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7章 异形刺客
乌云翻滚，红月吞吐着阴晴不定的光芒，恍若不断痉挛，渐渐干瘪的心脏。
从巨型环形山里面，喷涌出了黯淡的红芒，就像一道鲜血凝聚而成的瀑布，劈头盖脑地倾泻到了山林深处，将白日里五彩缤纷的曼陀罗花朵，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血色。
万千朵冉冉绽放的血花中，一场无比惨烈的厮杀，不，是单方面的屠戮，正在上演。
四名起源武士就像是触须上绑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八爪章鱼，在密林中风驰电掣，腾转挪移，捕捉着四散溃逃的白骨营精锐。
只要被他们追上，那些眼前满是幻影，大脑剧痛无比，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白骨营精锐，除了挣扎和惨叫之外，几乎实施不了任何有效反击。
即便他们之中，意志最坚定不移，最悍不畏死的勇士，敢于朝畸形变异的起源武士，投出熊熊燃烧的长矛。
长矛都不可能洞穿起源武士瞬间凝聚和增厚，坚硬如铁的铠甲。
就算洞穿了铠甲，那也只是起源武士体内的类液态金属物质，故意在铠甲上敞开一个窟窿，犹如血盆大口，将长矛连带着白骨营精锐的手臂，以及手臂后面的肩膀，肩膀后面的胸腔，胸腔上下的头颅和内脏，统统吞噬下去。
不一时，密林深处，原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就渐渐平息，转化成了微弱的呻吟，以及临死之前，心有不甘的叹息。
从大角军团还没成立之前，就一直追随古梦圣女的白骨营核心成员，几乎全军覆没。
只剩下最后三名白骨营精锐，还在夺路狂奔。
其中一名似乎拥有蛮象血统，牛高马大的白骨营精锐，背后血染的战旗里面，正裹着神志不清，口吐白沫，额头冒烟，不停抽搐的古梦圣女。
古梦圣女的大脑已经失控。
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炬，不断朝外界喷射着混乱不堪的脑电波。
亦令这三名白骨营精锐的眼前，不断出现包括“丧尸鼠神”在内的各种幻象。
幸好这三名白骨营精锐，都是跟随古梦圣女最久的老部下，无数次和古梦圣女生死相托，并肩作战，拯救过彼此的性命。
某种意义上，不单是老部下，亦是古梦圣女最信任，和最信任古梦圣女的老朋友，老伙计。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对古梦圣女的信任和忠诚，甚至隐隐凌驾于他们对大角鼠神的信任和忠诚之上。
所以，他们还能咬牙保持清醒和自由意志，尚未被可怕的噩梦所击倒。
但经历如此漫长的一夜，他们的精神和肉身，也双双达到了疲劳和透支的极限。
三名白骨营精锐高高隆起的肌肉上，都暴突出一团团好似婴儿拳头般，纠缠在一起的青筋。
像是有几头小老鼠钻进了他们的皮肉下面，在体内乱窜一样。
这是严重抽筋的迹象。
疼痛程度，无法用笔墨形容。
除此之外，三人的鼻腔里都喷涌出了一连串粉红色的气泡。
呼吸之间，胸腔中都传来了风箱燃烧的声音。
这代表他们为了获得足够的氧气，促进血液的充分燃烧，不惜撕裂肺叶，鲜血已经侵入肺泡之中。
翻过一道高高的山岭。
前方却没有路了。
这里原本就不是大军行进的常规路线。
在地底灵能的滋润之下，苔藓、灌木、藤蔓以及曼陀罗枝桠的生长速度，又比地球植物要快上十几倍。
只消十天半个月不用开山刀来砍伐，密林间蜿蜿蜒蜒的羊肠小道，就会被疯狂滋长的植物和真菌吞没。
当然，以高等兽人的皮糙肉厚和力大无穷，放在平日里，挥刀砍出一条道路，不过浪费些时间和力气而已。
就算被道路两旁的灌木荆棘刮擦出纵横交错的细密伤口，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最后的白骨营精锐，却没有时间。
哪怕连一秒钟都没有。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三人在无路可走的密林深处，稍稍迟疑片刻，身后就传来了不详的蠕动和摇曳声。
借着血色的月光。
他们仿佛看到一头不可名状的妖魔的投影，在自己和古梦圣女面前不断放大，直至将他们全都包裹进去。
三名白骨营精锐的最后一根神经同时崩断。
脚下一个踉跄，他们像是被抽去了脊椎骨一样，瘫软在妖魔阴影里面。
机械般扭动颈椎骨，充满绝望的眼神，投向身后妖魔的本体。
第一名刺客就像是巨大的蜘蛛，从张牙舞爪的曼陀罗枝桠间，缓缓垂挂下来。
他——或者说“它”，仍旧保持着人类的基本形态。
至少，在被类液态金属物质包裹，膨大了数倍的脑袋上，仍旧能勉强辨认出口鼻眼耳。
而畸形扭曲的五官之间，也浮现着智慧生命独有的，残忍的微笑。
但两条奇长无比，几乎拖曳到地面上的前肢，却彻底脱离了“手臂”的范畴。
这名起源武士的左臂，在类液态金属物质的包裹、改造和重塑下，几乎变成了一条银光闪闪的巨蟒。
无论边缘锋利无比的鳞片交错而成的，错综复杂的图案。
还是布满了獠牙的血盆大口。
全都清晰可见。
他的手背上，甚至长出了两颗鲜红的肿瘤，一鼓一吸，就像是怪蟒的眼球般，绽放着饥饿的光芒。
而他的右臂，却变成了类似巨型蝎尾的东西。
属于人类的关节和血肉组织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伸缩自如的环节。
模拟几丁质，却比几丁质更加坚固百倍的银色甲壳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刺，令人不敢去想象，血肉在上面摩擦的后果。
手掌和手指则彻底消融在类液态金属物质里，变成了铸造蝎尾倒钩的原材料。
一大一小的两支蝎尾倒钩，从手臂前端暴突出来，令这条古怪的肢体，又有些像是巨蟹的铁钳。
这名起源武士，似乎将全部生命力都投入这双诡异的手臂里面。
以至于他的盆骨一下高度萎缩，几乎像是小儿麻痹的累赘般，软绵绵耷拉在身体两侧。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速度。
从他的脊柱末端，突兀生长出了一个巨型膨大，好似节肢动物的下半身。
膨大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窟窿，每个窟窿中都能喷涌出一束束坚韧无比，银光闪闪，仿佛金属炼制的丝线。
他就依靠这些“金属丝”，悬挂在密林间的枝桠之上，移动速度比依靠双腿全速奔驰更快，居高临下的攻击角度，也更加诡谲多变，防不胜防。
饶是硕果仅存的三名白骨营精锐，都在尸山血海中见惯了最狰狞的敌人和最凄惨的死法。
亦不曾见识过，变异到这种程度的起源武士。
他们几乎是闭着眼睛，朝这名起源武士扑去。
不求杀出一条血路。
只求在自己的精神彻底崩溃，丑态百出之前，能迎来轰轰烈烈，至少是干脆利落的死亡！
砰！
三名白骨营精锐都听到了自己的胸骨或者内脏爆裂的声音。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飓风吹起来的破麻袋般，远远抛飞出去。
但永恒的静谧并没有如期而至。
鲜明无比的疼痛，依旧如闪电般在他们的神经网络之间流窜，令他们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之火，仍旧以无比旺盛的姿态，熊熊燃烧着。
三名白骨营精锐都惊讶地睁开双眼。
这不可能。
他们同时在心里对自己说。
虽然起源武士的本体，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袍。
但在图腾战甲失控，蜕变成半血肉半机械的怪物之后，这些永不疲倦、永无休止的杀戮机器，就再也没有丝毫怜悯之情。
就在片刻之前。
三名白骨营精锐都眼睁睁看到四名刺客用畸形扭曲的金属肢体，掀起腥风血雨，瞬间屠戮数十名昔日的同袍。
甚至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变成起源武士之后，第一个残杀的，就是赶来救援的亲弟弟。
这些怪物绝不可能手下留情。
为什么，他们的攻势一下子减弱了这么多，竟然没能在呼吸之间，将己方三人杀死？
三名白骨营精锐瞪大眼睛。
看到令他们惊骇欲绝，却又大惑不解的一幕。
就在他们抛飞出去的同时。
这名双臂化作怪蟒和蝎尾，下半身则变成蜘蛛的起源武士，已经利用银光闪闪的“金属蛛丝”，飞快爬到了倚靠着一棵曼陀罗树剧烈痉挛的古梦圣女头顶。
左臂惟妙惟肖的巨蟒头颅，张开血盆大口，非但数十颗利刃般雪亮的獠牙都暴突出来，从“咽喉”深处，还喷涌出一簇仿佛金属触须般的尖刺。
只差半个手掌的距离，就能将古梦圣女的面孔，戳个千疮百孔，顺便像是捕兽夹一样，将她的头颅都拧下来。
而他化作蝎尾的右臂，则依靠伸缩自如的环节，悄悄绕过曼陀罗树，从后方猛刺古梦圣女的脊背，妄图用两条坚硬如铁的弯钩，将古梦圣女拦腰夹断。
一上一下，两道凶悍绝伦的攻势，无论哪道奏效，都足以让万千鼠民勇士迄今为止的一切努力，统统化作梦幻泡影！
第1198章 图腾战甲的真面目
然而，半秒钟前还穷凶极恶的起源武士，却在此刻变成了僵硬的雕像。
无论它的獠牙和铁钳，抖动得多么厉害，都无法再前进哪怕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因为有两条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一圈圈缠绕上来，神不知鬼不觉，锁死了它的双臂。
两条锁链绷得笔直，从起源武士的肩膀一路延伸到了密林深处。
三名白骨营精锐都看不清楚锁链持有者的模样。
脑海中却下意识浮现出一副画面——两条锁链仿佛被缠绕在一座顶天立地的铁塔之上，而铁塔则扎根在地底数百臂的深度。
所以，无论起源武士如何狂怒、咆哮、挣扎，锁链都像是长了牙齿般嵌入它的血肉和类液态金属物质里，却没有一丝一毫被扯断的迹象。
忽然，密林深处喷涌出了千丝万缕的赤色闪电，缠绕着一寸寸明亮起来的锁链，涌入起源武士的双臂。
每一节锁环上，都有一枚玄奥繁复的太古符文，恍若人世间最绚烂的花朵般冉冉绽放。
“花蕊”中央，喷涌出了足以烧融钢铁的烈焰。
起源武士左臂的“蟒蛇”和右臂的“蝎尾”，顿时发出冰块投入油锅般“噼噼啪啪”的炸裂的消融声。
刚才还布满了狞笑的面孔，此刻变得极度扭曲，流露出了一台杀戮机器，绝不应该，也绝不可能流露出的痛苦表情。
饶是如此，起源武士仍旧没有放弃自己的使命。
它拼命挣扎，整个身子往前狠狠一撞。
看样子，是想借助冲力，让熊熊燃烧的铁链，将它的双臂从躯体上撕扯下来。
用“壮士断腕”，不，是“壮士断臂”的方法来重获自由。
的确，现在的古梦圣女，恰似狂风中飘摇的烛火，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就算没有双臂，只要起源武士畸形膨胀的脑袋，轰出攻城锤般的力量，狠狠撞在古梦圣女的脸上或者胸口。
都足以令古梦圣女的颅腔或者胸腔彻底塌陷下去，无论脑浆还是心脏，统统都要稀烂如泥。
幸好两条火焰锁链的持有者，敏锐感知到了刺客的意图。
在起源武士怪力勃发的一瞬间，他将双手一松，双臂一甩，任凭起源武士朝前方猛扑过去。
只是利用甩动锁链掀起的波纹，稍稍向右侧微调了起源武士的发力角度。
起源武士根本没料到，火焰锁链的持有者，对力量的感知和控制，达到如此精妙的程度。
原本准备和火焰锁链持有者抗衡的惊人怪力，统统落了个空。
反而令自己失去平衡，无论“巨蟒”还是“蝎尾”，都以险之又险的姿态，和兀自痉挛的古梦圣女擦身而过。
前者将古梦圣女身后的曼陀罗树咬了个对穿，后者像是船锚般深深嵌入大地里。
起源武士气急败坏，试图从树干和大地里，抽出两条凶悍绝伦的前肢，杀死近在咫尺的目标。
火焰锁链的持有者，却再没给它半点机会。
就在它重新挥舞“巨蟒”和“蝎尾”的同时。
它的胸腔和腹腔前面，重重叠叠的甲胄同时突起，从内部爆裂开来。
那就像是两座小小的火山，在它的心口和肚脐眼上同时爆发。
它的五脏六腑和包裹器官的类液态金属物质，统统化作橘红色的岩浆，喷涌而出。
因为高温高压的共同作用。
起源武士体腔里的内容物，仅仅用了半分钟就喷薄殆尽。
直到此刻，三名白骨营精锐才瞠目结舌地发现，从起源武士的胸腔和腹腔里面暴突出来的，原来是两支熊熊燃烧的刀尖。
不，从刀背的厚度，还有夸张的锋刃来看，他们实在无法判断，如此夸张的人间凶器，究竟是削铁如泥的战刀，还是摧枯拉朽的战斧了！
这并不是结束。
尽管五脏六腑都被焚烧殆尽，起源武士仍旧没有死去。
或者说，它早已死去，只剩大量活性细胞，作为激活类液态金属物质的“密匙”，驱动这台杀戮机器，执行早已植入的毁灭程序，所以，不可能再死第二次。
尽管它的本体已经变成空空荡荡的躯壳。
附着在体表的类液态金属物质，仍旧蠕动、挣扎着，试图包裹活性细胞，重组成一件件奇形怪状的致命凶器。
两柄火焰利刃，却分别向上下拉锯。
将生命力极其强悍的起源武士，从头到脚，竖剖成了两半。
烧成橘红色的锋刃之上，更是激射出了一束束恍若微型闪电的火焰，迫不及待地扑向了附着在类液态金属物质上的活性细胞。
被分割成两半的起源武士，从头到脚、结结实实地迎来了一场岩浆的洗礼。
就算类液态金属物质再怎么不死不灭，都无法阻挡数千度高温的烈焰，将每一颗活性细胞都烧成焦炭、灰烬、尘埃，和比尘埃更微小的颗粒，彻底断绝一切生机。
而没有了活性细胞的加持。
组成起源武士的图腾战甲残片，亦被剥夺了继续杀戮的权限，万千甲片，犹如断线珍珠般散落一地。
直到此刻，一尊通体流淌着岩浆，散放出令人不可直视的光芒，恍若移动火山般的巨人，才缓缓出现在三名大难不死的白骨营精锐面前。
三名白骨营精锐都以近乎脱臼的幅度，张大着嘴巴。
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发现这尊流淌着岩浆的铁塔，以真实高度来衡量的话，或许还没有蛮象武士那么高大威猛。
但周身绽放出来，直冲乌云缭绕的苍穹，仿佛能将黑夜烧出个窟窿的光焰，却令他充满了摄人心魂的压迫感，就连极北冰原上真正的冰霜巨人，在他面前都要俯首称臣。
散落一地，失去主人的失控图腾战甲残片，全都在他的光焰笼罩下瑟瑟发抖。
就像是匍匐在巨龙脚下的豺狼虎豹。
却又忍不住发出“嘶嘶”之声，朝他伸出一簇簇仿佛花蕊般的金属触须，渴望融入他的体内，成为他的单兵作战系统的一部分，去制造更多的杀戮。
三名白骨营精锐自己也是图腾战甲残片的持有者。
知道图腾战甲残片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活物，拥有自己的欲望和意志。
却从未见过图腾战甲残片，如此渴望新主人的“恩宠”。
再联想到刚刚砍瓜切菜般屠戮己方数十人的起源武士。
在这尊威风凛凛的岩浆巨人面前，竟然全无招架之力。
心中的惊惶和迷茫，不由滚滚炸裂。
“这，这头怪物究竟是谁？”
“难道是黄金氏族中，大酋长和高阶祭司级数的至强者吗？”
“这到底是什么图腾战甲，简直像是不断流淌，永不凝固的岩浆！”
“他为什么要阻止起源武士刺杀古梦圣女，难道，他，他不是敌人，而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吗？”
看着三名充满戒备却又充满期盼的白骨营精锐。
孟超在不断燃烧的头盔下面，微微勾起嘴角。
如果有时间的话。
他很想卸下护面和头盔，露出本来面目，向这三名战至最后一滴血液的白骨营精锐，致意最真诚的敬意。
感谢他们在四名起源武士的追杀之下，好歹将古梦圣女带到了这里，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给了那个无比光明的未来……最后一线希望。
接下来，就要依靠自己，让这一线生机，化作无限的可能性了！
唰！唰！
孟超双臂一振，收回两柄烈焰战刀。
刀刃猛地一撞，撞出一蓬耀眼的火星，射向密林深处，照亮了枝桠间的黑暗。
亦令黑暗中矗立的三道奇形怪状的阴影，延长到了极限。
总共四名被“胡狼”卡努斯遥控，转化成刺客的起源武士。
其中一个被孟超烧成灰烬。
还有三个。
更加难缠的三个。
第一个，如同巨大的犰狳般，周身包裹着层层叠叠的甲胄，膨胀起来时，简直像是一颗滴溜溜乱转的金属球，就连四肢和头颅都深深嵌入球体里面。
必要时，七八层甲胄重叠在一起，防御力堪比半米多厚的超合金装甲。
而当球体表面的万千甲片高高竖起时，锋利的边缘，又像是绞肉机内部的齿刃，能将触碰到的任何东西，统统绞成粉末。
第二个，同样丧失了人形，倒像是周身插遍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刺猬，一座移动的武器库。
第三名起源武士倒是仍旧保留着人形。
却保留得太过分了。
它是字面意义上的“三头六臂”。
那些失去控制的类液态金属物质，实在太过贪婪，竟然一口气吞噬了三名鼠民勇士的身体，然后将仍旧维持着细胞活性的三颗脑袋以及六条手臂，胡乱拼凑到了一起。
如此狰狞的形态，愈发验证了孟超的判断。
所谓“图腾战甲”，远远不止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冷兵器铠甲这么简单。
而是可以从细胞层面，对殖装者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释放活性细胞最强战斗力的终极单兵装备。
只不过，高等兽人早已失落了图腾战甲的真正使用方法，以及90%的战斗机能。
只有在失去控制，状若疯魔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误打误撞，唤醒它的真面目！
第1199章 以一敌三
孟超没时间去感叹图兰文明早已逝去的昔日之光。
因为这名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已经分别挥舞着一柄沾满了血迹甚至碎肉，比蛮象武士的大腿还粗的狼牙棒；一柄磨盘大小，似乎连主战坦克都能抡开的巨斧；一柄镌刻着闪电符文，缠满了数百道紫色电芒的战锤，化作一道杀戮飓风，朝自己猛扑过来。
与此同时，那名好似巨型犰狳的起源武士，亦是蜷缩成了一颗无坚不摧的大铁球，封死了孟超左侧的活动空间。
而那名浑身上下插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钢铁刺猬”，则卷起了撕裂耳膜的刀光剑影，出现在了孟超右侧。
加上孟超身后就是古梦圣女。
他几乎丧失了朝任意方向闪避的可能。
只能岿然不动，硬撼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
然而——
这原本就是孟超的计划！
谈到毫无花俏地正面硬撼。
突破六星灵铠境，将《九龙神印》运转到极限，又得到两柄古代神兵“碎颅者”加持的他。
除非遇到五大氏族的大酋长，丧心病狂地灌下去三五桶秘药，非要和他盘肠大战，玉石俱焚。
否则，根本没有心虚的必要。
眼看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挥舞着三柄重型武器，从三个不同方向，朝孟超招呼过来。
孟超双持的两柄“碎颅者”，亦是如双剑合璧般重重撞击在一起，依靠婴儿手臂粗细的锁链，一圈圈紧紧缠绕起来，在烈焰的喷涌之下，融合成了一柄既像是战斧，又像是重锤，更像是斩马刀和狼牙棒的奇门兵器。
轰！
双方重兵器的对撞，就像是两门近在咫尺的列车炮，炮口相对，狠狠开火。
炮弹还没完全脱离炮膛，就撞上了对面的引信，炸出烧毁视网膜的光焰，摧枯拉朽的冲击波，以及震耳欲聋的声浪。
饶是在旁边观战的三名白骨营精锐，见状不妙，提前紧闭双眼。
眼皮亦被超高亮度的光线洞穿。
眼球和皮肤火烧火燎的同时，心灵亦大受震撼。
鼠民勇士有着非常淳朴的，以大为尊，以多为美的价值观。
在他们想来，这名身披岩浆战甲的神秘巨人虽然厉害。
终究没有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那么凶神恶煞。
别的不说，光是三柄加起来总重量超过数百斤的重兵器，劈头盖脑碾压下来，都足以将岩浆战甲下面的骨骼，压得根根爆裂了。
然而，在他们的眼球勉强适应了针刺般的痛楚，再次睁眼之后，看到的却是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场巨人和巨人之间的强强对话，笑到最后的竟然是孟超！
——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虽然雄壮无比。
但它终究只有双腿和双脚。
正所谓力从地起。
无论它的上半身爆发出多么凶猛的攻势，驱动攻势所需要的力量，始终都要靠双脚蹬踏地面，再通过踝关节、膝关节、股骨头、腰椎和胸椎……逐层传导到上半身。
正因为它拥有三头六臂，朝不同方向，同时挥舞三件势大力沉的重兵器的缘故。
它的双腿关节承受的压力，亦是正常状态下的三倍。
虽然有着图腾战甲的支撑，一般情况下，三倍压力并非致命的问题。
但倘若孟超在貌似凶悍绝伦地挥舞“碎颅者”，狂轰滥炸过去的同时。
暗搓搓朝这名起源武士的膝关节和踝关节，射出几枚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晶石碎片，那就不好说了。
要知道，已经贯通了周身1024条支脉的孟超，早已将肌肉纤维、鸡皮疙瘩乃至每一根体毛都修炼得敏锐无比。
心念一动，他随时都能操纵身上的任意两条体毛，打出一个精巧绝伦的蝴蝶结。
就算双手紧攥“碎颅者”。
他身上亦有大量伸缩自如的体毛和器官，可以将精心打磨，镌刻符文，蕴含狂暴灵能的晶石碎片，弹射出接近音速的动静。
或许在图腾战甲的保护下，起源武士的关节无惧寻常弓箭乃至子弹的袭击。
但孟超精心准备，灌入大量灵能的晶石碎片，相当于四枚微型的反坦克火箭弹。
就算仍旧无法破防。
终究能让起源武士的踝关节和膝关节，受到惊人的震荡。
并且在自身超负荷运转的三倍重压下，出现极其细微的裂缝。
最终，令起源武士的发力，稍稍迟滞和偏移了几分。
高手相搏，胜负生死，都在一瞬。
稍稍迟滞和偏移几分，已经足够孟超抓住电光石火的先机，在三柄重兵器距离他的脑壳、颈椎以及胸腔还有三五毫米的距离时，抢先将燃烧到极限的“碎颅者”，狠狠轰进这名起源武士的胸腔。
数千度高温的烈焰，如决堤的洪水般狂涌。
饶是起源武士身上的类液态金属物质，发出刺耳的嘶鸣，拼命蠕动和凝聚，试图保护甲胄内部的血肉和骨骼。
原本天衣无缝的甲胄表面，仍旧在短短瞬间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蛛网裂缝。
而从蛛网裂缝之间，又在短短瞬间，喷涌出了千丝万缕的火焰。
“三头六臂”，原本是这名起源武士最大的优势。
此刻，却变成了它最大的劣势。
仓促之间，勉强糅合了三名鼠民勇士的身躯，大量器官和肢体之间的接驳，始终不像是天然孕育的那么严丝合缝，流转自然。
当孟超的火焰利刃，如庖丁解牛般穿透了三具身躯的接缝。
勉强拼凑到一起的肢体和器官，便争先恐后地脱离开来。
连带三柄重兵器，亦伴随着残肢断臂，高高抛飞到了半空中。
孟超眼疾手快，刚刚还缠绕在“碎颅者”之上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犹如毒蛇吐信，再度呼啸而出，卷住三柄重兵器。
在锁链疯狂甩出的波纹驱使下，其中的重型战锤狠狠砸向那名将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如同犰狳般的起源武士。
砰！
这名起源武士的防御力，果然强到离谱，重型战锤都因为承受不住孟超的雷霆一击而四分五裂，只剩半截锤柄还被锁链缠绕住，化身犰狳的起源武士，仅仅是甲胄表面出现一大片环形山也似的凹坑，里面的血肉和骨骼，竟然毫发无损，就连这个凹坑，都在类液态金属物质的诡异震颤下，缓缓复原。
但孟超做的，原本就不是一锤子买卖。
他非常清楚，从厚度来看，这名起源武士至少往身上怼了三五层甲胄，哪有这么容易凿开它的乌龟壳？
就在巨锤和甲胄碰撞的刹那，孟超周身肌肉统统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波纹，将《波纹劲》运转到了极致。
在龙城三大发力方式中，《波纹劲》和《莽牛劲》以及《龙蛇劲》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的渗透力。
孟超仅仅用了10%的力量来破甲，其余90%的力量，统统渗入这名龟缩不出的起源武士体内。
令它真的像是一颗滴溜溜乱转的金属球般，被战锤狠狠撞飞出去。
这一带已经是半山腰。
不少地方的山势相当陡峭。
孟超又精确把控着方向。
专门将这名起源武士往悬崖峭壁的方向滚去。
转眼就消失在黑黢黢的密林深处。
虽然真的跌落悬崖，一路滚落到山脚，也不可能伤到这名起源武士分毫。
至少能将它暂时踢出战场，从原本的以一敌三，变成以一敌二，哦，如果算上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受到四分五裂的严重创伤，应该是以一敌一点五。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名周身布满兵刃，如同钢铁刺猬般的起源武士了。
就在孟超用一条锁链缠绕住了战锤的同时。
另外一条锁链，却缠绕住了狼牙棒和巨斧。
并且将这两柄硕大无朋的重兵器，横在自己和“钢铁刺猬”之间，像是一堵铜墙铁壁。
几乎同时。
唰唰唰唰。
“钢铁刺猬”周身，发出弓弦拉断之声。
遍布甲胄表面的兵刃，竟似豪猪的毒刺般激射而出！
第1200章 进化中的战甲
倘若孟超没有提前准备的话。
一定会被疾风骤雨般射来的兵刃，逼得手忙脚乱。
他自己有图腾战甲护体，未必会被这些寒光闪闪、削铁如泥的利刃破防。
但他身后，依旧蜷缩在曼陀罗树下的古梦圣女就不一定了。
现在自然完全不同。
“叮叮叮叮叮叮”，只听一连串密集的金属碰撞声。
两柄硕大无朋的战斧和狼牙棒，完美扮演了盾牌的角色，抵挡住了八成利刃的袭击。
剩下两成利刃，也被孟超骤然勃发的战焰，如火龙卷般激荡开去，除了洞穿和斩断周围的七八棵曼陀罗树外，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
而就在刺客射空甲胄表面所有利刃的同时。
孟超已经化作一道闪电，从狼牙棒和巨斧之间钻了过去，依靠磁悬浮之力，卓立于它的头顶。
此刻的孟超两手空空。
无论两柄火焰巨刃“碎颅者”，还是挡住了大量利刃的巨斧和狼牙棒都不在身边。
但他无坚不摧的铁拳，本就是堪比列车炮的人间凶器。
轰！
孟超十指交叉，双拳死死抱在一起，自上而下，轰出万吨水压机般惊人的怪力。
只一击，就将这名起源武士的下半身完全轰进了大地，令它像是一根又粗又短的钉子般不可自拔。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这头“钢铁刺猬”，像是刚才的“金属犰狳”般，被他轻轻一拳，就轰下山脚，看似惨不忍睹，实则卸掉了大部分的破坏力。
随后，孟超才左右开弓，在刺客面前掀起一团又一团的火焰风暴。
那就好像是他随手从虚空中捞出了一座正在爆发的活火山。
劈头盖脑，拍在这名起源武士的脸上。
饶是起源武士再怎么如疯似魔，悍不畏死。
都被孟超拍得七荤八素，灵魂出窍。
眼看它的图腾战甲片片皲裂，从蛛网般的缝隙中喷涌出了成百上千条火蛇。
孟超这才以一记战斧式的鞭腿结束战斗。
——不是“威力好似冷兵器战斧”的鞭腿。
而是“威力堪比战斧式导弹”的鞭腿。
轰！
鞭腿深深嵌入“钢铁刺猬”的身躯，几乎将它拦腰截断，变成一颗正在分裂的细胞。
轰出的光芒和音爆，化作肉眼可见的波纹，几乎将周围几棵在熊熊烈焰中挣扎的曼陀罗树统统吹倒。
这名可怜的起源武士终于从大地深处拔出了骨骼尽碎的双腿。
像是一颗燃烧弹般倒飞出去数百米。
一路上不知撞倒和点燃了多少棵参天大树。
发出一连串“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山林中拖曳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火焰之路。
饶是三名白骨营精锐经历过大小数百场惨烈无比的厮杀。
又何尝见识过如此残暴的战斗方式？
他们脑后的汗毛根根竖起，几乎干瘪的血管里，每一滴血液都在瞬间冻结。
“原来，这才是图腾武士的真正实力！”
三名白骨营精锐，几乎同时吞咽了一口带刺的唾沫。
这些悍不畏死的鼠民勇士，实在不知道，倘若自己在数年之前，就见识到如此惊心动魄的激战场面，究竟还有没有勇气，向拥有无数图腾武士的五大氏族开战。
现在，他们只能默默祈祷。
这名拥有神魔之能，简直像是某位祖灵降临人间的至强者。
是站在自己这边。
孟超却没他们这么乐观。
他兀自大口喘息，疯狂补充氧气，加速血液循环，驱动细胞深处的线粒体，激荡出更多的能量。
他才刚刚突破六星灵铠境界。
并非能从虚空中源源不断汲取灵能的永动机。
貌似干净利落地击败三名起源武士。
对自身的灵能储备、血肉强度以及图腾战甲的稳定性，都提出了极大的挑战。
而起源武士最麻烦的一点，并不是他们的战斗力。
而是他们和丧尸类似，死缠烂打，很难彻底消灭的韧性。
基本上，起源武士就像是装备了液态金属铠甲的超级丧尸。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都保持着人形，至少是半人半兽的形态。
其实内部的生理构造，乃至器官和肢体的运转方式，以及细胞的供能模式，都和活人大相径庭。
只要还有部分血肉仍旧维持着最基础的细胞活性。
起源武士就不会真正死去。
果然。
那名三头六臂的刺客，又像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亡灵般出现了。
如果说，刚才它的形貌就已经足够狰狞恐怖。
此刻的模样，更是诡异到不可名状。
它勉强融合到一起的上半身，早已被孟超用“碎颅者”劈开，又用数千度高温的烈焰，烧掉了大部分的活性细胞。
干脆自暴自弃，将三头六臂彻底分裂开来，每个器官和肢体之间，仅仅以千丝万缕的类液态金属物质相连。
那就像是三坨巨大的霉菌，依靠黏性极强的脓液，勉强接驳到一起。
而支撑身体的类液态金属物质，在被孟超烧灼之后，亦失去了银光闪闪的质感，变得黑黢黢、灰扑扑，愈发增添了它的丑陋和怪诞。
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生长成这副德性。
和它比起来，就连龙城丧尸狂潮中，依靠血纹花将数十头丧尸凝聚到一起的缝合怪，都像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了。
正常人在黑暗森林深处，遭遇这样的怪物，怕是战刀还没出鞘，心灵指数就要先承受数十点的暴跌。
幸好孟超不是正常人。
无论对手是英俊还是丑陋，丝毫都不影响两柄火焰链刃的速度和力度。
黑暗森林中，再度爆出两道长虹贯日般的火光。
两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几乎同时扑向类液态金属物质勉强支撑起来的腐臭器官，寻找并舔舐着每一颗仍旧维持着微弱活性的细胞。
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虽然变得愈发狰狞可怖。
但这种残肢断臂漫天乱飞，好似放风筝般依靠金属丝线接驳的生理结构，毕竟太过古怪，古怪到很难实施有效的防御或者反击。
孟超不费吹灰之力，就再次将它斩得七零八落。
然而，近乎解剖的攻击，并没能解开孟超紧锁的眉头。
太轻松了。
简直像是把砧板上的鱼肉剁成肉饼。
这头怪物，就只剩下这点儿战斗力了吗？
不对……
孟超的眉毛高高挑起。
但在他做出反应之前，起源武士四分五裂的甲胄和血肉，却在一阵毛骨悚然的“哧溜哧溜”声中，化作无数触须，缠绕住了孟超的链刃、手臂甚至双脚。
“究竟什么时候……
“难道，四分五裂的身体，仅仅是用来吸引我注意力的掩饰，它的本体早已化作万千触须，隐藏在燃烧的曼陀罗树和灌木丛中，悄悄向我逼近吗？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孟超装备着全封闭的图腾战甲，就算关节连接处，也没有丝毫缝隙。
哪怕手脚都被金属触须缠绕住，对方也不可能侵入他的体内。
而且他的图腾战甲，性能远远优于这些起源武士身上，七拼八凑起来的战甲残片。
哪怕对方想要玉石俱焚。
最多纠缠他十秒钟到半分钟的时间。
就会被他扯断，撕碎，将最后一个活性细胞，都烧成细碎的尘埃。
除非——
孟超感觉一道刺骨凉意从脑域深处窜了出来，刺激他的中枢神经，令两枚瞳孔都收缩到了极限。
针尖大小的瞳孔上，满是源自密林深处的猩红光芒。
那是刚刚被他用火焰风暴吹飞出去数百米的第三名刺客。
它和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一样，都以全新的姿态，从地狱深处爬出来了！
和四分五裂，依靠金属丝线勉强黏连，如同巨型霉菌般令人作呕的第一名刺客不同。
原本在甲胄上插满了利刃，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头钢铁刺猬的第三名刺客，却变异，不，更像是“进化”成了十分精密、先进，甚至略显几分优雅的模样。
第1201章 焚烧一切信息的光焰
加上前世记忆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孟超见识过不下两位数的起源武士。
无论他们畸形变异成什么模样。
半人半兽也好，三头六臂的缝合怪也好，像是黏连在一起的肿瘤也好，甚至是超巨型的霉菌也好。
总归，都像是某种“生物”。
但这名在丛林深处绽放着猩红光芒的起源武士，却将自己的外表，进化成了某种层层嵌套的几何体。
那就像是地底灵脉深处的水晶簇，拥有了生命和吞噬彼此的能力，互相叠加在一起。
而在半透明的水晶内部，似乎还塞满了类似齿轮的装置。
几十个大小不一的齿轮，以孟超都无法理解的方式，精密咬合，朝着不同方向转动。
明明应该互相锁死，却偏偏运转自如，还从齿轮中央的核心里，涌动出了强横无匹的灵能。
仿佛来自虚无的灵能，顺着水晶内部如同血管和神经的细密光缆，流转它的周身，令起源武士的外表，绽放出七彩纷呈，无比瑰丽的光芒。
它在瑰丽光芒的笼罩下，不断改变形态，在体表生长出了七八根又细又长，锋利至极的水晶尖刺。
却没有重新凝聚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之类的冷兵器。
这些水晶尖刺，要么深深扎入大地，要么贯穿了周围的曼陀罗树，就像是攻城巨炮的支撑柱一样，用途是将它牢牢固定在原地。
而朝着孟超的方向，它的表面，却突出了两枚奇长无比，横截面是六角形的水晶柱，就像是昆虫的戟角般上下对齐。
两根水晶柱之间，却有成千上万道姹紫嫣红的电弧正在缭绕和闪耀。
电弧劈啪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球形闪电。
总共九枚球形闪电，恍若九星连珠，冲着孟超，排列成了一条直线。
每一颗球形闪电里面，还有无数更加细小的光点和光斑，不断闪耀，碰撞，融合，分裂，仿佛每一枚球形闪电里面，都蕴藏着一方小小的新世界。
正是这些球形闪电，令孟超的鼻粘膜大受刺激，仿佛再次嗅到了末日烈焰从天而降时，毁灭一切的死亡气息。
“怎么——”
孟超的大脑一片空白。
无暇思考为什么这名起源武士，会“进化”成如此不可思议的模样。
在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大脑皮层和神经中枢，尚未得出合理结论之前。
周身每一簇神经末梢和每一缕肌肉纤维，就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反应。
不是逃跑。
他的双腿被第一名起源武士喷射出的金属触须死死纠缠住。
就算强行发力，能硬生生扯断所有金属触须，并且将第一名起源武士彻底踩成烂泥，却肯定要浪费三到五秒钟的时间。
孟超知道，自己没有三五秒钟。
顶多一两秒钟之后，第二名起源武士的“九星连珠”，就会把他的鼻子，拍到后脑勺上了！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双腿仿佛化作两根巨大的弹簧，在脚踝被敌人锁死的情况下，仅凭脚尖发力，整个人就大幅度向后倾倒，尽量缩小有可能遭受攻击的面积。
与此同时，灵磁力场扩张到了极限，一边在面前凝聚成了一面无影无形，却足以偏转大部分实体武器的弹道，干扰大部分能量武器的方向的灵能护盾。
一边将灵能疯狂灌入两柄火焰链刃，将“碎颅者”交叉横在胸口，组成第二道防线。
几乎在两柄链刃刚刚摆成十字，岩浆还来不及喷涌而出的刹那。
由九枚球形闪电组成的电浆洪流，就悄无声息地吞噬了数百米距离，贯穿了孟超的图腾战甲和血肉之躯。
孟超只觉自己被一只闪电凝聚而成的巨大手掌狠狠攥了一把，又像是案板上的面团，被对方反复揉捏着。
无论灵能护盾还是图腾战甲，都没起到半点防御效果，他的每根骨头上都缠绕着“噼啪”作响的电弧，电浆似乎要取代骨髓，从骨骼断裂的伤口喷涌出来。
不，或许灵能护盾和图腾战甲，已经帮他抵消掉了90%的攻击。
否则，他早就化作一大坨人形闪电了！
孟超的眼球几乎爆出眼眶。
双眼周围布满了分不清楚是血管还是闪电的纹路，整张脸顿时变得狰狞恐怖。
他的每一颗牙齿都在“咔咔”作响，似乎要像是子弹般从牙床上激射而出。
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更是渗透出了大量被电成深紫色的血珠！
“怎么可能！
“这家伙的本体，应该只是一名普通鼠民勇士，而这些图腾战甲残片，也不该是多么高级的武器啊！
“为什么，它竟然能施展出这样……堪比电磁炮的攻击！”
孟超的脑细胞在万千电弧的强烈刺激下，以超过常态十倍的速度，极限运转着。
他强忍牙髓传来神经刮擦般的刺痛，咬紧牙关，不断凝聚灵磁力场，微调灵能护盾的形态和角度，试图偏转对方的攻击轨道，让浩浩荡荡的电浆洪流，从自己胸口和面前擦过去。
用这种方法，他大约抵消掉了70%的毁灭能量。
但就算剩下30%，也将他牢牢黏住，动弹不得，喘不过气。
死亡的阴影，犹如被晨曦微微照亮，如妖魔肢体般狂乱舞蹈的曼陀罗树的枝桠般清晰。
孟超咧嘴，一边吐血，一边惨笑。
他当然知道逆转未来的征途凶险万分，随时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也做好了在图兰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准备。
但他原本以为，就算自己真要面临九死一生的风险。
也要等到和“胡狼”卡努斯这样前世叱咤风云的至强者，白刃相向，血溅三尺的时候。
没想到，一名普普通通的起源武士，都能轰出超越时代，类似电磁炮、激光炮的效果。
“不……
“一定有哪儿搞错了！
“起源武士不可能这么强！
“如果一名普通鼠民勇士，用七拼八凑的图腾战甲残片，再加上一点点走火入魔的疯狂，都能轰出毁天灭地的效果。
“那图兰文明早一千八百年，就该征服圣光之地乃至整个异界了！
“怎么可能整整万年，都被圣光人族镇压，只能蜷缩在异界边缘的东南角落啊！”
这样的怀疑和信念，如同熠熠生辉的水晶簇般，在孟超的大脑皮层之上疯狂生长。
凝结成坚不可摧的水晶壁障，帮他抵挡住了电浆洪流对心灵防线的侵袭。
亦令他鼓起勇气，压榨出细胞深处的最后一缕灵能，在球形闪电的狂轰滥炸之下，依旧苦苦支撑，屹立不倒。
不知过去多久。
孟超忽然感觉周身一松，压力顿消。
虽然片片皲裂的皮肤上，仍旧残留着电弧如虫豸啃噬般细碎的痛楚。
刚才包裹周身，几乎要撕碎图腾战甲的电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超低头，看看脚下。
缠绕四肢的金属触须和它的本体——那名三头六臂的起源武士的残骸，已经被电浆彻底烧得一干二净，连一颗细胞都没留下。
而密林深处，进化成“水晶簇”的第二名起源武士周身，亦是燃起了无比苍白的熊熊烈焰。
那种苍白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就算龙城最先进的冶炼设备，能制造出数千度的高温，足以熔化超强合金的烈焰，也没有白到这种……剥夺一切信息的程度。
妖异舞蹈的白日焰火，仿佛在周遭空间上烧出了一个窟窿，将所有色彩，统统吸到窟窿里去，令人分不清楚，那究竟是“白”，还是“黑”，是“白洞”还是“黑洞”了。
孟超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类似的光焰。
是在末日。
从天而降，毁灭龙城，也毁灭了地球文明在异界延续下去的希望的，就是这种仿佛能烧毁一切信息的光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超毛骨悚然，喃喃自语。
第1202章 画风不同
尽管对方停止攻击。
孟超也不愿意贸然过去查看。
他左右打量，爬上了周边最高的一棵曼陀罗树。
将灵能灌注到视网膜和视觉神经之上，开启“超凡视觉”，极目远眺。
顿时将三五百米外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只见密林深处，出现了一片仿佛陨石坑般的圆形凹陷。
直径三五十米范围，微微凹陷下去的圆形区域里，所有曼陀罗树和杂草灌木统统被苍白的火焰燃烧殆尽，连半块焦炭都没留下。
就连大地都被烧出了晶莹剔透，平滑如镜的玻璃质感。
温度之高，可见一斑。
在玻璃质感的“陨石坑”中央，刚刚进化成“电磁炮”的起源武士，亦被烧成了一坨扭曲变形的残骸。
那就好像，连它自己都承受不住能抹杀一切信息的高温，在球形闪电激荡到极限的刹那，遭到了毁灭力量的反噬。
无论精密咬合的齿轮，还是密密麻麻的管线，亦或者是水晶大脑般的核心，全都烧融成了一坨坨的垃圾，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和脆弱下去。
不一会儿，就像是底下被掏空的沙雕般崩塌，变成一堆均匀、细腻、毫无生机的尘埃，再看不出刚才精密、霸气、充满未来色彩的形态。
如果不是空气中兀自充斥着电弧分解曼陀罗树残留的刺鼻气息。
而从“陨石坑”到孟超的落脚点，三五百米长的笔直火线，仍在熊熊燃烧着。
孟超简直要怀疑，自己刚才是否遭到了敌人的精神攻击，产生了错觉。
早已退化到氏族时代的图兰文明，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武器？
孟超再三扫描，确认那堆尘埃中不再存在半点生命的迹象。
连原本凝聚成图腾战甲残片的类液态金属物质，都丧失了一切活性。
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从这名起源武士的残骸上，捻起了一撮尘埃，放在指尖慢慢摩挲。
尘埃细腻无比，从孟超的指缝中不断洒落，根本抓不住，就像一闪而逝的光影般捉摸不定。
很快，随着山林间的微风吹拂，所有尘埃都随风而逝。
这名起源武士曾经存在的一切证据，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除了孟超身上仍旧残留着被电弧撕咬出来的伤痕。
大脑皮层上，深深烙印着万箭穿心般的痛楚。
孟超闭上眼睛，将刚才的激战全过程，仔细回忆了一遍。
不由长舒一口气，锁死在皮肤下面的冷汗，统统随着三万六千个毛孔的开放，喷涌了出来。
好险。
这名起源武士应该并没有进化到图腾战甲的“终极形态”。
虽然进化出了威力无穷的电磁炮。
但似乎没有进化出相配套的冷却系统。
而它浑浑噩噩的大脑，显然也不具备操纵如此先进的黑科技的能力。
一味狂轰滥炸，不知道控制的后果，就是在突破孟超的防御之前，先把自己玩爆掉了。
话说回来。
这真是电磁炮么？
要知道，在拥有地球文明二十二世纪军事科技，并且先后挖掘了两座太古遗迹的龙城。
电磁炮、激光炮之类的能量武器，都是还在研发当中的黑科技。
就算制造出了一些实验品，也因为体积过大，能耗过高，使用条件太过苛刻，尚且处于测试阶段，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真正应用于实战。
现在龙城威力最强劲的大杀器，仍旧是填充了大量晶石炸药的列车炮。
非要说直接喷射能量来制造杀伤的手段，就只有超凡者的灵磁力场，构造的必杀技了。
而这名起源武士，竟然能以如此娇小的体型，轰出险些将孟超烧成灰烬的毁灭能量。
这标志着图腾战甲蕴藏的能量压缩、约束和定向激射技术，已经发展到了非常成熟的程度。
孟超搜肠刮肚，只在一个地方看到过类似的技术。
——在怪兽主脑的记忆深处，关于太古战争的斑驳画面中，“古人”的军事建筑上。
“高等兽人，古人，地球人……我们之间，究竟有着何等错综复杂、曲折离奇，道德沦丧的关系呢？”
孟超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一股非常别扭的感觉，浮上心头。
和前世记忆相比，这名起源武士和它的图腾战甲，似乎变强了。
强得有些不可思议。
孟超很认真地搜索了一下前世记忆碎片。
在前世记忆中，就算异界大战如火如荼，混沌阵营和圣光阵营打得难解难分，图兰文明在各条战线上投入了成百上千名起源武士。
孟超都没见过眼前这样的家伙。
倒不是威力的问题。
图兰文明中的至强者，挥舞着光芒万丈的战刀，轰出毁天灭地的战焰，清理出一片三五百米长宽的无人区。
这当然是有可能办到的事情。
但刚才这名起源武士体内的齿轮、管线、核心，还有层层嵌套、叠加、呈现未来色彩的几何体外观。
都给人一种……和“高等兽人”这四个字，画风格格不入的感觉。
如果前世真的见过画风这么诡异的起源武士。
自己一定不可能忘记掉的吧？
这也是孟超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这名起源武士会进化成如此诡异的形态，以至于陷入被动的原因。
“真奇怪，倘若起源武士可以变成这么厉害的形态，为什么前世的图兰文明，似乎一直没有在战场上，投放这样的撒手锏呢？”
孟超喃喃自语，“要知道，这名起源武士的本体，仅仅是一名战斗经验比较丰富的鼠民勇士，殖装了七拼八凑的图腾战甲残片而已。
“如果是传奇角斗士‘二四九’那样，封印了几百年的起源武士，都能变成这副模样的话，还不起飞了啊？
“以高等兽人的丧心病狂，再加上前世异界大战的形势如此恶劣，为了反败为胜，肯定无所不用其极，没理由不这么做的。”
思来想去，孟超只能认为，前世的图兰文明的确在某些战线上，投放了如此犀利的秘密武器。
可惜他们仍旧没能阻挡住圣光阵营，得到从天而降的“杀戮天使”的加持之后，战无不胜的兵锋。
而彼时的自己级别太低。
只是一颗冲锋陷阵的小卒子。
如果不处在特定的战线上，自然没资格接触这样的机密。
眼前这些刺客，受到“胡狼”卡努斯的直接指挥。
当然和寻常起源武士不同。
这也就说明，“胡狼”卡努斯掌握的绝密信息，比孟超想象中更多。
或许，他也知道太古战争，“古人”和“母体”之间，惊心动魄的较量。
并且得到了“古人”或者“母体”的部分遗产。
就和探索了两座太古遗迹，并且读取了蕴藏在怪兽主脑深处的信息的孟超一样。
这，才是他能够奇迹崛起的最大依仗！
“倘若，能将我所掌握的太古信息，和‘胡狼’卡努斯掌握的太古信息，如同七巧板一样拼凑到一起的话……”
孟超的双眼闪闪发亮。
似乎看到了改变未来的希望。
这时候，密林中再度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坨巨大的黑影缓缓浮现出来。
是那名被孟超一锤子抡到山脚下去的起源武士。
它终于爬回了半山腰上。
孟超的眉毛微微一翘。
他的肌肉纤维和神经末梢，兀自在电流刺激下微微震颤着。
再说，他吃不准这头“钢铁犰狳”，会不会像是刚才的“金属刺猬”那样，进化成搭载大量黑科技的终极形态。
惹不起，惹不起。
溜了，溜了。
在刺客完全显露出它狰狞恐怖的身形之前。
孟超已经后退几步，轻轻跃入熊熊烈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刺客亦不追赶。
而是像一颗巨大的陀螺般，“滴溜溜”滚到了古梦圣女刚才蜷缩的曼陀罗树下。
只可惜，这里同样空无一人。
古梦圣女早已不知所踪。
只留下满地细碎的冰晶，亦在烈焰的炙烤下，化作朦胧的烟雾，被刺客恼羞成怒的咆哮，撕得七零八落。
第1203章 鼠民的末路
最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平静和光明却远远没有到来——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
在方圆数百里的整片驻防区域内，令大角军团陷入万劫不复的混乱仍在持续。
并且，像是几十道龙卷风狠狠碰撞在一起那样，愈演愈烈。
关于“古梦圣女遇刺身亡，黑角城里的存粮也被焚烧一空，就连大角鼠神都彻底抛弃了我们”的传言，已经像是燃烧的病毒那样，扩散到了大角军团驻防区域最外围的三线部队。
因为阳光猛烈，能见度极高的缘故，这些三线部队的士兵们，就算相隔几十里，都能清楚看到黑角城方向腾空而起的巨大烟柱。
而不少感知特别敏锐，大脑端口早就被古梦圣女开启的高阶祭司和基层指挥官，眼前也不断出现丧尸鼠神那畸形丑陋，令人作呕的形象。
他们不自觉地充当了信号中继站和放大器的角色。
利用自己的脑电波，增强和放大了丧尸鼠神的形象，再投射到周遭士兵的视觉神经之上。
早已弹尽粮绝的鼠民战士的最后一抹士气，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更别提还有不少鼠民勇士原本装备着图腾战甲残片。
随着信仰崩塌，精神崩溃，他们再也无法控制住这种蕴藏着古代超卓科技的杀戮机器。
伴随着体内的类液态金属物质大量增殖、变异和喷涌。
他们都变成了形貌可怖，如疯似魔的起源武士。
令每一座大角鼠神的营帐，全都变成了直通地狱最深处的漩涡。
远远望去，方圆百里，血流成河，化作人间地狱。
几天前还在悍不畏死强攻百刃城，令氏族武士都胆战心惊的鼠民狂潮，终于暴露出了乌合之众的本来面目。
再没人相信他们能够先后攻占百刃城和赤金城，得到五大氏族的承认，建立属于全体鼠民的“大角氏族”。
却也没人知道，下一步的战略究竟是什么。
是继承古梦圣女的遗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还是战略撤退，保存有生力量。
倘若是撤退的话，在四面合围，举目皆敌的情况下，又能撤退到哪里，凭什么坚持下去？
事实上，很多部队的指挥官和祭司，因为脑域特别发达，多次得到过古梦圣女的灌输，此刻，亦是最早开始狂性大发，发狂最严重的。
普通士兵往往只是头痛欲裂，恍惚间看到丧尸鼠神的幻影。
托了脑筋并不是那么灵活的福，他们甚至很难理解，周身腐烂，呈巨人观的丧尸鼠神，象征着什么。
而他们的指挥官和祭司，却已经在尖叫声中，从七窍中喷涌出了姹紫嫣红的火焰，在士兵们还来不及反应，往他们头上泼水和沙土之前，就把脑袋连带脑浆，烧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一具具无头的腔子，还在神经电流的鞭挞之下，诡异地手舞足蹈。
群龙无首，弹尽粮绝，普通鼠民战士，就算还有九牛二虎之力，却也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迈开脚步，举起战刀了。
就在这时候。
一头头比半人马更加高大和凶残，嘴里流淌着腥臭的唾液，身上披挂着荆棘重甲的座狼。
以及他们背后，同样武装到牙齿，周身不留半条缝隙的狼族骑兵。
还有一把把镶嵌着狼牙，宛若钢锯般的战刀。
从战场边缘的丛林里，如幽灵般出现。
不，他们没有急于发起进攻。
一来，此刻的大角军团就像是沼泽中的漩涡，贸然冲锋的话，很可能泥足深陷，给这些精神崩溃，狂性大发的疯子陪葬。
二来，还有包括白骨营精锐在内的少数部队，尚未全盘崩溃。
倘若狼骑兵给予他们太强的压力，反而有可能刺激大角军团，在死亡威胁下恢复秩序，重整旗鼓。
所以，狼骑兵们仅仅在大角军团的驻防区域边缘游弋，用一半讥讽，一半冷酷的眼神，淡淡打量着这些乱作一团的冢中枯骨。
当然，他们不会白白等待，浪费时间。
在狼骑兵身后的丛林里，升起了数百道袅袅炊烟。
炊烟中曼陀罗果实被烹煮和炙烤的香味，如同看不见的蟒蛇，从四面八方钻进了大角军团的一座座营垒，紧紧缠绕住了所有饥肠辘辘的士兵的肠胃和灵魂。
身后是血流成河的杀戮战场。
前方是令人垂涎三尺，肠胃一阵阵抽搐，发出灵魂拷问的食物。
很多鼠民战士的心灵防线早在听说古梦圣女遭到刺杀，大角鼠神抛弃了他们的那一刻，就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此刻，脑域深处的最后一根弦，更是彻底崩断。
在理性思维尚未做出正确和谨慎的判断之前。
他们的中枢神经已经向神经末梢和肌肉纤维下达了指令，双目失神，张开双臂，跌跌撞撞地朝炊烟和香味飘来的方向扑去。
他们当然知道，密林深处不知道蛰伏着多少狼骑兵。
但如此煎熬的日子，他们实在连半个刻时都忍耐不下去。
哪怕在奔向食物的半路上，被狼骑兵斩杀。
至少，他们是在曼陀罗果实浓郁如汁般的香气缭绕下，痛痛快快地死去。
不用在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现世，继续忍受慢慢窒息而死的痛苦。
出乎这些鼠民战士意料的是，狼骑兵并没有杀死他们。
事实上，当他们迈着踉跄的步伐，一头扎进丛林深处时，宛如幽灵般的狼骑兵就像是阳光下的迷雾那样，消失不见了。
只有越来越浓郁的曼陀罗果实的香气，仍旧像是扭动着妖异舞姿的美女蛇般，深深魅惑着他们。
在万籁俱寂的丛林深处。
他们忘记了身后的混乱和厮杀。
就连视网膜上阴魂不散的丧尸鼠神，都渐渐被一盆盆炸得金黄酥脆，还涂抹了大量酸奶油的曼陀罗果实的幻象所取代。
他们不知不觉，踏入丛林深处。
但这里的道路实在崎岖难行。
不光有各种藤蔓，荆棘和灌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滋生，牢牢堵塞住了每一条羊肠小道。
还有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荆棘和灌木之间，挖掘了大量的陷坑。
陷坑倒是不深。
底下也没安插着生锈的利刃，淬毒的尖竹之类，要人性命的歹毒手段。
但清理荆棘灌木和不断跌落、爬出陷坑，仍旧榨干了鼠民战士们的最后一丝力气。
倘若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是粮食都被焚烧一空的百刃城。
他们早就四仰八叉地瘫软在地，像是被黏性极强的生物胶水黏在泥土里，连一根小脚趾头都动弹不了。
但前方是越来越浓郁的香气。
除了煎炸和熬煮曼陀罗果实之外。
似乎还有丰腴肥美的野兽血肉，用几十种香料涂抹和炙烤，能唤醒高等兽人基因最深处兽性本能的香味。
这些香味像是长满了倒钩的利箭般贯穿了鼠民战士们的灵魂。
将他们的灵魂，不断朝丛林深处拉拽过去。
当他们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终于爬出密布着荆棘灌木和连环陷坑的丛林区域时。
己方的阵型早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战刀，也不知丢在了哪个陷坑里。
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片片林间空地。
刺眼的阳光勾勒出了血染的战旗之上，胜券在握的狼爪图案。
一字排开几十口大锅，里面分别煎炸熬煮着大量食物。
大量肥嘟嘟，嫩呼呼，软绵绵，颤巍巍，晶莹剔透，酥烂脱骨的食物。
这些食物如同火山爆发般喷射着肉眼可见的香气。
香气化作一柄柄气锤，朝所有闯过丛林的幸运儿的面门，狠狠闷了一锤。
砸得他们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视界不断收缩，视线牢牢聚焦在上下翻滚的浓汤，和近乎融化到汤汁里的曼陀罗果实之上。
根本看不到，在大锅的后面和两旁，分别矗立着大批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狼骑兵！
第1204章 冬眠的圣女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好容易来到林间空地，被曼陀罗果实深深吸引的鼠民战士们已经丧失了一切力量和勇气。
别说和武装到牙齿的狼骑兵们殊死搏杀。
他们就连挥刀自刎的意志都凝聚不起来。
就像是一具具松垮垮的提线木偶，被香气凝聚而成的扯线操纵着，浑浑噩噩，不由自主，争先恐后地朝热气腾腾的大锅扑去。
等他们狼吞虎咽，你争我夺，像是恶狗扑食般将一字排开的大锅，都扫荡得干干净净，捧着肚皮打出热腾腾的饱嗝之后。
除了投降，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毕竟，他们中间的很多人，早就投降过一次了。
不用说上次投降是否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甚至是故意欺骗那位愚蠢的狼王。
投降这种事，就像撒谎一样，只有零次和一万次的区别。
一旦堕入深渊，沾满泥浆，便永远别想洗刷干净了。
再加上不少鼠民战士，原本就是“胡狼”卡努斯豢养的家鼠，亦在人群中聒噪，说什么“连大角鼠神都已经抛弃了我们，我们能坚持到这一步，已经对得起自己和所有人”的道理。
结果，狼骑兵们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没有流淌一滴鲜血，就俘虏了数量超过己方十倍的降兵。
当这些降兵将“卡努斯大人宽宏大量，对普通鼠民的罪行既往不咎，还准备了大量食物，想要拯救我们的性命”的消息，传回大角军团混乱不堪的阵地时。
成建制、大规模的投降，就像是雪崩时越滚越大的雪球般势不可挡。
在多条战线上，狼骑兵甚至不用出现，只用强弓劲弩，远远射来一面代表“胡狼”卡努斯的狼爪战旗。
就足以令成百上千名身经百战，浑身布满伤疤，在真刀真枪的搏杀中，足以将无数狼族武士一起拖入地狱的鼠民勇士放下武器。
而鼠民战士们在投降之后的唯一伤亡，往往都发生在狼骑兵们发放食物的时候——要么，是为了争抢食物，鼠民们自己打得头破血流，要么，是太过性急，一口气吞下太多食物，活活将自己的肚皮胀裂。
如此丑态百出的不堪场景，更令不少还在坚持着的鼠民勇士彻底绝望，在哀叹声中松开武器，闭上眼睛，任凭捉摸不定的命运，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远方。
当然，大角军团坐拥数百万之众，即便还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心志坚毅卓绝之辈，不愿意背弃一路尸山血海垒砌而成的征途，加起来亦是十分可观的数字。
不少强攻百刃城的一线战斗部队，聚集了整个大角军团的大部分军粮和战械储备，尚未被逼至山穷水尽的绝境。
倘若古梦圣女能向他们下达清晰而明确的指令。
无论指令究竟是什么。
哪怕是突围出去，朝赤金城进军，去图兰泽最强悍的狮虎武士面前，展现鼠民勇士最后的荣耀。
他们都会欢欣鼓舞，甘之如饴，毫不犹豫的。
问题是，从半夜开始，这些仍旧忠于古梦圣女，并且维持着最后的军纪和战斗力的一线部队，便再没有收到古梦圣女的命令。
无论传令兵跑死一头又一头座狼，十万火急送来的手书军令。
还是指挥官以及随军祭司在恍惚间，从梦境中得到的，直接来自古梦圣女的启示。
什么都没有。
每当指挥官和随军祭司们摆出白玉雕琢而成的骷髅鼠神雕像，在雕像前面盘膝而坐，凝视着雕像的双眼，进入深度冥想状态，试图主动在梦境中和古梦圣女沟通的时候。
要么，他们会在恍惚中堕入思维的漩涡，被脑电波的惊涛骇浪淹没，大脑温度急剧提升，濒临自燃的极限，甚至真的将大脑烧坏掉。
要么，他们就会在梦境中看到腐烂变形，呈巨人观的丧尸鼠神，源源不断向他们释放出绝望至极的情绪。
受到这种情绪的裹挟，他们不是丧失了控制图腾战甲的能力，沦为起源武士。
就是丧失了最后一丝斗志，率领自己的部队，像是行尸走肉般向战场边缘走去，去向“胡狼”卡努斯投降。
那些头脑相对聪明的指挥官和随军祭司们，再也不敢贸然联络古梦圣女。
但仅凭他们自己，就算是想要突围，将万千鼠民的斗争继续下去的话，又该去向何方？
就在群龙无首，分崩离析的危急时刻。
孟超绕过了两片已经投降，换上狼爪战旗的降兵营垒。
以及三队神色精悍，在降兵营垒间不断穿梭，搜索不屈者和反抗者的狼骑兵。
来到大角军团控制区域的外围，一片毫不起眼的山坳里。
这里距离百刃城、赤金城以及黄金氏族的通衢大道，都有相当遥远的距离，并非大军攻伐的战略要地。
山坳间更是隐藏着无数岩缝和洞窟，乍一看千篇一律，谁都不知道哪条岩缝后面才是别有洞天，而洞窟和洞窟又环环相通，盘根错节，不少洞窟深处还有暗河，直通周围的大山大河。
想要将所有洞窟统统搜索一遍的话。
十万大军，花上一年半载，都未必足够。
孟超从未来过这片区域。
当然也没深入过任何一个洞窟。
但他却在蜿蜒曲折，小径分叉的洞窟深处，轻车熟路，快速前进。
不仅仅因为空气中漂浮着一缕淡淡的，追踪药剂的香味。
更因为他“看”到了脚印。
冰风暴留下的脚印。
每隔三五米，冰风暴故意在地上踏出一枚温度比周围低三五度的脚印。
用肉眼绝对观察不出来。
只用对冰风暴非常熟悉，而且觉醒了超凡视觉，能感知到物体表面温度微妙差异的人，才能“看”到一个个幽蓝色的“道标”。
直到第三个岔路口。
孟超忽然停住脚步。
张开双臂，在脑后环抱，先是顺时针慢慢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一圈半。
这是他和冰风暴约定的接头动作。
倘若是另有其人，冒充他来到这里的话，绝不可能做出类似的动作。
他感觉两道冰锥般的目光上下扫描自己的每一个毛孔。
那是冰风暴的凝视。
相信冰风暴已经在洞窟深处做好了万全准备。
倘若来者不是他的话，迎接其人的必将是劈头盖脑的冰锥弹幕。
洞窟深处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像是冰风暴将犬牙交错的冰锥撤去。
孟超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迈进洞窟深处。
这片洞窟似乎也受到了地底灵脉的沁润。
岩石散发出晶莹剔透的瑰丽光泽。
像是一簇簇幽蓝色的冰花从地底生长出来。
冰风暴在一朵巨大的冰花前面盘膝而坐。
而这朵冰花深处，隐隐绰绰，像是封印着一件类似人形的事务。
那正是古梦圣女。
“她没事吧？”
孟超抵近观察，但在冰霜的遮掩下，却看不清古梦圣女的形貌，只能感知到她微弱如同烛火般的生命磁场，随时都会被死亡的风暴扯得支离破碎。
“暂时没事，不过情况非常不稳定，五脏六腑隐隐都有出血和衰竭的迹象，大脑更像是一锅沸腾的曼陀罗浓汤，随时都有可能将自己的整个脑袋都烧成一坨焦炭。”
冰风暴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多久，才能甩开刺客，突出重围，所以，只能先将她冰冻起来，好歹阻遏伤势的扩散和加重。”
因为液体在冰冻时，体积会膨胀的缘故。
倘若缓缓降温，冰冻的细胞就会被自身膨胀的体积胀爆，就算再次升温，也不可能恢复活性。
不过，对冰风暴这样善于操纵冰霜的高手而言，瞬间将温度降至零下数十度甚至上百度，在细胞来不及膨胀之前就将其冻结，从而维持细胞内部的活性，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现在的古梦圣女，相当于进入了特殊的冬眠状态，暂时保住了最后的希望。
第1205章 圣愚
“大角军团已经崩溃了。”
孟超说，“从现在的趋势来看，不出三五日，‘胡狼’卡努斯就能把大角军团的降兵统统吃下去，形成新的秩序。
“到时候，这一带就会变成他的地盘。
“而他在发现古梦圣女有可能还没死之后，一定会发动所有力量，组成铜墙铁壁，试图拦截并扼杀我们的。
“我们必须抢在混乱结束之前，逃出‘胡狼’卡努斯的控制区域！”
孟超说着，掌心燃起了两束火焰。
正如冰风暴将古梦圣女瞬间冻结，才不至于令细胞膨胀爆裂一样。
想要解冻的话，也必须瞬间将温度提升至人体正常的三十六到三十八度之间。
多一度，少一度，都有可能影响细胞活性乃至生命安全。
这当然难不倒孟超。
掌心火焰吞吐，恍若两道岩浆从体内喷涌而出，化作张牙舞爪的火焰蛟龙，一圈圈缠绕住了封印古梦圣女的冰晶。
冰风暴却在旁边欲言又止。
孟超扬了扬眉毛，道：“有问题？”
“没问题。”
冰风暴道，“只是，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要被古梦圣女的模样吓一跳，她……很特殊。”
孟超微微皱眉。
他当然知道古梦圣女非常特殊。
否则也不可能被“胡狼”卡努斯从千千万万鼠民当中挑选出来，调制成了可以随意潜入他人梦境的傀儡，进而培养成了大角军团的统帅。
他不明白冰风暴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手下动作却是丝毫不慢，随着十指轻轻弹动，两条火龙分裂成了二十条火蛇，分头隐没在冰晶深处。
伴随着阵阵细微的“咔嚓咔嚓”声，冰晶在短短半秒钟之内，就彻底消融，化作一道道浓烈的水蒸气，像是在洞窟深处升起了一片浓郁至极的迷雾。
然而，尽管有了冰风暴的提醒，当迷雾消散，古梦圣女的真面目毫无掩饰地呈现在孟超面前时，那不可思议的模样，还是令后者大吃一惊。
此刻的古梦圣女，和孟超在伤兵营，以及两人梦境中见到的模样，可谓是判若两人。
在伤兵营里，她就像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少女，对所有伤兵都充满了感同身受的怜悯，埋头亲手给伤兵们换药的那份细心，更令人感动得无话可说，恨不得肝脑涂地，都要捍卫她那份天真、质朴、善良的神情。
在梦境中，生长着四枚瞳孔的邻家少女，在吹奏骨笛，驱使万千骷髅鼠之时，又显得那么神圣不可侵犯，浑身上下充满了战无不胜的强大气息，真像是在冥冥中得到了神灵祝福的统帅。
无论邻家少女还是最高统帅，在古梦圣女身上，始终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不能说她是什么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但至少，就算是心怀最强烈的恶意的氏族武士，亲眼见到古梦圣女的时候，都不可能将她和“丑陋”这个词，联系到一起。
然而，此刻孟超亲眼所见的古梦圣女，何止是丑陋，简直就是畸形。
若非冰风暴一路寸步不离地守候，而且古梦圣女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孟超简直认不出，她就是昨晚自己拼死拯救的关键人物。
乍一看，她就像是一只剃光了毛发的猴子，只不过脑袋畸形膨胀，胀大到了普通猴头的七八倍。
身体却瘦弱不堪，四肢像是芦柴棒一样枯萎，和脑袋不成比例，让人隐隐为她担心——如此纤细的颈椎，竟然要支撑这么硕大的脑袋，会不会走着走着，一阵风吹来，便“咔嚓”一声，颈椎折断？
不，用“猴子”来形容，太侮辱人，而且也不精确。
古梦圣女的头发非常稀疏，脸上的沟壑又相对较浅较淡，五官都被压缩到了整张脸的下半部分。
而上半部分则是光溜溜，圆滚滚，呈现出半透明质感的头盖骨。
高高隆起的头盖骨，意味着她比正常人能够多容纳两倍甚至三倍体积的大脑。
或许古梦圣女看到正常人的脑壳，就像是正常人看到类人猿那扁平凹陷的脑壳一样，都会觉得，后者充满了愚蠢的味道。
即便脑容量如此之大，古梦圣女的大脑依旧不能满足。
逼迫头盖骨不断向外膨胀，形成一个个拳头也似的巨大凸起。
在不少凸起上，原本应该坚硬如铁的头盖骨，都被摩擦和侵蚀得薄如蝉翼。
借着火焰照亮的幽光，简直能看到里面，如同心脏般高速颤动的脑浆。
一言以蔽之。
与其说古梦圣女像是一只没毛的猴子。
倒不如说，她更像是孟超曾经在龙城的地球俱乐部里看到，二十世纪末期的地球人想象出来的，头大身子小，有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眼眸深不见底的外星人。
此刻，这个“外星人”的双目紧闭，几乎没有眉毛的眉弓紧紧锁住，又不停颤抖着，显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随着冰晶的消融，她的大脑再度升温，短短几秒钟内，超高速颤动的脑细胞的平均温度，就突破了四十五度。
冰风暴只能挥手吹出一片寒霜，让细腻如沙的冰晶覆盖在古梦圣女硕大无朋的脑袋上，反复帮她降温。
“怎么会这样？”
孟超反复观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想到那些被“胡狼”卡努斯植入了“恐惧炸弹”，畸形变异，狂性大发的高阶祭司，不由喃喃道，“难道是‘胡狼’卡努斯搞的鬼？”
“我觉得不是。”
冰风暴道，“你可以摸一下她的骨头，她好像天生就长成这副样子。”
孟超皱眉，在古梦圣女大到畸形的脑袋上细细摸索。
的确，没有摸到半条缝隙，和任何骨质增生的痕迹。
要知道，虽然生物细胞在灌满灵能之后，能释放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令人断指再生，畸形膨胀，三头六臂甚至解锁出太古凶兽的特征，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
在这个过程中，骨骼粉碎再重组，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就像孟超自己，在运转《九龙神印》，轰出《降魔杵》的时候，整体手臂都会膨胀三五倍，变成铜浇铁铸般的绝世凶器。
在这个过程中，发生变异的可不仅仅是血肉细胞，也包括骨细胞。
用地球时代二十一世纪的医学标准来衡量的话。
他早就不知道粉碎性骨折了多少次，别说上天入地，超高强度的激战，就算站着撒尿，都是医学上的奇迹。
所以，孟超的骨骼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细密如蛛网般的裂纹。
还有微微凸起的骨质增生的痕迹。
尽管他每天都在吞吐灵气，引导生命磁场和整个异界的星球磁场取得共鸣，用天材地宝来洗髓伐经，不断修复自身骨骼。
仍旧不可能将骨骼曾经碎裂和再生的痕迹，统统抹去。
但是，以孟超资深收割者的细腻触感，无论怎么摸索，都无法从古梦圣女的头盖骨下面，摸到半条骨裂的缝隙。
这不可能。
昨晚，不，今天黎明之前见到的古梦圣女，还不是这副样子。
倘若说“胡狼”卡努斯的远程精神控制，竟然能将一个花季少女在一夜之间变成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无论如何，不可能不在她的体内，留下蛛丝马迹。
也就是说，这就是古梦圣女的本来面目。
或者说，这才是古梦圣女的本来面目。
“谁能想到，大角军团的首领，竟然还是一名‘圣愚’。”冰风暴用不可思议地口吻说道。
孟超心中一动，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但仔细搜索前世记忆碎片，却只找到了一片模糊。
他问道：“圣愚是什么？”
“圣愚是圣光之地独有的特殊存在——好吧，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独有’。”
冰风暴道，“在圣光之地，经常会出现这一类人物，表面看起来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甚至是智能低下，口不能言的白痴，受尽了人们的讥笑、欺凌和羞辱。
“忽一日，受到圣光的照耀之后，这些连最简单的算术题都无法解答，连刀剑都不知道如何持握的白痴，却能在恍惚间聆听到来自天外，圣光的源头，诸神的声音。
“并且在诸神的祝福下，激发出人类绝不可能掌握的智慧和力量。
“他们或是化作预言并阻止一场大灾难的先知。
“或是临危受命，成为抵抗兽人入侵的史诗大战的统帅。
“或是向世人传授，圣光中蕴含的最新技术和精神。
“或是控制从天而降的杀戮天使，将诸神的愤怒，投送到最需要的战线上。
“总之，一旦‘圣愚’被圣光照耀，就能觉醒各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成为诸神行走在人世间的代言人，以‘拯救者’之类的身份，受到圣光之地所有虔诚信徒的崇敬和遵从。
“咦，这么说起来，古梦圣女在图兰泽扮演的角色，和圣愚们在圣光之地扮演的角色，还真是蛮像的。
“不过，按照圣光祭祀们的说法，只有圣光永恒照耀之地，才有可能出现‘圣愚’这种不折不扣的神迹。
“果然，连这都是骗人的么……”
第1206章 大头怪婴
经过冰风暴的提醒，孟超想起来，其实龙城也有类似的存在。
当龙城从地球整体穿越到了异界，苦苦支撑过最初几年的混乱，一个文明的求生本能，促使市民们在洪水、地震、病毒、物资匮乏和丧尸侵袭的绝望中，仍旧疯狂分泌各种激素，释放最浓烈的情感，孕育全新的希望。
然而，当完全在异界孕育的全新一代地球人，经过十月怀胎，呱呱坠地之后，其中的先天畸形和死胎的几率，却比地球时代要高出十倍。
诸多先天畸形中，最常见的就是颅骨高高隆起，脑袋硕大无朋，颇像是地球时代，都市传说中的“大头怪婴”。
根据专家学者的猜测，这极有可能是异界的土壤中存在着地球上含量极少的微量元素。
再加上天地灵能无时无刻不在沁润着人体的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
诱导人类胚胎的基因链，以百倍的速度进化变异着。
才会变异出如此可怜又可怖的模样。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大头怪婴，便是大自然的“实验体”。
是大自然按下了加速开关，不断测试，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才能让原本生活在“无灵能环境”中的地球人，适应异界“高灵能环境”的全新生活。
可以想见，绝大多数实验体就算没有死在挤出产道之前。
往往也会在呱呱坠地后的三五天内，因为窒息、肌无力、营养不良等等原因，迅速夭折。
但是，极少数侥幸没死的大头怪婴，在极度缺乏90%的生活自理能力和生存能力的同时，往往会觉醒10%与众不同，强横无匹的力量。
严格来说，“武神”雷宗超并不是龙城最早的“超凡者”。
这些大头怪婴才是。
孟超曾经研究过当时的实验笔记。
知道有些大头怪婴刚刚出生没多久，周身就能莫名其妙地燃起熊熊烈焰。
他整个人都被烈焰包裹，连周遭的地板和墙壁都被点燃，但娇嫩无比、吹弹可破的皮肤，却是毫发无损，甚至能在张牙舞爪的火魔体内，展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
还有些大头怪婴，能够随心所欲地操纵金属。
明明细胳膊细腿，似乎还不如成年人的手指粗，骨骼如同玻璃般酥脆不堪。
却能在“咯咯咯咯”的笑声中，恣意弯曲深埋在残垣断壁里面的钢梁，将数十米高的大楼，当成积木玩具一样来摆弄。
还有些大头怪婴，天生拥有制造和释放电流的能力。
在一些缺水断电的幸存者营地，全靠这种大头怪婴的存在，才能令地球时代的家用电器，保持开启状态，勉强维持文明的运转。
当然，也有一些大头怪婴，拥有和古梦圣女类似的……操纵脑电波，心灵感应的能力。
孟超闭上眼睛。
眼前浮现出了血盟会的几十份研究报告。
在血盟会强势崛起，占据太古遗迹并控制了龙城的绝大部分资源之后。
丧心病狂的血盟会高层，一方面强迫无辜市民，深入太古遗迹去进行探索。
另一方面，则将龙城所有出生在异界的畸形儿，特别是大头怪婴，统统抓回自己的巢穴，试图从他们身上，研究出人类进化变异，觉醒超凡力量的奥秘。
当时，“武神”雷宗超，亦是血盟会的炮灰和实验体。
在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时，和一些畸形儿有过交集。
血盟会覆灭之后，他亦解救了不少畸形儿，顺便接收了大量相关的研究记录和实验资料，在生存委员会成立，龙城恢复秩序之后，陆续移交给了遗迹研究所的有关部门。
孟超算是“武神”雷宗超的半个真传弟子。
又在遗迹研究所当了大半年的金牌测试者。
自然有大把机会，接触相关的研究报告。
根据血盟会的研究人员，在实验笔记上留下的亲身体会，据说，当这些拥有心灵感应能力的大头怪婴，深深凝视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会产生一种非常诡异的，“大脑都被实验体的目光，挖去了一勺”的感觉。
还有，当研究人员白天对大头怪婴进行了无比痛苦的实验，到了夜深人静，这些研究人员睡着时，他们便会在噩梦中，变成大头怪婴的样子，被人死死捆绑在全金属的手术台上，承受千刀万剐、生不如死的痛苦。
那绝不是普通噩梦。
就算在尖叫声中，冷汗涔涔地苏醒，这些研究人员的神经末梢仍旧疯狂抽搐着。
痛苦就像是炙热的烙印，深深镌刻在他们的血肉之间。
无论他们怎么抓挠，甚至注射过量的镇痛剂，始终挥之不去。
而且，不是一个，而是所有研究人员，都会做同样的噩梦，在噩梦中变成大头怪婴！
这种情况反复发生无数次之后，陷入疯狂、濒临崩溃的研究人员们终于发现，这些大头怪婴不但拥有心灵感应的能力，甚至能将自己的感受，编织成梦境，投射到别人的大脑里。
当有一名研究人员终于承受不住，在噩梦中精神崩溃，被活活痛死之后。
饶是血盟会高层再怎么灭绝人性，都找不到足够残忍和愚蠢的研究人员，继续对大头怪婴进行突破人性底线的实验。
不过，研究仍在继续。
以各种稀奇古怪，异想天开的方式。
血盟会高层相信，大头怪婴代表着人类的进化方向——至少是地球人穿越到异界之后的进化方向。
在一份近乎梦呓的研究报告中，血盟会高层以邪恶反派独有的想象力，非常乐观地预计。
倘若将大头怪婴的能力开发到极致。
或许人类就能彻底摒弃地球时代，从猴子的“吱吱”尖叫转化而来，用气流震颤嗓子眼里的小肉块，用特定音频来传递信息，如此古老、低效、繁琐、误差率极高的信息交互方式。
而是能直接将所思、所想、所感、所欲，通过心灵感应，传输到他人的脑子里。
就像龙城人在太古遗迹深处发现的符文。
貌似汉字和楔形文字的混合体，明明镌刻在平面之上，仔细研究，却能发现层层重叠和嵌套的数十个层次，每个层次上都记录着天文数字的信息，就像是一座立体迷宫，不，是一座储量惊人的立体图书馆。
所谓“微言大义”，用来形容太古符文，再合适不过。
很明显，这样的太古符文，绝对不可能用“气流震颤小肉块”的方式来传输。
只有心灵感应，直接用脑电波传输，才能瞬间交互信息量如此庞大的符文数据库。
当然，这样的能力，注定只能垄断在极少数人的手里。
血盟会首领原本的计划是，想办法榨干所有大头怪婴的超凡力量，统统凝聚到自己身上。
然后就可以随心所欲出现在全体龙城市民的视网膜前面或者梦境之中，彰显空前绝后的力量，变成现世神魔般的存在。
那时候，再不可能有人反抗血盟会的统治。
谁敢反抗，就让他尝尝永远堕入噩梦，深陷梦魇，不可自拔的滋味。
只可惜，九大帮派的揭竿而起，以及“武神”雷宗超的反戈一击，粉碎了血盟会首领的野心。
亦令这个“榨干大头怪婴的心灵感应能力，化身现世神魔”的邪恶计划，和太古遗迹深处发掘出来的其余几十个邪恶计划一起，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血盟会覆灭之后，所有大头怪婴统统都被解救出来，回到了父母的怀抱。
只可惜，这些第一代在异界出生的地球人，深埋在细胞中的基因缺陷实在太多，又被血盟会折磨了太久，透支了太多的超凡力量，陷入多器官衰竭的绝境。
当时龙城的灵能修炼和生命科学研究，才刚刚起步。
各项物资，也匮乏到了极点。
缺医少药，朝不保夕，是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无比残酷的现实。
大头怪婴们大多没能活过十岁。
生存周期最长的一个，也没活到青春期。
之后出生的孩子们，似乎渐渐接受了异界环境的潜移默化，畸形率大幅降低。
到了孟超出生的时候，新一代龙城婴儿的畸形率，已经降至地球时代的三到五倍。
考虑到怪兽战争如火如荼，很多孕妇都要肩扛火箭筒，发射蕴藏着微量晶石成分的火箭弹，冒着严重的污染和辐射，轰爆怪兽的脑袋，再亲手用匕首割开怪兽的肚皮，将鲜血淋漓的心脏掏出来，随便放在篝火上炙烤一下，就狼吞虎咽下去滋补身体。
这样的畸形率，已经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就算偶尔出现的畸形儿，往往也是唇腭裂的程度，很少再有大头怪婴的出现。
新一代的龙城人变得越来越正常。
但他们的超凡力量，也渐渐蕴藏到了血脉深处。
必须经过长年累月的修炼，和基因药剂的浇灌，才能稳定、可控、安全地激发出来。
而不像大头怪婴那样，刚刚出生，就能以先天残缺和燃烧生命为代价，换取了超越碳基生命极限，恣意爆发，不可思议的能力。
第1207章 扭曲现实
这都是陈年往事。
早已尘封在血迹斑斑的档案袋中。
在此之前，孟超从没有将古梦圣女和大头怪婴的传说，联系到一起。
直到此刻，见到古梦圣女异于常人的面貌，他才心中一动。
如果地球人和高等兽人之间，真的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比如，都“古人”和“母体”孕育的后代。
或者，用两者共同的基因和技术，调制出来的生化兵器。
那么，高等兽人当中，也诞生拥有神秘力量的大头怪婴，而且仗着强横无匹的身体素质，竟然活过了青春发育期，也就不足为奇了。
孟超只是想不通：“如此说来，这才是古梦圣女的本来面目，但为什么平时一直没人发现，连我在伤兵营里见到她时，感觉她都不是这副模样，而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邻家少女呢？”
“这个嘛……”
冰风暴想了想，道，“以前和你说过，我的母亲是一名女巫，你应该知道，女巫和巫师一样，都是试图通过各种实验，调制稀奇古怪的药剂，激活蕴藏在人体和大地深处的力量，让渺小的人类，无需向虚无缥缈的圣光顶礼膜拜和惟命是从，就能窃取并使用圣光的力量。
“只可惜，想要逃避和突破无所不在的圣光，是比刺破笼罩在我们头顶的天穹，冲向群星交相辉映的所在，更加困难百倍的事情。
“过去数千年间，有无数女巫和巫师都前赴后继，铤而走险，琢磨出了成千上万种异想天开甚至丧心病狂的方法。
“绝大多数方法，根本绕不开圣光的限制，只会瞬间燃尽女巫、巫师以及实验体的生命，让魔力之火肆虐范围内的一切，统统化作最细腻的灰烬。
“就算侥幸成功的配方，能让女巫和武士复制并窃取来自圣光，调取并激活魔法的高级权限，往往也会让施术者，付出极大的代价。
“最常见的代价，就是在调制和使用神秘配方的过程中，接触了太多带有毒性和腐蚀性的药剂，导致四肢畸形，面容丑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副仿佛刚刚从酸液池里爬出来的模样，是绝不可能大摇大摆，走进圣光笼罩下的人类城镇去的——为了积累圣光点数，至少为了不扣除圣光点数，就算再惧怕女巫和巫师的报复，所有镇民都会争先恐后跑去告密。
“女巫和巫师前脚才刚刚走进城镇，守夜人、魔法师、圣光祭祀、赏金猎人和光辉仲裁者们，后脚就会将整座城镇都团团围住。
“所以，说来可笑，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女巫或者巫师，最重要的课程，往往不是窃夺圣光之力，转化成种种巫术，而是巧夺天工、以假乱真的化妆术。
“几乎所有女巫和武士——当然，是从窃取圣光之力开始，活过五年的女巫和巫师，都是最擅长易容伪装的大行家。
“揭开他们身上层层叠叠的包袱皮，准能看到夹子、镊子、刷子、薄如蝉翼的油皮纸，还有几十种五颜六色的粉末和药膏，以及神秘莫测的变形药丸。
“凭借这些东西，就算在通缉令上是满脸横肉的光头壮汉，都能化妆成身姿婀娜的妙龄少女，婷婷袅袅地从守夜人和赏金猎人的面前走过去。
“不过，母亲告诉过我，这些使用药剂和工具的化妆术，远远没有达到最高境界。
“制作再精巧的道具，始终都会留下痕迹，禁不起圣火焚烧之类的手段来检验。
“再细腻的药粉和药膏，都会散发出淡淡的气息。
“经验丰富的守夜人和赏金猎人，往往会豢养特殊品种的猎犬，隔着几条街都能嗅到，并且狂吠不已。
“很多乍一看伪装完美无缺的女巫和巫师，都因此暴露，被投入圣火，狂舞至死。
“而最高明的女巫和巫师，根本不屑于往自己的脸上，植入哪怕一根假胡须或者假睫毛，也不会用脂粉填满哪怕一个痘印，无论他们的形貌，因为几十年的禁忌实验，变得有多么狰狞可怖，他们都会趾高气昂地踏入一座座金碧辉煌、固若金汤的城镇，甚至泰然自若地踏入圣殿，和圣光祭祀们谈笑风生，再全身而退呢！”
孟超听得入神。
身为前世龙城的幽灵刺客，他少不得也要易容伪装，潜形匿迹，渗透到圣光阵营内部去执行各种任务。
隐隐绰绰的记忆里，前世的他，亦曾经好几次被圣光阵营那些嗅觉敏锐的畜生发现，或者在圣火的照耀下无所遁形，不得不狼狈不堪地逃之夭夭。
若非很多时候，幽灵刺客都是双人甚至三人组队，其中通常包括双眼进化变异或者植入超微芯片的狙击手，扛着晶石琢磨而成的反魔法子弹，在制高点保驾护航。
有好几次，他就要把小命，交待在守夜人和圣光祭祀的手里了。
不得不承认，圣光阵营在检测各路牛鬼蛇神方面，的确有非常丰富的斗争经验和技术积累。
连龙城文明依靠地球科技精心制造的纳米级数的仿生人皮面具，都未必能瞒过那些嗅觉比猎狗还敏锐的守夜人，以及双眼好似X光机的圣光祭祀。
竟然有一小撮最顶尖的女巫和巫师，能不做任何掩饰，大摇大摆走进圣光笼罩的城镇，连那些老狗都看不出来？
怎么办到的？
“催眠。”
冰风暴知道时间紧迫，她也没心情卖关子，径直道，“母亲告诉我，窃取了顶级圣光权限的女巫和巫师，往往掌握着不可思议的心灵力量，根本不需要任何咒语、手势、药剂、道具和符文的帮助，只消随意看人一眼，不，或许连目光接触都不需要，就能自然而然，操纵他人的心灵，进而影响他人的口鼻眼耳，让他人看到、听到、闻到、触碰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哪怕这些女巫和巫师的本体，是丑陋不堪甚至不成人形的畸形怪物。
“只要他们先在自己的心灵深处，冥想出一副神圣、威武、美丽、魅惑或者平平无奇的形象，再将这副形象，扩散到目光范围内所有人的大脑里面，那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形象，就是他们想象出来的样子。
“如此强大的心灵力量，简直不是‘催眠’这项技术可以概括，而是某种……‘扭曲现实’的魔力！”
孟超心中骇然。
冰风暴的意思是说，古梦圣女就像是最顶尖的女巫和巫师一样。
只要她想，就能让周围所有人，都把她“看”成千变万化的任何一副样子。
无论眉清目秀、平易近人的邻家少女。
还是杀伐决断、所向披靡的义军领袖。
甚至是被祖灵上身，疯疯癫癫的神棍。
无缝切换，绝不会引发任何人的怀疑。
乍一听，神乎其技，不可思议。
仔细想想，孟超却觉得至少存在着理论上的可能性。
古语有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但这句话，早在地球时代的二十一世纪初期，就已经被彻底推翻了。
彼时的地球人，就已经掌握了用各种声光电效果乃至数字技术，完美欺骗眼球的方法。
说到底，无论视觉、听觉、嗅觉、触觉还是痛觉，都是生物电流对脑细胞的不同刺激，以及中枢神经的不同反馈而已。
只要能劫持脑神经和脑细胞。
没有什么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和痛觉，是模拟不出来的。
当所谓的“五感”统统都能完美模拟之时。
“真实”和“虚假”之间，还存在明晰和绝对的分界吗？
这亦是“虚拟实境”以及“心灵攻击”的原理。
只是，在现实世界中，不改变周遭一切，却要侵入视线范围内所有人的大脑，劫持他们的视觉神经、视锥细胞以及大脑中负责处理图像信号的区块，植入特殊的成像数据，却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也不能让任何人起疑。
这实在是比凭空制造一方幻境更加困难的事情。
正所谓“画鬼容易画人难”。
凭空制造的幻境，诸如“桃源镇”，对被催眠者而言，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天地。
只要解决了“如何来到这里”的问题，细节上，反而不会暴露出太多和太大的破绽。
但在现实世界的背景下，“抠去”一块图像，替换成全新的模样，还要做到天衣无缝，连自己这个心灵专家，在和古梦圣女有限的接触中，竟然都没看出破绽。
以古梦圣女的能力，要达到顶尖女巫和巫师的程度，可能吗？
孟超的眼皮低垂下去，轻轻颤动了几下。
有可能的。
孟超并不是相信自己的推测。
而是相信“胡狼”卡努斯的眼光。
能够被未来的“末日魔狼”选中，成为奇迹崛起的踏脚石，古梦圣女当然是一块价值不可估量的璞玉。
而且，就像是所有的大头怪婴一样，她并不需要具备高阶女巫和武士的全部能力。
只需要在“扭曲现实”和“心灵感应”这两个领域，拥有超乎寻常的潜质。
其他问题，自然可以通过“胡狼”卡努斯的遥控指挥来解决的。
第1208章 回光返照
对孟超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原本想着，只要拼死将古梦圣女从傀儡刺客的刀锋之下救出来，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古梦圣女自然能施展她的能力，吸纳大量不愿意向“胡狼”卡努斯投降的大角军团核心精锐，在轻装上阵的前提下，向南突围，回到最初的基地去继续抵抗，直至龙城援军的降临。
就算她身受重伤，连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只要还有一口气，至少能完美扮演吉祥物和活招牌的角色，聚拢人心，鼓舞士气吧？
谁能想到，古梦圣女却变成了这样。
这样的大头怪婴，是没办法再充当濒临崩溃的鼠民勇士们的心灵支柱的。
哪怕孟超告诉他们真相，他们恐怕都不会承认，如此诡异的大头怪婴，竟然就是带领他们取得无数场胜利的大角军团统帅。
“必须唤醒古梦圣女，让她恢复部分能力。”
孟超头疼万分地想。
这有些超出他的能力极限了。
他可以通过限制血液和氧气输入的方法，让古梦圣女的心灵陷入半沉睡状态，不会被惊涛骇浪般的脑电波焚烧殆尽。
他也能尝试着进行放血治疗，降低古梦圣女的颅内压力和大脑温度。
但这些常规治疗手段，能否令古梦圣女彻底清醒过来，掌控自己乃至大角军团的命运，这是谁都无法保证的事情。
孟超只能硬着头皮，让冰风暴在洞穴中央制造出一张微微向内凹陷的冰床。
将古梦圣女摆放上去之后，他在古梦圣女身边盘膝而坐，深吸一口气，默默从毛孔中涌出最细腻的灵丝，一圈圈缠绕在十指的指尖，如同最轻柔的羽毛般，细细按摩古梦圣女的眉心和太阳穴。
一开始，孟超并不想尝试太过激烈，具备破坏性和不可逆的手段。
谁知道，古梦圣女的大脑，却像是在孟超的指尖轻轻触碰上去的刹那，化作一块通了电的电磁铁，莫名产生了巨大的吸力，令孟超的十指牢牢黏在她的脑袋上。
旋即，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对何等神秘和深邃的眼睛！
因为颅骨畸形的缘故，古梦圣女的眼睛，原本就占据了整个脑袋的三分之一空间。
就像是将一对属于神魔的眼球，硬生生镶嵌在凡人的颅骨里面，将颅骨都撑开撑爆。
而当她睁眼时，理论上应该向外暴突出来的眼球，却又深深凹陷下去，像是联通另一个世界的虫洞。
饶是孟超的心灵防线，再怎么坚不可摧。
都在古梦圣女睁眼的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动摇。
忍不住抬眼，朝这两个“虫洞”里望去。
孟超深深打了一个冷颤。
再度陷入一个亦幻亦真的梦境。
不，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他在现实世界中，真真切切“看”到从古梦圣女深不见底的双眼中，喷涌出来既像是烟花，又像是岩浆的信息流。
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涌入孟超的大脑。
令他的视界一片昏暗，像是误入了一座迷雾笼罩的电影院。
无数闪闪发亮的视窗悬挂在周围，环绕着他缓缓旋转着。
视窗里都是各种混乱、癫狂、恐怖、血腥的画面。
在其中一幅画面里，孟超看到无数鼠民勇士正在互相厮杀。
他们身上明明穿着一模一样的战甲，战甲的胸口也绘制着如出一辙的战徽。
或许昨天他们还在并肩作战，用自己的胸膛和热血，为对方抵挡住致命的刀枪。
但此刻，他们却像是发了疯一样互相厮杀，将沾染着狼血和狼毛的利刃，狠狠捅进了对方的心脏。
在另一幅画面里，孟超看到一名半人半金属的起源武士正在大杀特杀。
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瑟瑟发抖，抱头鼠窜的鼠民勇士。
就连这幅画面的主人，好像都是其中一员，在疯狂奔跑中，令画面抖动得令人作呕。
即便如此，他依旧没能逃脱起源武士的屠戮，整幅画面先是被起源武士撕裂颌骨的血盆大口完全吞噬，紧接着变成一片血红，最终，变成一片蠕动的黑色。
而在第三幅画面中，孟超看到了一支鼠民小队向狼骑兵投降，臣服于热气腾腾的行军锅前面的场景。
一开始，投降的鼠民勇士们脸上还挂着几分惭愧和悲愤。
但随着他们将整张脸都深深埋进香气扑鼻的曼陀罗糊糊里面，像是猪猡一样“呼噜呼噜”，吃得肚皮高高隆起，甚至从咽喉深处泛出阵阵酸意，而酸意又化作惬意的叹息。
惭愧和悲愤的表情，很快变成了呆滞和麻木，就像貌似坚硬的奶酪块，融化在沸腾的曼陀罗糊糊里面。
还有几十幅、几百幅、几千幅画面。
都是从不同视角拍摄的，大角军团从崩溃到投降，从投降到覆灭的全过程。
伴随这些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摇晃，时而静止，时而像隐藏在浓雾后面般影影绰绰，时而像尖啸的火焰般冲到眼前的画面。
孟超还听到了无数道悉悉索索，仿佛昆虫摩擦触须和前肢般细碎的声音。
“没希望了。”
“彻底完蛋了。”
“赢不了，从一开始我们就赢不了的。”
“大角鼠神抛弃了我们，古梦圣女也死了，没人能带领我们继续走下去，这里，就是我们的坟墓！”
“骗子，都是骗子！”
“曼陀罗糊糊真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甜美味的曼陀罗糊糊啊！”
“大家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我只想要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无论要向谁投降，哪怕只能再多活一天，不，哪怕只能活到晚上，再多吃一顿热气腾腾的曼陀罗糊糊都好！”
成百上千道类似的声音，就像是千丝万缕的烟霭，穿透孟超的脑沟，钻进了他的心灵深处。
所有声音，所有画面，就像无数道波纹，汇聚成了巨大的漩涡，令孟超深深沉溺其中，感觉不知所措。
而在漩涡最深，也是最黑暗的地方，孟超仿佛还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犹如溺水者般竭力挣扎，并且朝他伸出了一条芦柴棒也似的手臂。
那是……古梦圣女。
不是现实中，大头怪婴模样的古梦圣女。
而是三五岁时，家园遭到瘟疫，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人统统死去，孤零零站在巨大的坟茔旁边，茫然无措的小姑娘。
孟超心底，浮现出无比诡异的感觉。
他的五感，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彻底扭曲。
这个无数光影和声音组成的漩涡，明明硕大无朋，足以吞噬整片天地。
位于漩涡正中央、最深处的古梦圣女，和他之间，应该存在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但他偏偏能清晰看到古梦圣女脸上每一缕最细腻的表情。
并且通过这些表情，读到古梦圣女的心声。
读到古梦圣女无比痛苦、懊恼、悔恨、绝望、不甘的心声。
“救我。”
孟超仿佛就站在一口小小的沼泽旁边，眼睁睁看着古梦圣女被沼泽魔物撕咬着脚踝，往无尽黑暗深处拖去，只剩下半张惨白的面孔和骨瘦如柴的手臂还露出外面，竭力朝孟超伸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苦苦哀求着，“求求你，救救我，救救大角军团……”
孟超在灵魂深处打了个冷颤。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画面和声音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不，这些东西，并不是“拍摄”出来的。
而是此时此刻，真真切切发生在大角军团的成千上万名战士眼前的事情。
虽然古梦圣女遭到重创，陷入昏迷。
但她的心灵感知能力，似乎在某种层面上，反而得到了大幅强化。
孟超不知道，这究竟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还是古梦圣女在“胡狼”卡努斯的极限施压下，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
总之，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她的脑域和万千鼠民勇士的脑域，仍旧通过某种玄之又玄的方式，连接在一起，她可以共享他们的视野和感知，看到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第1029章 濒死突破
“这……怎么可能……”
孟超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要知道，这里可是大角军团控制区域边缘的山坳深处，蜿蜒曲折的山洞里面。
环绕在他们的四面八方，都是坚硬如铁的岩石。
岩缝中还夹杂着大量具有极强辐射性和干扰性的微量晶石元素，足以隔绝大部分的射线和波纹。
就算孟超将生命磁场扩张到极限，“超凡视觉”激发到眼球爆裂的程度，他的目光都不可能穿透整座大山，看到山外的花草树木。
古梦圣女的心灵感应能力，竟然能穿透蜿蜒曲折的山洞和层层叠叠的山峦，笼罩方圆数百里的地域？
还有，过去的古梦圣女，除了用脑电波扭曲自己的容貌之外，只能在梦境中渗透鼠民们的脑域，植入她想象出来的画面。
毕竟，处于深度睡眠，不断做梦的状态，正是大脑最放松，警惕性最低，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但眼前这些视窗，很明显都是鼠民战士们在清醒状态下的主视角画面。
不少鼠民战士正处在自相残杀或者遭到起源武士的追杀，神经高度紧绷，大脑剑拔弩张的状态。
古梦圣女竟然能在这种状态下，令自己的脑电波，渗透到这么多鼠民战士的脑域深处，接驳到他们的中枢神经之上，读取他们的视觉、听觉乃至思维信号。
这是何等强大的能力！
简直凌驾于龙城的神境强者，以及怪兽主脑调制的九大妖神之上！
“不……这是有可能的……”
孟超想起“武神”雷宗超曾经告诉他，变强的秘诀。
须知人力有时而穷，自地球穿越而来的龙城人，对灵能修炼、符文科技和生命科学的研究，还处在非常粗浅的起步阶段。
按照常规方法来学习和研究，花费十几二十年时间循序渐进，能突破天境，就已经是极限了。
可以说，任何一名神境强者，都不是按部就班地修炼出来，而是依靠种种奇遇，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幸运儿。
而各种惊心动魄，不可思议的奇遇，归根结底，无非是同一个条件：死亡的威胁。
“地球人和亿万年前，曾经在异界展开毁天灭地的大战的太古种族，原本就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许，我们是他们的后裔；或许，我们是他们的生化兵器；或许，我们是他们的实验体。
“无论我们究竟是什么，在每一个貌似平平无奇的地球人的基因链最深处，都蕴藏着来自星空和太古的，不可思议的神魔之力。
“可惜亿万年光阴的流逝和侵蚀，令我们的神魔之力渐渐枯萎，直至彻底封印。
“而在地球那样没有灵能的环境中，我们的血肉之躯，也不支持我们从细胞最深处，爆发出恐怖至极的神魔之力。
“否则，恐怕短短半秒钟的爆发，就会令我们的每一个细胞，统统化作灰烬。
“直到我们来到异界，不，或许应该说，是‘回到异界’，回到这片富有灵能的丰饶之地。
“我们终于具备了，重新激活蕴藏亿万年的神魔之力的条件。
“然而，生物的演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亿万年间慢慢枯萎的力量，按道理，也要到下一个亿万年的终点，才能彻底恢复。
“除非，用死亡的威胁，激活蕴藏在基因链最深处的求生欲，刺激这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提前觉醒。
“我不觉得，相比别的超凡者，自己的天赋真的高到哪里去。
“和千千万万的牺牲者相比，我只是多了一点点运气，在每次死神镰刀无情扫过的时候，刚好险之又险地躲过去，并且，利用死亡的威胁，部分激活了来自基因、来自星空、来自太古的力量。
“孟超，你能在短短数年内，从一名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进化成有资格窥探神境之秘的高手，除了疯狂修炼之外，更重要的便是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殊死血战。
“无数人都倒在这样的血战之中，而那些足够幸运，没有倒下的人，总是能够变得更强！
“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在三十岁之前，就突破传说中的神境，那就要把一切常规修炼手段统统都忘记掉，然后，踏上最危险的征途，前往最激烈的战场，寻找最强大的敌人，在死神的锋刃之上，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
这是孟超最后一次见到“武神”雷宗超时。
这位昔日的龙城最强者，传授给他的“突破神境之道”。
雷宗超告诉孟超，最适合修炼的时刻，就是濒临死亡的时刻。
他曾经无数次在濒死状态中，恍惚间看到了无数仿佛从细胞最深处涌动出来的画面，读取到了基因链如琴弦般颤动，弹奏出来的天籁之音，并在起死回生之后，对生命的本质，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才能一步步登上“武神”的王座。
如果孟超真想成为新一代的武神，甚至是超越武神的存在。
就必须去寻找自己的“濒死时刻”，并在濒死状态中，得到感悟和突破。
问题在于，“濒死时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孟超总不可能主动作死，请一名酋长或者祭司级数的兽人强者，把自己打到只剩最后一口气，进入弥留之际，去感悟玄之又玄的武道至理吧？
虽然好几次他都陷入遍体鳞伤，血流如注，貌似奄奄一息的状态。
但那都是他精确控制呼吸、心跳、脏器蠕动以及血液流速的结果。
事实上，漂流到图兰泽之后，孟超从未让自己的伤势和整个事态，脱离自己的掌控。
也就很遗憾地没能体会到雷宗超所说的，“濒死状态”的玄妙。
但眼前的古梦圣女不同。
她正处在非常典型的“濒死状态”之中！
孟超瞪大眼睛，心情渐渐激动起来。
未来，似乎正在改变。
前世的古梦圣女，应该在数日之后，被完成所有布置的“胡狼”卡努斯瞬间扼杀——用引爆脑域深处的恐惧炸弹，和遥控她身边的傀儡刺客的方式，将她从精神到肉身，彻底消灭，不留半点隐患。
但是，因为孟超的横空出世，“胡狼”卡努斯只能仓促引爆早就植入古梦圣女脑域深处的恐惧炸弹。
却来不及从物质层面，彻底抹杀古梦圣女的血肉之躯。
而就在他引爆“恐惧炸弹”的时候。
古梦圣女的脑域，和孟超的脑域，还保持着紧密相连，进行海量数据高速交互的状态。
结果就是，原本应该由古梦圣女独自承受的破坏力，被孟超分走了一小半。
千万别小看这一小半。
这极有可能，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缺失了这一小半破坏力，就不能彻底摧毁古梦圣女的心灵防线，掐灭她的希望之火，粉碎她的抵抗意志。
反而，令她在濒死状态中，洞彻了“胡狼”卡努斯的阴谋和全部真相。
并在悲愤欲绝的情况下，不惜透支全部的生命力，点燃了更加旺盛的心灵火焰，暂时突破到了全新的、更高的生命层次之中！
果真如此，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们还有起死回生，绝地反击的希望。
想想，究竟应该怎么做？
现在，孟超能通过古梦圣女的脑域，接收到方圆数百里范围内，无数曾经和古梦圣女在梦境中沟通过的鼠民战士的脑电波，看到他们所看，听到他们所听，甚至部分接收到他们最强烈的心声。
但这是没用的。
就算没有古梦圣女的心灵感应能力，孟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此刻正发生在百刃城周围的事情。
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似隔岸观火般无能为力。
“你们这些家伙，再多坚持一会儿，让我想想办法啊！”
孟超心急如焚，忍不住在心中嘶吼。
忽然，无比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第1210章 大脑广播
就在孟超心中嘶吼的同时。
环绕着他的成百上千幅主视角画面中，大约有十分之一的画面，都发生了轻微的摇晃。
就像是投入石子的池塘，荡漾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孟超明显能感知到这些主视角画面的主人，正在飞快眨巴眼睛，从心底浮现出迷茫的声音：
“谁，谁在说话？”
孟超愣住。
“你们……可以听到我的声音？”
虽然无比荒谬，但孟超还是试探着说道。
这些主视角画面继续颤动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是挂满了雨滴的窗户。
“谁，究竟是谁？”
孟超仿佛听到四面八方的数千个声道里，同时传来了惊讶和困惑交错的声音。
主视角画面拼命旋转。
很显然是这些视角的主人，正在飞快转动着他们的脑袋，如同惊弓之鸟般搜索着四周，试图找到和他们对话的人。
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始终一无所获。
因为没人能够想到，声音是直接源自他们的脑域深处。
更准确说，是源自天空，穿透颅骨，钻进他们的中枢神经里面的。
然而，当孟超试图表达更加清晰和复杂的意思时。
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潜入了数万米深的海底，试图透过亿万吨海水，足以将主战坦克挤成铁饼的重压，传递自己的声波。
无论他再怎么声嘶力竭，最终抵达主视角画面的声波，都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含混不清，如同飞虫振动翅膀，发出“嗡嗡”的呓语。
大概，这些主视角画面的主人，只能听到耳边或者脑内传来“噫噫噫噫，呜呜呜呜，叽叽叽叽”的噪音，根本无法从噪音中拼凑出哪怕一鳞半爪的有效信息。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尽管如此，孟超还是大受鼓舞。
虽然还没办法和万千鼠民战士直接沟通，但他已经在心思电转之间，大致搞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首先，古梦圣女濒死突破，心灵感应能力大幅提升——至少是暂时，以快速透支生命为代价，得到了大幅提升。
现在的她，不仅仅能在梦境中和鼠民勇士沟通。
还能和部分鼠民勇士，在清醒状态下，通过脑电波的传输，实现视频、音频乃至思维数据的交互。
至于自己，拥有末日烈焰浇铸出来的钢铁意志，又在和妖神“深渊魔眼”以及“智慧树”等精神作战专家的交流切磋中，学到了他们的拿手好戏，再加上“火种”的加持。
论心灵力量的强横程度，孟超相信，自己绝不逊色于部分神境强者。
当自己的脑域，再度和古梦圣女的脑域，接驳到一起。
就有可能借助古梦圣女的心灵感应能力，向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鼠民战士们，传递他的意志！
“这就是你想要我做的吗，古梦圣女？”
孟超盯着漩涡深处的小女孩，喃喃道，“你在身受重伤，大脑血肿到几乎爆裂的情况下，仍旧不惜将自己的每一颗脑细胞都燃烧殆尽，都要激活更加强大的心灵感应能力。
“但，这也是你的极限了。
“虽然你利用强化升级的心灵感应能力，连接上了无数清醒状态下的鼠民战士的脑域，但你只能单方面接收，从他们的大脑深处荡漾出来的脑电波，却无力将你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转化成汹涌澎湃的数据流，通过脑电波，传输到他们的大脑里。
“所以，你才需要我的帮助。
“你需要借助我的大脑，我的脑电波，我的心灵力量，向万千鼠民战士下达命令，去告诉他们，你还没死，大角军团还没失去希望的消息。
“你是要我向大角军团还没有放弃抗争的全体成员，进行一次‘脑电波广播’，是这样吗？”
漩涡深处，苦苦挣扎的小女孩，生长着四枚瞳孔的双眼，瞬间闪亮起来。
思维的交流并不受到语言的局限。
尽管她没有听懂“脑电波”和“广播”这两个词汇。
还是通过孟超不断喷涌的思维火花，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她拼命点头，竭尽所能向孟超伸出手臂。
孟超亦将自己的思维触手，朝着漩涡中央，越伸越长。
他不知道，这种类似“脑电波广播”的方式，向方圆百里的战场上，成千上万鼠民勇士的大脑下达命令，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会不会造成自己的大脑，也像是古梦圣女一样出血和肿胀。
甚至瞬间自燃，每一颗脑细胞都被烧成一颗尘埃。
他只知道，这是逆转未来的唯一机会。
自己从末日重生，一路披荆斩棘地走到这里，拯救了古梦圣女，还给了她“濒死突破”的机会，一定是有道理的！
终于——
就在孟超感觉自己的大脑，真要燃烧起来的时候。
两人的指尖，在思维的海洋里，轻轻触碰在一起。
轰！
孟超听到自己的脑域深处，再度传来开天辟地般的轰鸣。
环绕四周的万千主视角画面，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鲜活，更加立体。
那就好像，原本是一座迷雾笼罩的电影院，播放的都是二维版本的普通电影。
现在却变成了三维立体，亦幻亦真的虚拟实境。
他不再是坐在观众席上。
而是……同时钻进了成千上万名鼠民的脑子里，同时从成千上万个角度，观察着大角军团崩溃的全过程。
甚至，同时体会到了成千上万道遍体鳞伤，饥肠辘辘，茫然无措，惊恐绝望的感觉和情绪。
那真是笔墨无法形容，甚至连层层嵌套的梦魇最深处都不会出现的诡异体验。
就好像成千上万条灵魂，硬生生地塞进了他的躯壳，他的大脑，他的每一颗脑细胞里。
“怪不得大头怪婴们需要那么大一个脑袋。”
孟超龇牙咧嘴地胡思乱想，“普通人若是同时接收到了这么多感知和情绪数据，大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自燃甚至整个儿爆掉！”
但是，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更来不及强忍大脑爆裂的剧痛，向万千鼠民勇士们发出“心声”之前。
他的意识就被猛地弹了出来。
从感同身受的虚拟世界。
弹回到了迷雾笼罩的电影院。
而漩涡中央的古梦圣女，则流露出更加痛苦的神情，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从脖子到下巴都被黑暗吞噬，只剩下半张脸和半条手臂，还勉强露出漩涡之外。
“这样都不行吗？”
孟超头疼欲裂地想，“我和古梦圣女，终究拥有互相独立甚至排斥的人格和心灵，我们的精神力量，不可能完美无缺地融合到一起，共同去推动她的心灵感应能力，同时向成千上万名鼠民勇士进行‘脑电波广播’。
“大角军团的控制区域毕竟太大，鼠民勇士分布得太广、太散，而且绝大部分高阶祭司都被‘胡狼’卡努斯牢牢控制了。
“这头狡猾的狼王，亦在通过高阶祭司，不断朝鼠民勇士们的脑子里，反复植入‘丧尸鼠神’的形象，彻底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脑电波广播’，肯定会受到严重的干扰，很难向全体鼠民勇士的大脑，传输清晰、有效、可操作的指令。
“再说，就算我们真能在成千上万的鼠民勇士脑子里发声，又该怎么让他们相信，这就是古梦圣女的意志，而不是什么牛鬼蛇神的蛊惑？
“要知道，从昨夜到今天，整个大角军团就像是沉浸在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里，鼠民勇士们看到的鲜血淋漓的幻象，听到的诡异至极的呓语，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们根本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假，究竟该相信谁的程度。
“除非……
“缩小‘脑电波广播’的范围。
“不不不，根本不应该搞什么‘脑电波广播’，而应该将我们有限的心灵力量，集中投射到少数几名鼠民勇士的身上，那才有可能对抗干扰，实现点对点的大脑无线接驳和数据高速传输！”
第1211章 千钧一发
孟超觉得，这是有可能实现的。
针对个体的心灵传输，总比超大范围的脑电波广播，来得更加清晰和稳定。
唯一的问题是，应该选择谁，作为他们的心灵传输目标。
这个人选应该在大角军团中扮演着一言九鼎的关键角色，足以决定成千上万鼠民精锐的行动乃至生死。
退而求其次，如果很难找到这样一个人的话，至少，要锁定一名大角军团战斗力最强的核心部队，白骨营的精锐勇士。
并通过他，去影响更多的白骨营精锐。
另一方面，古梦圣女这样不惜血本地燃烧生命，将每一颗脑细胞的颤动都激发到了极限，肯定持续不了太长时间。
孟超能感受到她的大脑再度升温。
无论冰风暴在旁边怎么凝聚冰霜来降温，都无法阻止她的脑浆，一点点化作火山熔岩。
说不定下一秒钟，她的大脑就会像是烟花般炸裂。
自己注定没多少时间，去说服一名素不相识的白骨营精锐。
必须找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绝对信任的人。
才能在三言两语之间，解释清楚一切。
这样的人，存在吗？
这样的人……
孟超心思电转，忽然眼前一亮。
“古梦圣女，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这样大范围的脑电波广播是没用的，我们和大部队的距离太远，而且外面的干扰也太严重了，我们在这里声嘶力竭的吼叫，穿透岩层，传输到几十里外鼠民勇士的脑袋里，只能剩下‘吱吱’乱响的噪音！
“所以，我们必须集中全部的心灵力量，投射到同一个目标的身上！
“目标必须是一名白骨营精锐，毕竟白骨营才是大角军团的核心，只要白骨营能完好无损，不，只要白骨营能拉出一半人，哪怕三分之一身经百战的老兵突围出去，鼠民起义就没有失败，大角军团就还没有灭亡！
“而且他还必须掌握着与众不同的力量，拥有深不可测的潜能，最好是曾经学习过如何操控自己的生命磁场——只有这样，他才能承受脑电波洪流的狂轰滥炸，甚至，将自己变成一座中继站和信号增幅器，把我们的意念，投向周围更多的白骨营精锐。
“我有一个人选，但不知道经过一夜混乱，他究竟是生是死，又在什么地方，是否和别的白骨营精锐在一起，不过，总能试一试，总要试一试！
“他叫‘叶子’，你有印象吗，古梦圣女？
“我知道大角军团甚至白骨营里，肯定有几十上百号鼠民勇士都叫‘叶子’，这本来就是一个最常见的名字，但他是与众不同的，你曾经和他接触过，一定不会忘记他。
“他的血肉和骨骼都拥有极其惊人的柔韧性和延展性，能将手脚变成橡胶和弹簧一样，随意伸缩和弯曲，甚至将手脚都延展到三五倍的长度。
“据说，这项能力源自他家乡山林里的一个洞穴深处，他曾经和哥哥一起，在那座洞穴里见过一副神秘莫测的壁画。
“有印象了吗，古梦圣女，如果你能精确定位到这个‘叶子’的话，我们的未来，就还有希望！”
古梦圣女仍旧在“胡狼”卡努斯引爆恐惧炸弹，形成的思维漩涡中苦苦挣扎。
这时候，黑色的乱流已经吞噬了她的脖子、下巴和嘴巴，令她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无法回应孟超的问题。
但她仍旧艰难地挥舞手臂，弹动手指，像是在虚空中的万千画面上，进行着复杂而精细的操作。
悬挂在迷雾之上的无数画面开始旋转。
刚开始的转速极慢，就像是缓缓启动的机器。
但很快，一副副画面飞速旋转拖曳出来的残影，就化作了一条条熠熠生辉的光带。
光带彼此缠绕到了一起，再也看不清楚每一幅主视角画面的细节。
就连成千上万个不同声道中传出来的“心声”，都汇聚成了喧闹嘈杂的“嗡嗡嗡嗡”。
古梦圣女正在竭尽所能，压榨出最后一颗脑细胞中的最后一点力量，飞快检索着浩瀚如海的脑波数据库。
寻找孟超所说的那个“叶子”的脑波特征，实现点对点的心灵接驳和传输。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久到古梦圣女支离破碎的灵魂，几乎要被恐惧炸弹掀起的大脑风暴彻底吞噬。
光影交错的旋转速度终于缓缓下降。
一副副闪闪发亮的画面，变得重新清晰起来。
绝大部分主视角画面都隐没到了迷雾之后。
剩下的几十幅画面，却变得更大，也更加明亮，足以让孟超看清楚画面深处的每一个细节。
有好几副画面中，出现的都是全不相干的人。
应该是白骨营中，和叶子同名同姓的家伙。
但在角落里的一副画面中，孟超却看到了一对异常熟悉的双手，和十根纤细修长的手指。
那正是叶子的双手！
身为一名资深收割者，孟超对双手的重视远远超出周身其他器官。
在向叶子传授来自龙城的武道理念时，孟超也曾反复告诉鼠民少年，只有将十指修炼到刚柔并济，伸缩自如，才能精确操控包括刀枪剑戟和长枪短炮在内的各种冷热兵器，破解各种结构错综复杂的机关，并在敌人牢牢控制住自己的四肢时，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逃出生天。
叶子对孟超言听计从。
从那天起，就一直按照孟超传授的方法，以近乎粉碎骨骼的强度，反复弯折和拉伸自己的双手。
再加上童年时代，在神秘洞穴中得到的壁画传承。
他的十指，比普通鼠民要长出三分之一，尾指几乎和无名指齐平，手指貌似纤细无力，但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一束束缠绕在指关节周围的筋腱和肌肉，简直比雷电氏族的鹰爪更加强横。
这样一双特征极其鲜明的手，孟超绝不可能认错。
而更加直接的证据是，就在古梦圣女定位到了叶子，将他的主视角画面不断放大时，孟超清楚听到了叶子大脑深处，心烦意乱的声音。
“收割者，你究竟在哪里啊！”
……
此刻的叶子，正面临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兜兜转转，百战余生，已经成为一名精锐勇士的他，却仿佛又回到了征召队屠戮家乡，他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能茫然无措看着家园被付之一炬，亲友都被屠戮殆尽的时候。
他的面前是一面歪歪扭扭，千疮百孔的白骨营战旗。
似乎因为战旗之上，浸润了太多的鲜血，沉甸甸的旗帜令旗杆不堪重负，这面战旗“吱吱呀呀”地栽倒在腥臭不堪的泥土里。
叶子不断颤抖的视线越过战旗，投向前方正在对峙的两拨人马。
都是满脸横肉，虎背熊腰，如同钢浇铁铸般的魁伟身躯上，刀疤叠着刀疤，一等一的硬汉。
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中，亦都像是烧开的锅炉般，不断喷射着肉眼可见的煞气和杀气。
不少人崩口染血的战刀已然出鞘，刀芒吞吐，如同饥肠辘辘的恶龙。
还有人的肌肉紧绷，数百斤重，镶嵌着钢刺和铁瘤的战锤和战斧，在炸药包也似的肌肉上面一跳一跳。
这样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简直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就连全副武装的狼骑兵看到他们，恐怕都要避其锋芒，再作计较。
但此刻，所有吞吐着万丈凶芒，应该对准豺狼虎豹的锋刃，却统统对准了彼此。
不少从大角军团还没组建之前，就已经跟随着古梦圣女一路走南闯北，冒死血战到今天黎明的白骨营老兄弟，现在，却将凶焰缭绕的刀剑，对准了近在咫尺的，无数次并肩作战的同袍。
这些连血蹄氏族的野蛮冲撞和黄金氏族的爪牙撕扯，都没能杀死的白骨营精锐，此刻却是剑拔弩张，每一根毛发都如利刃出鞘，大有一言不和，就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