耸了耸肩，说，“如果你父亲手里拥有全部的圣山地图，以‘胡狼’卡努斯的野心和他组建掘地部队还有大角军团的能力，他早就能独自探索圣山，独吞圣山神庙里的传承了，何必在狮王和虎王面前做低伏小，曲意逢迎呢？
“大概，就是因为你父亲只偷到了部分圣山地图残片给他，所以，他还需要扮猪吃老虎，让狮族和虎族的精兵强将，冲在前面，帮他去圣山深处趟地雷——试探和破解各路机关诅咒吧？
“至于为什么你手里，也只有部分圣山地图残片，这不是更简单了么，如果你有完整地图的话，还要去找你父亲干什么，直接深入圣山就好了啊！”
孟超说得理所当然。
冰风暴听得目瞪口呆。
“就这，就凭这，你就断定——”
“不是断定，我也只是一路走到这里，有些疑点不吐不快，吐出来和你探讨探讨而已，就算猜错了又有什么关系，闲着也是闲着，猜错又不要钱！”
“这——”
“没必要‘这啊那啊’，摆出一副自己的秘密被我揭穿，你吃了大亏，甚至连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
“老实说，或许圣山神庙里面，真的蕴藏着来自星空的传承，但我对此，也是真的没有太放在心上。
“再厉害的传承，也要能够消化吸收，融会贯通才行，想要依靠所谓的‘圣山传承’，就彻底改变甚至掌控一切，恐怕也不太容易。”
孟超说完这番话，满脸坦然地看着冰风暴。
也接受对方用凌厉如冰刀般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反复刮擦。
“你究竟想要什么？”
冰风暴盯着孟超看了很久，仍旧一万个想不通，“如果说，你对圣山传承不感兴趣的话，那你一路厮杀和潜行到了这里，眼看又要深入危机四伏的圣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胡狼’卡努斯，为了阻止他。”
孟超实话实说，“能否得到圣山传承，对我来收并不重要，但绝不能让‘胡狼’卡努斯得到圣山传承，至少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得到全部圣山传承，这一点对我来说就至关重要。”
“所以，你们真是两只‘飞虫’？”
冰风暴道，“你早就认识他，你和他有仇，你想要杀死他？”
“……某种意义上，我的确早就认识他，但我们应该不算有仇，只能说，他就像是一块石头，刚好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上，有可能硌着我的车轮，把我的车子带进沟里，这块石头越坚硬，对我来说就越麻烦。”
孟超沉思片刻，继续道，“我也知道，凭我们两个的力量，想要杀死‘胡狼’卡努斯，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再欣赏我，都不可能帮我执行这种自杀式的行动。”
“不。”
冰风暴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一点都不欣赏你。”
“是吗，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奢望真能干掉这头阴险狡诈的食尸犬。”
孟超顿了一顿，似乎打定主意，“不过，既然现在黄金氏族两大至强者，‘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都在圣山，‘胡狼’卡努斯应该还没来得及在他们之间煽风点火，诱骗他们两败俱伤，从中渔翁得利。
“而我们又手握着‘白金之拥’的信物，有机会得到‘毁灭号角’的绝对信任。
“那么，在这场决定图兰泽未来命运的赌局里，插上一手，横插一根搅屎棍，尽量给‘胡狼’卡努斯制造麻烦，削弱他的力量，总是相对容易的。
“毕竟，凭借你我这般强横无匹的实力，就算成事不足，败事绝对有余，是吧？”
第1243章 圣光神殿
冰风暴沉思了很久。
“所以，我们一路从黑角城杀到赤金城，拼尽了所有的胆魄、智慧和运气，只是为了成为两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搅屎棍？”
雪豹女武士紧锁的眉头，就没有解开过，“然而，就算你喜欢当搅屎棍好了，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我才说，我们的合作进入了全新的阶段，应该对彼此进行更深入的了解。”
孟超坦然道，“你不妨开出条件，告诉我你想要深入圣山干什么，究竟要我怎么帮你，你才愿意当这根搅屎棍？”
“……”
冰风暴不太适应孟超这种坦荡到了好似拼刺刀的风格。
但盯着“白金之拥”的灰烬看了半天，也的确想不出单枪匹马可以得偿所愿的丝毫可能性。
老实说，她孤注一掷来到图兰泽，试图窥探圣山的奥秘。
原本就是抱着“反正一无所有，只剩烂命一条，死在圣山深处，至少落个痛快”的念头。
既然如此，有人愿意给她陪葬，她又何必阻拦呢？
“你对‘圣光神殿’了解多少？”
想到这里，冰风暴郑重其事地问道。
孟超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眼底又渐渐燃起了那团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毁灭整座龙城的末日烈焰。
圣光阵营是前世包括龙城文明在内的混沌阵营的死敌。
而重生之后，孟超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了数年时间，也找不出任何让龙城文明和圣光阵营，避免敌对，携手前进的方法。
异界大战不可避免。
龙城文明不可能和圣光阵营化干戈为玉帛。
更不可能和圣光阵营一起，在所谓的神魔面前卑躬屈膝，让异界神魔，来决定地球人的命运。
既然如此，他当然不会忽略前世记忆碎片中，一闪而逝的死敌的情报。
此刻的图兰泽以北，异界大陆最辽阔也是最丰饶的中央区域，那片号称“圣光之地”的地方。
虽然遍布着人族、矮人、精灵……诸多类人智慧生物。
人族之中，也分成不同的王国、贵族采邑、骑士团和魔法师直属领地。
但无论是冠冕堂皇的国王，披坚执锐的骑士，还是掌握着近乎神迹的力量，被尊称为九环魔法师的强大存在。
他们都不是圣光之地真正的，至高无上的主宰者。
圣光之地乃是一片神权至上的世界。
和地球上那些号称被神灵庇佑，其实不过是一群凡夫俗子装神弄鬼，愚弄众生，最终自取灭亡的小丑国度不同。
圣光之地，是真有神灵的庇护和统治。
而漂浮在圣光之地上空，据说已经统治和祝福了这个世界亿万年的神灵，是一道光。
这不是什么修辞手法。
也不是道貌岸然的神职人员，用各种鬼蜮伎俩愚弄劳苦大众，伪造出来的所谓“神迹”。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一道“光”。
孟超在前世记忆碎片里，在支离破碎的末日战场上，隐隐绰绰地看到过“圣光”。
它漂浮在天空中的，既像是云雾，又像是氤氲，更像是某种气态生物。
却闪闪发亮，熠熠生辉，捉摸不定，变幻莫测。
有些像是地球上靠近北极圈时常会出现的极光。
只是更加灵活多变，更像是毛茸茸的活物。
当然也更危险。
据说在圣光之地，这种五彩斑斓的光团经常从天而降。
被光团笼罩的人，会在恍惚间聆听到神灵的声音，觉悟深邃玄奥的道理，觉醒强横无匹的力量。
当然，如果是十恶不赦又不愿意悔改，甚至不愿意信仰圣光的异端，也有可能遭到圣光的惩罚，被光团活活烧死，或者扭曲成畸形丑陋的怪物。
总之，在圣光人族、精灵和矮人拥有自己的历史之前。
来自天外的光团，就积极参与到了这些人形碳基智慧生命，开创和发展文明的进程之中。
久而久之，圣光人族自然对这些光团顶礼膜拜。
相信这些光团全都代表着神灵的意志。
而在高不可攀的天空之上，所有光团诞生的源头，还有一片波涛汹涌的光之海洋。
那就是神灵的居所。
亦是信仰者的归宿。
圣光神殿，就是这种信仰的象征。
圣殿中的祭祀，则是终日被圣光缭绕，时刻能够和光之海洋直接沟通，聆听并传达神意的代言人。
所以，哪怕是户口不足数百，穷乡僻壤的一座“祭坛级”的圣光神殿里面，一名刚刚得到圣光祝福没多久的见习祭祀。
也不是拥有数百名骑士和魔法师的效忠，貌似威风凛凛的国王和大将，可以轻易违逆的存在。
再世为人，又从太古遗迹中得到了大量传承，特别是源自母体，亿万年前太古战场上的珍贵闪回画面。
孟超对于“圣光”，有了更深层次的思索和领悟。
来自地球文明东方大国的他，绝不相信任何狭义的神魔的存在。
但是，某种超出二十二世纪的地球科技水准可以理解和描绘的强大存在，呈现出堪比神魔的恐怖力量，这当然是有可能，甚至是必然的。
毕竟，如果没有“异界神魔”的话。
实在很难解释偌大一座龙城和数千万地球人，全都原封不动、安然无恙穿越到异界来这件事了。
孟超估计，所谓“圣光”，应该是亿万年前的太古战争时代，“古人”残留的某种武器或者遗迹物品。
他在母体的记忆闪回中看到，在母体的全盛时期，曾经集结了数以亿万计的太古凶兽，凝聚成了一座座直插云霄的血肉高塔。
母体试图凭借这些高塔，突破大气层，攻击“古人”架设在异界大气层上空的轨道空间站。
结果，母体的图谋好像被“古人”的轨道武器破坏了。
但那只是孟超看到的，太古战场的冰山一角。
说不定在别的地方，母体成功，至少是部分成功了。
母体成功破坏了“古人”的轨道空间站，和“古人”两败俱伤，渐渐退出了这个世界之后亿万年的历史舞台。
而支离破碎的轨道空间站，泄露出来的力量，就成为了所谓的“圣光”，受到从零开始，重新发展起来的人形智慧生命的顶礼膜拜。
果真如此的话，“圣光祭祀能够和星空之上的光之海洋直接沟通”之类的屁话。
就可以翻译成“圣光祭祀掌握了和休眠亿万年的轨道空间站残骸进行数据交互，甚至能够部分激活轨道空间站的功能模块”。
再想得深入一点。
前世的龙城，是否就直接毁灭于圣光祭祀呼叫来的“天基轨道打击”呢？
想到这里，孟超眼底精芒一闪。
对冰风暴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所了解的圣光神殿。
都是在图兰泽人尽皆知的，比较粗略的说法。
“行，这种程度的了解，已经足够。”
冰风暴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在过去万年间，图兰泽和圣光之地，始终征战不休，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对方亡国灭种，赶尽杀绝呢？”
孟超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貌似不难回答。
图兰文明因为受到“曼陀罗树”这种诡异植物的控制，总是陷入周期性人口爆炸的恶性循环。
再加上图腾战甲这种“终极单兵武装”带来的嗜血因子，令图兰人只想到用杀戮之道，来解决人口爆炸的问题，全无改造图兰泽的自然环境，调制曼陀罗树，更新社会结构和统治秩序，长期建设的心思和能力。
他们就像是古代地球的游牧文明，向着资源丰富的中央地域发动进攻，掠取资源的同时，淘汰己方多余人口，简直是烙印在基因链上的本能，这还用“为什么”吗？
至于圣光之地，过去万年始终面临着高等兽人的威胁，一旦此消彼长，轮到圣光之地涌现出强大文明之时，试图荡平图兰泽，毕其功于一役，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不是这么简单的。”
发现孟超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冰风暴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心底竟然涌出几分得意。
她急忙收敛情绪，轻轻咳嗽几声，解释道，“过去万年间，虽然高等兽人不下百次攻入图兰泽，彰显所谓的‘荣耀’。
“但来自圣光之地的狂信徒，也曾不下数十次攻入图兰泽，杀死所有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活物，毁掉一切象征着文明的东西——老实说，高等兽人变成今天这样野蛮，圣光人族也是‘功不可没’啊！
“双方这样倾尽全力，不惜两败俱伤的战争，不仅仅因为资源或者仇恨，更因为彼此的信仰截然不同。”
“信仰？”
孟超想了想，“是因为人族信仰圣光，而高等兽人信仰祖灵吗？”
“祖灵倒不是问题，圣光之地也有所谓‘圣徒’的说法，只要足够虔诚，死后就能将灵魂通过圣光，传送到光之海洋去，在未来的某一天，聆听到虔诚子民的呼唤时，再度降临到人间，去抹杀一切邪恶——那和高等兽人的祖灵，究竟能有多大差别呢？”
冰风暴说，“双方最根本的矛盾，在于各自的起源传说上。”
第1244章 矛盾的起源
“起源传说？”
孟超想了想，道，“我知道图兰人相信自己的祖先来自星海深处，是搭乘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跨越亿万星辰，刺破浩瀚苍穹，才坠落到这片土地上的。
“圣光人族的起源传说，又是什么情况，和图兰人的说法矛盾吗？”
“当然矛盾，圣光人族根本就不相信有‘星海’这种东西的存在。”
冰风暴告诉孟超，“圣光人族相信，大地之上是天空，天空之上是光之海洋，光之海洋就是极限，就是尽头，就是归宿，就是起源，就是一切，而在光之海洋的外面，什么都没有，也根本不需要有。”
孟超愣了一下，问道：“如果光之海洋外面，什么都没有的话，高悬在天空中的烈日，还有我们在夜晚看到的赤红圆月和亿万星辰，又算什么？”
“所谓日月，都是光之海洋泛起的浪花，而熠熠生辉的亿万星辰，不过是光之海洋中的粼粼波光罢了。”
冰风暴耸了耸肩，说，“至于世间的万物生灵，全都是由圣光渗透天空，如同雨点般洒落到地面之后，慢慢凝聚而成的小小光粒。
“总而言之，世间万物，皆是圣光，圣光之外，再无他物。”
孟超慢慢揉搓着眉心。
冰风暴的话，就像是一根锋利的钢钎，刺破了他脑域深处，坚不可摧的记忆封印。
“我……好像听说过……”
孟超竭力捕捉着记忆碎片的斑驳光影，喃喃道，“圣光神殿是不是认为，尘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仅仅是光之海洋的倒影，人族的一切活动，只是光之海洋中不断翻涌的浪花，投射到人间的幻象而已。
“所以，尘世间的一切功名利禄都不值得追求，反正，那就像是倒映在湖泊中的月影，貌似美轮美奂，栩栩如生，实则一触即碎，甚至触不可及。
“人族唯有拿出十二万分的虔诚，尽心尽力地侍奉圣光，才有可能挣脱虚幻的尘世，回归到真实存在的光之海洋中去。
“大概，是这意思吧？”
“没错。”
冰风暴显得非常诧异的样子，“这是圣光神殿中，最激进的‘倒影派系’的主张，在图兰泽应该不太有人知道，没想到你都一清二楚。
“普通圣光人族的观念，倒没有这么极端，但他们都相信自己是圣光的造物，不，应该说世间万物都是圣光的造物，只不过他们是最圣洁，最纯粹，最凝练的造物，而另有一部分造物，却很遗憾地被污染了。”
孟超道：“比如高等兽人？”
“特别是高等兽人。”
冰风暴比划着说，“按照圣光人族的起源传说，我们可以将天空想象成光之海洋的底部，因为在亿万年间始终承受着光之海洋的强大压力，天空渐渐出现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缝隙——所谓‘闪电’，就是这些缝隙爆开的一瞬间，闪现出来的光影。
“顺着这些缝隙，圣光就像是雨点那样，慢慢渗透和洒向整个人间。
“倘若这些‘雨点’洒落到比较干净、圣洁、终年被圣光照耀到的地方，就会变成圣光阵营的各个种族——人族、矮人、精灵，等等等等。
“但是，如果这些‘雨点’洒落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缘，那些圣光暂时还没能照耀到的藏污纳垢之地，就有可能遭到污染，变成肮脏恶臭的淤泥，那就是兽人、不死族、深渊魔族了。
“身为圣光洒落到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造物，圣光人族当然有义务也有权力，对这些不幸遭到污染的‘淤泥’实施净化，在消灭淤泥们畸形丑陋的身体的同时，令他们的灵魂得到解脱，说不定，这些不幸的灵魂，还有机会回归到光之海洋中去呢？”
“原来如此。”
孟超继续捕捉着脑域深处闪回的斑驳碎片，拍着大腿道，“怪不得，平日里看起来温驯如同羔羊的圣光人族，一旦上了战场，却有可能比高等兽人更加凶猛和残暴，原来，在圣光人族眼中，他们根本不是在厮杀，而是在‘净化’甚至‘拯救’啊！”
“没错，凭借这样的信仰，就足以支持绝大部分圣光人族，将毕生精力乃至自己和子孙后代的生命，都投入到一场场旷日持久、无比惨烈甚至毫无结果的‘净化战争’中去，更要命的是，你发现了没有，圣光人族的起源传说，和高等兽人的起源传说，根本是矛盾的啊！”
冰风暴说，“圣光人族认为，天空之外就是光之海洋，而光之海洋外面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星辰大海，更没有什么宇宙，无论日月星辰还是我们在夜幕上看到的一切闪耀变化，统统都是光之海洋掀起的浪花，和浪花碰撞出来的发光泡沫，仅此而已。
“但高等兽人却言之凿凿，天空之外就是星辰，亿万星辰组成了宇宙，而高等兽人的祖先就是搭乘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跨越整个宇宙才来到这里。
“甚至，高等兽人还保留着这颗大火球的残骸，就把它藏在圣山之巅。
“想想看，如果相信了高等兽人的起源传说，那岂不是说，圣光人族的起源传说是假的，而‘世间万物，皆是圣光，圣光之外，再无他物’这一套，也是假的咯？”
孟超恍然大悟。
“有道理，被你这么一说，圣光人族和高等兽人的起源之间，的确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只能不死不休！”
“是啊。”
冰风暴叹了口气，道，“虽然环绕着圣光之地的东西南北，全都是桀骜不驯的异族，但其他异族，都是普通淤泥，就算再脏再臭，暂时还影响不到圣光之地的光辉圣洁。
“而高等兽人，却是蕴藏着瘟疫的淤泥，放任不管的话，极有可能腐蚀圣光之地的根基。
“所以，过去万年间，圣光之地发动的上百场‘净化战争’，绝大多数的主攻方向都是图兰泽。
“包括三千年前的大灭绝令时代，圣光之地聚集起了过去万年间最为强大的兵力，横扫图兰河的两岸，几乎用高等兽人的尸体筑成堤坝，将图兰河彻底堵塞。
“这场战争的首要目的，也不是灭绝高等兽人，而是要摧毁圣山，掐灭高等兽人那种荒谬的、邪恶的、虚假的起源传说。
“结果，这一目的虽然没能完美实现——圣光人族既没能杀光高等兽人，也没能彻底摧毁圣山。
“但圣山和外界的联系，高等兽人传承万年的文明，的确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几乎断绝了——听说在三四千年前，高等兽人想要攀上圣山之巅，去接受祖灵的祝福和启迪，还没有那么困难的，虽然也要经历重重测试，也有一定的危险性，至少不像今天这样，九死一生，都未必能找到圣山神庙的大门啊！
“从那时候起，高等兽人的起源传说，就缺乏了有力证据的支持，渐渐沦为了真正的传说。
“而高等兽人也变得越来越野蛮，越来越愚蠢，渐渐连起源传说的诸多细节，统统都失落了。
“时至今日，再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高等兽人的自吹自擂，相信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畸形丑陋，臭气熏天的家伙的祖先，曾经有能力跨越星海，撕裂苍穹。
“这样一来，圣光神殿才渐渐放心。
“此后三千年间，虽然双方仍旧征伐不休，互相发动‘净化战争’和‘荣耀之战’，但是像三千年前的大灭绝令时代，那种倾尽全力的灭国大战，再也没有爆发过。
“当然，在经历了史上最漫长的繁荣纪元，图兰泽的人口和兵源都暴涨到了历史极限的今天，即将爆发的荣耀之战，规模和烈度会不会赶超昔日的大灭绝令时代，这就没人能够预测了。”
冰风暴的话，在孟超心底掀起阵阵波澜。
怪不得前世的异界大战，会以图兰泽和圣光之地之间的东线为主战场。
原来，除了新仇旧恨之外，还有如此不可调和的根本矛盾。
冰风暴却在停顿片刻之后，话锋一转，继续道：“尽管圣光阵营几乎摧毁了图兰圣山，而圣光神殿也在之后的三千年间，大肆吹嘘‘圣光就是一切’的那套理论，但就算是在圣光之地，也有很多人仍旧坚信，图兰圣山并没有被彻底摧毁，那颗穿越亿万星辰的大火球也是真实存在的。
“只要能找到那颗大火球的残骸，就能戳破圣光神殿的双重谎言。”
孟超微微一怔：“双重谎言？”
“对啊，只要能找到大火球残骸，不但能戳破‘圣光就是一切，圣光就是宇宙’的谎言，还能戳破‘圣光阵营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摧毁了高等兽人的邪恶文明，现在生活在图兰泽的，只不过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兽’的谎言。”
冰风暴说，“对于那些生活在圣光之地，却不愿意侍奉圣光，更不愿意承认自己仅仅是一道幻影的人们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起戳破圣光神殿的双重谎言，来得更加爽快呢？”
第1245章 魔法之道
“哦？”
孟超饶有兴致地问，“在圣光之地，还有很多不愿意侍奉圣光的人么？”
“当然，虽然圣光照耀着人间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个生灵，但不愿意承认自己仅仅是一束光线甚至一道幻影的人，还是存在的；不愿意接受圣光神殿的愚弄和操控的人，还是存在的；不愿意向圣光祈祷，沦为毫无思想的奴隶，才能运用一丁点可怜兮兮的力量的人，还是存在的！”
冰风暴说到这里，眼神渐渐明亮起来，胸膛也高高挺起，略带几分骄傲道，“比方说——巫师！
“巫师和魔法师是不同的，你知道吗？”
“这个嘛……”
孟超轻轻按着自己“卜卜”乱跳的太阳穴。
藉由冰风暴的话，不断解锁和拼凑着脑域深处的前世记忆碎片。
前世身为幽灵刺客的他，潜入圣光之地的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秘密接触、联络和支持圣光神殿的反对者。
巫师和女巫，正是圣光阵营内部，最重要的反对力量之一。
所以，伴随着冰风暴的介绍，孟超的脑域深处，也渐渐浮现出前世的自己，对于巫师的认识。
冰风暴说的没错。
从表面上来看，巫师和魔法师都掌握着不可思议的超凡力量，能够随心所欲地凝聚冰霜和火焰，粉碎岩石和钢铁，在智慧生命的脑域深处，植入千奇百怪的幻象，甚至召唤熊熊燃烧的陨石雨，瞬间毁掉一支武装到牙齿的机械化部队。
但他们的力量来源是不同的。
魔法师的力量之源，正是圣光。
事实上，“魔法师”仅仅是地球人对这些隶属于圣光神殿的武装人员的称呼。
因为他们施展超凡力量时，激荡出来的绚烂多彩的声光电效果，很像是地球时代的幻想文艺作品里描绘的魔法。
所以，在初次见识到这些超凡职业者时，地球人才会临时用“魔法师”来充当他们的代号。
等到龙城文明卷入异界大战，和圣光阵营为敌之后，自然不可能承认什么“创造万物，统治万物，照耀万物”的圣光存在。
正好，在图兰语里，将这些圣光神殿的超凡职业者，称为“光魔的爪牙”。
“魔法师”这个临时代号，就一直沿用了下来。
事实上，真要按照圣光语的语义来分析。
在圣光语里表示“魔法师”的专有名词，由三个词根组成。
第一个词根代表“圣光”，第二个词根代表“运用”，第三个词根代表“守护”。
合起来，大概是“运用圣光之力，守护圣光之威的人”，这么一个意思。
而圣光神殿用来统治整片大地的据点——那些拔地而起，熠熠生辉，充斥着超凡力量的魔法塔，也是翻译成“圣光塔”才更加准确了。
按照圣光神殿的说法，只有信仰圣光，顺从圣光，侍奉圣光，心底一片澄清，毫无半点怀疑和恶意的人，才有资格使用圣光赐予人间万物的力量。
对圣光的信仰越坚定，能使用的圣光之力才越强大，才能施展出越复杂，越高级，覆盖范围越大的魔法。
那些悖逆圣光的不洁者、迷途者甚至异端，是绝对没有资格施展魔法的。
所以，和龙城超凡者以及图兰泽的兽人武士，更加注重打熬筋骨和磨砺心灵不同。
魔法师们更注重冥想和祈祷，以及完成圣光神殿发布的各种任务，证明自己对于圣光的忠贞和虔诚。
一言以蔽之，所有力量统统源自圣光，魔法师仅仅是圣光的载体。
没有虔诚的信仰，哪怕各种符文的吟唱和描绘再熟练，准备的施法材料再丰富，就连“光照术”这样最基础的魔法，都不可能施展出来。
过去万年，圣光神殿统治下的人们，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最近一两千年。
出现了“巫师”和“女巫”这样邪恶无比的职业。
传说中，他们都是一些没有信仰的堕落者。
是塞满了贪婪和邪恶的人形皮囊，是圣光照耀万物之后，残留的阴影凝聚而成的恶魔，是长着隐形犄角和蹄子的怪物。
不知道这些异端、恶魔和怪物，究竟钻了什么空子。
总之，他们根本不用向圣光祈祷，就能使用一部分的魔法！
对圣光神殿和所有的魔法师来说，巫师和女巫的存在，实在是不亚于高等兽人和深渊魔族的重大威胁。
如果人族无需祈祷，无需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向圣光顶礼膜拜，就能施展毁天灭地的力量。
那么，祈祷的意义又在哪里？
魔法师和圣光祭祀凭什么接受国王、骑士和羔羊般的民众的敬畏、顺服和供奉？
圣光神殿又凭什么凌驾于一个个王国、贵族采邑和自治领之上，代表圣光，执掌整片大地呢？
从这个层面来讲。
环绕圣光之地的诸多异族，包括高等兽人在内，都是生长在皮肤上的疮疤和脓肿，就算再怎么溃烂扩散，暂时也不至于要命。
而巫师的存在，才是极有可能颠覆圣光神殿统治秩序的心腹大患。
怪不得，在孟超的印象里，圣光阵营对待内部的敌人——巫师和巫女的态度，比起混沌阵营更加严苛百倍。
要知道，就算前世的地球人，被圣光神殿宣布为“异度天灾”，相当于全球公敌之类的存在。
但作为个体的地球人和圣光人族之间，也有暂时合作和妥协的空间。
比方孟超前世的高中班长左浩然。
就在整条战线崩溃之后，偷偷携带了大量地球机密，投靠圣光阵营去了。
貌似，在接受制裁之前，他还颇受到了一些优待，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坦日子。
但如果是巫师和女巫投降的话，绝对享受不到这样的优待。
十有八九会被绑到火刑架上，用文火细细烧成焦炭，再用斧锤慢慢磨成灰烬。
哪怕有机会活下来，也会被闪耀着圣光的银针，顺着鼻孔或者眼角戳入大脑，通过震颤和搅拌，彻底破坏脑组织，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浑浑噩噩的白痴，只知道服从圣光神殿的命令，猎杀昔日同伴的机器。
当然，也没有多少巫师和女巫，会向圣光神殿投降。
在孟超的前世记忆碎片中，他们的抵抗意志甚至比地球人和高等兽人都要高得多。
所以，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戳破圣光神殿的双重谎言，瓦解圣光神殿的统治根基的机会。
孟超似乎有些明白，冰风暴为什么想要深入图兰圣山，去寻找大火球残骸了。
冰风暴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深邃，表情略显恍惚，仿佛陷入久远而痛苦的回忆。
她平举右臂，伸出了纤细而白皙的食指。
她的手臂上原本覆盖着一层软软的茸毛。
虽然茸毛极细，又呈现出晶莹剔透，富有弹性的特质，并不像一般的豺狼虎豹那样，彰显着浓烈的兽性气息。
至少，能看出她身为雪豹女武士的身份。
但现在，孟超有些吃惊地发现，她手臂上的茸毛不见了，统统缩回了体内。
取而代之的，是薄如蝉翼，过于苍白的皮肤。
她手臂上的皮肤，白得刺眼，白得连底下纵横交错的血管和神经都能看见。
顺着血管和神经缠绕的手腕一路向上，孟超看到冰风暴的指尖，渐渐涌现出了一团微弱的光芒，照亮了方圆三五米范围内的半座洞窟，带给人一种温暖的安全感。
这是光照术。
几乎所有魔法师和圣光祭祀都要学习的入门级魔法。
但没有纯净的血脉、澄清的心灵和坚定的信仰，也是不可能也不应该施展出来的。
孟超不知道冰风暴有没有“澄清的心灵”。
但可以肯定，除了手臂之外的躯体，白色茸毛仍未褪去，嘴角还戳出两颗尖锐犬齿，呈现出明显兽化特征的她，绝对不存在圣光神殿能够认可的“纯净的血脉”。
“我觉得，圣光就是狗屎，和高等兽人的所谓‘荣耀’一样，都是骗人的。”冰风暴忽然道。
她指尖的圣光微微一颤。
就像是烛火遭遇了微风，火苗忽大忽小，光焰忽明忽暗，随着微风过去，又渐渐稳定下来。
“看。”
冰风暴眼底浮现出了冲动的快意，“看来，能否施展魔法，和是否信仰圣光，没有丝毫关系。”
孟超点头。
冰风暴的这项“实验”，对生长在异界特别是圣光之地的土著，或许就像是一股大逆不道的泥石流，有着颠覆信仰，崩坏三观的效果。
但对于来自地球的他，原本就属于常识范畴，并不值得特别激动。
孟超的冷静令冰风暴大为诧异。
要知道，她原本还想看到孟超出乎意料，目瞪口呆的表情呢！
见孟超不为所动，她忍不住道：“你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孟超道：“我应该怎么奇怪呢？”
“这个……”
冰风暴无言以对，愣了很久，才长舒一口气，轻声道，“我不知道，只是，以往看到我施展魔法的人，要么是惊骇欲绝，喊打喊杀，要么是欣喜若狂，激动万分。
“他们不是将我当成十恶不赦，绝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就是将我当成足以颠覆魔法原理和圣光之道的……证据。
“似乎，还从没有人像你这样无动于衷的。
“难道，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我指尖的这团光芒，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第1246章 为实验而生
“明白，相信我，我比你想象中更加明白，只不过，我既不认为一个拥有图兰之血的混血儿，能够施展圣光魔法，是什么‘亵渎’或者‘邪恶’；也不认为仅凭这一点，就能推翻圣光神殿对圣光之地，长达万年的统治，所以，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啊！”
孟超耸了耸肩，道，“不过，经过你的解释，我终于可以确定，我们的立场和利益，是相当一致的，所以，你不妨继续说下去，让我知道，究竟应该怎么互相帮助，才能让我们都实现彼此的目的，捞到最大块的好处。”
冰风暴仔细观察孟超的表情。
确认孟超并没有撒谎。
不知怎么，微微诧异之余，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放松。
从圣光之地逃亡到图兰泽。
又从黑角城来到百刃城。
接下来还要深入图兰圣山，去面对“毁灭号角”，“狂暴之刃”和“胡狼”的怒火，以及比狮王、虎王和狼王的怒火更加可怕百倍的，不可预测的考验。
她实在太累了。
累得睁不开眼睛，累得不想再伪装。
只想彻底放松每一束肌肉和每一根神经，随便找个人说出一切，然后，任凭命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摆布。
“我应该和你说过，我是圣光人族和图兰兽人的混血儿，我的母亲是一名女巫，而我的父亲则是一名潜入圣光之地，试图制造混乱，窃取情报和宝物的冒险者。”
冰风暴咧嘴，挤出一个比嚎啕大哭还难看的笑容，自嘲道，“听到这里，你恐怕已经在脑子里补充了好几万字的爱情故事，或许你会认为，就算我父亲最终不告而别，他和我母亲，至少在一开始，肯定有过一段浓烈、炙热、凄美、轰轰烈烈或者婉转曲折的感情。
“至少的至少，他们也应该是互相欺骗，互相利用，在勾心斗角的过程中，又不小心爱上对方之类——而我，便是如此俗套的爱情故事的结晶。”
孟超道：“难道不是？”
“的确不是。”
冰风暴幽幽道，“一个是女巫，一个是伪装身份，潜入敌营，兴风作浪的冒险者，他们的身份要求他们，摒弃一切普通人视若珍宝的感情，将自己完全变成一具血肉组成的，精密而稳定的机器。
“或许，在‘窃取图兰圣山地图’这件事上，我父亲的确欺骗了我母亲，但我的诞生既不是欺骗，也不是意外，而是他们共同进行的一项实验。
“没错，我仅仅是一个实验品而已。”
“实验？”
孟超道，“什么实验？”
“测试一个卑贱的混血儿，是否能施展圣光魔法的实验。”
冰风暴怔怔地看着自己指尖均匀、紧密、温暖的光团，继续道，“虽然在千年之前，最初的巫师就掌握了从光之海洋中窃取力量，无需向圣光祈祷，就能施展魔法的方法。
“但光是这样，还不足以彻底推翻圣光神殿的谎言。
“毕竟，就算巫师也是圣光人族，按照圣光神殿的理论，是由最纯净的光芒凝聚而成，只是后来才遭到了污染而已。
“圣光神殿那些精于胡说八道，蛊惑众生的圣光祭祀，大可以构想出一百种全新的理论，来解释‘巫师也能施展魔法’的现象，而他们也正是这样做的。
“从‘巫师施展的根本不是魔法，仅仅是伪装成魔法的样子’，到‘巫师喜欢偷偷到墓园里挖掘尸体，汲取虔诚逝者体内的信仰之力，作为自己的力量之源’，再到‘不可置疑圣光，圣光自有安排’，诸如此类的‘补丁’，多着呢！
“所以，一千年来，巫师和女巫们始终为无法动摇圣光神殿的理论而苦恼。
“直到我的母亲，在潜入某座魔法塔，试图窃取‘大灭绝令时代’的古老资料，却无意间撞上了我的父亲——他当然是她的同行，都是为了古老的典籍、笔记和地图而来。
“在联手摆脱魔法师和守夜人的追杀，又识破了我父亲的身份之后，我的母亲突发奇想。
“众所周知，圣光人族和图兰兽人的混血儿，向来是被双方一起鄙视、厌恶甚至憎恨的存在。
“无论圣光之地还是图兰泽，都容不下这些体内流淌着双重血液，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混血儿的存在，简直是对圣光和祖灵的共同亵渎。
“那么，倘若这样一个根本不该存在于世界上，一出生就背负着诅咒，应该立刻被扼杀的‘亵渎之子’，竟然能施展最强大的圣光魔法，这是否能彻底推翻圣光神殿的谎言，让施展魔法的门槛大大降低，让绝大多数渴望力量的人，都愿意成为巫师而不是魔法师呢？
“连‘亵渎之子’不经过祈祷和悔改，都能施展圣光魔法，那还有谁不能施展魔法，还有谁需要向圣光祈祷，向魔法塔供奉各种资源，服从圣光神殿的号令呢？
“明白了吧，我就是为了这项实验而生的。
“从一生下来，我就是实验品，就是证据，就是一柄需要不断打磨，磨到锃光瓦亮，锋利无比，然后朝圣光神殿狠狠掷出去的投枪，仅此而已！”
冰风暴的脸庞如同千年不化的冰湖。
声音却像是被封印的火山，因为岩浆的剧烈翻腾，而微微颤抖着。
孟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饶是他在“武神”雷宗超的自述和血盟会残留的实验笔记里面，见过无数活生生的人类，沦为实验体，接受各种惨无人道的对待。
但这种“就是为了实验而生”的人生，还是令他发出了错综复杂的叹息。
“之后的事情，你猜得没错，我父亲从我母亲那里偷走的，的确是三千年前，圣光大军攻入图兰圣山时，沿途测绘的军事地图。”
冰风暴面无表情地说，“在‘大灭绝令时代’之后，虽然高等兽人依靠曼陀罗果实，再度繁衍生息和扩大族群，重建五大氏族的军事体系，但终究遭到过毁灭性打击，很多传承统统失落甚至断绝了，就连高等兽人和圣山之巅的联系都被切断。
“反倒是身为敌人的圣光神殿，还保留着大量那个时代的资料。
“而巫师和女巫们为了证明圣光人族的起源传说是假的，就要证明图兰兽人的起源传说是真的，最简单粗暴也直接有效的证据，就是蕴藏在圣山深处的大火球残骸。
“因此，巫师和女巫们用了上千年时间，千方百计，不遗余力，才从几十座魔法塔和圣光祭坛里，弄到了当年圣光大军直捣圣山之巅的行军路线图，以及大量战斗日志。
“其中大部分资料，都辗转落到了我母亲的手里，之后，又被我父亲窃取。
“不，说‘窃取’是不够准确的，那更像是我母亲玩了一手‘放长线，钓大鱼’的把戏，故意将部分军事地图和战斗日志，送给了我父亲。”
“嗯？”
孟超听到这里，微微一怔，忍不住道，“你不是说，你的父母之间并没有感情，只是互相合作和利用的关系，难道你母亲没想过，一旦拿到了圣山地图和战斗日志，你父亲就会溜之大吉，逃回图兰泽去独自探索圣山么？”
“我母亲正希望我父亲这样做。”
冰风暴咧嘴一笑，道，“要知道，就算三千年前，来势汹汹的圣光大军，都没能彻底摧毁圣山神庙和大火球残骸。
“这就说明，圣光神殿的军事地图和战斗日志还不够完整。
“光靠这些东西，来自图兰泽以外的人们，并不可能直抵圣山神庙的深处，接触到大火球残骸。
“更别说，经过三千年的岁月变迁，圣光神殿里的各个派系，还有那些坐拥魔法塔，盘踞一方的大魔法师之间，也是明争暗斗，摩擦不断，以至于，大量‘大灭绝令时代’的资料典籍，也被篡改，涂抹和破坏了。
“就算经过巫师们的窃取、拼凑和复原，也不可能还原昔日军事地图和战斗日志的全貌。
“就算巫师们真的复原出了全部的地图和日志，又如何，难道他们还能大张旗鼓地来到图兰泽，顶着高等兽人充满杀意的目光，闯入高等兽人们最神圣的祖灵栖息之所吗？”
孟超点头。
的确，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但以高等兽人对待祖灵无比尊崇的态度，势必不可能让任何一名圣光人族，在“大灭绝令时代”之后，再度踏入祖灵栖居的荣耀殿堂。
哪怕对方是一名巫师。
巫师们想要找到大火球残骸，证实高等兽人的起源传说，就只能和高等兽人合作。
或者说，将圣山地图当成一块筹码，和高等兽人交易一些东西。
“是的，我母亲正是这么想的，彼此合作，各取所需。”
冰风暴道，“问题是，主动提议合作的一方，总显得相对弱势和被动，在谈判交易条件的时候，难免要吃亏的。
“身为一名女巫，我母亲既不喜欢吃亏，更不喜欢主动提出合作。”
第1247章 巫师组织的新首领
孟超明白了。
地球时代曾经有一位哲人说过：“上赶着不是买卖。”
寻找圣山神庙和大火球残骸，原本是高等兽人的事情。
应该是高等兽人主动求着巫师们拿出地图，并不惜开出任何条件来交易才对。
但如果巫师们主动提出要和高等兽人合作，就容不得他们狮子大开口，在高等兽人身上狠宰一刀了。
“所以，我母亲故意将大部分行军地图和战斗日志，都摆放在容易被我父亲发现的地方，却偷偷藏起了最关键的一部分核心线索。”
冰风暴道，“我母亲非常了解我父亲，知道他是一个野心勃勃，不甘寂寞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潜入圣光之地来兴风作浪了。
“这样一个野心家，怎么可能在圣光之地老老实实待上十几二十年，和我母亲一起培育一个‘实验品’呢？
“窃取了圣山地图之后，我父亲肯定会不告而别，逃回图兰泽，试图发掘并独吞圣山神庙的传承。
“而等他花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筹措了大量资源，付出无数牺牲，终于接近目的地时，他就会发现，缺少了我母亲隐藏起来的那部分核心线索，他是绝不可能开启圣山神庙，找到大火球残骸的。
“我母亲相信，到那时候，我父亲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回头找她承认错误，任凭她予取予求。
“如此一来，我母亲根本不用煞费苦心，在人生地不熟的图兰泽大动干戈，一切都有我父亲代劳，她轻轻松松就能将核心线索卖出最高的价格，还能和我父亲共享大火球残骸的秘密了！”
孟超听得暗暗咂舌。
虽然圣光神殿对巫师和女巫的很多指控，都是子虚乌有的泼脏水。
但因此就认为巫师和女巫，都是纯洁无辜的善男信女，那就太幼稚了。
从前世记忆碎片中的经历，还有冰风暴母亲的这番谋划来看，和巫师们合作，和与虎谋皮没什么区别，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才行。
“原本，我母亲的计划非常完美，反正探索图兰圣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情，而十几年前的她，既没有完成实验，也没有将自身实力修炼到足以和高等兽人讲价钱的程度，来日方长，她等得起。”
冰风暴叹了口气，道，“但是，有两件事情，出乎我母亲的意料。
“第一，她没想到圣光神殿对她竟然如此重视，将她当成了圣光之地最危险的异端之一，特别是在她窃取图兰圣山地图的事情暴露之后，简直有成百上千名游侠、魔法师、守夜人、苦修士和赏金猎人，没日没夜地追杀她，最终，在她的梦想成真之前，将她烧成了一团灰烬。
“第二，她没想到我父亲窃取了圣山地图和战斗日志之后，并没有独自探索圣山，而是选择了和‘胡狼’卡努斯合作。
“无论我父亲是早就和‘胡狼’卡努斯勾结在一起也好，还是被这头食尸犬抓住什么把柄，威逼利诱也罢，总之，现在圣山地图和战斗日志，都落到了一个比我父亲更厉害百倍的野心家手里。
“而看起来，‘胡狼’卡努斯并不准备跑到圣光之地，找我母亲谈判这么麻烦。
“或许他通过各种渠道找过，结果得知了我母亲的死讯，也知道我母亲掌握的那部分核心线索，已经和我一起不知所踪。
“总之，‘胡狼’卡努斯的做法是，煽动‘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调集狮虎二族的强者，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试图破解圣山神庙的奥秘！”
“所以——”
孟超道，“你跑到图兰泽，原本就是想找‘胡狼’卡努斯合作，交易关于圣山神庙的核心线索？”
“其实不是，最初的我并不知道这么多，直到大角军团成建制被‘胡狼’卡努斯招降，而‘白金之拥’又说出了狮虎二族火并的真相，再加上你的推测，我才彻底梳理清楚整件事情。”
冰风暴苦笑道，“一开始，我仅仅想要逃避追杀而已。”
孟超点头：“那些守夜人在杀死你母亲之后，还在追杀你？”
“是的，但不单单是守夜人，甚至不单单是圣光神殿的力量。”
冰风暴眯起眼睛，道，“母亲活着的时候，教会了我很多逃避圣光的方法，光是守夜人、魔法师和赏金猎人的话，我还应付得来。
“但是，除了圣光神殿的力量之外，巫师组织也在寻找我。
“如你所知，背负着双重血脉，身为亵渎之子，却又掌握着圣光魔法的我，是一件用来揭穿圣光神殿谎言的最好证据，也是一柄足以撼动圣光神殿统治秩序和魔法师们高高在上的地位的，威力强大的武器。
“如果说，母亲在养育我的过程中，受到血脉天性的影响，除了严酷的教导之外，对我还有那么一丁点温情的话。
“在其他巫师眼中，我就仅仅是一件证据和武器。
“倘若被他们找到的话，就算他们不至于像守夜人和魔法师那样残酷对待我，将我捆绑在火刑架上细细烧成灰烬，我也将彻底失去自由，失去掌控自身命运的能力。
“更不用说，我身上还藏着关于图兰圣山的关键线索，我还背负着母亲的……期待。
“虽然母亲没有留下遗言，但是我了解她，我了解这个野心勃勃而又心高气傲的女人，看到她临死前暴突出来，血丝如火焰般燃烧的眼睛，我知道她原本想要做什么。
“她想用图兰圣山的核心线索，和高等兽人做一笔胆大包天的交易。
“再利用图兰圣山的传承，并借助高等兽人的力量，统合圣光之地大大小小的巫师组织，成为所有巫师和女巫的首领！”
孟超“啊”了一声。
在脑海中飞快思索，倘若圣光之地的巫师们真能聚合成一个庞大的组织，而这个组织的首领，又和他保持着密切的合作关系。
这对龙城文明的未来发展，能否带来正面效应？
想到这里，孟超看着冰风暴的眼神里，不由多了几道“奇货可居”的光芒。
冰风暴的感知十分敏锐，微微皱眉道：“为什么我感觉你的眼神变得十分诡异，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交给圣光神殿吧？”
“怎么可能？”
孟超哑然失笑，指着自己的眼睛和头发道，“你觉得，我这副黑发黑眸的造型，会是什么‘圣光凝聚而成，得到圣光祝福’的存在么？
“再说，我平时施展超凡力量的时候，也从未向圣光祈祷过，对吧？
“放心吧，我和你一样不相信圣光神殿的谎言，更不相信我们头顶的浩瀚苍穹之上，会是一片虚无缥缈的光之海洋，而这片光之海洋，竟然有资格决定苍穹之下，亿万生灵的命运。
“不但我不相信，我的族人，也绝对不会相信！”
“你的……族人？”
这是冰风暴第一次听孟超谈起他的同胞。
“没错，我的族人，千千万万和我一样，来自星海，黑发黑眸，绝不愿意向任何神魔屈服，更不愿意被任何神魔操纵命运的族人。”
孟超微微一笑，自信满满道，“相信我，我们的力量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而在探索圣山神庙，发掘大火球残骸，乃至帮你和高等兽人交易，整合圣光之地的巫师组织……这些问题上，我们能够提供的帮助，也将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冰风暴陷入深思。
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黑发黑眸却掌握着神秘力量的家伙，绝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孤儿。
任何貌似“魔法”般不可思议的力量背后，往往都意味着一个错综复杂而且强横无匹的势力。
既然这个势力敢派出孟超这样的家伙，参与图兰泽最危险的权力游戏，和“毁灭号角”、“狂暴之刃”以及“胡狼”这样的至强者展开博弈。
说明这个势力，至少有着和高等兽人不相上下的实力。
或许，和这样的势力进行交易，同样有可能实现母亲的遗愿，让自己能昂首挺胸回到圣光之地，回到那些瞠目结舌的巫师，和魂飞魄散的魔法师面前去？
第1248章 “我们”
在盘算清楚自己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和筹码，孟超几乎是她唯一的希望之后，冰风暴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切。
在母亲死后，受到圣光神殿和巫师组织的双重威胁，她被逼无奈逃到了图兰泽。
此举固然是为了保住性命。
但她也存有一丝侥幸心理。
说不定父亲回到家乡之后，经过十几二十年的发展，已经位高权重，执掌豹族权柄，坐拥海量资源。
因为自己仅仅是一具“实验体”，冰风暴倒没指望父亲能顾念什么血脉亲情。
但如果父亲真的成为了豹族之主，又在筹划着秘密探索圣山的话。
她手里关于圣山神庙的核心线索，就有机会卖个大价钱，换取复仇的可能了。
当然，冰风暴没有傻到直接去豹族栖息地寻找父亲的程度。
身为“实验体”的经历，令她的心志如钢似铁，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操纵她的命运——哪怕，是她的父亲。
所以她才会藏身在血颅角斗场里，一方面磨砺与生俱来，但过去二十多年极少展露的图腾之力；另一方面，则是搜集来自黄金氏族领地的情报，想要了解父亲的近况，和高等兽人对圣山的探索程度。
作为图兰泽排名前三的辉煌大城，城市规模仅次于赤金城的黑角城，当然是黄金氏族领地以外，搜集情报的最佳场所。
结果，她的图腾之力倒是很快被竞技台上的鲜血淋漓所激活，战斗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狂飙突进。
还得到了角斗场主人“卡萨伐”的青睐，得到了一套高阶图腾战甲“秘银撕裂者”。
但来自黄金氏族领地的情报，却令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纠结之中。
原来她的父亲，并没有夺取豹族的权柄，而是和“胡狼”卡努斯厮混在一起，间接抱上了狮王“毁灭号角”的大腿。
这就令局势空前复杂化了。
和狮虎二族相比，甚至和人数众多，兵强马壮的狼族相比，豹族只能算是黄金氏族内部，一个中等规模的普通部族。
就算夺取了“豹王”的位置，也很难独自找到并开启圣山神庙。
所以，冰风暴倒不是不能理解父亲的选择。
但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非常尴尬，就更不敢在父亲面前现身了。
现在的父亲肯定知道，当年窃取的圣山地图还有战斗日志等等线索并不完整。
既然冰风暴的母亲已经死了，最关键的线索，肯定藏在她的身上。
既然父亲知道这一点，“胡狼”卡努斯和狮王“毁灭号角”，说不定也知道这一点。
这叫冰风暴怎么敢在这些穷凶极恶的豺狼虎豹面前现身呢？
于是，冰风暴就被困在血颅角斗场。
直到，遇见了孟超。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冰风暴摊开双手，迷茫且不甘地说，“仅仅是‘活着’的话，似乎太对不起自己的天赋和背负的秘密。
“但如果说，想要在狮王、虎王和狼王……这些野心勃勃的至强者的爪牙之间，夺取圣山神庙的传承，揭开大火球残骸的秘密，再和他们进行交易，借助图兰泽的力量，回到圣光之地去复仇，去实现母亲的遗愿，去掌控千千万万的巫师而不是被他们掌控，去摧毁圣光神殿，让那些圣光祭祀和魔法师都尝尝被烈焰烧成灰烬的滋味——这，似乎又远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很可能已经被卡萨伐折磨致死了。
“所以，我愿意相信你，请你告诉我——充当一根搅屎棍，真能让我得偿所愿，梦想成真吗？”
“这个嘛……”
孟超非常慎重地琢磨了很久，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老实说，你的理想的确太过远大了一点点，无论从‘胡狼’卡努斯这边虎口夺食，还是统合巫师组织，还是打败圣光神殿，难度都不是一般的高啊！
“但是，浑水摸鱼是永恒的真理，如果我们能把搅屎棍当好，充分挑起狮王、虎王和狼王之间的矛盾，把圣山神庙这盘棋局彻底搅浑的话，说不定，还能摸到几条小鱼——就算不能独占圣山传承和大火球残骸的秘密，只要能夺取部分传承和秘密，那就有了继续玩下去的本钱，对不对？
“再说了，不趁着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赌上一切，死中求活的话，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你还想藏到哪里？
“要知道，无论狮王、虎王和狼王中的哪一个，最终夺取了圣山传承，登上了‘战争酋长’的宝座，他都会很快平息图兰泽的混乱局面，统合五大氏族的力量，将千千万万高等兽人，都纳入同一套指挥和管理体系当中。
“到时候，除非你愿意躲在深山老林里，过上几十年茹毛饮血，不和外界接触的日子，任凭你的天赋、你的秘密、你母亲的野心都白白发霉，否则，你还不是要出来，硬着头皮面对一切？”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冰风暴。
的确，趁着现在“战争酋长”的宝座上还空无一人，五大氏族和氏族内部的野心家们，还各有盘算，彼此明争暗斗不休。
孟超和冰风暴还有见缝插针甚至左右逢源的机会。
但从历史经验来看，豺狼虎豹还有野猪蛮牛们的激烈竞争，不会持续太久的。
只要决出真正的王者，带领全体高等兽人歃血为盟，那时候，图兰泽就会变成铁板一块，每一名勇士，每一颗曼陀罗果实，都会被掘地三尺地找出来，充当战争资源，投放到尸山血海凝聚而成的大棋局里面去。
不甘沦为棋子的话。
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
冰风暴下定决心，攥紧双拳。
孟超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你就当自己在血颅角斗场已经死了，接下来多活一天，多杀一个敌人，多发现一桩秘密，都是白赚的。”
孟超说，“再说，我们的成功率，并不是你想象中这么低，我们不是独自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豺狼虎豹，别忘了，我背后还有人啊！
“真的，相信我，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下，我背后的大部队就会源源不断地支援上来了。
“那将是你从未见过，甚至在梦境中都不曾出现过的强大力量！
“我们的装甲飞艇喷涌出的烟雾，足以遮蔽整片天空。
“我们的钢铁洪流发出的轰鸣，足以震碎山峦、撕裂大地。
“我们的多管连发火箭炮，能让矮人最引以为傲的巨炮，变得像是拙劣的儿童玩具。
“当我们万炮齐鸣时，就令圣光神殿都要为之震撼，就连躲藏在魔法塔里的九环魔法师，都要胆战心惊！
“你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你撑腰，你还怕什么呢？”
冰风暴听到这里，忍不住也笑起来。
这一笑，倒是将刚才的紧张气氛，冲淡了不少。
“我怎么觉得，你比圣光神殿的祭祀，还有图兰泽这些陷入癫狂状态的巫医，更加不靠谱，更会胡说八道呢？”
冰风暴喃喃道，却并没有拒绝和孟超的合作。
她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有一件事，关系到我们深入圣山之后的行动策略，和我们对待狮王、虎王以及狼王的态度，我必须要搞清楚。”
冰风暴正色道，“如你所说，你还有你的族人，都是圣光神殿的敌人？”
“这个……”
孟超想了想，道，“暂时，我的绝大多数族人还不知道圣光神殿的存在，自然谈不上敌对。
“但我们的理念和圣光神殿的理念，的确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至少在起源传说上，我们更赞同图兰兽人的‘来自星空说’，而不是圣光神殿的‘圣光凝聚说’。
“我们和图兰兽人一样，都相信我们头顶的蓝天白云之上，是比天空更加辽阔亿万倍的星辰大海，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掩星海的存在，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我们必将探索星海、回归星海的信念。
“而且，我们和图兰兽人一样，都不需要向圣光祈祷，就能施展毁天灭地的超凡之力，而我们改造这个世界的能力，更比现在的图兰兽人强大百倍。
“我想，就算我们不愿意和圣光神殿为敌，圣光神殿都不可能容忍我们这样黑发黑眸，无需祈祷就能施展强大力量的族群存在，并且按照我们的意志，来探索、改造和建设这个世界吧？
“所以，我们和圣光神殿的矛盾始终存在，必然爆发。
“一旦爆发，就是倾尽全力、你死我活的终极战争！”
孟超字里行间的决绝之意，令冰风暴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得出来，孟超是发自内心，对圣光神殿充满了敌意甚至……仇恨。
这就令她愈发大惑不解。
“那我就不明白了。”
冰风暴问道，“既然你们最大的敌人，始终都是圣光神殿的话，为什么你却要在图兰泽，这样针对‘胡狼’卡努斯呢？
“要知道，就算这头食尸犬再怎么野心勃勃，再怎么阴险狡诈，将一众豺狼虎豹统统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真的阴谋得逞，获得圣山传承，成为狼族历史上第一位战争酋长。
“他接下来要做的，也是挥师北上，去和圣光神殿为敌啊！
“这样说的话，‘胡狼’卡努斯不应该是你们的天然盟友才对吗，为什么，你非要阻止他不可呢？”
第1249章 人人都能预测未来
“因为‘胡狼’卡努斯并不是那个能够战胜圣光神殿的人。”
孟超斩钉截铁地说，“图兰泽已经迎来了有史以来最漫长的荣耀纪元，能够聚拢三千年来最为庞大的兵力，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倘若这次都不能彻底战胜圣光神殿的话，说不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怎么知道？”
孟超言之凿凿的态度，令冰风暴愈发困惑。
要知道，现在“胡狼”卡努斯的阴谋还没有得逞。
纵然他有着诡谲叵测的全盘计划，但“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也都是各自部族千年不遇的至强者，哪有这么容易败在卡努斯的狼爪之下。
倘若狮王和虎王真的败了，岂不是正说明了，“胡狼”卡努斯是当之无愧的图兰泽最强者，甚至是三千年来的最强者？
至少，他环环相扣的谋划，和甘于忍耐的心性，都是高等兽人里面绝无仅有的。
如果连这样一位战争酋长，都无法统帅图兰大军，战胜圣光神殿的话，还有谁能当此重任呢？
想到这里，冰风暴忍不住道：“难道，你有未卜先知，预见未来的能力不成？”
这原本是一句玩笑话。
但冰风暴才说出口，便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孟超一路上做出的种种预言。
一开始，冰风暴对孟超天马行空的语言，都是嗤之以鼻，一笑了之。
但随着预言一次次成真，冰风暴的嗤笑，早就化作了冷汗。
比如他在黑角城连环大爆炸尚未发生之前，就断定“大角鼠神”的背后，隐藏着神秘莫测的野心家。
还有他在大角军团气势如虹的时候，就断定鼠民叛军的覆灭就在眼前。
包括他对“胡狼”卡努斯做出的种种推测，简直像是远程操控着一只隐形的眼睛，时刻高悬于狼王的头顶，紧盯着狼王的一举一动。
这些预言，令雪豹女武士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一高一低，两只飞虫，盘旋在互相厮杀不休的蚁群之上的画面。
不禁有些悚然。
孟超挠头。
他也知道，自己的推测说出来有些突兀。
却又很难向冰风暴阐明，自己在恍惚间看到的末日图景。
沉吟片刻，他从洞窟的角落里，抓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子，掌心朝下，送到冰风暴的面前。
“其实，每个人都可以预测未来，包括你在内。”
孟超对冰风暴道，“就好像你已经知道我的掌心攥着一块碎石，也看到了我的手指正在缓缓松开，难道，你预测不到一眨眼之后，这块碎石会落到什么地方么？”
冰风暴微微一怔，目光自然而然投向了孟超的掌心正下方。
孟超松开五指。
碎石受到重力法则的束缚，笔直落到了冰风暴的目光聚焦之处。
“看。”
孟超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也可以预测未来的。”
冰风暴怔怔看着地上的碎石，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她眉头紧锁，用力摇头。
“不对，这不一样，预测碎石的落点是一回事，预测狼王能战胜狮王和虎王，登上战争酋长的宝座，统合三千年来规模最庞大的图兰大军，挥师北上，但最终功败垂成——这又是另一回事，预测后者的难度，比预测前者何止大上百倍！”
冰风暴打着手势，竭力想要从脑海中抓取出合适的比喻，“实在要比的话，后者的难度，也应该像是预测飓风中一片枯叶的落点。
“难道，你在狂风呼啸的悬崖上，朝深达数百丈，云雾缭绕的山谷里面用力投下一片枯叶，你还可以预测到枯叶的落点么？”
“理论上，是可以的。”
孟超平静道，“只要我能知道这片枯叶的重量，形状，密度，重心，强度，又知道狂风的风向，风俗，并侦测到悬崖之下的每一团湍流，还能精确控制我投掷枯叶的每一分力量，就能预测枯叶的落点。
“当我掌握的信息越多，预测的落点就越准确。
“当然，在现实中，谁都不可能掌握天地间的一切信息。
“但就算我们仅仅掌握风向和风速等等粗略的信息，无法精确预测枯叶的落点，至少能估算到，枯叶大致会朝哪个方向飞过去，那里究竟是大山还是大河，会遇到阻隔，落入泥淖，还是乘风万里，青云直上吧？
“更不用说，像‘胡狼’卡努斯这样强横无匹，野心勃勃的家伙，就算放在历史的长河里，也算得上是一块有棱有角的顽石，绝不是一触即碎，任人摆布的枯叶这么简单了！”
冰风暴轻轻哼了一声。
显然认为孟超仍旧在敷衍自己。
“那么，你，或者‘你们’，究竟掌握了哪些‘风速’和‘风向’，才能推测出‘胡狼’卡努斯这块‘顽石’，不可能取得荣耀之战的最终胜利呢？”
冰风暴目光炯炯地问。
在说出自己的最大秘密之后，她不得不刨根问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和胜率，以及更加平等的地位。
孟超深思熟虑起来。
冰风暴的问题，亦是他漂流到图兰泽之后，反复拷问自己的问题。
经过几个月的情报搜集、梳理和分析，再加上不断觉醒的前世记忆碎片，他已经得出了模模糊糊的结论。
但这一结论，仅仅是根据图兰文明和龙城文明的现状和未来，推导出来。
缺少了来自圣光之地的情报，从另一个方向提供支撑，总是令孟超有些心虚。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他充其量做到“知己”。
而圣光神殿这个前世龙城最危险的敌人，仍旧笼罩在朦朦胧胧的光雾中。
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算他能阻止“胡狼”卡努斯在命运的答卷上写下错误答案。
他能误打误撞，找到正确答案的几率，也是相当渺茫的。
想到这里，孟超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冰风暴的价值。
倘若将目光仅仅局限在图兰泽一地，冰风暴便只是一名尚未突破“战团级”的中高阶强者。
纵然拥有“白金撕裂者”这样的图腾战甲，以及关于圣山神庙的关键线索，但她也远远算不上决定成败的胜负手。
前世的冰风暴，在没有孟超帮助的情况下，肯定早就死在血颅角斗场里。
她所掌握的关键线索，没机会落到“胡狼”卡努斯的手里。
但“胡狼”卡努斯依旧获得了圣山传承，踩着狮王和虎王的脑袋，成为了威风八面的图兰王。
由此可见，“胡狼”卡努斯肯定还有底牌，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通过圣山神庙的死亡试炼。
但是，如果孟超将目光放长远，从图兰泽一隅，放大到整个异界，放大到圣光阵营和混沌阵营即将展开的毁天灭地的终极较量的话。
像冰风暴这样身负圣光和混沌双重血脉，对圣光神殿、巫师组织和高等兽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的复合型人才，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就算先不提“调动龙城和图兰泽的资源，帮助冰风暴潜回圣光之地，统合巫师组织”这么遥远的事情。
仅仅是她了解的圣光神殿的内幕，和孟超脑域深处的前世记忆碎片互相印证，所得到的情报，价值就是天文数字！
而且，孟超还可以通过冰风暴——这个在圣光之地生活了二十多年，也在圣光神殿的追杀下逃亡了二十多年，经验丰富的女巫的视角，来验证自己对于未来的推演，究竟存在哪些疏漏和错误。
这是一个值得长期合作的战略伙伴。
彼此的合作，绝不是一锤子买卖。
值得孟超投放更多的信息和更大的信任。
“那么，我们就来聊聊即将上演的荣耀之战。”
孟超眼底，精芒四射，“根据你对图兰泽和圣光之地的了解，你觉得，这次荣耀之战，图兰兽人有可能彻底战胜圣光人族吗？
“好吧，让我把问题描述得更加精确一些，假设图兰兽人拥有了万年以来最伟大的战争祭司，一名凝聚了狮王和虎王的力量，却又有着狼王的头脑，一名真正的军事天才！
“在这种情况下，倾巢而出的图兰大军，有可能占领整片圣光之地，捣毁所有祭坛和魔法塔，让圣光神殿消失于熊熊烈焰之中，令全体圣光人族都幡然醒悟，不再相信关于圣光的谎言，而当那些负隅顽抗者，发自内心向天空祈祷时，天空之上的圣光，也不再回馈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力量——图兰兽人，能取得这样的彻底胜利吗？”
“这……”
冰风暴不假思索地大摇其头。
正因为她背负着双重血脉，又在圣光之地和图兰泽都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且都生活得不怎么愉快。
她才更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以更加冷静和超然的视角，来衡量两大势力的战争潜能和综合实力。
“不可能的，虽然图兰兽人拥有图腾战甲这种不可思议的武器，但是从本质上来说，我们……他们比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也好不了多少，特别是随着大量旧日的规矩和传统，都在‘大灭绝令时代’后失落了，现在的图兰兽人，连统治图兰河两岸，都有些磕磕绊绊，怎么可能彻底占领圣光之地呢？”
冰风暴认真道，“虽然这次，图兰泽能够聚集起最近三千年来规模最为庞大的军队，足以深入圣光之地，大肆劫掠一番，说不定还能报‘大灭绝令时代’的一箭之仇，但我估计，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恐怕，就连狮王、虎王和各大氏族最为嗜血好战的酋长们，想要的也就是劫掠和复仇，顶多将图兰兽人的势力范围，再往北推进几百里，占据几个战略要点，仅此而已。
“就算最胆大包天，喜欢做白日梦的图兰兽人，也不可能想象到所谓的‘彻底胜利’，究竟是怎样一副场景啊！”
第1250章 提前创建混沌阵营
“果然是这样吗？”
孟超有些头疼地揉搓着鼻梁。
冰风暴的结论，和他所想的差不多。
虽然在前世记忆中，圣光之地的社会风貌和地球时代的中世纪相差无几。
貌似很容易被后工业时代的钢铁洪流一路碾压过去的样子。
但别忘了，这可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
无论圣光文明还是图兰文明，都不是这颗名为“异界”的星球上的初代文明。
早在亿万年前的太古时代，这里就有“古人”创造了灿烂辉煌的超级文明。
还调制出了“母体”这种卓立于碳基智慧生命之巅的太古凶兽。
虽然“古人”和“母体”貌似同归于尽。
但他们的遗产仍旧滋润着亿万年间，陆续诞生或者来到这颗星球的所有生灵。
现在活跃于圣光之地的人形碳基智慧生命，搞不好已经是亿万年间诞生的第三代、第四代甚至第十好几代文明。
就算圣光文明本身，才发展到类似地球中世纪的历史阶段。
但圣光之地肯定残留着大量前代、前前代文明遗迹。
就像貌似蛮荒之地的图兰泽，偶尔也能发现行星表面短途迁跃装置——传送阵一样。
拥有前代文明加持的圣光阵营，完全有可能在部分领域，对地球人形成领先数百年的技术优势。
对了，还有魔法师。
孟超从前世记忆碎片中了解到，虽然巫师不用向圣光祈祷，就能使用部分魔法。
但他们仍旧无法完全取代魔法师的地位和作用。
同样性质和级别的魔法，由魔法师来施展的话，往往吟唱和冷却时间更短，需要准备的施法材料更少，持续时间更长，威力和覆盖范围更大，对魔法师本人造成的精神冲击，和由此带来的后遗症也更小。
而巫师们，因为是“窃取”圣光之力的缘故，施法过程往往更加危险，更不稳定，需要做很多繁琐和诡异的准备工作，也有更高的失败和反噬几率。
怪不得，魔法师坚决不承认巫师是他们的同道中人，认为巫师们施展的超凡力量根本不配被称为“法术”，只能称为“巫术”。
“法术”和“巫术”的区别，大概就相当于地球时代幻想小说里的正派功法和邪道法门——前者中正平和，循序渐进，后者剑走偏锋，极端激进。
不，孟超在前世记忆碎片中，找到了一个更加贴切的比喻，来描述“法术”和“巫术”的不同。
前者就像是得到了圣光授权的正版力量。
虽然日常都要祈祷，还要完成各种任务和供奉海量资源来充当“版权费”。
但正版力量的安全性、稳定度、响应速度和用户体验度……都非常值得信赖。
收取了信徒们的信仰之力后，圣光神殿是真能帮这些名叫“魔法师”的正版用户解决问题——倘若常规手段无法解决，还有貌似“天基轨道武器”的大杀器，保证让正版用户感觉物超所值。
而巫师们使用的“巫术”，自然是盗版货了。
盗版这玩意儿，不花钱是不花钱，但在安全性和稳定度方面，和正版肯定没得比，搞不好还会携带各种病毒，将巫师变得疯疯癫癫——就像是龙城那些走火入魔，沦为“迷失者”的邪恶超凡者，或者图兰泽的“起源武士”一样。
要不怎么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呢？
所以，指望将圣光之地的巫师组织整合到一起，和图兰大军内外夹击，就能颠覆圣光神殿的统治，这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
但孟超偏偏要想：“如果说，出于某种理由，我们非要将这场战争的战略目的，设定为‘彻底摧毁圣光神殿，至少是解除圣光神殿的所有武装，令笼罩世界的光之海洋——倘若，这玩意儿真的存在的话，再也无法干涉所有智慧生命的命运’，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觉得，有可能办到吗，又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办到呢？”
这番话有些拗口。
但冰风暴还是明白了孟超的意思：“你是说，让圣光彻底消失？”
“差不多。”
孟超想了想，又道，“也不一定要彻底消失，但至少，我们需要攻入圣光神殿，揭开‘光之海洋’的真面目，深刻了解圣光的本质，甚至能随心所欲地激活和关闭圣光，让圣光不再被祭祀、魔法师、骑士和国王们垄断，而是好像火焰和水流一样，能被我们利用，用来改造这片天地，以及有朝一日，用来改造天地之外的星海。”
“……”
冰风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孟超。
她的眼神，既像是在看一个高瞻远瞩的智者，又像是在看一个痴人说梦的傻子。
“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看了半天，确定孟超既没有痴傻，也不是吃饱了撑的，冰风暴的眉头皱得更深，摇头道，“我想，恐怕也不会有人，浪费时间来思考这样的问题！”
“好，那就让我说说自己的方案，你帮我参谋参谋，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丝丝理论上的可行性。”
孟超干咳一声，道，“必须承认，你对图兰泽战争潜能的分析非常正确，我也觉得，光凭图兰兽人一家，绝不可能完成‘横扫圣光之地，捣毁圣光神殿’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哪怕图兰兽人的数量再多三五倍都不行，甚至，就凭图兰兽人现在的组织度、训练度、通讯手段和后勤补给能力，军队规模越大，死得越快，就像畸形膨胀然后轰然崩溃的大角军团一样。
“但是，如果不止图兰兽人一家呢？
“圣光之地位于大陆中央的丰饶区域，四周都是蠢蠢欲动的异族——南面是图兰泽，西面是古墓王侯，那些不死族蛰伏的浩瀚沙漠，北面是冷风如刃，终年冰封的冻土，东北方向还有深不见底的永夜深渊，据说直通地底世界，栖息着上百种奇形怪状的魔族。
“无论诸多异族之间，存在多少差异和分歧，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所有异族都对大陆中央的丰饶资源拥有浓烈的兴趣，而且，所有异族都是圣光阵营需要‘净化’的对象，在过去万年间的上百场‘净化战争’中，和圣光阵营结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那么，为什么这些异族不能团结起来，像是人族、矮人、精灵和部分龙族那样，缔结攻守同盟，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向圣光之地发起进攻呢？”
“这……”
冰风暴愣了一下。
过去万年间，环绕在圣光之地四周，文明和开发程度较为落后的异族们，的确没有缔结过盟约。
这当然不是因为大家都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品种，从没想过要对圣光之地实施“铁壁合围，四面进击”的战略。
只不过，异族们大多栖居于大陆外围的偏远之地，彼此之间被崇山峻岭和充斥着神秘力量的天险阻隔，很难传递消息，互通有无。
因为生存条件太过艰苦恶劣的缘故，往往又养成了异族们心狠手辣，桀骜不驯，唯利是图的性情。
以图兰兽人为例，当资源不足的时候，连氏族内部都能杀得血流成河。
又怎么可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不死族、冰霜巨人或者深渊魔族呢？
而面对中古世纪“通讯基本靠吼”的残酷现实。
就算异族们真的歃血为盟，约定同时起兵，基本上，也不存在齐头并进的可能。
哪怕大家都是信守承诺的谦谦君子，选择在同一天起兵和进军。
照样能被圣光神殿依靠内线作战的优势，拉扯出时间和空间差，各个击破。
孟超当然知道这些问题。
但他更知道，前世的“胡狼”卡努斯凭借不可思议的能力和魅力，解决了这些问题，万年来第一次将所有异族统统纳入“混沌阵营”的战旗之下，令熊熊燃烧的战焰，如同惊涛骇浪，席卷了圣光之地！
只可惜，“胡狼”卡努斯的开战时机，选得太仓促了。
他是先率领着图兰大军攻入圣光之地，再利用摧枯拉朽的辉煌胜利来说服各路异族，加入混沌阵营的。
虽然全异界的异族们统统联合了起来。
但图兰大军也被迫独自承受了圣光神殿最疯狂的反扑，以至于元气大伤。
而在图兰大军损兵折将的同时，各路异族之间缺乏实时、高效通讯手段，缺乏多兵种协同作战能力，又很容易被圣光大军分割消灭的问题，也逐渐暴露出来，并最终导致了混沌阵营的惨败和覆灭。
当然，“胡狼”卡努斯有他不得不仓促开战的苦衷。
但孟超依旧觉得，倘若自己的介入，能使得混沌阵营比前世更早若干年成立，而龙城文明又能在高等兽人、不死族、冰霜巨人和深渊魔族之间，搭建起一条稳定而高效的通讯链路，不说全域无线网络覆盖，至少是能援助各方异族一批军用电台和无人机测绘的详细地图什么的。
混沌阵营就未必会像前世一样败亡，龙城也未必会成为覆巢之卵了。
第1251章 五成胜率！
想到这里，孟超对冰风暴说：“不用考虑‘能否成立一个环绕圣光之地的反圣光神殿联盟’的问题，你只要告诉我，如果真有这样一个联盟的话，我们有没有胜算好了。”
“这样的话……”
冰风暴上下打量了孟超几眼，似乎为他自信满满能够成立一个“反圣光同盟”而感到奇怪。
不过，这个黑发黑眸，号称“收割者”的家伙，身上值得奇怪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冰风暴很快克制了自己的怀疑，认真思考起来。
并且在片刻之后，得出了结论。
“这样的话，大概就有一根手指头的可能，能做到你说的——‘消灭圣光’！”
冰风暴伸出一根手指，解释道，“如果说‘消灭圣光’的全部可能性，算作十根手指头的话，全体异族联合起来的机会，就是一根手指头，不能再多了。”
“一成的胜率吗？”
孟超并不感到沮丧。
事实上，以中世纪的通讯手段，和异族之间非亲非故，形貌各异，风俗不同，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关系来说，他觉得一成胜率都是高估了。
但孟超要改变的未来，可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如果说，我和我的族人，有办法大幅提升图兰兽人的战斗力呢？”他继续问。
“大幅提升图兰兽人的战斗力？”
冰风暴微微一怔，眼底的光芒明亮了一个级数，“我能问问，是用什么方法来提升战斗力吗？”
“是……某种武器。”
孟超斟酌着说，“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我们掌握着比矮人更加高明的冶炼和铸造术，可以制造非常精密和威力强劲的远程武器。
“比方说，我们能制造一种特殊的……连发弩箭，可以让一名普通兽人在呼吸之间射出十几支箭矢，每支箭矢的威力……相当于‘战队级’强者的狠狠一拳吧？
“而发射这样的弩箭，几乎不消耗多少体力，一名接受过几个月训练的普通兽人，都能持续作战几个刻时，源源不断倾泻火力，将目力所及的一切，统统轰成废墟。
“比这更加厉害的，是可以用肩膀扛起来的……超级床弩，利用加大加粗的弩箭，不但威力提升十倍，中空的箭矢里面还能填充爆炸物，爆裂开来的威力，相当于战队级强者得到图腾战甲增幅之后的全力一拳，甚至连合抱粗细、坚硬如铁的曼陀罗树，都能一炮轰断！
“以上这些武器和相配套的弹药，都能大批量、长时间供应，初期的话，武装几万到几十万高等兽人都不是问题。”
冰风暴勃然色变。
她知道，都到了这份上，“收割者”没必要在自己面前胡吹大气。
从这家伙掌握的神秘力量来看，他背后的势力，搞不好真有这个实力。
几十万装备着超级连环弩箭乃至肩扛式爆炸床弩的高等兽人？
听上去，的确能改变很多事情了。
“还有，我觉得图兰兽人们最需要的，其实不是武器，毕竟就算没有超级弩箭的加持，这帮四肢发达的豺狼虎豹们，也足够强悍了，很多时候，他们的战斗力都是溢出的，否则就不用‘勇敢者的游戏’和‘五族争锋’这种手段，来消耗掉过剩的战斗力了。”
孟超道，“和溢出的战斗力相比，羸弱至极的通讯手段和组织度，才是限制图兰大军实现战略目标的致命伤。
“大角军团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我完全可以想象，数百万甚至上千万分属于不同氏族、不同战团、不同聚落的图兰兽人，像是泥石流一样乱哄哄冲进圣光之地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或许一开始，这股汹涌澎湃的泥石流，的确拥有强横无匹的冲击力，能冲垮阻拦在他们面前的一切。
“但随着他们冲击的区域越来越大，战线越拉越长，不同氏族的不同战团，遭遇不同的状况，停滞、失控乃至溃散，都是必然的。
“所以，比起武器，我觉得图兰兽人最需要的是通讯设备，是能够普及到每一支战队的，比信鸽的效率更高百倍的通讯设备！”
根据孟超的观察，现在图兰文明五大氏族之间的信息传输，主要依靠商队和信使来实现。
源自赤金城的情报，往往要经过十天半个月甚至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辗转来到黑角城，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就算有些豪门大族，豢养着类似信鸽的图腾兽，专门往来于各大城镇之间。
顶多将点对点的信息传输时间，从“十天半个月”缩短到“一两天之内”。
对于生活在网络时代，习惯了信息实时传输的孟超而言，“十天半个月”和“一两天”根本没有区别，都代表着“黄花菜都凉了”。
对了，“胡狼”卡努斯貌似掌握着“脑电波无线传输”技术。
能实时向冰风暴乃至大角祭司们的大脑，传输他的命令。
或许，大角军团的崛起和“胡狼”卡努斯的发迹，都和他们拥有领先时代数千年的实时信息传输手段有关？
但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实在太少了。
前世的结局足以证明，光靠“胡狼”卡努斯一个人，用脑波实时传输的方式来发号施令，绝不可能打赢异界大战。
而前世龙城文明卷入战争的时间点，实在太迟了。
当时的混沌阵营大势已去。
就算龙城文明竭尽所能为盟友们提供通讯设备和搭建军用数据实时传输网络，都来不及阻挡闪闪发亮的圣光大潮。
所以，孟超觉得很有必要在异界大战爆发之前，就在图兰兽人的基层部队里面普及军用电台。
让图兰兽人从氏族时代，跑步进入信息时代。
他当然知道龙城现有的通讯手段很容易遭到干扰。
无论星球磁场的异变，还是超凡力量碰撞引发的灵磁环境紊乱，都能彻底瘫痪整片战场上的军用数据链。
但，还是那句话，再不稳定的网络，也比没有网络要好。
更何况，比起通讯设备本身，培养注重情报和协同作战的意识，来得更加重要。
就算战网真的瘫痪了，哪怕是用装甲飞艇来传递命令和情报，也比各行其是，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要好。
孟超相信，只要真能将相当于地球时代第二次世界大战水平的热武器，普及到基层兽人士兵的手里。
并且，让图兰兽人具备相当于地球时代第一次世界大战水平的通讯能力和协同作战水平。
图兰大军必将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战斗力何止提升三五倍，绝对拥有撼动圣光神殿统治秩序的能力！
当然，龙城文明掌握的先进武器和军事制度，远远超出了一战和二战的水平。
但那就是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示人的了。
“比信鸽的通讯效率更高百倍，还能普及到每一支战队？”
冰风暴的双眼越来越亮。
她意识到，就像刚才自己毫无保留，说出了性命攸关的秘密一样。
现在，“收割者”也正在说出他的秘密，作为某种回报和……新的诱饵。
不过，冰风暴很愿意吞下这枚诱饵。
并且用这枚诱饵，用来增长自己的力量。
以便有朝一日，风风光光回到圣光之地，去直面和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眯起眼睛，认真思索了很久，谨慎道，“如果，真的存在你说的这些神奇武器和超级信鸽，并且能顺顺利利配发到基层兽人士兵手里，又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基层兽人士兵的训练，让他们适应全新的战法。
“那我觉得，胜率可以提升到五根手指——前提是，圣光神殿的力量，在最近五十年里，没有大幅提升，仍旧和上次荣耀之战时展现出来的差不多。”
孟超点头。
纸上谈兵的五成胜率，已经很高了。
虽然他知道过去半个世纪，圣光之地的综合实力，也像是人口爆炸的图兰泽一样，得到了大幅提升。
但他为了逆转未来，准备的手段，也远远不止刚才告诉冰风暴的这几条。
总之，末日绝非必然，未来还有希望，在这个风云激荡，龙虎交汇的时代，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我还是不明白。”
冰风暴看着孟超道，“就算你和你的族人，真的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并且愿意支持图兰兽人，这和‘胡狼’卡努斯能否当上战争祭司，统帅图兰大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你们真的掌握着比矮人更加高明的冶炼和铸造技术，那么，你们就不可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知道好勇斗狠的野蛮人吧？
“这样的话，你们不应该和‘胡狼’卡努斯这样……看上去头脑比较灵活的聪明人，更同意沟通、谈判、合作吗？
“毕竟，无论狮王还是虎王，一个是‘毁灭号角’，一个是‘狂暴之刃’，光从名字就可以听出来，他们都是相信拳头多于大脑的猛人，未必愿意耐着性子，听你谈什么‘超级信鸽对于提升军队组织度’的道理啊！”
第1252章 脱胎换骨的代价
这倒是真的。
无论“毁灭号角”还是“狂暴之刃”，都是桀骜不驯，刚愎自用甚至冥顽不灵的狠人。
习惯了在氏族时代称王称霸的他们，是否愿意无条件接受来自龙城的好意，用半自动步枪和火箭筒，取代祖灵赐予他们，已经传承万年的战斗方式？
孟超心里很没有底。
特别是，龙城的好意不可能是免费的啊！
无论自动步枪还是火箭筒还是军用电台，乃至帮助图兰泽搭建自己的全域网络和军用数据链系统，肯定是要收费的啊！
当然，作为来自地球的星际友人，为了和平和发展而跨越亿万星辰，本着共同繁荣的初心来到此界，龙城人未必会收真金白银这么庸俗。
别提钱，主要是交朋友！
那么，作为好朋友，理应互通有无，图兰泽的筑路权和道路两旁的资源专有权，图兰泽的港口开发和运营权，图兰泽的地下矿藏勘探和开采权，乃至全面开采图兰泽的市场，以及混沌阵营在攻入圣光之地后，一系列的战后重建权益……签个七八十来条，绝不算过分吧？
否则，生存委员会根本不可能通过议案，向图兰泽提供足以武装数百万高等兽人的现代化武器啊！
以高等兽人对祖灵那种近乎狂热的尊崇来看。
孟超实在不知道，倘若龙城人提出，以图兰泽的筑路权和矿业开采权为交易条件，来换取军火和通讯设备方面的支持，高等兽人究竟会作何反应。
会不会像是地球上那些将“老祖宗”奉若神明的古人们一样，将呼啸而过的火车，都当成是对于祖灵的亵渎？
孟超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
一名来自龙城的军火推销商，正在唾沫横飞，喋喋不休地向“毁灭号角”或者“狂暴之刃”，宣扬自动步枪和火箭筒的好处。
早已听得不耐烦的狮王或者虎王，忽然披上图腾战甲，一脚将军火推销商踹飞七八十里地去，同时摆出健美冠军的姿势，暴喝一声：“这！就！是！图！兰！泽！”
别说不可能。
孟超已经发现了，对很多高等兽人来说，战争的目的根本不是胜利。
赢不赢，不重要。
打得痛不痛快，死得惨不惨烈，是否能留下一段荡气回肠的英雄传说，才重要。
而用热武器隔着上千米就“biubiubiubiu”，好像是没有用冷兵器乃至爪牙掏出彼此的肠子，再套在彼此脖子上，来得痛快和惨烈。
从这个角度来说。
“胡狼”卡努斯这个“非典型兽人”，的确有他的好处。
无论前世的他如何丧心病狂，甚至是胁迫龙城加入了混沌阵营。
至少，他一眼就看出了地球科技和体制的先进性，直到最后一刻，都在竭尽所能，用地球文明的优势，填补图兰文明的不足。
但是，孟超仍旧认为，和狮王以及虎王相比，狼王存在着无法弥补的致命缺陷。
“狼王没有威望。”
孟超对冰风暴说，“过去万年间，从未有任何一名狼王统帅过图兰大军，最近三千年间，战争祭司的宝座，更是狮虎二族轮流坐庄，顶多再加上血蹄氏族的牛头人。
“谁都知道，狼族仅仅是狮虎二族的附庸，狼王就是一个傀儡，就算侥幸趁着狮王和虎王两败俱伤的机会，窃取了圣山神庙的传承，也没人会对他心服口服。”
冰风暴愣了很久，狐疑道：“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孟超道，“你刚才也说了，就算我们今天能向图兰泽提供几十万把连环弩箭和几十万头超级信鸽，也不是说，明天就能让图兰大军的组织度和战斗力提升十倍的。
“这里涉及到战争理念和军事制度的，脱胎换骨的改变，至少需要用一年半载的时间来训练、转换、磨合。
“在新旧战争模式转换的过程中，肯定会有人不适应，会有人惨遭淘汰，会有大批擅长旧武器和旧模式的顽固分子抛出反对意见，甚至是用最激烈的方式，捍卫自己的既得利益，说不定，是要流血，要流很多很多血的。”
孟超从来不是唯武器论者。
更不相信今天给一名中世纪的罐头骑士一把自动步枪，明天他就能成为一名战技娴熟的步枪手，而且能和其余千千万万战技同样娴熟的步枪手，组成一支具备二十世纪中叶水平的步兵团。
就算在没有超凡力量的地球上。
热武器取代冷兵器，坦克取代具装甲骑，航空母舰取代战列舰，乃至任何一种新式武和衍生而来的新战术，取代旧武器和旧战术，都是一个长期的，反复的，螺旋上升的过程。
在新旧交替的过程中，不承认新武器和新战术的优越性，或者心里承认，但因为屁股坐在旧武器和旧战术一边，负隅顽抗，死不悔改的既得利益者，比比皆是。
更别提，这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
要知道，就连在龙城，都有很多人认为“战争完全是依靠超凡者打赢的，手持自动步枪的普通士兵，只要负责打扫战场就好了”。
在图兰泽，坚持这种观点的人一定更多。
想要全面革新图兰泽的战争理念和军事制度，一定更加困难。
如果是狮王或者虎王当上战争祭司的话。
因为他们符合传统，具备权威，而且有实力雄厚的部族作为自己的基本盘。
那么，龙城人只要能说服狮王或者虎王本人，顶多再加上狮族和虎族的头头脑脑。
事情就能顺利推进下去了。
哪怕狮王或者虎王，真拿图兰泽的矿业开发权来和龙城人做交易，各大氏族闹肯定是要闹一下子的，但也很难闹出个结果。
毕竟，人家统治图兰泽好几千年，从来也没把图兰文明带沟里去。
这，就是威望！
但，如果是“胡狼”卡努斯，冒天下之大不韪，窃取了最高权力的话……
“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狼王统治图兰泽的‘合法性’和‘基本盘’都严重不足。”
孟超对冰风暴说，“就算‘胡狼’卡努斯真能得到圣山传承，并且巧妙引导‘毁灭号角’和‘狂霸之刃’两败俱伤，使得狮虎二族一时间推选不出合适的领袖，令黄金氏族出现那么一瞬间的权力真空。
“他想当战争祭司，都要继续利用黄金氏族和血蹄氏族的矛盾，利用狮虎二族不想让牛头人登上王座的心理，骗取狮虎二族的支持。
“但这种支持肯定是短暂的，不情愿的。
“包括血蹄等四大氏族，对于狼王的上位，肯定也是抱着将信将疑，甚至就等着狼王出丑，自己再取而代之的想法。
“如此一来，就算当上战争祭司，‘胡狼’卡努斯也只能和各路豺狼虎豹以及野猪蛮牛妥协，尽量满足他们的诉求。
“在解决合法性和基本盘的问题前，他不可能对图兰泽的社会结构和军事制度，进行大刀阔斧的变革。”
冰风暴听得似懂非懂。
隐隐觉得孟超说得有些道理。
但她还是不明白：“那……又怎么样呢？”
“又怎么样，你还不明白吗？”
孟超提高了声音，“眼下图兰泽的各路酋长和军头们，最大的诉求是什么？就是图兰泽的资源即将耗尽了！要吃饭的嘴巴实在太多了！经济体系快要崩溃了！饥荒就要来了！
“所以，他们需要立刻向圣光神殿开战，要将成千上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巴和永远填不饱的肚皮，都转移到圣光之地去，要利用敌人的资源，来解决自身人口爆炸和粮食绝收的矛盾！
“还有，图兰泽已经整整五十年，整整一代人都没有打过全面战争了。
“没有战争，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就没有荣耀，没有荣耀，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怎么上位，怎么变强？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荣耀之战即将爆发，只要通过五族争锋，选出一名新的战争酋长，就能浩浩荡荡、痛痛快快地杀向圣光之地，所有人都饥肠辘辘，磨刀霍霍，迫不及待了！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很多人心知肚明，狮王和虎王是被狼王干掉的，那都没关系，哪怕对狮人和虎人来说都没关系——只要，狼王能立刻带领大家伙儿杀进圣光之地！
“但我们刚才已经分析过了，就凭图兰泽现有的军事水平和战争潜能，不可能战胜圣光阵营。
“想要打赢这场史无前例的荣耀之战，非得花上一年半载时间，忍住变革的阵痛，镇压那些反对变革的旧势力，甚至，顶着‘出卖祖灵’的骂名，和盟友签订一系列让渡权益的协议，总而言之，要让图兰泽挺过扒皮抽筋，脱胎换骨的变革，才能迎来真正的希望！
“问题来了，就凭‘胡狼’卡努斯的合法性和基本盘，他有能力号召全体高等兽人，在接下来的一年半载里面，勒紧裤腰带，按兵不动，刻苦训练吗？
“他能说服五大氏族的豺狼虎豹、野猪蛮牛和蛇蝎鳄鱼们，让出氏族内部的矿山和矿脉，移交给我这样黑发黑眸的异族来开发吗？
“他能让一支披挂了数千年铁甲，擅长骑射和冲锋的半人马战团，心甘情愿地全面换装新式武器，再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忘记几千年驾轻就熟的战法，艰难适应全新的战术体系，还极有可能根本适应不了，最终被钢铁洪流淘汰吗？”
第1253章 与虎谋皮的风险
冰风暴陷入深思。
孟超的话，像是给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大门后面，却漂浮着无数她从未想过的问题。
好在，拥有圣光之地和图兰泽，双重生存和逃亡经验的她，原本就比纯粹的兽人武士以及魔法师，视野要开阔得多，思维也要灵活得多。
深思熟虑之后，她不得不同意孟超的判断。
“有道理，狼王的根基，毕竟比不上狮王和虎王，就算他侥幸当上了战争祭司，对狮虎二族乃至五大氏族的掌控力，势必没有过去的战争祭司们那么强——至少，在一开始是这样的。”
冰风暴若有所思地说，“为了坐稳战争祭司的宝座，狼王就必须表现得比狮王和虎王更悍勇，更激进，对外更强硬，更能满足全体图兰兽人的共同愿望。
“也就是说，就算狼王愿意和你以及你的族人合作，他本人的意愿都无关紧要，因为他已经卷入了全体图兰兽人的怒火和欲望，凝聚而成的巨浪之中，他别无选择！”
“没错，就是这样！”
孟超为自己能在图兰泽找到一名思路如此清晰的合作者而感到高兴。
在他看来，“胡狼”卡努斯其实和地球时代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争狂人，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样的狂人，之所以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就从籍籍无名之辈，一跃成为号令万众的领袖。
自身的能力、魅力和努力固然重要。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看清了时代的浪潮，攀上了风暴之巅，成为了万众欲望、愤怒和仇恨的化身。
那么，当他们窃据了高位之后，除了继续被时代浪潮推动，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满足万众不断提升，根本无法满足的欲望之外，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所以，倘若说狮王和虎王还有那么两三成的几率，能帮图兰文明这台隆隆作响的战争机器，暂时踩下刹车的话。
在狼王这边，简直连半成的几率都没有。
更何况，孟超深信：“对‘胡狼’卡努斯本人而言，他也比任何人都渴望早日发动战争，恨不得在开战第一天，就将战争规模和烈度，提升到极限！”
“这是为什么呢？”
冰风暴好奇道。
不是质疑，而是请教。
“因为，只有战争的规模越大，烈度越高，他才越有机会能坐稳战争酋长的宝座，甚至，成为‘永远的图兰王’啊！”
孟超道，“难道你忘了，他在围剿大角军团的战斗中，是怎么做的吗？
“围剿鼠民叛军之前，‘胡狼’卡努斯仅仅是名义上的狼王，所有人都知道他只不过是一名傀儡，狼族内部有很多桀骜不驯的军头，根本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
“但是，现在呢？
“通过一番阴险狠辣的精妙操作，绝大部分不拿他当回事的狼族军头，死的死，伤的伤，就算侥幸苟活下来，也因为惨败给鼠民而身败名裂，再也不可能对‘胡狼’卡努斯构成任何威胁。
“反而是咱们的这位狼王，通过一系列力挽狂澜的表现，在全体狼族勇士的心里，树立起了相当伟岸的光辉形象，而且我相信，他的亲信也已经趁机填补了那些军头们死走逃亡后，留下的权力空白，从而将整个狼族，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一旦‘胡狼’卡努斯真的当上了战争酋长。
“他必然需要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如法炮制，来确立威望，巩固统治，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解决那些不可能为他所用的麻烦制造者，并且让他的亲信乘虚而入，逐步掌控整支图兰大军。
“以‘胡狼’卡努斯的隐忍功夫，在他还没有把握解决掉所有内部反对者和麻烦制造者之前，他肯定会对这些桀骜不驯的族长和军头们甜言蜜语，大肆笼络，许下各种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你说，这样一个正准备‘扮猪吃老虎’的狼王，怎么会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和黑发黑眸的异族合作，冒着激怒既得利益群体的风险，在图兰泽内部，风风火火大搞变革呢？”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前世龙城文明和图兰文明接触之时，“胡狼”卡努斯已经牢牢掌控了图兰泽的军政大权，通过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胜利，确立了崇高的威望，而且，所有反对者和麻烦制造者，也被他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洗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彼时的“胡狼”卡努斯能够顶住压力，和龙城文明签订盟约，并且在后续的战略和战术问题上，极其重视龙城人的建议。
但现在的“胡狼”卡努斯，还远没有如此强势。
对他而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爬上并坐稳战争祭司的宝座。
而不是什么异界大战的胜负。
即便孟超向他剖心置腹，而他也敏锐意识到龙城文明的价值。
他也极有可能认为——“和龙城文明的合作，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只不过，先要等我彻底掌控整片图兰泽！”
可惜，到那时候，就已经晚了！
而这一点，就算孟超当面告诉“胡狼”卡努斯。
以这个野心家的性格，也绝不会相信。
想到这里，孟超叹了口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理由，令我很不愿意和狼王合作——他太危险了。”
孟超继续道，“如你所知，狼王是因为抱住了狮王的大腿才发迹的，无论狮王是否将他当成一具傀儡，一枚棋子，一件工具，至少，狮王给了他第一桶金，给了他奇迹崛起的资源和机会。
“但现在，狼王不但恩将仇报，将狮王骗进圣山，趁机挑唆狮虎二族的火并，还极有可能亲自带领虎族强者去追杀狮王，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你觉得，这样的人，真能成为一名值得信赖的优质合作伙伴吗？”
这是孟超最担心的问题。
毕竟，龙城想要向图兰泽倾销的工业制成品，不仅仅是烟草、烈酒、碳酸饮料和民用机械，更包括天文数字的致命武器。
融合了超强合金，镶嵌了晶石，用特殊工艺制造的反器材狙击弹，既能洞穿魔法师的大脑，也能捣烂超凡者的心脏。
虽然前世的“胡狼”卡努斯直到生命终点，都没有背叛和龙城人之间的盟约。
但谁敢保证，那不是因为当时圣光阵营大兵压境，混沌阵营只能抱团取暖的缘故？
谁又能保证，在提前十年，得到了地球热武器的大规模武装，并且吸纳了地球先进军事理念，战斗力膨胀十倍之后的图兰文明，不会在“胡狼”卡努斯的带领下，摧枯拉朽地干掉圣光阵营，随后过河拆桥，回过头来对付龙城文明？
不，何止不能保证，这简直是必然的。
区区一颗星球，拥有乱七八糟的这么多文明，实在太拥挤了。
任何一个文明，只要拥有相应的能力，都想要征服其余所有文明，独占整个异界的吧？
所以，龙城文明必须武装图兰文明，让高等兽人顶在前面充当肉盾，和圣光阵营不断消耗，为自身发展争取宝贵时间。
但又不能将图兰文明，武装得过于强悍，以免胜利天平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
倘若打掉了圣光神殿，却把图兰文明变成了新的大BOSS，那就是养虎为患，自取灭亡了。
要把握如此微妙的分寸，原本就像是在悬崖上空走钢丝那么困难。
孟超实在不希望在摇摇晃晃走钢丝的同时，还要和“胡狼”卡努斯这样的绝世凶人，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了。
冰风暴恍然大悟。
如果说，孟超抛出的第一个理由，还有些难以理解的话。
这一条，简直太正确了。
在见识到狼王是怎么对待他的恩主——狮王之后，谁还敢和狼王合作，甚至帮狼王变得更强。
那简直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其实孟超还有第三条理由。
他觉得狼王太聪明了。
要知道，在孟超的全盘谋划中，他是准备通过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慢慢将图兰泽变成龙城的工业品倾销市场，资源和原材料采集地，以及兵源招募点的。
换言之，图兰文明应该成为龙城文明的附庸。
而龙城文明应当成为混沌阵营的盟主。
孟超相信，等到龙城发现图兰泽之后，生存委员会的议员们——无论是来自军方，希望称霸全球的赳赳武夫，还是九大超级企业，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业王侯，一定，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高等兽人拥有强横无匹的蛮力。
但一个进入信息时代的先进文明，对于一个尚且处于氏族时代，还在不断退化的落后文明的降维打击，从来不是凭借拳头就能抵挡住的。
龙城文明有的是暗藏玄机的商业合同，错综复杂的法律条文，蕴藏毒液的糖衣炮弹，令高等兽人感受到各种便利和快活的商品以及消费模式，足以把最彪悍的兽性男儿，变成瘫在电脑椅上面，混吃等死的资深宅男。
倘若是“毁灭号角”或者“狂暴之刃”这样的传统兽人领袖，一定抵挡不住龙城的渗透、诱惑和腐蚀。
但如果是“胡狼”卡努斯这个“非典型兽人领袖”的话……
第1254章 图腾战甲的终极形态
孟超越接近“胡狼”卡努斯，越觉得他根本不像是一名高等兽人，而是一个披着兽人皮肤的地球人。
他的思维模式，他的行事风格，他的阴谋诡计，都令孟超生出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如果，图兰文明仍旧如同前世一样，由“胡狼”卡努斯来统帅的话，他一定能看穿地球人的花招，绝不会乖乖沦为龙城文明的附庸，甚至会千方百计，找到龙城的破绽，反过来渗透、侵蚀乃至吞噬龙城文明的吧？
要知道，龙城文明并不是铁板一块。
家园派和拓殖派的矛盾，赤龙军和九大超级企业的矛盾，超凡者和普通人的矛盾，还有尚未铲除的怪兽文明余孽，那些隐藏在人群当中，披着人皮的怪兽，包括变成“丛林女妖”的吕丝雅……
以“胡狼”卡努斯的眼光和手段，绝对能抓住这些矛盾，和包括孟超在内的龙城人，展开一轮又一轮的博弈。
综上所述，比起面对“胡狼”卡努斯，孟超真的宁愿面对“毁灭号角”或者“狂暴之刃”——这种主要靠拳头说话的兽人强者。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非要干掉“胡狼”卡努斯不可。
如有可能的话，无论狼王、虎王还是狮王，孟超一个都不想干掉，也很难干掉。
“放心好了，我还没有狂妄到以为，我们能杀死‘胡狼’、‘毁灭号角’以及‘狂暴之刃’的程度。”
孟超深思熟虑道，“应该这样解释我的目的——我有一件前所未见，价格高昂，但绝对物有所值的宝物，想要卖给狮王、虎王以及狼王中的某一个。
“但是，因为这件宝物的价值和使用方式，远远超出寻常兽人可以理解的程度，我担心狮王、虎王和狼王，根本不会相信我，甚至不会给我介绍宝物的机会。
“一旦他们获得了圣山传承，就更不容易对我的宝物产生兴趣了。
“所以，我需要趁狮王、虎王和狼王僵持不下的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相信，和对手死死纠缠在一起的他们，一定比平时更加理智，也更有耐心听我介绍这件名为‘文明’的宝物，最终，倘若他们愿意购买的话，也一定会开出比平时更高的价码。
“甚至，比起旁观狮王、虎王和狼王自相残杀，只剩下唯一的胜利者，我更倾向于想办法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都能活下去，达成微妙的平衡。
“三个愿意不断加价，激烈竞争的客户，总比唯一一名客户更好说话，是不是？
“所以，修正最初的说法，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我们未必是去当搅屎棍，反而有可能拯救‘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的性命，得到狮王和虎王的友谊以及信任。”
孟超说到这里，朝冰风暴伸出了手。
“怎么样？”
他说，“我已经将自己的目的和计划，解释得一清二楚，这场以生命为筹码，以未来为赌注的豪赌，还是很值得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吧？”
冰风暴深深凝视孟超。
足足十几次呼吸之后，她才慎重地紧握住孟超伸过来的手。
“你知道吗，我们殖装的图腾战甲，极有可能，还存在着一重‘终极形态’。”
冰风暴握着孟超的手不放，忽然这样说。
“什么意思？”
孟超微微一怔。
“今天的图兰泽，流传下来的图腾战甲，哪怕是‘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所殖装的，拥有九重图腾的高阶战甲，顶多，也只能达到‘战团级’，就是说，殖装这样的图腾战甲之后，顶多能对付整整一个战团的敌人。”
冰风暴解释道，“当然，一个普通战团往往都拥有上万名如狼似虎的勇士，能以一己之力，和成千上万名对手周旋，已经强到不可思议了。
“但是，在‘大灭绝令时代’之前，据说圣山神庙深处，大火球残骸里面，却隐藏着一种力量，能够解锁图腾战甲的终极形态，令高阶图腾战甲的增幅能力，从‘战团级’提升到‘军团级’，让图腾战甲的主人，能够对抗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敌人！”
“军团级？”
孟超深吸一口冷气，却感觉咽喉一阵灼痛。
超凡者，分“地境，天境，神境”。
图腾武士，分“战队级，战帮级，战团级”。
在龙城，从未出现过“超越神境的存在”。
哪怕巅峰时期的“武神”雷宗超，都没能突破神境的极限。
同样道理，在图兰泽，过去整整万年间，也从未出现过能单枪匹马，对抗整个军团的恐怖存在。
“一个人，对抗几十万人，怎么可能呢？”孟超忍不住道。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我们现在看到的，的确不是图腾战甲的真面目，至少母亲留下的笔记里是这么说的——那些圣光神殿的祭祀和魔法师们，表面上对图兰兽人的起源传说不屑一顾，坚决不承认大火球残骸的存在，实际上，却非常忌惮甚至恐惧，他们花了数千年时间，试图探索、研究、阻止和消灭，隐藏在图腾战甲背后的力量。”
冰风暴道，“根据巫师们从圣光神殿窃取出来的研究资料来看，圣光祭祀们相信，一旦解锁图腾战甲的‘终极形态’，图腾战甲就能突破人体的限制，从贴身铠甲的形状，变成更加庞大的模样。”
“更加庞大的模样，那是什么？”
孟超很难想象。
前世的图兰文明，貌似也没有哪个兽人强者，解锁过什么“图腾战甲的终极形态”。
包括“胡狼”卡努斯都没有。
“我不知道，或许解锁终极形态之后，图腾战甲就能无限膨胀，直到长成顶天立地的庞然大物。”
冰风暴道，“毕竟，凝聚成图腾战甲的神秘物质，原本就能放大缩小，随心所欲地释放和隐藏。”
这倒是。
孟超知道，组成图腾战甲的“类液态金属物质”，实际上既不是金属，也未必是三维世界应该存在的物质。
否则，如何解释密度极高，理论上至少有数百斤重的铠甲，能瞬间变成水银一样的东西，消失在自己体内。
而无论自己用什么方法，在体内都搜索不到它的存在？
既然它能随时从“零质量，零密度，零能量”的状态，展开成一副坚不可摧的重型铠甲。
那么，继续展开成更加庞大、坚固和精密的形态，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孟超更进一步想到，截止目前，他只看到了图兰文明的终极单兵装备。
虽然图腾战甲是很强大不错。
但作为一个曾经跨越星海的先进文明，没理由只有单兵装备，没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吧？
类似坦克、飞机、战舰乃至星际战舰之类的东西，在很久以前的图兰泽，应该也是存在的。
真奇怪，为什么前世的“胡狼”卡努斯，好像没能从圣山神庙里面，找到相关的传承呢？
对了，因为前世的冰风暴，死在了血颅角斗场，她藏起来的那部分关于圣山神庙的关键线索，没机会落到“胡狼”卡努斯的手里啊！
想到这里，孟超眼前一亮。
目光就像是添加了助燃剂的火焰，瞬间明亮了好几个级数。
“我不知道，所谓‘终极形态’究竟是真是假。”
冰风暴道，“但我相信，圣山神庙深处，绝对存在某种力量，能令我们两个的图腾战甲，在确保安全和稳定的前提下，继续大幅升级。
“你说的，支持我回到圣光之地，统合巫师组织什么的，那都太遥远了。
“就说现在，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圣山神庙深处，继续升级图腾战甲的方法，我就帮你去和狮王、虎王以及狼王，做你想要的交易，怎么样？”
孟超知道，既然冰风暴这么说。
她必然掌握着比自己想象中更多的线索。
一旦他们成功。
便极有可能开启一片，和前世截然不同的未来。
“成交！”
孟超斩钉截铁，毫不犹豫，随后咧嘴微笑。
冰风暴也露出笑容。
不再像过去那样迷茫。
貌似冰封的眼眸深处，涌现出了照亮未来的熊熊火光。
“对了，她该怎么办？”
冰风暴朝蜷缩在洞窟角落里，仍旧陷入半睡半醒的状态，时不时抽搐和颤抖的古梦圣女努了努嘴。
“这个嘛……”
孟超来到洞窟深处蹲下，用手背试探了一下古梦圣女额头滚烫的温度，看着对方和身体不成比例的畸形大脑，陷入沉思。
第1255章 圣山深处的画面
古梦圣女的大脑仍旧处于失控状态中。
就像是狂暴无匹的火山，源源不断向外界喷射着岩浆那样，喷射着肉眼可见的脑电波。
她仿佛变成了一台“噩梦生成器”。
当孟超靠近她的大脑时，双眼就微微刺痛，再次看到了支离破碎，惨烈无比的景象。
大角军团的自相残杀，丧尸鼠神的狞笑和咆哮，还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在亲人统统死于瘟疫之后，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随波逐流，颠沛流离。
不，不止这些。
孟超恍惚间还看到了已经投降的大角军团，正在狼骑兵们的监控下，有条不紊地接受整编。
看到狼族巫医们给鼠民战士喂下了一碗碗热气腾腾，色泽可疑的秘药，令他们在痛苦不堪的抽搐中，血管根根暴突，筋肉更加强健，犬齿如狼族般外露，眼神如狼族般嗜血。
看到狼骑兵们搬出了像是从地底深处，青铜大门后面挖掘出来的古代武器，重新武装鼠民战士的场景。
这不是噩梦。
而是正在周边某处发生的事情。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随着古梦圣女死里逃生，她的能力大幅增强了。
过去的她，仅仅能够潜入他人的梦境。
但现在，她似乎能以燃烧自己的大脑为代价，随机潜入他人的脑域——只要对方过去曾经和她在梦境中，建立过精神连接。
就在这时，孟超忽然觉得，自己的右手，浸泡在了岩浆里。
低头看时，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古梦圣女枯瘦如柴的五指，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掌。
而她高速颤动，几乎看不到瞳孔，犹如迷雾般朦胧，沼泽般神秘的双眸，也锁定住了孟超的双眼。
这令孟超生出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古梦圣女并没有昏迷。
或者说，即便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中，她仍旧以自己的方式，在和势不可挡的命运，进行最后的战斗。
孟超深吸一口气，从跪姿改成盘膝而坐。
他将古梦圣女也搀扶起来，背靠着洞壁，盘膝坐在自己面前。
随后，他引导自身灵能进入大脑，通过灵能在脑血管和脑神经周围，如电磁线圈般的高速运转，微调自己的脑电波震颤频率，试图捕捉到古梦圣女的脑波频段，从而进入到古梦圣女的梦境中。
他隐隐有种感觉。
古梦圣女有话想对他说。
她想让他看一些东西。
因为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
他们的额头几乎能够紧贴在一起，听到对方的脑血管里，鲜血在灵能的加持下，近乎沸腾的声音。
而且，孟超曾经多次和古梦圣女建立过精神连接，两人的脑域之间，原本就存在着固定的通讯频段。
所以，孟超很快就驾轻就熟地进入了古梦圣女的梦境。
再度来到那座“迷雾缭绕的环绕式多画面电影院”。
但这次，大量从大角军团普通战士的视角出发，窥探到的画面和声音，全都从孟超面前呼啸而过，烟消云散。
很显然，这些普通战士，都不是古梦圣女希望孟超关注的重点。
唯有一副画面，越放越大，越来越清晰，几乎在孟超周围，化作了栩栩如生的真实世界。
“这里是……”
孟超周身的每一簇神经末梢都条件反射般地收缩到了极限。
肌肉如战刀出鞘般弹跳起来，本能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雾隐绝域深处。
同样一望无垠，如同怒海惊涛般的原始丛林。
同样五彩斑斓，奇形怪状，和地球以及异界的常规生态环境，截然不同的诡秘植物和菌群聚落。
同样看不到太阳，却散发出诡异光芒，像是覆盖着一层水晶穹顶，密不透风的天空。
同样充斥着张牙舞爪的迷雾，吞噬了闯入者的视线，让人永远无法看清周遭环境的边界。
但这里却比雾隐绝域更加古怪。
因为，孟超看到迷雾中，竟然悬浮着大大小小，不下百座山峦。
从上面生长的植物数量来看，最小的山头，直径大约十几二十米，与其说是山峦，更像是一块巨大的岩石。
但最大的山峦上面，合抱粗细的参天大树密密麻麻，还有好几条五颜六色的瀑布纵横交错，更有几十座山峰连绵起伏，投射到地面上的阴影，怕是不下方圆几十里，简直像是整条山脉，都像从亿万年长眠中苏醒的太古凶兽般腾空而起，霸占了半边天空。
这些大大小小的悬浮山，就像是崩塌的悬崖般碾压下来。
配合瀑布飞流直下的轰鸣，带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饶是孟超深知，自己仅仅是通过古梦圣女，正在窥探某人的视界。
也忍不住生出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的感觉。
心思电转，他立刻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图兰圣山，那颗跨越星海的大火球的坠落之地！
这里的环境如此古怪，应该是图兰文明穿越过来的时候，掀起了空间褶皱，扰乱了重力法则，空间紊乱的余波直到今天，都没有彻底平息的缘故吧？
怪不得，无论是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还是最近三千年间的高等兽人，都很难穿过这座立体迷宫，找到真正的宝藏。
因为，这样的地方，空间极不稳定，小规模的空间缝隙随时都会出现和湮灭，分分钟能改变整个环境，将人随机传送到别处，甚至是直接传送到岩石里面啊！
就在这时，孟超眼前的画面晃动起来。
似乎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在转动脑袋，环视四周。
而孟超的视线也由远及近，从远处的悬浮山脉，回到了眼前的丛林。
这时候，他才发现，貌似莽莽苍苍的原始丛林中，到处都散落着支离破碎的巨大机械残骸。
这些巨大机械的设计风格和地球机械截然不同。
更像是孟超曾经通过“母体”的残存记忆细胞，看到的太古战场上，“古人”驱动的水晶武器，和堆满了齿轮、管道和轴承的蒸汽机械的结合体。
精密，华丽，神圣，庄严。
就像是神魔的意志，通过灵魂水晶，被灌注到了一具具错综复杂的蒸汽机械里。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些巨大的机械残骸，像是在图兰圣山里面，沉睡了好几千年。
经过几千年的风吹雨打和灵气侵蚀，他们早已和变幻莫测的原始丛林融为一体。
很多巨大机械残骸，都被沼泽和腐殖质吞噬，只剩下冰山一角还暴露在空气中。
还有很多巨大机械残骸，都覆盖着厚厚一层菌毯，甚至和群魔乱舞的植物，渐渐生长到了一起。
甚至有很多支离破碎的残骸，无论水晶还是金属的质感，统统剥落殆尽，就像是被雷电劈碎的化石，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灰白色。
难怪孟超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不，不对！
并非所有巨大机械残骸都已经“彻底死去”。
还有部分巨大机械仍旧“活着”！
在这双“眼睛”的视界右侧，丛林正在熊熊燃烧，数百颗三五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东倒西歪，如同惊涛骇浪般的灵能余波，仍旧没有平息，反而散发出肉眼可见的辐射。
伴随震耳欲聋的爆炸，大量巨大机械残骸如天女散花般坠落。
烧成赤红色的残骸刚刚落地，就烧焦了周围的杂草和灌木，冒出浓烈的烟雾。
这足以说明，他们是刚刚才在一场高达数千度的激战中，被人轰得支离破碎的。
很快，从熊熊烈焰中，便跃出了几十尊铸造成猛虎和豺狼形象的金属雕像。
这些会活动的金属雕像，周身仍旧缭绕着火焰，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顺着不少伤口仔细观瞧，甚至能看到白花花的骨膜，和鲜血淋漓的内脏。
但他们却连小手指头都不颤抖半下。
任凭身上貌似水银般的粘稠物质，缓缓朝伤口流淌过去，修复受损的肌体，重新凝固成天衣无缝的铠甲。
至于顺着铠甲上镌刻的图腾纹路，蜿蜒流淌下来的鲜血。
早已被他们的杀意弹飞、震碎，化作一蓬蓬迷离的血雾，笼罩在他们四周，令他们看上去，比真实形体更加强悍和庞大。
孟超心中一凛。
看出这些家伙，都是虎族和狼族的高手。
特别是霸占了视界中央的虎族强者，一个个都像是人立起来的猛虎，整体放大了三五倍之后，又披挂上了七八层重型铠甲。
和这些虎族高手一比，“腐蚀之牙”率领的那支，追杀“白金之拥”的队伍，简直像是一群“喵喵”叫唤的小猫咪般温驯可爱，人畜无害了。
然而，和最后一名踏出火焰的虎族巨汉相比，这些血雾缭绕，杀气冲天的虎族高手，却又显得有些文质彬彬，甚至是弱不禁风了。
“好，好巨大！”
孟超从未想过，血统纯正的虎族强者，竟然能长得比蛮象武士更加壮硕的程度。
他的手脚就像是四根野蛮生长的原木，躯干更像是一棵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
饶是身上层层叠叠的图腾战甲表面，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华丽符文，组成一副副玄奥繁复的图腾，散发出极品战甲才有的璀璨光芒。
但是，伴随每次蹬踏，甲胄的微微变形，还是令人忍不住担心，这副高阶图腾战甲，究竟能否阻挡住他的肌肉，不要肆无忌惮地爆裂开来？
第1256章 破局的关键
而比虎头巨汉以及他的图腾战甲，更具备存在感的，则是那串从他的左臂，缠绕到肩膀上，又在胸口和腰间缠绕数圈，并一路延伸到右臂的脊椎骨。
那就像是一条骸骨蛟龙，控制住了他的身体。
碗口粗细，隐隐散发着金属光泽的脊椎骨上，密密麻麻镶嵌着大量晶莹剔透的骨刺，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伴随着虎头巨汉的踏步，这条骸骨蛟龙也似的脊椎骨，亦像是被赋予了无比强横的生命，在他身上缓缓游动，吞吐光芒，张牙舞爪。
一路延伸到双臂末端的脊椎骨两头，更是喷射出了三五米长的凶焰，凝聚成肉眼可见，锐不可当的刀芒。
每当虎头巨汉踏出一步时，两道刀芒都会像是火上浇油般骤然闪亮。
而周围三五人合抱粗细的参天大树，也纷纷像是承受不住虎头巨汉释放出来的杀意，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枝桠瑟瑟发抖，抖落万千粉碎的树叶。
这名气势惊人的虎头巨汉，一路旁若无人地走到了“眼睛”面前。
当他抬起右臂时，盘旋其上的脊椎骨便“咔嚓咔嚓”的游动和聚拢，骨节之间的缝隙消失得无影无踪，凝聚成了一柄表面平滑如镜，锋芒愈发嚣张的异型巨刃。
虎头巨汉撇过刀刃，用刀身不轻不重地拍击着“眼睛”的脸颊。
“不错！”
虎头巨汉咧嘴笑道，“卡努斯，你真是一条嗅觉灵敏的好狗！”
这句话，令透过古梦圣女的脑域，远程窥探的孟超大吃一惊。
他终于知道，古梦圣女传输给他的，究竟是谁的视觉和听觉信号。
是“胡狼”卡努斯！
古梦圣女竟然仍旧保持着和狼王之间的精神连接！
仔细想想，倒不奇怪。
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当“胡狼”卡努斯释放出强横无匹的脑电波，远程操控古梦圣女的大脑时，他的大脑端口，势必也在某种层面上，向古梦圣女洞开。
毕竟，古梦圣女是他一手调制出来的，相当完美的作品。
是“胡狼”卡努斯倾尽心血，不遗余力地培养，才能深度开发古梦圣女的天赋，令她从一名孤苦伶仃的流浪儿，一跃成为大角军团的首领。
古梦圣女就像是“胡狼”卡努斯某个心理侧面的化身。
两人之间的精神连接，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彻底斩断的？
恐怕，这也是“胡狼”卡努斯在暴起发难的同时，非要杀死古梦圣女的原因——他不想留下这样一个，可以直抵他脑域深处的“破绽”。
可惜，这个“破绽”被孟超所救。
还因祸得福，觉醒了更加强大的力量。
可以反客为主，“反攻”狼王的大脑，窃取他的视觉和听觉信号了！
“如果，我能随时看到和听到，‘胡狼’卡努斯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那么……”
孟超心中一动。
但下一秒钟，他就感觉眼前一黑，刺痛袭来。
仿佛有人在他的眼珠和耳道里，狠狠插入了上百根烧红的钢针，疼得他的意识，再也无法待在古梦圣女的脑域之中，只能狼狈逃回自己的大脑里。
“呼……”
孟超长舒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发现古梦圣女的脸色，从烧成一片通红，瞬间变成了煞白无比。
眼珠旋转和身体颤抖的频率，也比刚才提升了100%以上。
显然，正处于极度痛苦的状态中。
孟超急忙揉搓她的太阳穴，向她的大脑皮层里面，输入两道稳定而温和的灵能。
同时，轻轻按住她的颈动脉，减少大脑的供氧量，降低脑细胞的活跃度，终于令她陷入半昏迷状态，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应该是被‘胡狼’卡努斯发现了。
“这头食尸犬的警惕性，真是高到极点。
“这样的话，他应该能猜到古梦圣女非但没死，还拥有了窥探甚至阻止他的能力。
“想必，这会大大干扰他的计划，令他不得不分出多余的心思，来对付我们吧？
“那么，接下来就是正面交锋的时刻了！”
想到这里，孟超抱起了双眼紧闭的古梦圣女。
“我们必须带上她。”
他对冰风暴说。
雪豹女武士如同冰刀般的眉毛高高挑起。
“留下她一个人，她会死的。”
孟超解释说，“古梦圣女是揭穿‘胡狼’卡努斯阴谋的关键证人，还是那些不甘屈服，仍旧愿意坚持梦想的鼠民们的希望。
“无论我们想要说服狮王‘毁灭号角’，还是在这场博弈中，占据更有利的位置，都必须带上她。
“放心吧，我相信她不会变成累赘，恰恰相反，我隐隐有种预感，古梦圣女才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
半个刻时之前。
图兰圣山深处。
一支主要由虎族高手和狼族勇士组成的猎杀队伍，正深一脚浅一脚，穿行于迷雾缭绕的丛林中。
走在最前面的“胡狼”卡努斯，忽然在一块三角形的巨岩前面停下，长长叹了一口气。
以一名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而论，他长得实在有些太单薄和清秀了一些。
没有太多兽性特征的脸庞之上，毛发都比普通狼族稀疏许多。
深深凹陷的眼窝里，时常闪烁着忧郁的光芒。
再配上紧锁的眉头，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
比起统御整个狼族的领袖。
他更像是一个诗人。
还是难觅知音，快要饿死的蹩脚诗人。
“怎么回事？”
那名周身缠绕着脊椎骨的虎头巨汉大步赶了上来，用自己遮挡天空制造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胡狼”卡努斯的头顶。
这名虎头巨汉，就是刚刚在狮虎二族的火并中大获全胜的虎王。
在他周身盘旋，恍若骸骨蛟龙般的脊椎骨，自然就是由虎族过去万年间，上百名族长的骸骨炼制而成的绝世凶刀“狂暴之刃”！
此刻，虎王眯起眼睛，慢慢摩挲着凶刀之上，呈锯齿状的骨刺，冷哼道，“难道，你带错路了吗？”
尽管虎王并没有抽刀。
狼王还是深深打了个冷颤。
仿佛自己的咽喉，已经被“狂暴之刃”的獠牙咬住甚至洞穿。
“不，没，没走错。”
他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眉眼间的愁云却更加浓郁，“上回深入圣山探索的时候，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我还记得这块形状非常奇怪的岩石，虎王请看，这里还有我用秘药留下的记号，只要用火焰烧灼就能显现出来。
“狮王的探索队，应该也是走的这条路，我们一路上不是搜集到了大量脚印和毛发，还有相当新鲜的粪便吗？
“如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今晚我们就能追上狮王的探索队了。
“只是，只是……”
他吞吞吐吐，目光闪烁。
“嗯？”
虎头巨汉咧嘴，露出比“狂暴之刃”更加锋利的犬齿，似笑非笑道，“卡努斯，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是在担心就算我们能追上‘毁灭号角’，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这支猎杀队会被他的反杀，而你也将遭到他最残酷的报复，是吗？”
伴随着虎王的狞笑。
缠绕周身的“狂暴之刃”，都发出一连串“咔嚓咔嚓”，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节摩擦和碰撞声。
仿佛这条蕴藏着数百缕凶魂的骸骨蛟龙，都在发出骄傲和残忍的狞笑。
“不——”
“胡狼”卡努斯大惊失色，顿时渗出一头冷汗，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虎王拥有‘狂暴之刃’的加持，自然远远胜过狮王，否则我也不会告诉您圣山神庙的秘密，就是为了站在更强者和胜利者一边。
“只是，我只是担心外面的事情。
“要知道，狮虎二族的火并虽然告一段落，但赤金城的混乱还远远没有平息，还有围剿大角军团的战斗——谁能想到那些鼠民叛军的实力竟然如此强悍，能将狼族勇士都打得落花流水呢？
“偏偏在这时候，我们却抽掉了大量精兵强将，进入圣山来追杀狮王，万一，万一趁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外面的局势再起波澜，那该怎么办？”
“我看出来了，你这条食尸犬，就是既怕死，又贪婪，还舍不得自己落在狼族那些瓶瓶罐罐。”
虎王看着狼王的眼神里，充满了讥讽和轻蔑。
他叉开五指，以粉碎骨骼的力量，在“胡狼”卡努斯的肩膀上重重击了一掌，顺便让自己的虎爪，深深嵌入对方的皮肉，将狼王如同死狗般拽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