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2章 丧尸鼠神
此言一出，古梦圣女猛然惊醒。
脸上的迷茫和惊恐，全都被愤怒和坚毅所取代。
整个人的气质，瞬间成熟了二三十岁。
她尖叫一声，周身再次凝聚出长满尖刺的白骨铠甲，将纠缠住自己的噩梦触须，统统绞个粉碎。
“必须想办法，逃出这个噩梦！”
孟超有过曾经逃离“桃源镇”的丰富经验。
知道这类干涉脑电波，刺激脑细胞，在脑域深处直接生成的幻境，必定存在边界。
特别是，他判断“胡狼”卡努斯的阴谋，还没有完成部署。
只是感应到了自己和古梦圣女的沟通，意识到古梦圣女极有可能觉醒，挣脱他的掌控。
所以才仓促出手，提前引爆。
那么，他的布局，必然存在破绽。
这片噩梦，绝非无懈可击。
搞不好，噩梦的范围远远没有看起来这么大，根本不足以关住他和古梦圣女，两道坚毅不屈的潜意识。
只要他们朝滔滔血海的边缘，奋力游动过去的话，就会发现，所谓血海，不过是一口小小的泥淖而已！
这样想着，孟超的潜意识深处，绽放出绝世神兵摧枯拉朽般的光芒。
这光芒感染了古梦圣女，令她勇气倍增。
然而，两人刚刚生出逃离噩梦的心思，大角鼠神已经先他们一步，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和腐烂。
就好像将浸泡在水里的尸骸，从刚刚死去到渐渐产生“巨人观”，再被鱼虾和蛆虫啃噬得坑坑洼洼的全过程，都压缩到短短几分钟内，却连半个细节都不拉下，明明白白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不，不止是“呈现”。
而是将全部细节，都转化成了汹涌澎湃的信息流，疯狂灌入两人的潜意识中。
在两人不断摇曳的意识之火中，很快，犹如神魔般顶天立地的大角鼠神，就变成了一具类似丧尸的怪物。
肿胀到晶莹剔透，里面蓄满了脓液，如同肿瘤般鼓鼓囊囊的皮肤，在“波波波波”声中纷纷爆裂。
黏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化作一团团张牙舞爪的毒雾，笼罩在大角鼠神的周围。
毒雾之下，大角鼠神腐烂的血肉中，露出了畸形暴突的，白惨惨的骨骼。
血肉和骨骼之间，还有无数孟超根本不愿意去琢磨，究竟是毒蛇、蚯蚓还是蛆虫的存在，密密麻麻，拼命蠕动。
饶是孟超曾经在龙城的丧尸狂潮中，杀得七进七出。
见到这样一尊硕大无朋，几乎遮蔽半边天空的“丧尸鼠神”。
仍旧生出毛骨悚然，无法直视之感。
就连牢牢焊死在中枢神经上，往日里无论遇到再恐怖的场景，都纹丝不动的心灵指数。
都在瞬间暴跌，令他踏入走火入魔的临界。
再看身边的古梦圣女，更是双眼四瞳，直勾勾盯着畸形腐烂的丧尸鼠神，脸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颤抖。
一副不敢相信，伤心欲绝，精神崩溃的模样。
“不好，古梦圣女的信仰，要彻底崩溃了！”
孟超心思电转，瞬间明白了“胡狼”卡努斯的意图。
要知道，在此之前，大角鼠神一直是古梦圣女、大角军团的全体勇士甚至生活在图兰泽的千千万万鼠民，唯一的希望、救赎和信仰。
可以说，包括古梦圣女在内的绝大多数鼠民勇士，之所以能咬紧牙关，和比他们更强大十倍的氏族武士周旋到今天，一次次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再朝豺狼虎豹们最锋利的爪牙扑去，全靠“大角鼠神正在圣山之巅注视着我们”这句话。
孟超虽然不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大角鼠神”。
却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大角鼠神的信仰，的确成为了不少鼠民生存和战斗下去的，最坚固的支撑，以及最强劲的动力。
问题来了。
倘若瞬间摧毁他们的信仰，让他们意识到大角鼠神并不存在。
甚至令他们在一个个无比可怕的噩梦中，清楚看到大角鼠神最丑陋，最不堪，最羸弱的一面。
这些鼠民勇士，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看着古梦圣女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孟超已经知道了答案。
要知道，虽然在之前的沟通中，孟超反复告诉古梦圣女，所谓“大角鼠神”并不存在，仅仅是阴谋的一部分。
但在直接植入记忆深处的信仰面前，语言的力量，终究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古梦圣女仅仅是将信将疑。
她的大脑有足够的时间，来构筑缓冲，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信仰并不存在”，和“我所信仰的神祇，竟然是一具高度腐烂，爬满蛆虫的丧尸”，这两者之间，何止天差地别！
眼前这尊“超巨型丧尸”版本的大角鼠神，实在太直接，太暴力，太刺激了！
在此之前，鼠民们崇拜的大角鼠神，主要有两种形象。
其一就是肌肉贲张，血气旺盛，怒发冲冠的古代鼠族勇士形象。
顶多加上三头六臂什么的，挥舞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增添他的威武雄壮。
其二就是白骨营精锐们顶礼膜拜的骷髅鼠神。
虽然是骷髅，但因为周身血肉完全剥离，仅仅在骨骼间沁润着大量红玉也似的血痕，本体却释放出金属和晶石琢磨而成的质感，亦没有丝毫妖魔邪祟的味道，反而充满了一往无前，死战到底，就算堕入死亡的深渊，遭受万年岁月的侵蚀，都要从深渊里爬出来，再度驰骋沙场，扫荡天地的味道。
是以，这两种形象，都能被全体鼠民接受，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祖灵，他们的神祇。
眼前高度腐烂，呈现巨人观，周身爬满了蛆虫的“丧尸鼠神”。
既没有第一种形象的威风凛凛。
亦没有第二种形象的宁死不屈。
就像是将水蛭、蛆虫、蝎子、癞蛤蟆……各种能勾起碳基智慧生命基因深处负面情绪的丑恶形象融合到一起。
就算永夜深渊中的魔族，也不可能对如此丑恶的形象顶礼膜拜，相信这就是他们的魔神。
难怪古梦圣女欲哭无泪，一副想吐却吐不出来的模样。
连心志坚毅卓绝的古梦圣女，面对“丧尸鼠神”，都是如此不堪。
倘若普通鼠民勇士，处在弹尽粮绝，被敌人重重围困，看不到丝毫希望的绝境中。
忽然，又做了这样一个“神祇化作丧尸”的噩梦。
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战斗力，还能保留几分。
隐隐的，孟超觉得自己已经触碰到了前世，“胡狼”卡努斯兵不血刃就击溃大角军团，平息大角之乱，还招揽了大量降兵，实力骤然膨胀，有能力问鼎图兰泽的最高权力宝座的秘密！
噩梦之中，心灵深处的每一缕变化，都会从潜意识上反应出来。
丧尸鼠神忽然深深凝视了孟超一眼。
黑黢黢的眼眶里窜出无数道毒蛇也似，绿油油的磷火。
他牢牢锁定孟超。
似乎将孟超当成了比古梦圣女更加可怕的威胁。
紧接着，滔滔血海，掀起惊涛骇浪。
丧尸鼠神始终隐匿在血海之下的双手，搅动着巨浪，朝孟超和古梦圣女抓来。
虽然两人竭力挣扎。
仍旧被血浪分开，在不同的漩涡中随波逐流。
隐约还能看到，漩涡之下，深海之中，两只硕大无朋的魔掌，正分别朝两人接近。
“古梦圣女，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一切，没人比你更加清楚，这仅仅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
孟超知道，单凭一己之力，眼下的他还无法和“胡狼”卡努斯的精神力量抗衡。
想要从血海噩梦中挣脱出去，他就必须唤醒这方脑域原本的主人，古梦圣女的斗志！
“还不明白吗，根本没有大角鼠神！无论是金光闪闪，威风凛凛，仿佛天神降临，能够拯救全体鼠民的大角鼠神；还是眼前这具畸形丑陋的腐尸，统统都不存在，只是虚无缥缈的幻象而已！”
孟超把心一横，孤注一掷，“但是，鼠民们千万年来承受的压榨和折磨，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东西！
“鼠民们的满腔怒火和忍无可忍的吼叫声，却是真实存在的！
“大角军团取得的一场场辉煌胜利，却是真实存在的！
“昔日高高在上的武士老爷们，对于聚集成滔滔鼠潮的你们，惊骇欲绝的尖叫，却是真实存在的！
“无数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只为了让子孙后代能活在更加美好的明天的鼠民勇士们，对于你的信任和崇拜，却是真实存在的！
“你们根本不是依靠大角鼠神的祝福，而是完完全全依靠自己的努力，才挣脱了束缚万年的枷锁，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敌人，踏着熊熊烈焰和沾满毒液的荆棘，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
“既然在大角鼠神并不存在的情况下，你们都能昂首挺胸地走到这里，杀穿图兰泽最强的黄金氏族的腹地，为什么，就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继续堂堂正正，轰轰烈烈，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直到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刀剑，夺取最终的胜利？”
第1183章 逃离噩梦
不知是孟超这番话发挥了效力。
还是“胡狼”卡努斯仓促出手，终究不能像前世那样，彻底控制古梦圣女的整个大脑。
古梦圣女的潜意识终于从片刻的迷惘和崩溃状态中挣脱出来。
那些包围她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触须，乃至触须后面的“气球水母”，纷纷燃烧起来，在“吱吱”的尖叫声中枯萎、脱落。
古梦圣女周身的白骨铠甲，再度变得晶莹剔透，坚硬如铁。
她的身形亦不断高大起来。
虽然还远远不能和顶天立地的“丧尸鼠神”抗衡，却也不那么容易任由后者摆布。
古梦圣女回头，深深凝视了孟超一眼。
随后，高举手臂，狠狠往下一劈。
无形的巨刃，从指间呼啸而出，顿时劈开整座血海。
血海深处，竟然升起一座白色的桥梁，从古梦圣女的掌下，一路蔓延到了孟超脚下，又延伸到了血海尽头的地平线上。
仔细望去，这座桥梁竟然是由千千万万骷髅鼠凝聚而成！
虽然失去了所有血肉。
这些骷髅鼠依旧咬紧牙关，将彼此的骨骼死死纠缠在一起，既像是能支撑整片天空的桥梁，又像是能劈开整片大地的战刀。
古梦圣女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向孟超表明，他说得没错。
就算大角鼠神并不存在。
千千万万鼠民的仇恨和愤怒，却是真实存在，而且强大无比的力量。
现在，她就要用这股力量，撕裂这片噩梦，送孟超逃出去！
轰！咔！
感知到了古梦圣女的意图，丧尸鼠神摆出惊怒交加的表情，腐烂的五官不断蠕动，显得更加狰狞丑恶。
滔滔血海深处，亦不断发出深水炸弹爆炸般的轰鸣，炸起一根根上百米长的血柱。
这些血柱在半空中四分五裂，仿佛化作一条条湿漉漉，黏糊糊，还长满章鱼吸盘的触手，朝孟超狠狠卷来。
孟超在脚下白骨桥梁的推送下，风驰电掣，虽然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条条触须，却也和古梦圣女渐行渐远。
“坚持住，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千千万万鼠民的力量，相信……我们的力量！”
孟超知道“胡狼”卡努斯在过去数年，肯定针对古梦圣女的脑域，动了不少手脚。
他的潜意识待在古梦圣女的脑域深处，必定不可能是骤然发难的“胡狼”卡努斯的对手。
是以，把心一横，以逃离这片噩梦，为第一目标。
但想要达成这样的目标，也不容易。
因为丧尸鼠神铺天盖地的魔掌，已经从滔滔血海中浮现出来，朝孟超狠狠抓来。
在噩梦中，丧尸鼠神的每一根手指，都有至少数百米长，根本不能以现实世界中的正常逻辑来衡量。
阻挡在孟超面前时，恰似海底的整片大地都突兀崛起，变成一堵和海面平行，直达天际的铜墙铁壁。
当这样一堵铜墙铁壁朝孟超崩塌下来时，他根本避无可避。
眼看孟超的潜意识，即将被丧尸鼠神牢牢抓在掌心。
忽然，孟超头痛欲裂，脑域深处，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化作两道熊熊燃烧的利刃，从双眸深处激射而出，竟然在丧尸鼠神的掌心，戳出两个透明窟窿！
是……火种！
孟超又惊又喜地凝视着自己脑域深处。
那簇死灰复燃，重新明亮起来的异火！
自从在雾神山巅，和被母体碎片侵蚀，化身丛林女妖的吕丝雅一战，被迫跳崖，顺着虎怒川逃生以来。
孟超从末日烈焰带回高中时代的神秘火种，就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无论他怎么召唤，都无法将其激活，更不能积累、结算和兑换贡献值，来提升自己的能力。
孟超估计，这是因为火种的运转，需要消耗大量的生命潜能。
而当时的自己，处在重伤未愈，奄奄一息的状况中。
倘若火种再维持超高强度的运转，非但无法增幅他的战斗力，反而有可能将他活活吸死。
所以，火种才一直休眠，从长计议。
直到此刻，他的实力早已恢复甚至突破怪兽战争时期的巅峰境界。
又遇到“胡狼”卡努斯试图利用噩梦中的丧尸鼠神，入侵他的大脑。
终于触发了“火种”的自主防御机制，将它激活了！
【火种正在升级，升级进度1%……3%……7%……】
异火化作一行龙飞凤舞，熠熠生辉的小字，在孟超的视界之上不断闪耀，令他精神大振，简直要喜极而泣。
虽然暂时还无法调动火种的力量。
孟超却已经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有信心和“胡狼”卡努斯以及前世记忆碎片中，那些叱咤风云的异界至强者周旋到底。
心思电转，他朝丧尸鼠神的方向张开双臂。
双臂恍若炮管，“炮弹”则由毁天灭地的末日烈焰凝聚而成。
“尝尝你一手造成的末日的滋味吧！”
孟超喃喃自语。
随后，对准丧尸鼠神的眉心狠狠“开炮”。
倘若鬼鬼祟祟藏匿在这尊“丧尸鼠神”后面的，真是“胡狼”卡努斯的意志。
那么，孟超相信此刻的“胡狼”卡努斯，一定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被末日烈焰焚烧，每一束神经和每一个细胞都灰飞烟灭，连哪怕一条基因链都没有残留下来的滋味。
孟超相信，就算未来号称“末日魔狼”的卡努斯，都未必能承受真正的末日降临，毁灭一切的痛苦。
更别提阴谋还没得逞，仍旧潜伏爪牙，远远没能攀上巅峰境界的“胡狼”卡努斯了。
果然，当末日烈焰直抵丧尸鼠神的眉心。
这尊貌似巍峨和恐怖的魔神，根本没有抵挡之力，整个腐烂肿胀的脑袋，瞬间被烈焰洞穿。
里面已经化作黑色胶质的脑浆，亦在烈焰焚烧之下，“吱吱”乱叫，化作焦炭。
滔滔血海，顿时变得不真实起来。
很难用笔墨形容孟超此刻的感觉。
那就好像，他原本是置身于一片三维立体、无边无垠、狂暴无匹的血海汪洋之中，无论朝哪个方向奋力游动，都会被惊涛骇浪重新卷回到血海中央。
此刻，滔滔血海却从“三维”，渐渐变成了“二维”，从立体迷宫，变成了一副斑斑驳驳的画卷。
他就像是一只困在画卷中的小虫。
虽然在画卷之内找不到出路。
却完全可以在画卷之上，啃噬出一个虫洞，从“上方”或者“下方”逃离画卷。
孟超正是这么做的。
古梦圣女为他铺设的白骨之桥，前世记忆深处的末日烈焰，还有他自己不惜和未来一战的意志——三者交错，犹如无坚不摧的钻头，在噩梦之上狠狠钻出一条逃生之路，恰似在滔滔血海中，突兀出现一个黑色漩涡。
随后，孟超的潜意识就被卷入漩涡，飞快下坠，进入失重状态，丧失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
不知在黑暗中坠落了多久。
强烈的眩晕感令他忍不住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大声干呕起来。
呕到脸红脖子粗，眼角噙满了豆大的泪花，周身针扎也似的痛楚，还有急促如同战鼓的心跳声，才能孟超意识到，自己已经摆脱了层层嵌套的噩梦，回归到现实世界，自己的躯壳之内。
孟超仍旧不放心。
先在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确保自己全须全尾，每一条肢体和每一个器官都维持着旺盛的生机，周身灵脉畅通无阻，没有丝毫滞碍和漏洞。
又闭上眼睛，将自己从牙牙学语，到学生时代的种种经历，再到怪兽战争末期的大放异彩，以及漂流到图兰泽之后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的记忆并没有缺失，似乎也没有混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诸如自己小时候遇到过大角鼠神，是大角鼠神赐予了他火种之类。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确定自己的血肉之躯，并没有遭到潜意识的反噬。
自己的脑域，也没有遭到神秘力量的污染。
至少，暂时还没有。
第1184章 升级版的恐惧炸弹！
“不知道古梦圣女是否也能摆脱‘胡狼’卡努斯的精神入侵，而这头狡猾的狼王既然提前发动，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却不知他还准备了多少环环相扣的诡计，能够一举葬送整个大角军团？”
孟超这样想着，感知渐渐清晰起来。
很快就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和油脂燃烧的味道，听到了鬼哭狼嚎的怪叫。
“怎么回事？”
孟超吃了一惊。
他所在的伤兵营，每天都有在百刃城下奋勇厮杀，遍体鳞伤的重伤员送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倒不值得奇怪。
但那油脂燃烧的味道，分明是大火弥漫，无数人的血肉之躯，统统化作燃料！
伤兵营的所在，自然是大角军团层层设防的腹地，哪里来的吞噬血肉的熊熊烈焰呢？
孟超眯起眼睛，环视四周。
眼前所见，令他周身血液，近乎冻结。
虽然灵魂已经回归躯壳。
但他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从一个噩梦，跳进另一个更加真实的噩梦而已。
在他身旁一字排开的病榻上，原本静养着百十名肢体残缺，肠穿肚烂的勇士。
固然他们在疼痛发作，换药治疗之时，实在忍耐不住，都会发出呻吟甚至嚎叫。
但绝大多数时候，服下蕴藏着催眠成分的秘药，并经过祭司的安抚之后，他们都会沉沉睡去。
就算半睡半醒时，亦是精神萎靡，气若游丝。
此刻，这些应该命不久矣的重伤员，却纷纷从病榻上坐了起来。
他们惨白如纸的脸上，爆出了一个个殷红如血的小红点，绽放出不正常的亢奋情绪。
瞳孔更是以极高的频率，忽而收缩，忽而扩张。
配合眼球的高速颤动，以及脑袋神经质的抽搐，显示出他们的大脑，正处在超负荷运转的状态。
他们支离破碎的胸膛，更像是高速起伏的风箱，“呼哧呼哧，呼哧呼哧”，顺着喉管，喷涌出了近乎嚎叫的喘息。
很多勇士的胸膛被狼族守军斩得支离破碎，深可见骨的伤痕，险些连肺叶都斩爆。
全凭秘药精心涂抹，再加上绷带紧密缠绕，才令胸膛不至于整块爆裂开来。
此刻，因为他们夸张的喘息，以及心脏如同战鼓般的狂跳，却是令好不容易才勉强开始愈合的胸前伤口，再度爆裂开来，令层层缠绕的绷带，都被殷红的鲜血湿透。
“噫噫噫噫噫噫噫！”
“呀呀呀呀呀呀呀！”
“嗤嗤嗤嗤嗤嗤嗤！”
这些重伤员的表情怪诞，仿佛感知不到周身崩裂的伤口，带给他们的丝毫痛苦。
支离破碎的胸膛中，发出的喘息和嚎叫，却渐渐变成了没人能听懂的嘶鸣。
再配上诡异的表情，空洞的眼神，扭曲到极限的肢体语言，令这些重伤员，简直比失去控制的起源武士更加可怕！
而对感知无比敏锐的孟超来说，他还能看到更多，普通鼠民看不到的东西。
这些重伤员的大脑正在燃烧。
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燃烧”。
而是说，他们的脑细胞正在疯狂颤动着，释放出宛若风暴般的脑电波。
从风暴里面，又喷射出了浓墨重彩的火焰，如同草原上的野火般不断扩散，传染到整座伤兵营去。
就算孟超，接触到了他们的脑电波，眼前亦是乱象丛生。
恍惚间，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具高度腐烂的“丧尸鼠神”！
“不好！”
孟超的脸色陡然一变。
这些重伤员的大脑都被劫持了。
原理有些像是龙城超凡者以及异兽经常会使用的精神攻击秘法“恐惧炸弹”。
通过“引爆”他们的大脑，献祭掉他们的每一颗脑细胞，换取无比强烈的脑电波，再层层递进，引发雪崩式的连锁反应，导致成百上千人，甚至成千上万人的大脑，一起发出最恐怖的共鸣！
“果然，‘胡狼’卡努斯早就利用古梦圣女的能力，通过梦境，在潜移默化中，掌控了全体鼠民勇士的大脑。
“此刻，他突然发难，首先‘引爆’了古梦圣女的大脑，令古梦圣女释放出了狂暴无匹的脑电波，再通过祭司们的层层传递，将全新的噩梦，送入每一名鼠民勇士的脑域深处。
“这个噩梦，根本不用如何精心构造。
“只要在噩梦中呈现出威风凛凛的大角鼠神，忽然变得无比虚弱，甚至直接‘死去’，随后肿胀、腐烂、化作一具丑陋无比的丧尸的全过程。
“就足以让大部分鼠民勇士的信仰和心灵一起崩溃，彻底粉碎他们的斗志和战斗力了！”
果然，当孟超挣扎着离开营帐时，发现不仅仅自己待的这顶营帐，而是整座伤兵营，都处在人心惶惶，一片狼藉，群魔乱舞的状态中。
人的思想和意志，无不受到血肉之躯的影响。
倘若血气旺盛，肌肉贲张，再加上酒足饭饱时，人自然而然容易精神焕发，意志坚定，不受妖魔邪祟的影响。
而这些伤兵，原本就终日承受眩晕和痛楚的侵袭，很多人又缺失了部分肢体，就算没有性命之忧，往往也丧失了大半战斗力——对崇尚武勇的高等兽人而言，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结局。
他们的心灵防线脆弱无比，早已被逼至崩溃的临界。
源自古梦圣女脑域深处的“丧尸鼠神”，自然最容易侵入他们的大脑，劫持视觉神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换位思考，倘若孟超是一名久卧在病榻之上的重伤员，终日被痛苦折磨，又缺失了好几条肢体，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痊愈，甚至上阵杀敌。
更糟糕的是，他付出生命去攻打的城池久攻不克，军营里又到处都在流传着弹尽粮绝的消息，全靠大角鼠神的祝福和古梦圣女的鼓吹，才能勉强维持士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在恍惚间，梦到大角鼠神变成一具腐尸的画面。
不，不仅仅是他梦到，而是周围所有同袍，全都梦到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如此亵渎的画面。
他的神经，还有可能不崩溃吗？
“这下糟糕了！”
孟超咬牙，暗暗咒骂不已。
就算在现代化武器和思想武装起来的龙城。
被“恐惧炸弹”轰炸，心灵指数暴涨暴跌的大规模人群，亦是最令人头疼的麻烦。
抛开所有诡谲叵测，怪力乱神的因素不谈。
就算在没有超凡力量的古代地球战场上，想要让成千上万名精神崩溃，深陷恐惧中的士兵镇静下来，直至重新鼓起勇气，都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正所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兵败如山倒”，就是这个道理。
孟超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伤兵营的看护、巫医还有祭司身上。
这年头巫医和祭司的区别并不是很大，有能力调制秘药，治疗伤兵的巫医，往往也拥有相当强大的心灵力量，能够抵御一定程度的精神攻击。
伤兵营自然配属了大量巫医。
按理说，这些巫医不该和伤兵一样酣然入睡，总有部分巫医仍旧保持着清醒。
清醒状态下，精神力强大的巫医，总不那么容易遭到噩梦的侵蚀。
孟超猜对了一半。
除了状若疯魔的重伤员之外，伤兵营里果然还有大量清醒的巫医。
虽然当孟超找到他们时，巫医们全都双目赤红，脸色煞白，额头不断渗透出冰冷的汗珠，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好歹还没有和重伤员一样心灵崩溃，“咿咿呀呀”地疯癫舞蹈起来。
只是，这些巫医全都顶盔掼甲，以生疏的手法，持握着瑟瑟发抖的刀枪剑戟，堵在伤兵营的门口。
惊恐欲绝的目光，投向伤兵营之外，黎明前最黑暗的地平线上。
不，原本黑暗的地平线已经被熊熊烈焰映照得一片猩红。
红芒闪烁之下，隐约可以看到一支支张牙舞爪的队伍，犹如决堤的洪水，正不偏不倚朝伤兵营的方向扑来！
第1185章 营啸
而在更远的地方，还有好几道火柱犹如张牙舞爪的赤龙腾空而起。
赤龙的淫威之下，大角军团的所有士兵都在发出歇斯底里的喊叫，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甚至双目赤红，精神失控，抽出沾满鲜血的兵刃，朝白日里生死相依的同袍狠狠砍去。
他们的嘶吼和惨叫声，化作滚滚洪流，比乱糟糟的冲势，更早涌入孟超的耳道，令他的脸色变得和巫医们一样难看。
“营啸！”
孟超的头皮和掌心一起发麻。
营啸是任何一名中古时代的战场指挥官，都最不愿意遇到的状况。
中古时代的冷兵器军队，没有科学有效的管理方法，全凭鞭挞、肉刑甚至死亡的威胁来实施高压统治。
在行军打仗的过程中，士兵承受的精神压力，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
可以说，再淳朴善良的百姓，历经几场中古战争的煎熬，在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之后，即便侥幸不死，都会变成披着人皮的恶魔。
无论揭竿而起本身是否正义，这种从人类变成恶魔的趋势，都是不可逆转的。
而将成千上万精神高度紧张，又见惯了尸横遍野的场面，渐渐不再将人命乃至自己的生死当一回事的士兵聚集在一起。
恰似将火药桶堆放在晒干的稻草上，再放到烈日之下曝晒。
爆炸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
或许，只是两名精神崩溃的士兵之间的撕扯。
或许，是一名桀骜不驯的士兵，对于狠狠惩罚他的军官的不满。
甚至，只是某个士兵在噩梦中惊呼“敌袭”。
总之，一颗微不足道的小小火星，都有可能点燃整座蓄势待发的火山，令貌似气吞万里如虎的整个军团，都在瞬间骚动、混乱甚至崩溃，数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攻势都毁于一旦，落到折戟沉沙，全军覆没的下场。
那就好像古代军事典籍的记载，经常出现数百勇士夜袭敌方十万大军，导致貌似胜券在握的敌军，彻底崩溃的战例。
其实，十万大军，倘若意志坚定，法度森严的话，就算伸长了脖子让数百夜袭者去砍，仓促之间，对方又能砍下多少脑袋？
绝大部分死伤者，不过是惊慌失措之下，自相残杀和践踏的牺牲品而已。
当然，倘若统帅是威震天下的盖世名将。
士卒都是训练有素的百战精兵。
粮草军械的供应都非常充足，就连最底层的大头兵，隔三差五都能得到犒赏。
而战局又对己方有利，只消再咬咬牙，敌人就能一鼓而下的话。
倒是能将“营啸”或者说“炸营”的几率降至最低。
然而，这几个条件，大角军团一个都不具备。
这只是一支七拼八凑起来的义军。
只是比乌合之众，多了满腔怒火而已。
就算古梦圣女曾经遴选拥有一定指挥才能的勇士，在地下基地中秘密训练。
但缺乏传承和实战经验，所谓秘密训练，只能是闭门造车和纸上谈兵。
就算最近几个月，大角军团狂飙突进，节节胜利。
但绝大多数胜利，都是在五大氏族各怀鬼胎，互相算计之下，主动让路，拱手让给鼠民义军的。
即便大角军团的各级将领，能从连番血战中积累一定的战斗经验。
终究欠缺火候，无法应对“营啸”这样突如其来的灾难。
士卒本身，更不必说。
大角军团90%以上的兵源，都来自奴隶、矿工、杂役、村民、山野间的私猎者。
就算有几个曾经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奴兵，顶多也就是参与过百十来人的小队厮杀，从未经历过数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挤成一团的大兵团会战。
这些满腔怒火的鼠民勇士，往往热情有余而冷静不足，更被一连串胜利冲昏了头脑，只求速胜亦或者速死。
却缺乏和敌人长时间周旋，即便在最困难的环境中，都要像杂草间的火星那样，默默坚持下去，坚忍不拔的勇气。
百刃城的久攻不克，早已令他们沮丧不已。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军粮已经耗尽的消息，更像是无形的绞索，套在他们的脖子上，一寸寸收紧，掐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在残酷的战局，如惊涛骇浪般永无休止地冲击下，他们刚刚点燃数月的信仰之火，早已蒙上一层阴霾。
遥不可及的胜利，亦像是风中之烛般摇摇欲坠。
倘若在如此微妙的时刻。
那些打着“拨乱反正，弃暗投明”的名义，从狼族游骑兵那里降而复叛，投奔大角军团的鼠民义军里面，竟然混杂着一些狼族豢养千年的“家鼠”。
而这些“家鼠”又趁着夜深人静发出啸叫，用诸如“狮虎二族的重装战团已经杀到”，“我们的军粮彻底吃完了”，“血蹄大军切断了我们的后路”之类的谣言，来惑乱军心。
再加上古梦圣女失去控制的大脑，源源不断向外界释放出“丧尸鼠神”的噩梦画面。
而这些画面又通过佩戴着天线头盔的祭司，扩散到所有士卒的脑袋里的话。
百万大军，一夜崩溃，是完全可以预见的，无比残酷的结局。
孟超叹了口气。
其实从古梦圣女受到“大角鼠神”的蛊惑，将大角军团的各路主力，统统集结起来，投放到百刃城下，试图和兵强马壮、底蕴深厚的黄金氏族，进行百万雄兵规模的会战开始。
大角军团的败亡乃至覆灭，就进入了倒计时。
孟超介入的时间太晚，而且势单力孤，实在无法像在龙城那样，一语不合就招来几十艘装甲飞艇，成百上千超凡者，帮他力挽狂澜。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做些什么，避免像前世那样最糟糕的局面发生。
哪怕是帮大角军团保留几颗火种，也保留几张和“胡狼”卡努斯博弈时的底牌都好。
正沉吟间，那些被营啸刺激，精神崩溃，六亲不认的乱兵，已经冲到了距离伤兵营不足一里的地方。
孟超将灵能凝聚在耳蜗之上，甚至能隐约分辨出，他们貌似野兽般的嘶吼声中，寥寥可数的几句人话。
“粮食！”
“吃的！”
“伤兵营有吃的！”
很明显，这些乱兵之所以目标明确，直奔伤兵营而来，就是因为和部署在外围的二线部队相比，这里存储着更多的食物。
同时，伤兵营又不像白骨营那样的百战精锐，是一块长着尖刺的硬骨头，乱兵想要虎口夺食，很有可能在嘴巴乃至脑袋上，都扎出几百个透明窟窿。
在这个秩序崩坏的夜晚，拥有食物却没有强大战斗力的伤兵营，简直是一块丰腴多汁，软嫩无骨的肥肉。
当然，孟超不能否认还有另一种更加危险的可能性。
那就是“胡狼”卡努斯已经通过刚才的噩梦，锁定了他的坐标。
通过安插在大角军团内部的奸细，故意煽动乱兵，朝伤兵营袭来，试图将他消灭在大梦初醒，重伤未愈的状态中。
此地不宜久留。
还是先找到叶子以及冰风暴，想办法脱离正在溃败的大角军团，再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孟超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后脑传来一道针扎也似的刺痛。
悚然一惊，回头看时，他看到了一名身披灰褐色羽衣，佩戴着尖嘴面具，脚步踉踉跄跄，神色癫狂至极的高阶祭司。
从形似鸟喙，里面塞满了消毒药剂的面具上，孟超认出这名高阶祭司的身份，正是伤兵营的主管。
前几日换药治疗的时候，他和这名高阶祭司，曾有数面之缘。
那时候，对方身上的羽衣，却是五彩斑斓，异香扑鼻，光彩照人。
整个人的气质，亦是沉静而儒雅，丝毫没有其他祭司的亢奋，却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信任和依赖感，相信就算失足跌入死亡的深渊，都有极大的几率能被他打捞上来——事实也正是如此。
怎么才一夜未见，这名能够起死回生的高阶祭司，就变成这副模样？
第1186章 圣女死了！
原本五彩斑斓的羽衣，变得黑黢黢，皱巴巴，像是一头老兽的兽皮般耷拉在身上。
从羽衣上不断滴落下来的粘稠物质，分不清究竟是泥浆还是鲜血。
他的左手和左脚怪异扭曲着，仿佛被神秘力量抽去了骨骼又截断了筋腱；右手和右脚却竭力绷紧和伸直，就像是这两条肢体被赋予了独立的生命，迫不及待想要挣脱这具急促喘息和颤抖着的身体。
就像那些堕入噩梦，不可自拔的重伤员一样，这名高阶祭司身上，亦传来“噫噫噫噫”，含混不清的声音。
但声音竟然不是来自他的咽喉。
而是直接来自他的大脑。
就像他的大脑被人掏空，塞进去一只聒噪的虫豸一样。
倒扣在他脑袋上，布满了天线的大角头盔，更像是蘸饱了油脂的火炬，以熊熊燃烧的姿态，不断朝四周放射着疯狂的脑电波。
将大量蕴含着恐惧、绝望、惊骇、失败主义的信息，投射到四面八方，所有人的脑袋里。
就连孟超也感觉，脑门被烧红的铁锤狠狠砸了一下。
恍惚间，眼前一花，这名高阶祭司的形象，仿佛变成了腐烂肿胀，呈巨人观的“大角鼠神”！
不但孟超，那些全副武装的巫医，亦发现了这名高阶祭司的状况不对。
他们也受到高阶祭司的脑电波干扰，眼前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画面。
好在他们都处在清醒状态，而且能当上巫医，见惯了伤兵们肠穿肚烂，缺胳膊断腿，甚至烧成焦炭仍旧呻吟惨叫的惨状，心灵防线的坚固程度，比寻常鼠民勇士强上十倍。
暂时，他们的精神还没崩溃。
或者说，还没理解猛然间在自己脑海中闪现的丧尸鼠神的画面，究竟意味着什么。
巫医们大惊失色地扑向高阶祭司。
高阶祭司却像是陀螺般飞旋起来，力量比平时大了数倍，轻而易举就将几名巫医甩飞十几二十米远。
而在挣扎过程中，他脸上塞满了秘药的鸟喙面具也脱落下来，露出了无比癫狂的真面目。
所有看清楚他面孔的巫医，全都像是险些被闪电劈中般跳了起来，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孟超都头皮发麻，暗暗咂舌。
这名高阶祭司的脸，正在燃烧。
不仅仅是脑电波如火山爆发般喷射。
而是字面意义上，因为脑细胞的超负荷运转，导致大脑温度不断提升，非但突破蛋白质凝固的临界，甚至突破了血肉之躯的燃点。
他的口鼻眼耳，已经变成六个窟窿。
从窟窿里喷涌出来六道黑色火焰，就像六条饥肠辘辘的毒蛇般缠绕住了整个脑袋。
黑烟令他的五官包括整个面部都飞快塌陷，整个脑袋都渐渐塌缩成为一个黑洞。
即便孟超曾经见过，服用了过量“神变胶囊”，提前耗尽生命潜能，触发人体自燃的可怜虫。
再次见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仍旧忍不住暗暗叹息。
看来，这名高阶祭司，就是在伤兵营里引爆“恐惧炸弹”的源头。
从古梦圣女的脑域深处诞生的，关于“丧尸鼠神”的噩梦，在长距离传输到伤兵营之后，信号强度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不足以撼动每一名鼠民勇士的心灵防线。
是以，先将这名高阶祭司的大脑，当成“跳板”或者说“信号增幅装置”，将噩梦信号放大十倍甚至百倍，才能确保每一名昏睡中的重伤员，甚至清醒着的轻伤员和医护者，都能被“恐惧炸弹”掀起的梦魇冲击波覆盖到。
自然，增幅噩梦信号，需要能源或者说燃料。
燃料就是这名高阶祭司的大脑。
但——
“胡狼”卡努斯的布置，还不止于此。
就在孟超正欲上前，扑灭这名高阶祭司脑中燃起的黑焰，看看能否救他一命，同时阻断他狂乱的脑电波，继续向四周喷涌之时。
从他已经被黑焰烧成黑洞的咽喉深处，忽然传来又尖又利，仿佛生锈的铁丝戳刺耳膜的声音：“噫噫噫噫，圣女死了，噫噫噫噫噫噫，古梦圣女已经死了，刚刚被狼族刺杀了！”
“什么！”
这个消息，真像是惊涛骇浪，一下子将孟超的全盘计划，统统冲得七零八落。
再看那几名巫医，更是惊骇欲绝。
表情从呆滞变成茫然，又从茫然变得狰狞，眼看就要像高阶祭司一样崩溃和失控。
“等等，不对！”
孟超心思电转，瞬间反应过来，“我才刚刚逃出古梦圣女的梦境十几分钟而已，至少在十几分钟之前，古梦圣女仍旧活着。
“哪怕‘胡狼’卡努斯真的在古梦圣女身边埋伏了人手，甚至偷偷往古梦圣女的脑域深处，植入了某种禁制——他十有八九会这么做的。
“但是，就算在我逃出梦境的那一刻，古梦圣女已经遭到‘胡狼’卡努斯的毒手。
“短短十几分钟，伤兵营和古梦圣女所在的大本营，相隔好几十里，这名高阶祭司，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古梦圣女还没有死！
“这名高阶祭司的大脑，早就被‘胡狼’卡努斯控制，并植入了这样一条，足以令大角军团的所有人，统统崩溃和失控的致命消息！”
孟超的脑域深处，仿佛有无数漂浮在虚空中，散发着朦胧光芒的水晶球，“啪啪啪啪”的爆裂。
绽放出来的光芒，汇聚到一起，化作一条闪闪发亮的光河。
他觉得，自己已经破解了前世的大角军团，旋起旋灭，全军覆没的秘密。
连战连捷，势不可挡的大角军团，貌似聚集了百万之众，掀起惊天狂澜，具备了正面硬撼狼族重兵集团，乃至强攻黄金氏族军事重镇的能力。
但这种虚有其表的能力，除了敌人的故意放纵之外，很大程度上，都维系在古梦圣女一个人的身上。
古梦圣女是整个大角军团，乃至万千鼠民中，唯一能够和大角鼠神直接沟通的人。
古梦圣女亦是唯一得到大角鼠神的祝福，可以部分“预测”未来，看清楚敌人动向，从而稳操胜券的人。
古梦圣女还是能够将大角鼠神的祝福，分享给全体鼠民勇士，从而维系大角军团的团结，以及鼠民勇士的士气的人。
古梦圣女更是能在殊死血战的危急关头，恳求大角鼠神从圣山之巅，降临到自己体内，瞬间具备百倍战力，成为“神的化身”，杀灭敌方至强者的人！
总之，用全体鼠民勇士公认的话来说，古梦圣女就是“大角鼠神行走在图兰泽的代言人”。
她是整个大角军团，肉眼可见的支柱。
倘若，在兵临百刃城下，即将弹尽粮绝，决定大角军团前途命运的决战之时，这根支柱却轰然倒塌，彻底崩溃了……
原本就命悬一线的大角军团，也会彻底崩溃，像是被自身体重压断了四肢，又被掏空了大脑和心脏的巨兽般，浑浑噩噩，任人宰割的。
“这就是‘胡狼’卡努斯的计划！
“先利用古梦圣女的能力，将她调制成‘大角鼠神的化身’，并通过她发掘古代神庙，找到地下基地，组建大角军团，打破图兰泽的旧秩序。
“再利用围剿大角军团的机会，逐步收拢狼族的兵权，并脱离狮虎二族的掌控。
“等到时机成熟，就杀死古梦圣女，再杀死或者控制住大角军团那些由古梦圣女一手培养出来的高阶祭司——连古梦圣女都受到他的直接遥控，这些高阶祭司，自然也受到了他的间接遥控，操纵他们，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最终，群龙无首，弹尽粮绝，信仰崩塌，前途无望，一盘散沙的大角军团，自然像是熟透了的曼陀罗果实，只消轻轻吹一口气，就会落入‘胡狼’卡努斯的口袋里面了！
“‘胡狼’卡努斯当然不会大肆杀戮大角军团的战士们，至少不会滥杀白骨营的精锐。
“信仰崩溃后，鼠民勇士们全都会变成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只要‘胡狼’卡努斯能够撩拨起他们的求生本能，让他们产生‘好死不如赖活’的想法，那么，只需要几口袋粮食，再假惺惺地笼络一番，显示出自己的宽宏大量，和其他‘贵族老爷’们的不同，就能把这些曾经拥有独立意志的百战精锐，变成他夺取图兰泽最高权力宝座，最好的打手！
“等到狼族精锐和大角军团残兵，双剑合璧之后，只要狮虎二族真的发生内讧，让‘胡狼’有机可乘的话，一场图兰泽历史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迹，就要上演了！”
第1187章 拯救圣女！
孟超越是分析，越是心惊。
“胡狼”卡努斯这套组合拳，打得可谓疾风骤雨，密不透风。
在他的暗中操纵之下，大角军团的命运，从组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不过，这头阴险狡诈的“幽冥之狼”，千算万算都不可能算到，孟超这个从末日归来的意外因素。
“不要慌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终究‘胡狼’卡努斯是察觉到了我和古梦圣女的联系，不得不提前发动，仓促出手。
“他的布置，未必完全到位，大角军团里面，总有些意志坚定的百战精锐，不受‘恐惧炸弹’的侵袭，有机会撤回到南方的地下基地里去。
“而古梦圣女已经被我说动，生出了对大角鼠神的怀疑和警惕，没那么容易任由‘胡狼’卡努斯摆布。
“只要及时将古梦圣女救出来。
“未必没有力挽狂澜，至少是让‘胡狼’卡努斯如鲠在喉的机会！”
孟超心思电转，瞬间抓住胜负手。
那就是古梦圣女的生死。
古梦圣女活着，意味着大角军团仍旧存在。
千千万万鼠民的自由和尊严便仍有希望。
龙城文明在图兰文明内部，也能得到一名值得信任的强力盟友。
古梦圣女死了，则说明时代洪流的冲势竟然如此强大，想要逆转未来，粉碎末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连整座城市穿越到异界这么荒谬的事情都已经发生，在这片浩瀚星海中，便再没有什么不可能！”
孟超下定决心，骤然出手。
一枚打磨到薄如蝉翼的金属箭簇，从指间呼啸而出，裹挟着星星点点的寒芒，不偏不倚，钻进高阶祭司的胸膛。
高阶祭司的狂舞戛然而止。
如同火山爆发般源源不断释放着恐惧脑波的大脑，也在瞬间冻结。
他仰面栽倒，一动不动，就此死去。
——随着大脑自燃，脑浆和五官统统熔化，这名高阶祭司，早已无药可救。
多停留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一分钟，只不过是多承受一分钟的痛苦，同时，将这份痛苦转化成燃料，侵蚀其他人的脑域，让其他人也变得和他一样，疯疯癫癫，生不如死而已。
孟超射出的箭簇，给了他一个痛快，让他被人操纵，支离破碎的灵魂，得到了永恒的平静。
亦避免“恐惧炸弹”的破坏力，继续扩散和升级。
随着箭簇呼啸而出，孟超整个人亦如猛虎下山般，朝围在高阶祭司身旁的巫医们旋风扑出。
他形如鬼魅，仿佛分裂出十几道影子，同时出现在巫医们的身后。
掌缘沁润灵能，散发出淡淡的金属光芒，犹如包裹了一层刚柔并济的铠甲。
在巫医们脖子后面轻轻一切，每秒钟数百次的震荡之力顿时顺着颈椎，涌入巫医们的脑壳。
令他们柔软的脑浆，在坚硬的头盖骨内壁上来回碰撞，陷入脑震荡的状态。
这些鼠民巫医，原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的二把刀，远远不是孟超的对手。
再加上古梦圣女的死讯，高阶祭司的癫狂，以及脑海中不断浮现的丧尸鼠神的画面，令他们手足无措，呆若木鸡，根本生不出反抗的意识、勇气和力量。
连闷哼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孟超一个个砍翻在地，口吐白沫，昏厥过去。
孟超并没有痛下杀手。
反而是救了他们一命。
倘若这些巫医，始终处于清醒状态的话。
一定会被古梦圣女的死讯和丧尸鼠神的噩梦，折磨得精神崩溃，陷入疯魔的。
还有极大概率，像是这名高阶祭司一样，因为大脑超负荷运转，蕴藏在脑细胞深处的线粒体疯狂释放灵能，突破自燃的临界点，变成一支支黑色的火炬。
就算侥幸不死。
当那些如疯似魔的乱兵，冲进伤兵营时，他们还是在劫难逃。
孟超用手刀将他们砍晕，同时利用灵能高频振荡，让他们受到严重脑震荡的影响。
相当于将他们的大脑暂时关机。
便不会再受到恐惧炸弹和噩梦画面的影响。
再将他们拖到伤兵营外围，黑暗的角落里。
相信乱兵对这些不明生死的家伙，也不会产生多大的兴趣。
乱兵的兴趣是食物和药剂。
孟超的鼻孔不断缩放，仔细嗅探片刻，顺着血腥焦臭的空气中，微弱的食物和药物的香味，找到了伤兵营里存储物资的营帐。
他胡乱搜集了一些柴火和使用过的绷带，在营帐旁边点起了四个火堆。
四团熊熊烈焰，清晰指向了营帐所在。
用不了多久，火势就会蔓延到营帐里面，有可能烧到宝贵的食物和药物。
孟超计算时间，在那之前，乱兵一定能冲进伤兵营。
顺着他留下的，如此清晰的标识，找到这座营帐。
如果他们想要获取营帐里的物资，就必须先扑灭愈演愈烈的大火。
等到扑灭大火，又获得大量物资之后，乱兵的情绪总该稍稍平复一些，不至于再乱砍乱杀，伤害那些巫医和伤兵了吧？
暂时，孟超只能做到这一步。
希望有更多的鼠民勇士，能从今夜的混乱中幸存下来，坚持到龙城铺天盖地的装甲飞艇，抵达图兰泽吧！
在乱兵冲击伤兵营之前，孟超已经悄无声息地逃了出去。
来到僻静无人的丛林深处时，他周身的膏药、绷带，乃至覆盖在皮肤表面，用来掩人耳目的痂壳，全都像是金蝉脱壳般剥落下来。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翻滚如黑龙的乌云，吞噬了来自红月和星辰的一切光芒。
但借助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如凶兽出笼般腾跃到半空中的烈焰。
依稀还是能看到孟超刚刚生长出来，晶莹剔透的皮肤之下，包裹着一层好似重装铠甲般棱角分明的肌肉。
而在血肉之间，纵横交错的灵脉就像是蛰伏的蛟龙，不断吞吐着赤橙红蓝青靛紫……不同光泽的灵能。
乍一看去，孟超的生命磁场，宛若一束巨大的花朵般冉冉绽放。
经过数月的激战，数日的修养，最重要是和古梦圣女在噩梦深处，进行了无比激烈的信息交互，再度激活了“火种”。
孟超的境界，再上一个台阶，稳稳站住了“六星灵铠境”！
摊开手掌，轻轻发力，就看到一缕缕乳白色的光丝从自己的毛孔深处涌动而出，像是被无形的蜘蛛牵引着，在掌心和五指之间飞快穿插，编织，重叠和凝聚，凝聚成一只结构精巧至极的半透明拳套。
随意挥出一拳，虚空中便爆发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瀑布轰击深潭的“隆隆”声。
这是“波纹劲”发挥到极致，可以穿透物质，隔山打牛的征兆。
孟超嘴角翘起，无声大笑。
这真是漂流到图兰泽之后，最大、也最及时的好消息。
灵能化铠，这可是高中时代，他所仰望的“断魂刀”罗武大师，才能达到的境界。
亦是寻常超凡者，值得牺牲一切，奋斗一生的终极目标。
不，不仅仅是拳头。
孟超感觉，此刻的自己，只消心念一动，就能在生命磁场的激荡和约束下，令周身灵能高度压缩，形成和拳套一样，有若实质的灵能战铠。
更别提，他还得到了古代图兰人研发的超卓科技——图腾战甲的增幅！
灵能战铠和图腾战甲，双剑合璧，可不仅仅是一加一大于二这么简单。
感知到体内灵能，犹如大河奔流，生生不息，孟超的自信心空前暴涨。
生出就算遇到神境强者或者图兰泽的战团级强者，都敢斗上一斗的冲动。
当然，就算是真正的神境强者降临，恐怕都收拾不了大角军团濒临崩溃的残局。
在救出古梦圣女，并且和“胡狼”卡努斯展开最后的博弈之前，孟超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底牌。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灵能、光芒和力量，统统收回体内。
恢复成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伛偻的模样。
眯起眼睛，在空气中嗅探片刻。
便化作一支无声的利箭，朝西北方向摇曳不定的火光涌动之处，电射而去。
第1188章 百刃之火
按照大角军团的部署，环绕伤兵营的，应该是一些战斗力较弱的二线部队。
此刻，这些二线部队的营帐，统统都被烈焰点燃。
伴随着滚滚热浪一同涌来的，是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喊叫。
情况比孟超想象中更加严重。
营啸就像是真正的海啸，短短半个刻时之内，毁灭性的威力，就扩散到了分布在方圆数十里的每一座营垒之内。
乱了，彻底乱了。
每一座营垒都陷入失控的漩涡
到处火光冲天，到处鬼影重重，到处刀光剑影，到处都有人像是丧尸一样张牙舞爪，也有人像是被掏空了脑浆乃至灵魂一样，呆呆傻傻地站在黑暗中，不知自己灌满铅水、有千斤重量的双腿，究竟该迈向何方。
孟超一路风驰电掣。
尽量选择火光映照不到的暗道。
避免和失去控制的乱兵发生冲突。
只是竖起耳朵，从乱兵们歇斯底里的呐喊中，搜集有用的情报。
情况不出他所料。
乱兵们全都嚷嚷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道消息。
有人说狮虎二族已经进驻了狼族的阵地，那些凶名响彻整片图兰泽的传奇勇士，即将对大角军团发起雷霆一击。
也有人说，血蹄、暗月、雷电和神木四大氏族，已经和黄金氏族达成协议，四族联军正从大角军团的屁股后面，强势碾压过来，将要和黄金氏族的大军一起，像是两块烧得通红的铜墙铁壁，将大角军团的所有人，都碾压成薄如蝉翼的肉饼。
甚至有人说，大角鼠神已经在祖灵们的“神战”中失败，被剥夺了所有力量，再也无法赐福于鼠民们——否则，如何解释百刃城的久攻不克，还有鼠民们饿了这么多天的肚子呢？
没错，在图兰文明的传说中，祖灵们并不是铁板一块，圣山之巅乃是一座比人间更加残酷的角斗场。
只有在圣山之巅的永恒厮杀中，不断获得胜利的强大祖灵，才能在人间孕育出最强大的氏族。
反过来说，人间的挫折和惨败，也就意味着自家供奉的祖灵变得越来越羸弱——这是很难被反驳的逻辑。
孟超敢用项上人头担保，这些蛊惑军心的谣言，全都来自那些曾经向狼族游骑兵投降，随后又被“大度到近乎愚蠢”的“胡狼”卡努斯释放，重新投奔大角军团的鼠民义军。
但谣言已经像是病毒一样扩散。
再纠结来源，已经毫无意义。
事实上，现在最令孟超担忧的，还不是这些上蹿下跳，气势汹汹，还有力气散播谣言的乱兵。
而是沿途的每一座营垒里面，随处可见，倚靠着栅栏或者蜷缩在角落里，疯狂抽搐，口吐白沫，神情或狰狞或呆滞，陷入噩梦不可自拔，如火山爆发般喷射着恐惧脑波的家伙。
孟超猜测，这些家伙的大脑，都曾接收过古梦圣女通过梦境传输过来的脑波信息。
古梦圣女曾经在一个个美轮美奂的梦境中，向他们的心灵深处，植入过“大角鼠神威风凛凛，大角军团不可战胜”的信念。
此刻，将坚不可摧的信念，替换成“大角鼠神已经陨落，大角军团在劫难逃”的恐惧，并不存在技术上的难度。
用不了多久，这些正在噩梦中被丧尸鼠神折磨的家伙。
他们的大脑，都会变成一颗颗威力强大的恐惧炸弹。
让更多处于清醒状态的鼠民勇士，也品尝到信仰崩溃，堕入深渊的滋味。
孟超加快脚步，顺着混浊的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追踪粉末的味道，向下一座营垒潜行过去。
这座营垒矗立在一片稀疏的曼陀罗树林旁边。
孟超在树林里，呈“品”字形的三棵曼陀罗树的树杈上，分别找到了一缕战袍上撕扯下来的纤维物质。
乍一看，只是大军经过时，士兵们无意间剐蹭大树留下的痕迹。
孟超却通过纤维上残留的刺鼻气味，辨识出这就是他和冰风暴早就商议好的联络标识。
冰风暴就在旁边这座营垒里面。
孟超张嘴，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贴着喉结，灵能渗透血肉，刺激声带，高频振荡，发出普通人耳无法听到的超声波。
森林中貌似万籁俱寂。
对高频声波特别敏感的蛇虫鼠蚁，却纷纷逃离巢穴，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大约五分钟后。
树林外围渐渐浮现出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轮廓。
这时候，孟超已经躲到了一块长满菌毯的岩石后面，将呼吸、心跳乃至体温都收敛到极限。
直到对方蜷曲手指，轻轻弹出一蓬冰雾，将一朵盛开的曼陀罗花，变成晶莹剔透的冰花。
孟超这才同样弹指，射出一团他从赤焰战锤“碎颅者”里得到的岩浆。
岩浆吞噬冰花，两股灵能激荡，中和，湮灭，化作一团淡淡的蒸汽。
他们用这种方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孟超和冰风暴同时松一口气，这才双双现身。
“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异口同声。
又觉得不妥，同时向对方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胡狼’卡努斯准备收网了。”
孟超简明扼要道，“狼族游骑兵切断了大角军团的后勤补给线，已经将猎物逼至弹尽粮绝的程度，再加上百刃城的久攻不克，导致士气低迷，人心惶惶。
“这时候，只要能干掉古梦圣女，粉碎鼠民勇士的必胜信念，就令能大角军团陷入群龙无首，分崩离析的绝境。
“原本，古梦圣女所在的大本营，位于整个军团的中央，想要玩‘斩首战术’，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此大规模的营啸，却给了‘胡狼’卡努斯最好的机会。
“我敢打赌，不出意外的话，古梦圣女绝对看不到今早升起的太阳。
“我只是不明白，分布在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起码有上百座营垒，为什么这次营啸的威力如此之大，扩散范围如此之广，仿佛整个大角军团，全都陷入疯狂？”
冰风暴点头，表示她已经明白了当前的状况。
紧接着道：“这我知道，就在刚刚，百刃城里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龙一路盘旋到了云层里，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还传来阵阵曼陀罗果实被烤熟直至烧焦的香味，驻扎在百刃城周围的大角军团，所有人统统看到、听到、闻到了。”
“百刃城里的大火？”
孟超脸色一变。
急忙窜上周围最高的一棵曼陀罗树，卓立于树梢之上，朝百刃城的方向极目远眺。
果然看到，冲天的火光，烧红了乌云，火势比周围这些混乱的营垒更加猛烈。
同时，他受到灵能沁润的鼻粘膜，亦从汗臭味、血腥味、淤泥和青草的气息里面，嗅探到了微弱的香味，和略带刺激性的气味。
前者是焚烧曼陀罗果实的味道。
后者是焚烧秘药的味道。
今晚的风向，并不是从百刃城刮到孟超所在的营垒旁边。
气味竟然能扩散这么远，证明百刃城里正在焚烧的曼陀罗果实还有秘药，数量一定不少。
“百刃城里的狼族守军，正在焚烧粮仓和武库！”
孟超瞬间明白，这是玉石俱焚，釜底抽薪之计。
要知道，大角军团接下来的全盘战略，都建立在“攻下百刃城，夺取城内的粮仓和武库”这一点上。
而之前的连番血战，就算大角军团的先锋登上百刃城的城楼，甚至夺取了狼族的战旗。
城内守军都没有焚烧粮仓和武库。
这更加增添了大角军团上下全体官兵，毫无根据的信念——出于氏族武士的骄傲，狼族守军绝对不会承认，百刃城有哪怕一丝一毫被攻破的可能性。
所以，他们绝不可能提前焚烧城内所有的粮仓和武库。
那等于提前承认自己的失败，是无比软弱和耻辱的表现。
那么，只要大角军团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百刃城中。
一定能抢在守军纵火之前，截下所有粮食！
第1189章 争分夺秒
平心而论，不能说大角军团的全体官兵都在异想天开。
毕竟，百刃城是拥有数千年传承的图兰重镇，谁都吃不消承担将这座辉煌大城拱手让给鼠民的责任。
而且，百刃城中囤积着大量军粮，不但要供应狼族的日常消耗，更是为整个黄金氏族在五族争锋乃至荣耀之战中，数年消耗所准备的。
倘若这么多军粮都付之一炬的话，黄金氏族的豺狼虎豹们，还怎么填饱肚皮，朝着圣光之地高歌猛进呢？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狼族守军绝不可能焚烧军粮——这比壮士断腕，更加考验指挥官的决心。
问题是，如果“围攻百刃城”的战略本身，就是“胡狼”卡努斯连环阴谋的一部分。
百刃城中的存粮，并没有大角军团预测的那么多。
绝大多数军粮，早就被“胡狼”卡努斯秘密运出城外，存储到哪个犄角旮旯，地底洞穴里面了呢？
无论如何，这种赌敌人不敢壮士断腕的决策，无异于将扼住咽喉的绞索，送到敌人手里，完全是自取灭亡的行为。
果然，百刃城里的狼族守军，在大角军团两轮进攻的间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开始焚烧城内的粮仓和武库。
或许粮仓和武库里的物资，远远没有表面上显示得那么多。
却足以令大角军团的全体官兵，统统阵脚大乱，手足无措。
他们当然想要趁势攻城，抢在所有粮食都被焚烧殆尽之前，杀进百刃城，扑灭大火。
但夜袭原本就是最考验兵员素质和技战术配合的事情。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强攻一座墙高坑深，守军尚有搏杀之力的坚城，这是无论地球还是异界的冷兵器战争史上，都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饥肠辘辘的鼠民勇士们，只能撕裂眼眶，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城里的曼陀罗果实，化作一团团香气扑鼻，浓郁到要滴下油脂来的烟雾，腾空而起，向他们发出勾魂夺魄的诱惑。
直到此刻，才有人渐渐回过味来，开始反省，这种“毕其功于一役”的战略，是否太过轻佻和鲁莽。
可惜，悔之晚矣！
作为一支七拼八凑起来，全凭血气之勇的义军，从他们盘踞在百刃城周围，彻底丧失机动性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迎来这样一个熊熊烈焰，焚尽一切希望的转折点！
“大角军团没救了，说一千道一万，没有食物，就算神魔降临，都不可能将溃散的乱兵重新凝聚起来。”
冰风暴和孟超一样，拥有无比清醒的认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去营救古梦圣女！”
孟超当机立断，“只要救出古梦圣女，就算大角军团全军覆没，也有机会卷土重来！”
自古以来，起义军这玩意儿，之所以能成为无数统治者闻之色变的麻烦，就不是因为它的战斗力有多强，组织有多么严密，或者军队规模有多么庞大。
而是它很像野火、真菌、病毒，极不容易被彻底杀灭。
哪怕表面上偃旗息鼓，缴械投降，甚至全军覆没。
只要首领和核心成员能够逃出生天。
分分钟都有机会东山再起，重整旗鼓，造成比过去更加喧嚣的声势。
毕竟，“胡狼”卡努斯可以剿灭大角军团。
却不可能剿灭大角军团所代表的千千万万鼠民，和他们积郁万年的仇恨以及愤怒。
只要这份仇恨和愤怒还在。
只要古梦圣女还活着。
只要来自龙城的装甲飞艇集群，能快速打通从怪兽山脉到图兰泽腹地的空中航道，并运输几台行星表面短途迁跃装置过来。
哪怕，就算大角军团只剩下最后一颗小小的火星。
分分钟都能死灰复燃。
“你知道古梦圣女在哪里？”
冰风暴高高挑起眉毛。
虽然古梦圣女并没有刻意藏形匿迹。
但作为在第一线厮杀的大头兵，想要精确锁定最高统帅的坐标，仍旧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眼看孟超事先貌似荒诞不经的预言，桩桩件件都在陆续化作现实。
冰风暴对孟超的评价越来越高，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知道，不过，时间紧迫，我们需要争分夺秒，你知道最近的白骨营骑兵驻扎在哪里？”
和狼族重兵集团的数次交锋中。
大角军团的精锐部队“白骨营”，缴获了不少狼族惯用的坐骑“座狼”。
并通过古梦圣女的梦中传授——实际上，孟超非常怀疑，是‘胡狼’卡努斯将古梦圣女的大脑当成某种“中转站”，直接传授的驾驭技巧，令不少白骨营勇士，都在短短数日之内，成长为训练有素的骑兵。
冰风暴所在的这座营垒附近，就是一支白骨营骑兵军的驻扎地。
自然，白骨营精锐也没能逃脱营啸的波及。
因为他们平日里和古梦圣女的关系更加密切，几乎每个人在每个夜晚，都能直接或者间接感应到古梦圣女的脑电波，在一个个亦幻亦真的梦境中，得到古梦圣女甚至大角鼠神的传授。
所以，当美梦变成了噩梦，当威风凛凛，宛若神魔下凡的大角鼠神，变成了肿胀腐烂，呈巨人观的丧尸鼠神之后。
这些白骨营精锐受到的影响，比普通鼠民勇士更加严重。
他们的营帐几乎变成一座座疯人院。
几乎一半身经百战，死不旋踵的精锐，都捧着脑袋，蜷缩成一团，疯狂抽搐着。
还有一半人则像是通了电的没头苍蝇，手舞足蹈，乱跑乱跳。
就连关押在营帐旁边的座狼，都不知道被谁统统释放出来。
或许这些略通人性的凶兽，亦受到空气中不断激荡和碰撞的狂乱脑电波的影响，变得龇牙咧嘴，双目赤红，凶相毕露。
不时有一头头座狼弓起腰身，炸开脊背上的毛发，犹如利刃出鞘般扑向精神崩溃的白骨营精锐。
而就算胸膛被座狼的爪牙撕裂，暴露出热气腾腾，“卜卜”跳动的器官，很多白骨营精锐都毫无反应，仿佛他们的战意和灵魂，都随着大角鼠神的陨落而消散。
残留在这里的，仅仅是一具具空空如也的躯壳而已。
孟超和冰风暴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抢到了两头座狼。
虽然他们都没有接受过专业的骑兵训练。
但境界到了他们的级数，只消稍稍释放出几缕杀意，自然能化作人形凶兽，深深震慑胯下的坐骑。
感知到他们体内涌动而出，足以将自己瞬间冻成冰坨或者烧成焦炭的灵能。
两头原本凶相毕露，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的座狼，顿时温驯如同被打掉了牙齿的老狗。
两人同时发力，凭借周身肌肉纤维的微妙颤动和来自胯下的力量反馈。
很快摸清楚了座狼的驾驭技巧。
并且利用灵能刺激座狼的血肉和筋腱，令这两头畜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化作两支离弦之箭，朝古梦圣女部署在西南石林中的大本营激射而去。
沿途又遇到十几座乱作一团的营垒。
为了追求速度，这次他们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
以至于不少疯疯癫癫的乱兵，竟敢上前拦截。
孟超注意到这些乱兵口歪眼斜，皮肤通红滚烫，不少人的眉心深深凹陷，太阳穴却高高隆起，凹陷和隆起处还一鼓一吸，就像是颤巍巍的肿瘤。
而他们的生命磁场，更像是狂风中添加了助燃剂的火堆，没人能预测下一秒钟的火势，究竟是继续爆燃，还是骤然熄灭。
孟超知道“恐惧炸弹”的威力正在升级。
已经有越来越多鼠民勇士被丧尸鼠神的噩梦吞噬，在信仰崩溃之后，变成精神错乱的杀戮机器。
不过，他没时间和这些疯狂的乱兵纠缠。
必须救出古梦圣女。
才能切断噩梦的源头。
孟超和冰风暴夹紧座狼的腹部，用剧痛激发出了胯下座狼最后的潜能，腾空而起，以近乎滑翔的姿态，跨过乱兵的头顶。
第1190章 石林之乱
连续跨越几拨乱兵之后，前方出现了熊熊燃烧的营垒。
乱兵似乎在狂性大发之下，将几十顶营帐堆积到了一起，付之一炬，用张牙舞爪的烈焰，驱散黎明前最黑暗时分的恐惧，亦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至于陷入丧尸鼠神的噩梦中去。
火焰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嗷嗷乱叫的人头。
道路前后淤塞百米，再不是座狼纵身一跃，可以飞跃过去。
是时候展露真正的实力了。
孟超暴喝一声，周身气劲勃发，恍若层层叠叠的血焰，从三万六千个毛孔中喷涌而出。
非但令胯下座狼发出摄人心魂的嚎叫，体型再度膨胀一轮，速度亦飙至极限，恍若从有血有肉的凶兽，变成了一列隆隆作响，飞驰而来的火车。
更令被血焰拍脸的乱兵如遭雷击，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不由自主地后退、颤栗、跌坐或者干脆趴在地上。
纷乱的漩涡中间，顿时分裂出一条道路。
孟超和冰风暴长驱直入，摧枯拉朽般冲开燃烧的营垒。
冰风暴趁机挥洒出一片迷离的冰雾，笼罩住乱兵滚烫的大脑，帮他们超负荷运转的脑浆降温。
只听四周传来一阵阵的“嗤嗤”声，乱兵们的头顶冒出大团浓烈的蒸汽，将燃烧的营垒变成一座闷热的澡堂。
希望这样的冷却，能够令乱兵们及时冷静下来，救他们一命吧！
就这样，孟超和冰风暴如法炮制，配合无间，很快便旋风冲破了一座营垒。
两人所到之处，几乎所有营垒都发生动摇，陷入混乱。
没人知道天亮之后，大角军团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自然更没人有心情和能力，拦截凶神恶煞的孟超以及冰风暴。
按照孟超顺着脑电波，潜入古梦圣女的脑域之前，所看到的一副副画面。
他们很快找到了那片形貌特异的石林。
受到地底灵脉亿万年的沁润，又被异界的星球磁场不断塑造，异界的石林比地球上的喀斯特地貌更加雄奇和壮观。
成百上千根石柱，犹如从地底深渊中一飞冲天的蛟龙，却在舒展身姿，张牙舞爪，发出咆哮的刹那，中了敌人的石化魔法，被永恒凝固在最威武和狰狞的一瞬。
特别是在暗夜中，猝不及防地冲进石林，真有来到“异界之外的异界”之感。
古梦圣女之所以选择这片石林充当大本营。
便是因为这里的石柱足够多，也足够高大。
只要在石柱顶端部署特殊的装置，再安排一名祭司在上面冥想，就能将每一根石柱都变成一束信号强度超高的天线。
既能接收她从大角鼠神——也就是“胡狼”卡努斯那里得到的指令。
又能将这些指令，改头换面，化作“大角鼠神的启示”，通过她的造梦能力，扩散到方圆百里的每一座大角军团营垒里面。
此刻，这些应该带来希望和力量的“天线”。
却化作了散播恐怖和绝望的祸乱之源。
就算还隔着小半里地，孟超闭上眼睛，都能用位于眉心后方的松果体感应到，整片石林都在某种层面上“熊熊燃烧”。
虽然没有燃起肉眼可见的明火。
却有大量模拟超高压缩脑电波的灵能涟漪，通过石林顶端的装置和盘坐在装置内部的祭司的大脑，如火山爆发般射向天空。
再从天空接收回来，强度和信息量更高十倍的反馈。
这就印证了孟超的猜测。
这里不仅仅是大角军团的大本营。
更是一座既古老又先进的“战场信息交互基站”。
此刻，整座基站已经被藏匿在黑暗中的“胡狼”卡努斯，通过早已植入古梦圣女以及诸多高阶祭司脑域的“噩梦病毒”劫持了。
负责守护大本营的，理论上应该是整个大角军团最精锐的勇士。
但因为他们距离“天线”最近，受到“恐惧炸弹”的影响最深，很多人即便一夜无眠，时刻保持清醒和警惕，都在恍惚间看到了大角鼠神陨落、膨胀、腐朽、溃烂的全过程。
大受刺激之下，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亦像是仓促集结的二线部队那样陷入混乱。
这倒便宜了孟超和冰风暴。
一路旋风冲进石林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卫兵和巡逻队的拦截。
事实上，因为在前几次战斗中缴获了大量座狼，白骨营精锐几乎实现全员骑兵化，甚至每一名战士都能配备两到三头座狼的缘故。
当噩梦来袭，无论鼠民还是座狼都神经错乱，狂性大发。
石林之内，亦是一副狼奔猪突，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的乱局。
非但有大批座狼都撞碎枷锁，逃脱牢笼，成群结队地在石林之间游荡，撞见落单的鼠民精锐就一拥而上，撕裂吞噬。
还有不少鼠民精锐，在心灵防线崩溃，彻底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图腾战甲。
原本老老实实蛰伏在他们身体里面的类液态金属物质，统统如疯狂生长的菌丝和藤蔓般，从他们的七窍乃至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
却并没有顺着图腾构造的形态，凝聚成威武雄壮，坚不可摧的铠甲。
而是在挤压和吞噬了他们的血肉甚至骨骼之后，扭曲变形，畸形膨胀，化作一件件奇形怪状的杀戮艺术品。
这些白骨营精锐全都变成了半人半金属的起源武士。
从不断蠕动的金属面具后面，瞪大了空洞的双眼，搜索着四周所有的活物。
无论座狼还是往昔的同袍，甚至高高在上的圣女。
在他们被噩梦吞噬殆尽，又被类液态金属物质重新灌满的大脑里面，并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可以吞噬，化作燃料，让他们继续杀戮的猎物。
“是起源武士……”
孟超大感头痛。
大角军团里拥有图腾战甲的强者数量并不多。
很多七拼八凑的二线部队里，连一名图腾武士都没有。
所以，孟超一开始还没想到，遥控引爆的“恐惧炸弹”，究竟会造成多大的危害。
没人比他更清楚，所谓“图腾战甲”究竟是多么危险的武器。
毫不客气地说，这种整合了液态金属技术、空间折叠技术、人工智能技术、自动巡航甚至杀戮技术，堪称人形碳基智慧生命体的终极单兵黑科技作战系统，远远不是已经退化到氏族时代的图兰人，可以和应该掌握的东西。
让高等兽人殖装图腾战甲。
等于是让七八岁的孩童，掌握一支压满子弹，打开保险的全自动步枪。
倘若这名孩童，还刚刚做了噩梦，大受刺激，精神恍惚的话……
不，图腾战甲比压满子弹的全自动步枪更加危险，危险百倍。
从某种意义上说，孟超觉得，图腾战甲甚至比核武器还要危险。
就算核武器能够毁灭整个世界。
但它毕竟没有思想，没有自由意志，只是一坨受到核按钮绝对控制，老老实实的装置。
而图腾战甲，就算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思想”。
至少，它拥有千万年前由古代图兰人植入的，无比强烈，几乎不可篡改和擦除的杀戮意志。
就算正常情况下，自幼接受严格训练的氏族武士，想要控制住体内的图腾战甲，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需要时不时通过角斗场、勇敢者的游戏以及真正的战争，来发泄内心深处，被图腾战甲撩拨起来的杀戮欲望。
惟其如此，才能维持薄弱的心灵防线，不至于彻底堕入杀戮的深渊。
而鼠民精锐的图腾战甲残片，都是通过不正常渠道获得的。
在战斗力狂飙突进的同时，血管内充盈着愤怒的烈焰，神经里流传着仇恨的电芒，他们并没有时间、耐心和渠道，学习如何控制图腾战甲的方法。
于是，当古梦圣女陷入混乱的大脑中，释放出来自黑暗中的神秘指令之后。
这些早已处于失控边缘的鼠民精锐，瞬间堕入魔道。
第1191章 养蛊战争
幸好，不知是“胡狼”卡努斯仓促发难，还没准备周全的缘故。
亦或是孟超通过末日烈焰，极大破坏了这头狡猾的狼王，精心构造的梦魇。
仍有大批白骨营精锐，处于清醒和有组织状态。
古梦圣女貌似也没有死去，还能有条不紊地发布一道道命令——至少，看上去，暂时是这样的。
孟超看到大批仍旧清醒的白骨营精锐，收缩到了石林深处。
将营垒、军械和装满砂石，用来填充壕沟和构筑矮墙的麻袋，胡乱堆在石柱之间，构成了岌岌可危的防线。
这样的防线当然阻挡不住起源武士。
却能阻隔他们的视线。
让他们的视界范围内，只有彼此的存在。
冰风暴曾经告诉过孟超一条，关于起源武士的攻击特性。
虽然起源武士貌似丧失理智，如疯似魔，见人就杀。
但他们的攻击序列，竟也有一定的规律可循。
在灵能充足的情况下，当起源武士的攻击范围内存在多个敌人时，他们往往会选择实力最强的敌人下手。
如果起源武士已经战斗了相当长的时间，液态金属战甲下面的血肉快要消耗殆尽，而攻击范围内又存在多个敌人。
那么，他们就会从最弱的目标开始下手。
并且，在杀死对方之后，还会展开吞噬，用对方的血肉，来弥补起源武士本体，早已被液态金属铠甲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血肉。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
当起源武士的视线范围内，还存在另一名起源武士，而彼此都发现了对方时。
他们往往会将彼此当成头号大敌，先杀个不死不休。
所以，以往高等兽人要在战场上动用这种禁忌的大杀器时，往往会相隔好几里地，才投放一名起源武士，并且在投放之后，就紧急撤离该区域，放任起源武士展开最凶残的无差别攻击。
否则，就会出现孟超和冰风暴眼下看到的情形。
几十名浑身浴血，图腾战甲残片还在滚烫的身躯上不断蠕动进和翻涌着的起源武士，在撕裂了成百上千的座狼和鼠民勇士之后，很快发现彼此。
他们眼里顿时喷射出了亮度提升十倍的杀戮和吞噬之光，咽喉深处激射出了刀剑交击般的尖啸，朝彼此狠狠扑去。
液态金属凝聚而成的利刃，从肢体尖端长长延伸出去，再加上覆盖周身要害的畸形甲壳，令他们就像是一只只巨大的人形螳螂和毒蝎。
而就算被另一名起源武士戳爆心脏，他们脸上也看不到半丝痛苦和恐惧，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五官之间，完全没有半丝正常人，不，是活生生的碳基智慧生命体，应有的情绪。
仿佛，他们的器官，他们的细胞，他们的基因，早在被失控的图腾战甲吞噬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有机生命，沦为整个杀戮系统的一部分。
这样的杀戮系统，效率高得惊人。
惨不忍睹的自相残杀持续了没多久，起源武士的数量就从两位数，跌到了一位数。
有几十名起源武士都变成一滩支离破碎的烂肉，甚至连鲜血都没有流淌出来多少——他们的鲜血，早就被组成铠甲的神秘液态物质吮吸殆尽。
但这并不能令藏匿在暗处，呼吸、心跳和体温都收敛到了极限，试图绕过起源武士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上半口的孟超和冰风暴感到安心。
因为，每当一名起源武士倒下，一命呜呼，连残缺不全的尸体，都因为细胞机能的极限释放，导致线粒体失控而引发自燃，将每一颗干瘪的细胞都烧个一干二净之后。
原本附着在他体表或者嵌入到他体内的图腾战甲残片。
都会在熊熊烈焰的焚烧中，重新被烧融成了熠熠生辉的液态金属，仿佛拥有生命或者灵性般，飞快涌向胜利者。
他们往往用非常温柔的姿态，裹住胜利者的一条肢体。
随后，就从体内塑造出七八条、十几二十条液态金属触手，无比凶残地刺入胜利者体内。
最终，顺着这些触手，所有液态金属统统涌入到胜利者的血肉和骨骼之间。
或者，干脆就化作胜利者的血肉和骨骼。
整个过程中，胜利者的面孔——倘若他还有面孔，而没有被液态金属吞噬的话，并不会浮现出丝毫痛苦或者不适的情绪。
反而是说不出的享受和欢愉。
就像一名身受重伤的勇士，刚刚注射了超高浓度的肾上腺素和强心剂一样。
而在得到大量类液态金属物质的补充之后。
他们身上的图腾战甲，往往也会变得更加华丽和狰狞。
要知道，鼠民勇士不像氏族武士那样，拥有动辄数千年的传承。
他们的图腾战甲，往往来自神庙窃取和战场抢夺。
即便成功抢到几枚图腾战甲残片，也很难帮一名百战勇士，凑齐从头顶覆盖到脚尖，密不透风的全身铠。
是以，在这场自相残杀的血腥战斗没有发生之前，就算白骨营精锐披挂的图腾战甲，风格也相对朴素甚至简陋。
而现在，当几十名起源武士纷纷倒下，只剩下个位数的胜利者之后。
他们不但都凑齐了包裹全身，针插不进的全身铠。
很多人还披挂了两层甚至三层重甲，又像是曼陀罗树一样，从肢体上延伸出大量寒光闪闪的分叉，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插满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黑铁战堡。
缭绕周身的杀意，更是在一次次杀戮中不断提升，简直要凝聚成肉眼可见的云雾，在在他们头顶，幻化成张牙舞爪，饥肠辘辘的凶兽形象。
这一幕，就像是发生在血颅角斗场里的殊死搏杀，发生在黑角城的勇敢者游戏，即将到来的五族争锋，以及自己身上的亲身经历一样，让孟超再次想到了一个词。
养蛊。
随着孟超对图兰文明的了解越来越深，他越来越觉得，这片盛产曼陀罗果实，貌似生机勃勃，兵强马壮的天地，就是一座巨大的虫谷。
所有高等兽人，都是被囚禁在虫谷里的蛊虫。
依靠无需太高技术含量和自然条件，就能源源不断生长出来的曼陀罗果实，蛊虫的数量一次次爆发到极限，爆发到自然环境无法承载的程度。
为了生存，蛊虫们只能一次次自相残杀，彼此吞噬，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在过去千万年间，深陷于残酷的死亡轮回，不可自拔。
鼠民固然是这场生存游戏或者说“养蛊战争”的失败者和淘汰者。
那些豺狼虎豹和野猪蛮牛，也谈不上是真正的胜利者，仅仅是侥幸突出重围，暂时比较强大的蛊虫而已。
但是，没用的。
只要曼陀罗树仍旧深深扎根在图兰泽的大地上，不断结满累累硕果。
富含营养和灵能的果实，就能不断孕育出新的蛊虫，新的挑战者，让这场生存游戏继续以越来越残酷的姿态，永无止境地延续下去。
唯一的胜利者，只有图腾战甲。
过去千万年来，无数兽人勇士，都以最壮烈，最武勇，最慷慨，最残忍的方式，血洒疆场，尸骸化作泥土，被虫豸吞噬。
他们的图腾战甲却并没有被销毁，也无法被销毁。
而是重新化作神秘莫测的类液态金属物质，附着到了更加强大的胜利者身上，去进行更加激烈的战斗。
在主人不停死去的过程中。
拥有人工智能的图腾战甲，却一丝不苟地忠实记录着主人的战斗画面，存储了天文数字般的战斗信息，分析、提炼并不断提升着战斗技巧，变得越来越强。
一言以蔽之。
利用高等兽人们，好似养蛊般的内部竞争。
图腾战甲在过去万年间，一直在不停地升级。
或者，用一个更加精确的词汇——过去万年间，图腾战甲一直在利用高等兽人的血肉，不断地进化着！
第1192章 遥控刺客
孟超感觉一股无形的电流，涌过自己的每一束神经末梢。
无声颤栗间，他简直分不清楚，究竟谁才是图兰文明的主人。
是身披图腾战甲的高等兽人。
还是操纵高等兽人的图腾战甲呢？
还有，倘若图腾战甲真是在不断“进化”的话，这种进化的目的或者终点究竟在哪里呢？
孟超觉得，仅仅驾驭冷兵器的古代战甲，远远不是图腾战甲的真面目或者说终极形态。
从理论上来说，这种类似液态金属的物质，既然拥有折叠空间的能力，就能构造出比“纳米级”更加细微和精致的构件。
那么，别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了。
就算微型核反应堆，功率和体积天差地别的超级引擎，或者一炮能糜烂方圆百里的轨道炮，都是图腾战甲可以生成的东西。
倘若图腾战甲真能进化到那种程度。
身披图腾战甲的图兰武士，就拥有了飞天遁地，开山劈石，甚至消耗质量极小的核燃料，突破大气层去遨游整个星系，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文明的能力。
从某种层面来说。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向的“文明演变”呢？
猛然间，孟超又想到在虚拟幻境“桃源镇”里面，妖神“智慧树”曾经向他灌输的理念。
很多时候，延续和发展一个文明，未必需要太多人的。
尤其是像龙城和桃源镇这样，原本属于没有灵能的地球文明的一部分，却穿越到了星球磁场极不稳定，拥有丰沛灵能，基因变异速度提升百倍的异世界。
绝大多数人，注定冲不破异界诡谲叵测的迷雾，死亡和毁灭都是大概率事件。
抱着“一个都不能放弃”的理念，想要拯救所有穿越者的结果，就是全体穿越者以及穿越者的后裔，抱在一起死而已。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只有将绝大部分资源，都集中在极少数至强者的身上，让这些至强者在进化之路上狂飙突进。
才有机会活下去，去继承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文明！
无论叶子还是冰风暴，都向孟超提起过。
图兰人的祖先，是乘坐“一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从天而降，来统治图兰泽乃至整个世界”的。
很明显，图兰人和地球人一样，也不是异界土著。
——太古战争末期，“母体”创造的太古凶兽军团，彻底占领了整个异界的地表。
撤退到轨道空间站去的“古人”迫于无奈，只能用类似天基轨道武器之类的终极毁灭手段，几乎将整个异界的地表，都烧成了光滑如镜的玻璃。
孟超不觉得，被烧成玻璃的异界，在短短亿万年间，还有完全凭借自身的力量，重新诞生文明的可能性。
所谓“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要么是一艘硕大无朋，足以承载整个文明迁徙的宇宙飞船。
要么，干脆就像龙城一样，是从另一颗文明星球，穿越到异界来的城市？
既然龙城可以穿越。
位于其他可居住行星上的文明城市，当然也可以穿越。
果真如此的话，古代图兰人就是比龙城地球人更早数万年甚至数十万年的穿越者？
那么，地球人在穿越到异界之后，遭遇的种种困境。
古代图兰人一定也遭遇到了。
为了摆脱困境，在这个和母星截然不同的诡异世界，艰难生存下去，古代图兰人一定也像龙城地球人一样，舍弃了很多东西，甚至舍弃得更多。
毕竟，龙城人还没能证明，自己有能力在异界生存百年、千年甚至万年。
图兰文明却在这里延续了至少数万年。
就算是在不断退化甚至崩塌。
至少，这个穿越而来的文明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就是一切！
“难道，我想错了，图兰文明并没有退化，而是好像桃源镇一样，选择了一条和龙城文明截然不同的进化之路？
“表面上看，高等兽人的确变得越来越野蛮，越来越嗜血，渐渐失落了筑造雄伟大城和进行科学研究的能力。
“但他们的图腾战甲，却在无休止的厮杀中，变得越来越强。
“倘若这样的‘养蛊战争’，再持续几个或者几十个‘荣耀纪元’和‘繁荣纪元’的轮回，当图腾战甲不断吞噬和融合，用大鱼吃小鱼的方式，将绝大部分战斗数据和杀戮技能，都凝聚到同一套图腾战甲里面。
“这套战甲和它的殖装者，将变得何等强大！
“难道，这才是古代图兰人研发图腾战甲和调制曼陀罗树的目的？”
孟超绞尽脑汁。
沉浸在思维迷宫的探索中，不可自拔。
冷不防，冰风暴从旁边重重捅了他一下。
“快看，那些人在干什么？”
顺着冰风暴的指尖，孟超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当石林中只剩下个位数的起源武士之后。
这些和杀戮机械深度融合到一起，如疯似魔，畸形扭曲的怪物，竟然不约而同地沉静下来。
好几名起源武士，明明近在咫尺，却并没有继续厮杀的迹象。
反而像是一座座雕像那样，神情呆滞地戳在血泊中，歪着脑袋，怔怔地盯着天空。
天空中的乌云，已经被四周燃起的大火冲散。
露出被旭日染成一片通红的血海。
殷红如血的光芒，映照在这些口歪眼斜，嘴角沾满血迹的起源武士脸上，令他们的表情变得更加诡异，森然！
孟超眯起眼睛，注意到所有起源武士的脑袋，都以相似的频率，高频震颤着。
就像是在接收某种信号。
等等，信号？
孟超的瞳孔骤然收缩。
急忙闭上双眼，扩散生命磁场，感知这些起源武士的脑电波。
果然，他“看”到了！
“看到”从四周七八根石柱的顶端，有一圈圈类似脑电波的灵能涟漪，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
九名起源武士，全都沐浴在灵能涟漪之中，伴随海量信息涌入脑域，每一个脑细胞都像是超负荷运转的引擎般发出轰鸣。
犹如野兽咆哮般的轰鸣声，渐渐汇聚到了同一个方向——石林中央，那些还没丧失理智的白骨营精锐拱卫着的，古梦圣女的所在。
有人在控制这些起源武士。
孟超敏锐注意到，这种类似脑电波的灵能涟漪，和龙城四大战斗职业之一的“机械师”，利用灵能增幅脑电波，控制武装无人机群的方式非常相似。
在高等兽人的常识中，起源武士是不可控制的。
一旦解除封印，只能任由他们尽情释放杀戮本能，展开惨无人道的无差别攻击。
孟超却不这么认为。
无论如何，图腾战甲都只是一件人造的武器。
所谓失控，仅仅是现在的高等兽人太弱或者太蠢，学不会控制的方法而已。
但“胡狼”卡努斯既不弱，又不蠢。
这头未来的“末日魔狼”，拥有远超绝大部分龙城人的智慧。
似乎还掌握着大量，源自失落神庙的古代图兰技术。
倘若“胡狼”卡努斯真的掌握着遥控起源武士，至少是向起源武士的脑域中，植入杀戮指令，让他们刺杀特定目标的方法。
他就有机会，利用这九名起源武士，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古梦圣女！
虽然孟超没有证据。
但是这样的假设，非常完美解决了一个曾经令孟超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就是“胡狼”卡努斯在崛起之路上，如何解决己方高端战力不足的问题。
要知道，无论黄金氏族里面的狮虎双雄，还是血蹄氏族的牛头人和野猪人，都有不少底蕴深厚的千年世家，诞生了大量“战团级”的至强者。
就算“胡狼”卡努斯能通过一连串的阴谋诡计和运筹帷幄，将狼族牢牢攥在掌心，又能招降大批精锐鼠民，在总兵力上，凌驾于狮虎双雄乃至血蹄大军之上。
可是，在“战团级”的高端战力，远远逊色于竞争对手的情况下。
单凭数量上的优势，他仍旧不可能上演从“食尸犬”到“图兰王”，不可思议的奇迹。
除非——
他能控制图兰泽所有的起源武士。
至少是黄金氏族领地内，被狮虎双雄封印住的，用来充当秘密武器的起源武士！
第1193章 连锁反应
突如其来的战栗犹如一根刚刚从万年冰窟中拔出来的透骨钢钉，从后脑一路贯穿了孟超的脊椎骨，将他牢牢钉死在地上，令他的周身血液乃至神经网络里涌动的生物电流统统冻结。
但下一秒钟，源自末日的烈焰，就令他的血管和神经重新贯通，神经信号的传输量和传输速度，瞬间激增十倍。
孟超眯起眼睛，目光如闪电般扫过正在源源不断释放出“脑电波”的几十根石柱顶端。
他清晰看到，每根石柱顶端，都矗立着一座大角鼠神的骷髅雕像。
雕像或站或卧或坐，形态各异。
但骷髅鼠神的骨骼，包括脑袋上的大角，却都似丫丫叉叉的天线般朝四周张开。
同时，每座雕像下面，还盘坐着一名大角军团的高阶祭司。
正盘膝而坐，双眸紧闭，陷入深度冥想或者说梦魇状态。
“早就应该发现的。”
孟超心想，石林内外已经乱作一团，倘若这些高阶祭司仍旧清醒并且保持着独立人格和自由意志的话，他们早就该结束冥想，跳下来守护古梦圣女了。
现在这副模样，很明显，他们都被藏匿在黑暗中的“胡狼”卡努斯远程控制，沦为某种“信号中转站”和“增幅器”。
“‘胡狼’卡努斯正通过盘坐在石柱上面的高阶祭司，向这些起源武士的大脑以及战甲里面，植入杀戮指令。”
孟超对冰风暴道，“必须在杀戮指令完成传输之前，切断‘胡狼’卡努斯和起源武士之间的联系，否则，这些半人半机械的怪物，都会变成不死不休的刺客，将古梦圣女彻底抹杀掉的！”
“什么？”
冰风暴悚然一惊，一时间跟不上孟超如连环闪电般跳跃不定的思路。
没时间解释了，多拖延一秒钟，“胡狼”卡努斯向起源武士下达的杀戮指令，就多完成1%的传输进度。
孟超咬紧牙关，从藏匿处霍然起身。
呼吸、心跳、体温直至灵能在生命磁场之内的运转速度，骤然间飙至极限。
噼噼啪啪！
他的周身顿时爆发出几十道粗大的暗红色电弧。
每一道电弧又在瞬间分裂成千丝万缕，彼此纵横交错地纠缠在一起，“编织”成了一套华丽无比的灵能战铠。
那就像是一朵用千万烈士的鲜血浇灌而成的殷红花朵，在他周身冉冉绽放。
但灵能战铠刚刚出现，就被孟超三万六千个毛孔中喷涌而出的类液态金属物质所吞没，隐匿到了图腾战甲的下方。
在“六星灵铠境界”的全新技能“灵能化铠”刺激之下，孟超殖装图腾战甲的速度，比过去提升了至少30%。
冰风暴还没完成一次呼吸，就感觉眼前一花，刚刚还精赤上身，肆无忌惮暴露着钢筋铁骨的孟超，赫然变成了一尊周身流淌着岩浆的黑铁战堡。
由神庙武装“碎颅者”重铸而成的两柄火焰战刀，更是在一圈圈缠绕在手臂上的锁链传输下，被灌入了超过临界点的灵能，温度不断提升，变成近乎透明的橘红色。
饶是冰风暴及时在皮肤上凝聚出一层厚厚的冰壳。
还是感觉令人窒息的热浪，轻而易举地撕裂冰壳，渗入她的血肉、内脏甚至骨骼。
令她呼吸困难，仿佛置身滔滔火海的中央。
“这家伙的实力……竟然又提升了？”
冰风暴在心底目瞪口呆。
从圣光之地到图兰泽，一路走南闯北的冰风暴，不能说没见过比眼前这个“收割者”更加厉害的强者。
却从没见过任何一名强者，狂飙突进的速度，如“收割者”这么夸张。
短短数月，就从黑牢深处的活死人，变成一头深不可测的怪物！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
冰风暴不由在心中嘀咕。
旋即，深深打了个冷颤。
“如果你想活得长久，就不要轻易窥探一个怪物的秘密。”
这是身为女巫的母亲，很久以前对她说过的话。
很显然，眼前的“收割者”就是这样一个，连女巫都会把他当成怪物的存在。
冰风暴顿时将好奇心撕个粉碎，抛到九霄云外。
但另一个念头，却始终萦绕在脑域深处，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倘若是这样的怪物，应该能帮我抵达……‘那个地方’吧？”
孟超并不知道冰风暴脑中迸射出来的火花。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几十根石柱上面。
石柱的形状，彼此之间的相对位置关系，还有在灵能涟漪的疯狂激荡之下，引发微量晶石成分的共鸣，所激起的高频振荡……所有信息，统统化作滚滚洪流，涌入孟超的脑域深处。
在脑细胞的尖叫声中，孟超瞬间完成了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分析和计算。
并且在脑海之上，推演出了石柱倒塌的十七种可能性。
孟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七种。
也就是在最短时间，一口气轰爆最多根石柱的方案。
“吼！”
“唰！”
他如挣脱囚笼的困兽般发出暴戾的吼叫声，缠绕在双臂上，两束已经被灵能烧得通红的锁链，顿时如怒气勃发的蛟龙般呼啸而出，拖曳着锁链末端的两柄重型战刀，在虚空中划出两道足以刺瞎双眼的赤色光弧，朝左右两根石柱呼啸而去。
这两根石柱，每根都有三五人合抱粗细，在朝阳的映照之下，隐隐散发出青铜般的光泽，看上去坚不可摧。
但在锁链缠绕之下，坚硬如铁的石柱表面，却传来“嗤嗤嗤嗤”的嘶鸣，喷射出大团五颜六色的灵气。
特别是当两柄有着“碎颅”之名的火焰战刀，势如破竹地插入石柱内部。
更像是激起了蕴藏在石柱深处，微量晶石成分的连锁反应，令坚硬如铁的石柱，如同构筑在沙滩上的高塔，面对呼啸的巨浪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坍塌。
孟超勾起嘴角。
双臂一晃，两道波纹立刻如惊涛骇浪，顺着锁链导入用碎颅巨锤重铸而来的重型战刀，又通过刀刃的增幅，化作摧枯拉朽的毁灭之焰，直刺石柱的根部。
这些石柱之所以能够昂扬挺翘，呈现出比地球上的喀斯特地貌，更加雄奇百倍的模样。
正是因为石柱内部蕴含着大量的晶石成分。
可以说，是位于大地深处的灵脉，透过地底裂缝，源源不断朝地面喷射灵气，日积月累，聚沙成塔的产物。
每一根石柱，都拥有增幅灵能涟漪的效果。
否则，古梦圣女和“胡狼”卡努斯，也不可能选择这里，充当大角军团的前线指挥中枢。
自然，孟超轰入石柱的灵能，也在瞬间被放大了十倍甚至百倍。
两根石柱的底部，同时传来清脆悦耳的“咔嚓”声，分别朝东南和西北方向倾倒。
这还不是结束。
他们倾倒的方向，刚好矗立着另外两根石柱。
孟超利用十指拨弄锁链，传输着不同频率的震颤，微妙控制着两根石柱倾倒的方向和速度。
令他们不偏不倚，正好撞上第三根和第四根石柱。
轰！
石柱的碰撞，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甚至激荡出球形闪电般的巨大亮斑。
灵能涟漪犹如山洪暴发，瞬间覆盖全场，将“胡狼”卡努斯远程传输，模拟脑电波，用来植入杀戮指令和噩梦画面的信息流，冲个七零八落。
第三根和第四根石柱，亦是应声断裂。
他们毕竟不是普通石柱。
夹杂在岩石中，呈粉末状的微量晶石成分，在被孟超轰出的狂暴灵能激活之后。
这两根石柱都变成了一触即发的炸药桶。
并且真的在轰然落地之时，爆出了肉眼可见的，五光十色的冲击波。
灵能冲击波以横扫千军之势，冲向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根石柱。
更多石柱的倒塌，激发了更加复杂和剧烈的连锁反应。
眨眼功夫，整片石林中，至少有三五十根石柱受到波及，纷纷倒塌。
第1194章 畸变的液态金属
石柱崩塌掀起的连锁反应比孟超想象中更加爆裂。
非但石柱本身和地面的撞击，撞出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动静。
大量粉尘和蕴藏在石柱中的微量晶石元素，在超高速摩擦之下，亦掀起了毫不逊色于粉尘爆炸的剧烈反应，令虚空中爆燃起了一簇簇五颜六色的火焰。
火焰一闪而逝，却化作大量刺激性的浓烟，如同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肆虐。
整座石林顿时被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烟尘之中。
因为微量晶石成分在瞬间释放掉所有灵能的缘故。
荡漾在空气中的灵能涟漪升级成了惊涛骇浪。
无论白骨营精锐、高阶祭司、起源武士还是孟超和冰风暴，所有人的感知和图腾之力都受到极大干扰，变成了一只只掉进热粥里的没头苍蝇。
好处是几乎所有充当“天线”的石柱都被孟超轰爆。
架设在上面的大角鼠神雕像，以及盘膝而坐，燃烧大脑来增幅脑波信号的高阶祭司全都跌落下来，陷入滚滚烟尘，生死不明。
自然，无论是“胡狼”卡努斯还是别的什么诡秘存在，试图远距离朝石林深处传输梦魇画面和杀戮指令。
他的图谋，都遭到了釜底抽薪式的阻断。
九名正在接收杀戮指令的起源武士。
大约只有一半，完成了指令的传输，变成了“胡狼”卡努斯的刺客。
其余一半，仍旧是无差别攻击的大杀器。
他们如疯似魔，见人就杀，并不会特地将古梦圣女当成目标。
代价则是整片石林都被搞得一塌糊涂。
原本就惊慌失措的白骨营精锐们，变得愈发混乱不堪。
如同层层叠叠的棉被般笼罩在石林上方的烟尘，没有三五个刻时，绝不会轻易散去。
这令白骨营精锐的重整旗鼓，彻底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亦给了那几名化身“刺客”的起源武士可乘之机。
另一个问题是，孟超彻底暴露了自己。
“唰唰唰唰”！
不等石柱完全崩塌，那几名没有完成杀戮指令植入的起源武士，就将炙热如火、冰冷如霜、犀利如刃、迅捷如电的目光，朝他投射过来。
——在灵能充足的情况下，起源武士会自动将扫描范围内，实力最强劲的对手，当成头号目标。
特别是在目标还装备着一套性能卓越，威力强劲的图腾战甲的情况下。
无论目标的血肉。
还是目标的图腾战甲。
对丧失理智，只剩食欲和杀意的起源武士来说，都是最鲜美的“食物”！
九名起源武士顿时分成两拨。
其中四人连看都不看孟超一眼，像是受到同一根扯线操纵的四具傀儡，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轻盈无比地向后一跃，就跃入仍旧在熊熊燃烧着的晶石粉末中，消失不见。
孟超的心脏一缩。
“正常”的起源武士，不该这么训练有素，进退有序的。
他们都是“刺客”，肯定是准备潜入石林深处，去刺杀古梦圣女的！
孟超想要追赶和拦截。
但其余五名“正常”的起源武士，却发出了既像是蒸汽机械轰鸣，又像是太古凶兽咆哮的声音，兵分五路，朝他扑了过来。
或许是被他刚才释放出的惊人战焰深深吸引。
又或者被他身上类液态金属物质嵌套着灵磁力场的双重战甲，激得垂涎三尺。
五名起源武士还在半空中，就纷纷发生惊人的异变。
冲在最前面的起源武士，双臂不断延长，远远超出骨骼生长的极限，很快，腕关节和手掌上的血肉纷纷爆裂，从中空的骨骼中喷涌而出的，却是沾染着斑斑血迹和灰色骨髓的类液态金属物质。
银辉色的类液态金属物质，犹如喷泉般激射出三五米，却又被无形的力场约束住，凝聚成一柄刀锋超过五米，通体生长着华丽纹路的巨型镰刃。
挥舞着两柄巨型镰刃的起源武士，乍一看，就像是一头周身披挂着金属甲壳的人形螳螂，就连原本应该是眼窝的部位，都深深凹陷下去，紧接着，喷涌出了一簇簇犹如昆虫触须般的银丝，仿佛取代了眼球的机能，“嘶嘶”乱颤，以超越视觉的方法，扫描和锁定着孟超。
紧随其后的第二名起源武士，却在一阵抽搐之后，从背后长出两对巨大的翅膀——既不是流淌着鹰隼血脉的雷电武士常见的羽翼，亦不是类似蝙蝠和飞鼠的肉膜，而是类似蜻蜓的昆虫翅膀。
当然，组成翅膀的基础材料，同样不是血肉或者几丁质，而是生长着华丽纹路，却薄如蝉翼的金属，或者说类液态金属物质。
当金属翅膀的厚度无限缩小，它的长度和宽度就能无限增加，很快，两片疯狂生长的翅膀，就笼罩住了方圆几十米的地面，亦包括孟超的头顶，和他躲闪甚至呼吸的空间。
其余三名起源武士，也迫不及待呈现出不同的变化。
变得更像是金属铸造的凶兽，和地球人的科技水平，暂时无法理解的精密武器的结合体。
他们身上，高等兽人或者说碳基智慧生命的特征，变得越来越稀薄。
仿佛所有血肉、细胞和基因，都充当燃料，焚烧殆尽。
才换来了图腾战甲全力爆发，将战斗力增幅到极限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
饶是以冰风暴身经百战的心理素质，面对五名起源武士的突袭和异变，都下意识地发出惊呼。
孟超隐隐知道答案。
这五副失去控制的图腾战甲，都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取自己的身体。
夺取自己这副达到了六星灵铠境界，比绝大部分兽人强者更适合殖装图腾战甲，帮助他们“进化”到更高层次的身体。
他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
两条链刃明明已经延伸出去近百米的距离。
却在孟超十指微妙的操纵下，比五名起源武士更快回到主人身边。
沾满了微量晶石粉末的刀刃，燃起了比刚才更明亮十倍的火焰。
本质上不属于化学反应，而是纯粹灵能激荡生成的烈焰，严重干扰了五名起源武士的感知和扫描系统。
就算他们并不依靠眼球或者复眼来“看”，依旧产生了“眼前”一片空白，目标逃离锁定范围的感觉。
当然，随着类液态金属物质，如同沸腾般的变化，他们很快摆脱干扰。
但这时候，孟超的两柄链刃，已经在彼此间划出了两道战壕般的沟壑。
并且将沟壑内的泥土和碎石，熔化成了真正的岩浆，再利用灵能压缩空气，形成冲击波，将他们从大地中挤压出来，变成了一堵字面意义上的火墙。
出于对图腾战甲的信心。
五名起源武士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直接撞穿火墙。
大量岩浆附着在类液态金属物质上。
数千度的高温却无法破坏图腾战甲的结构和机能。
仅仅令他们的攻势，变得稍稍迟缓一些而已。
面对这些几乎是不死之身的起源武士，孟超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在血颅神庙的深处，遭遇“碎颅者”二四九的情形。
当然，这几名起源武士的本体，仅仅是白骨营的精锐勇士，和数百年前称雄血颅角斗场的王牌角斗士“二四九”，不可同日而语。
却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五路合围，战斗力何止提升500%这么简单！
更别提孟超无心恋战，还要急着去拯救古梦圣女。
他只能一边激荡“碎颅者”蕴藏的火焰之力，将更多泥土和岩石都熔化成岩浆，泼向五名起源武士，扰乱他们的感知，迟滞他们的行动。
一边在崩塌、倾倒、碎裂的石林中，疯狂地上蹿下跳，腾转挪移，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惜无论他逃到哪里，五名起源武士都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
就算周身流淌的岩浆越来越浓稠和绵密，都无法阻止他们张牙舞爪的利刃，距离孟超眉心、双眼、太阳穴、喉结、心脏和小腹要害越来越近。
直到——
第1195章 历史的尘埃
当孟超矮身穿过两根相对倾斜，相互支撑，变成一座门洞的石柱时。
两柄链刃犹如他的两条尾巴，自然而然朝上一甩，便将两根石柱的平衡打破。
石柱二次崩塌，掀起大片烟尘，碎石和尘土都受到灵能涟漪的影响，转化成了炙热的岩浆，劈头盖脑朝五名起源武士泼洒过去。
五名起源武士怡然不惧，仍旧如五支利箭般突破岩浆，锲而不舍。
但他们没想到，藏匿在岩浆后面的，不止孟超，还有冰风暴。
从一开始，孟超熊熊燃烧的战焰，就像是璀璨夺目的烟花，吸引了起源武士的全部注意力。
冰风暴则一直将呼吸、心跳乃至体温都收敛到极限，并没有被起源武士，发现她的存在。
直到此刻，这名已经将图腾战甲“秘银撕裂者”升级成“白金撕裂者”的王牌角斗士，才在短短一瞬，将血脉深处的图腾之力绽放到极限，朝五名起源武士喷射出大团接近绝对零度的冰雾。
只听一阵尖锐刺耳的“嗤嗤嗤嗤”之声。
五名起源武士身上浓稠粘腻的岩浆顿时冻结。
变成一坨坨坚硬如铁的岩壳。
他们就像是中了石化魔法，化作五座黑黢黢、灰扑扑的雕像。
从半空中硬梆梆地跌落在地。
连错愕的表情都来不及呈现，畸形扭曲的五官，仍旧维持着凶神恶煞的纹路。
就连理论上可以随心所欲变化内部结构和外部形态的类液态金属物质。
瞬间从数千度高温降至零下百度的剧烈反应，亦令他们短暂丧失了大部分活性，只能在石壳下面，发出气急败坏的“嘶嘶”声，徒劳地挣扎和痉挛。
孟超从烟尘深处现身，稍稍松了一口气，朝冰风暴晃了晃大拇指。
没错，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和五名起源武士以命相搏，决一死战。
——虽说火力全开的他，加上殖装了“白金撕裂者”的冰风暴，未必害怕这五名由白骨营精锐蜕变而来的起源武士。
但双方陷入苦战，势必浪费大量时间。
倘若古梦圣女真被其余四名起源武士刺杀，就算将这五名起源武士统统干掉，并剥离和吞噬了他们身上，完全失控的图腾战甲残片，只怕也无法改变大角军团全军覆没的大局。
所以，孟超在转身逃跑的瞬间，就通过眼神交流，和冰风暴确认了使用他们在血颅神庙里，对付传奇角斗士“二四九”转化的起源武士时，曾经使用过的战术。
眼前这五名起源武士的本体，都不是“二四九”那样的传奇强者。
岩浆瞬间凝固形成的石壳，就算无法对他们造成致命伤害，至少能将他们死死困住更长时间。
果然，虽然五座奇形怪状的“岩石雕像”内部，都不断传来“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的岩石碎裂声，如蛛网般细密的裂纹，也在石壳表面蔓延。
但蔓延的速度并不太快，距离五名起源武士脱困而出，至少还有半分钟时间。
对孟超和冰风暴这样的高手而言。
整整半分钟，足够他们刷牙洗脸冲个热水澡再吃一顿丰富早餐了。
两人并没有乘势追击。
唯恐自己的力量打碎石壳，反而提早将五名起源武士释放出来。
他们对视一眼，身形渐渐从清晰变得模糊，消失在烟尘深处。
两人七弯八绕，找到几根石柱呈“井”字形崩塌的残垣断壁中间，利用烟尘将自己完美隐藏起来，又将生命磁场收敛到了极限，宛若此地随处可见的，崩塌断裂的石柱和石笋。
好消息是，就算五名起源武士恢复了行动能力，一时半刻之内，也不可能找到他们。
坏消息则是，他们也失去了对其余四名起源武士的锁定。
只觉得四周都是火焰、烟尘、雾霭，还有晶石不饱和反应之后，化作一缕缕既像是棉絮，又像是胶状物的东西，漂浮到半空中。
石柱的连环崩塌，彻底改变了整片石林的结构。
他们甚至连古梦圣女身在何方，都不能确定。
只听到扑朔迷离的烟雾深处，不断传来白骨营精锐的惊呼、怒吼和惨叫。
孟超闭上眼睛，双耳不断震颤，两侧太阳穴上，有一根根青筋暴突出来。
片刻之后，他重新睁眼。
“半分钟之内……也就是五次呼吸之间，总共传来二十一道不同的惨叫声。
“其中十五道惨叫声，仅仅维持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在最凄厉的时刻，戛然而止。
“这不是普通的自相残杀，也不是遭到了座狼的袭击。
“无论白骨营精锐狂性大发的自相残杀，还是他们惨遭座狼的毒手，死亡都不会瞬间降临，他们往往会激烈搏斗很久，惨叫声会一直持续下去。
“这是有白骨营精锐都无法抵挡的高手，以势如破竹的姿态，杀穿整条防线，如入无人之境，瞬间格杀了二十一名最凶悍的鼠民勇士！”
两人的目光同时锁定了石林西南。
那是惨叫声最密集的地方。
然而，当他们一路潜行过去时，惨叫声已经平息下来。
只有浓烈无比的血腥味，犹如一朵无影无形的天外魔花般冉冉绽放。
从支离破碎的废墟间的遍地残骸可以看出，这里在片刻之前，的确是整个大角军团的指挥中枢，古梦圣女的营帐。
孟超找到了一张巨大的沙盘。
虽然已经四分五裂，被人踩得凹凸不平，还沾染了斑斑血迹。
但的确是大军统帅的营帐里，才用得上的东西。
还有一座温润如玉，晶莹剔透，隐隐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大角鼠神骷髅雕像的残片。
亦是高阶祭司或者高级指挥官，才能持有的东西。
可惜，这些东西的主人，全都化作了满地东倒西歪，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尸体。
孟超眼角抽搐，目光恍若化作两束肉眼可见的激光，飞快将整片沾染血腥味的区域，分割成了数百个网格。
他一个网格一个网格地搜索过去，心跳越来越激烈，唯恐在某个网格中，发现古梦圣女脱离了腔子的头颅，摆出错愕或者绝望的表情。
幸好，仔细搜索了所有尸体，都没发现古梦圣女的踪迹。
反而在战场边缘的几根石柱上，发现了大量刀光剑影，呼啸而过的痕迹。
地上还残留着大量清晰的脚印。
连五根脚趾的分岔，都印得清清楚楚。
显然是有高手用力蹬踏地面，轰出万钧之力。
孟超闭上眼睛，用刚刚搜集到的战场信息，在脑海中重建激战的实况。
仿佛看到四名畸形变异，恍若人形图腾兽的刺客，旋风杀入古梦圣女的营帐。
古梦圣女得到自己的提醒，自然不会再全心全意相信所谓的“大角鼠神”，早就在营帐内外，部署了大量亲信守卫。
可惜这些亲信守卫，平日里受到她在梦境中的灌输最多。
此刻遭到噩梦侵袭的程度也最深。
再加上四名起源武士实在凶悍无比。
还算清醒的白骨营精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被他们张开长度超过四五米，如同螳螂前肢般的巨刃，如砍瓜切菜般撕成碎片。
只能将自己支离破碎的血肉之躯，铸造成了一块块坚硬如铁的绊脚石，死死拖住四名起源武士的脚步，为古梦圣女的突围争取时间。
从一路朝西南延伸的凌乱脚印来分析，古梦圣女应该有惊无险地逃了出去。
但跟随在她身边的白骨营精锐，肯定不会太多。
而四名起源武士依旧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誓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问题是，前方的迷雾深处再没传来半声惨叫。
就像是有一头蛰伏在迷雾中的深渊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古梦圣女一行人，连带四名起源武士，全都吞了下去。
看起来，古梦圣女一行人学聪明了。
知道自己不是起源武士的对手。
只能尽量隐匿行踪和声息，希望能坚持到尘埃落定，大队人马恢复秩序，赶来救援为止。
——此刻的他们恐怕怎么都不会想到。
当今天的太阳，运行到天空的正中央时。
大角军团，就要变成历史的尘埃了。
第1196章 再次链接
“必须尽快找到古梦圣女！”
孟超心急如焚。
他估计古梦圣女的亲信护卫，肯定保护着她一路朝外线突围，试图去寻找一支仍旧维持着秩序的部队，慢慢捱到天明，再去重整旗鼓。
但他们找不到的。
从四面八方，野兽互相吞噬般的喊杀声来看，拱卫着最高指挥中枢的几十座营垒，已经彻底乱成一锅添加了毒药的热粥。
无论逃到哪里，古梦圣女将要面对的，都是狂性大发的乱兵，和被“胡狼”卡努斯远程控制的刺客。
四名起源武士，已经品尝到了鲜血的甘美。
在斩落古梦圣女的头颅，或者燃尽自己的最后一颗细胞之前，都不可能放弃杀戮。
“可是，古梦圣女究竟往哪个方向跑了？”
孟超深深皱眉，双眼熠熠生辉，扫描前方岔路口，被鲜血沁润的，杂乱无章的脚印。
这是一个四岔路口。
岔路左侧通往一片密林，岔路右侧是一片沼泽，正前方则是层峦叠嶂的大山。
按理说，古梦圣女一行人往山林深处逃跑的概率比较大。
但他们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藏匿到了密林或者沼泽的深处。
反正孟超在三条岔路上都找到了不少脚印、毛发以及血迹。
血迹都相当新鲜，还残留着鲜活的温度，应该是在不久前才从体内流淌出来，尚未凝固。
看起来，古梦圣女的人马似乎兵分三路，用两路疑兵来迷惑四名刺客。
顺便，也扰乱了孟超的判断。
机会只有一次。
孟超相信那四名穷凶极恶的起源武士，不会在疑兵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如果自己选择错误的话，最终追上的，极有可能是古梦圣女失去头颅，喷射鲜血的腔子。
深吸一口气，孟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蕴含着灵能的食指和拇指，再次不轻不重地揉搓着眉心和太阳穴，思考用什么法子，才能扫描到更多，古梦圣女残留的蛛丝马迹。
隐隐的，他仿佛听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啜泣声。
心中一动，孟超闭上眼睛，用特定频率的灵磁力场，轻轻摩挲着大脑皮层，很快进入恍恍惚惚，半睡半醒的状态。
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浅度睡眠状态中，他再次看到了飘扬在虚空中，千丝万缕，姹紫嫣红的灵能涟漪，模拟碳基智慧生命的脑电波，不断荡漾，扩散着。
其中一束既像是花蕊，又像是彩虹的“脑电波”，带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下意识从眉心分出一缕自己的脑电波，轻轻缠绕上去。
当两束“脑电波”犹如两头透明生物的触须般缠绕在一起时，只听“轰”的一声，视界之上，仿佛一支万花筒爆炸，炸出无比璀璨，无比斑驳，无比混乱又无比恐怖的画面。
孟超明明闭上了双眼。
眼前的天地却清晰可见。
而矗立在天地间，肆无忌惮散发着最邪恶的黑暗气息的，赫然是那头遍体脓疱和肿瘤，早已死去，正在腐烂，却仍旧蠕动和痉挛的“丧尸鼠神”。
它挥舞着畸形扭曲的肢体，正在缓缓跳动着一曲丑陋无比的天魔之舞。
而在它面前，在丧尸鼠神因腐烂而喷射的毒气肆虐之下，还蜷缩着一个孤苦伶仃，颤颤巍巍的小女孩。
正是孩童时期，遭遇全村瘟疫的古梦圣女！
她像是被丧尸鼠神狰狞恐怖的模样，彻底震慑住。
除了瑟瑟发抖，任人宰割之外，再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姿态。
孟超心思电转，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幻觉。
但不是他的幻觉。
而是正在古梦圣女的脑域深处，上演的幻觉。
不知什么原因，古梦圣女的大脑似乎失去了控制。
就像是被掀翻在地的火炉，烈焰和燃料流淌而出，燃遍了整座“大脑宫殿”，并且朝脑域之外的天地，源源不断喷射着最强烈的光和热。
而孟超的大脑，和古梦圣女的大脑，刚刚才通过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噩梦，进行过深度链接，彼此交换了大量数据，自然记得对方的脑电波特征。
当两人仍旧保持着旺盛生命力的大脑，距离足够近，而古梦圣女又不知道出于什么道理，开启了全部的大脑端口，还像是释放烟花般拼命向外界喷射脑电波时。
孟超自然能搜索并接驳到她的脑域之内，部分共享古梦圣女的五感。
那绝不是多么美妙的滋味。
“嘶！”
饶是孟超这样铁骨铮铮的硬汉，都因为共享了古梦圣女脑域深处，仿佛烧红的钢钎狠狠搅拌脑浆带来的痛苦，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古梦圣女的状况，糟糕到了无以复加。
看上去，她刚刚将某种蛰伏在自己脑域深处的东西连根拔起，驱逐出了自己的大脑。
就像是做了一场简单粗暴的手术，挖掉了部分腐烂变质的脑组织，切碎之后，从鼻腔里抽取出来。
这大概就是她并没有被“胡狼”卡努斯彻底控制，或是直接被后者遥控引爆，炸掉整个脑袋的原因。
但挣脱控制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就是古梦圣女的左脑，仿佛被人倾倒进去一瓢岩浆，右脑则被液氮彻底封冻起来。
她失去了行动乃至思考的能力。
只能像是陷入弥留之际的高位截瘫患者般，被最后几名死忠于她的白骨营精锐背负着，在山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逃亡
如此狼狈的状态，自然无法摆脱四名起源武士的追杀。
孟超强忍着脑域深处，一半冰霜，一半火海的强烈痛楚，试图从古梦圣女凌乱不堪的脑电波中，提取出更多有效信息。
随着越来越强劲的灵能狂潮，涌入他的大脑皮层，在亿万个脑细胞的超负荷运转之下，他终于将古梦圣女在恍惚间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勉强拼凑起来。
他看到四名起源武士像是四头张牙舞爪的树妖，类液态金属物质化作几十根包裹着尖刺的藤蔓，瞬间插入七八名仍旧清醒并且忠于古梦圣女的白骨营精锐体内，将这些人牢牢钉死在山林深处的枝桠之间。
他听到“哧溜哧溜，哧溜哧溜”的声音，似乎四名起源武士身上畸形扭曲的图腾战甲，真是某种饥肠辘辘的活物，因为刚才超越极限的爆发，本体的血肉都被消耗殆尽，不得不吞噬这些白骨营精锐的血肉，才能维持整台生化杀戮机械的细胞活性。
他看到七八名白骨营精锐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被吸食成了皮包骨头的活尸，随后，只听“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的声音，连周身骨骼都被腐蚀，融化，吸入类液态金属物质之内，化作图腾战甲继续追杀的燃料。
“吃饱喝足”的起源武士变得愈发狰狞。
似乎自暴自弃地完全抛弃了人类的形态。
变成四头只有在地狱凶兽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怪物。
由类液态金属物质凝聚而成的数十种凶兽特征，在他们变幻不定的身体上逐一呈现。
他们挥舞着狮虎的獠牙，豺狼的利爪，鹰隼的尖喙和蛮牛的大角，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朝古梦圣女寥寥可数的最后守护者扑去。
而在他们背后，山林之上，因为石林的崩塌和粉尘爆燃，引发小范围内的温度和气压急剧变化，竟然掀起一道道蛟龙般张牙舞爪的旋风，将盘踞在半空中的乌云撕了个粉碎。
在乌云背后藏匿了整整一夜，巨大的红月终于显露出来。
此刻已近黎明。
红月即将落幕。
显得奄奄一息，有气无力。
唯独红月左下方，一块应该是巨型环形山的黑斑显得特别明显。
就像是一颗被无形的利刃贯穿，神魔的心脏。
“就是这个！”
孟超却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挥出了滚滚雷音。
通过共享古梦圣女的视野，他已经知道对方选择了中间一条道路，逃进了莽莽山林。
而通过分析古梦圣女看到的红月，他又能锁定古梦圣女此刻所处的相对高度和方位。
只要他能用自己的双眼，看到同样的红月。
他就能找到古梦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