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身披铠甲的怪兽!
“这些鼠民将在竞技台上和图腾兽死斗,只要能杀死图腾兽,不但有机会获得‘图腾之力’,还能当场得到氏族武士的赐血,成为某个古老家族的一员,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
冰风暴对孟超说,“就算死在竞技台上,他们的尸体也将被赐予氏族武士的鲜血,然后用来祭祀祖灵,而他们的家人,也将得到更好的待遇,有资格成为仆兵。”
“成为仆兵,也叫‘更好的待遇’么?”孟超忍不住道。
“当然,并不是所有鼠民都有资格成为仆兵的,就好像叶子他们,都是经过层层筛选,闯过无数道鬼门关,才能获得为氏族武士而战的荣耀,很多时候,别说仆兵,就连奴兵,氏族武士们都要挑挑拣拣的。”
冰风暴说,“毕竟,仆兵的阵亡概率虽然不小,奴兵的死亡率更是高得吓人,但在还活着的时候,跟随着氏族大军,总能混到几口饭吃,要是打了胜仗,还有机会劫掠敌人的城镇和农庄。
“倘若连战连捷的话,奴兵就有机会变成仆兵,仆兵有机会变成侍从,侍从则有机会获得主人的赐血,成为真正的武士。
“希望虽然渺茫,总归是存在的。
“但如果是打不了仗的老弱妇孺,在氏族大军开拔的时候,就会被留在这里——要知道,随着曼陀罗花开,征召队四处出击,所有曼陀罗果实都集中到了氏族大军的手里,被精心保存起来,连一颗都不会漏到老弱妇孺手里的。
“不能成为奴兵和仆兵,就只能活活饿死,这就是图兰泽千万年来,残酷而荣耀的法则!”
孟超默然。
想到龙城刚刚穿越时,那个资源匮乏,弱肉强食,无法无天的时代。
生存的法则,在任何年代,任何地方,都是无比残酷的。
怪不得,竞技台上的三名鼠民,都是咬牙切齿,双目赤红,满脸戾气,恨不得和图腾兽同归于尽。
他们,亦是在为自己,甚至家人的生存而战啊!
而他们的对手……
这还是孟超第一次看到呈战斗状态的图腾兽。
乍一看去,这是一头比剑戟魔猪庞大一轮,钢针般的鬃毛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的怪物。
除了皮毛上长满绚丽的花纹,好似一副天然的图腾之外,和怪兽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异。
从它冲锋的速度和扑咬的姿态来看,最多达到“一级梦魇凶兽”的凶悍程度。
而三名糅杂了牛头人和野猪人特征的鼠民,天生神力,皮糙肉厚,又在血颅角斗场里灌饱了食物和秘药,凭借惊人的蛮力,就爆发出了接近残星超凡的战斗力。
以三敌一,并非没有机会。
果然,三人分别站在竞技台的三个角落,将貌似剑戟魔猪的图腾兽围在中间。
口中不停发出尖锐的啸叫,抑扬顿挫,富有节奏,吸引并扰乱图腾兽的注意。
当图腾兽朝其中一人猛冲过去时,另外两人立刻投出铁链和捕兽网。
他们缠绕在肩膀上的铁链,和揉成一团的捕兽网里面,都安插着尖锐的倒钩。
一旦捆住图腾兽的四肢,倒钩就深深刺入图腾兽的血肉。
尽管图腾兽一次次凭借蛮力,硬生生挣断铁链,撕裂捕兽网。
四肢却不免鲜血淋漓,筋腱都被割断,还有大量拖曳着铁链的倒钩,嵌入关节之中,令图腾兽痛不欲生的同时,极大妨碍了它的速度和敏捷。
三名鼠民,似乎和孟超团队的“蜘蛛”一样,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
他们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小心翼翼地围着图腾兽周旋,耐心等待着图腾兽的鲜血,流遍了整座竞技台,才挥舞着大剑和巨斧,冲了上去。
“咔嚓!咔嚓!”
只听两声清脆悦耳的骨骼爆裂声,一柄大剑和一柄巨斧,深深嵌入图腾兽的颅骨和颈椎,几乎将这怪物的半个脑袋都劈下来。
还有一柄势大力沉的狼牙棒,砸裂了图腾兽的半边颅骨,锋利的倒钩,扯烂了半张面孔,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连带着半边獠牙都暴露在空气中,狰狞如同恶鬼一般。
三名鼠民同时发出兴奋的欢呼。
孟超也眼前一亮,暗暗赞叹他们凶悍绝伦的攻势。
半张脸皮都被撕扯下来的图腾兽,却被剧痛刺激,发出了更加狂暴的嘶吼。
紧接着,令孟超意想不到的画面上演了。
从图腾兽的伤口深处,竟然闪出一片耀眼的光华。
它的白骨之上,仿佛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组成错综复杂的图腾。
伴随着生命磁场的剧烈震荡,华丽的符文大放光芒,图腾化作一团团液态金属,从伤口深处喷涌而出。
很快,这头貌似剑戟魔猪的图腾兽,头颅和颈椎上的伤口,就被液态金属细细包裹起来,仿佛生长出一层,形态无比狰狞的全新皮肤。
不止是伤口,液态金属还流淌到了它的左肩上,为它增添了一副格外夸张的护肩。
护肩上还有高高翘起的冲撞角,像是一根无坚不摧的骑士长枪。
“身披铠甲的怪兽!”
孟超啧啧称奇。
虽然不是全身甲,仅仅覆盖了半个头颅和左侧肩膀。
却也足以令这头图腾兽,瞬间恢复重伤之前的战斗力。
凶残程度,更是成倍提升!
它四肢发力,猛地一窜,一撞,护肩上的冲撞角,就贯穿了一名鼠民的胸腔,从背后戳了出来。
这名流淌着牛头人和野猪人双重血脉的鼠民,亦是悍勇绝伦,致命的重创非但没有令他松开双手巨剑,反而令他在临死之前,激发出了无比强劲的力量和勇气。
“祖灵在上!”
他鲜血狂喷的咽喉深处,爆出一道霹雳也似的怒吼,趁着图腾兽的冲撞角被自己的血肉以及骨骼死死卡住的机会,紧紧攥住双手巨剑,不断发力,来回切割。
以图兰文明残存的铸造技术,无法将双手巨剑打磨得吹毛断发,为了提升破坏力,却是将部分剑刃,打造成了锯齿的形状。
剑刃刚才就卡入图腾兽的脖子里,就算液态金属凝聚成铠甲,也没能将剑刃挤出来。
此刻,在垂死鼠民的奋力切割之下,就听到图腾兽的脖子里,颈椎骨传来“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第二名鼠民,趁机跳到了图腾兽的背后。
这头图腾兽分泌出来的液态金属毕竟太少,无法遮盖周身所有的要害。
在头颅左侧和左肩都得到保护的同时,它的右脸、右肩和喉咙,仍旧暴露在空气中。
这名鼠民眼疾手快,用铁链缠住了图腾兽的脖子,又紧紧缠绕住了自己的手臂。
双臂发力,狠狠勒紧,锁链上的倒钩,都刺入图腾兽的咽喉,在来回拉扯中,撕裂了图腾兽的血管和气管。
第三名鼠民则再次抡起狼牙棒,朝图腾兽没有铠甲保护的右脸上狠狠来了一下子。
随后,丢开狼牙棒,抄起一支手臂粗细的短矛,暴喝一声,在图腾兽血肉模糊的脸上,准确找到了眼窝的所在,整根短矛,都戳了进去。
就这样,三名鼠民,就像连体婴一样,死死扒着图腾兽不放。
图腾兽狂性大发,乱扑乱咬,将三人在地面和竞技台边的铁笼上撞得血肉模糊。
三人却如疯似魔,不顾自身筋断骨折,鲜血狂喷,仍旧拼命切割、撕扯和搅拌,在图腾兽的铠甲之间,寻找致命的缝隙。
孟超估计,除了别无选择的勇气之外,他们在踏上竞技台之前,一定还灌饱了相当于超高浓度兴奋药剂的秘药。
才能像是丧尸一样不怕痛苦,无惧死亡,连内脏和脑浆都流淌出来,仍旧死战不退。
惊心动魄的场面,看得四周观众都血脉贲张。
高贵的氏族武士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真心实意,为卑微的鼠民喝彩。
终于,当三名鼠民都被图腾兽撞得稀烂如泥时。
他们也成功捣烂了图腾兽的大脑,绞碎了图腾兽的气管,并锯断了它的颈椎。
三人一兽,像是一座刚刚经历了岩浆爆发,兀自喷涌着浓烟的大肉山一样轰然倒塌,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是……同归于尽吗?”
孟超看了冰风暴一眼。
却发现冰风暴仍旧全神贯注地盯着竞技台,仿佛两败俱伤的结局,还有可能发生变化。
观众席亦变得鸦雀无声,所有氏族武士都屏息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三人一兽组成的尸堆里就发出了“哧溜哧溜,哧溜哧溜”的声音。
孟超瞪大眼睛,惊讶地发现,随着图腾兽的死亡,覆盖在它左脸和左肩上的铠甲,重新化作液态金属,像是拥有生命般,朝其中一名伤痕累累的鼠民爬了过去。
液态金属顺着伤口,钻进这名鼠民的体内。
这名鼠民,原本已经气若游丝,陷入濒死状态。
得到了液态金属的加持后,他的呼吸和心跳,竟然又重新强劲起来,很快,就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挣扎着从尸山血海中站起来,像是还不太习惯全新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动作如同生锈的机械。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发出低沉的咆哮。
从他的左脸和左肩上,都分泌出大量液态金属,凝结成了和片刻之前的图腾兽,一模一样的铠甲!
第九百七十三章 战甲之谜
发生在唯一幸存者身上的进化变异,将竞技台四周早已沸腾的气氛,推向了狂热的极致。
特别是,在身披铠甲的鼠民,用力割下了图腾兽的头颅,将斗大的脑袋高高举起,发出怒吼时。
全场所有观众都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为他鼓掌和喝彩。
孟超听到,很多观众甚至一本正经地为这名素不相识的鼠民,琢磨起全新的名字来——究竟是叫“屠猪客”比较威风,还是“杀猪刀”更加响亮呢?
这种全身心投入并享受角斗的氛围,令孟超一阵恍惚。
以地球人的标准来衡量,高等兽人实在是一群非常奇葩的家伙。
氏族武士们既有凶残和冷酷的一面,能毫不留情地将整座村庄赖以维生的曼陀罗果实,统统搜刮得一干二净。
村民稍有不从,就会屠灭整座村庄。
力量弱小的鼠民,并不被他们当成同胞甚至生命,纯粹是某种工具甚至燃料,只配在地牢,在铸造工坊,在建筑工地,在炮灰部队里,榨干骨髓深处的最后一滴油脂。
甚至,连鼠民的尸体都不放过,会在字面意义上碎尸万段,献祭给“神圣的祖灵”。
就算对待自己的血亲甚至是子嗣,亦是如此无情。
先天弱小,无法通过成年仪式的子嗣,都会被氏族武士毫不犹豫地丢弃,打上“鼠民”的烙印,送到铸造工坊甚至放逐到图兰泽边缘,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然而,当鼠民展现出了和身份不符的力量和勇气的时候,他们又能发自内心为他喝彩,毫无芥蒂地接受他,成为“自己人”的一员。
孟超简直无法想象,在图兰文明的发展过程中,究竟遭遇了什么剧变,才演化出如此奇葩的社会形态和道德法则。
又或者,这一切都是高等兽人的创造者,在最初就设计好的吗?
然而,如此设计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好吧,和前世记忆碎片深处,千奇百怪的异界万族相比,高等兽人还不是最奇葩的一个。
孟超现在只关心:“冰风暴大人,只要杀死图腾兽,就能夺取图腾兽体内,天然蕴藏着的战甲吗?”
“对于一无所有的鼠民而言,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冰风暴说,“虽然在荒山野岭,狩猎并杀死图腾兽,也有可能夺取它的战甲,但因为图腾之力极其狂暴,非常不稳定的缘故,私自吸收战甲的鼠民,往往都没有好下场,会被图腾之力反噬的。
“只有在角斗场里,事先经过氏族武士的训练,事后得到巫医的治疗和祭司的施法,才能确保图腾之力和血肉之躯,彻底融合到一起。”
果然,孟超看到四名身披七彩羽毛,佩戴着乌木、白骨和报废手机打造的巨大面具的巫医,跃上竞技台去。
他们先围绕着身披图腾战甲的幸运儿,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像是在感谢祖灵的庇护。
又用四把巨大的刷子,蘸满了比蜂蜜更加粘稠的淡金色秘药,细细涂抹到了幸运儿的身上,封住了他的伤口。
并让幸运儿直接服下了一整罐热气腾腾的药液。
接着,两名巫医再次手舞足蹈。
另外两名巫医则手脚麻利地分解了图腾兽的尸体,抽出了一根根生长着天然花纹的骸骨,又将整个脑袋和整条手臂都伸进图腾兽的腔子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了生长在脊椎末端,缠绕着脊髓和血丝的“核心”。
孟超估计,就像刚才在治疗室里上演的“船货崇拜”一样。
巫医们的夸张表演,固然有迷信和仪式感的因素。
却也蕴藏着一定的科学道理。
至少,那两种外敷内服的秘药,肯定能帮助液态金属,快速、稳定地融入到血肉之躯里。
“对了——”
孟超忽然想到,“这场角斗只有一名幸存者,所以,他获得了全部的图腾之力,但如果出现了两名幸存者,那会怎么样呢?”
“通常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在角斗士登场之前,裁决者会先根据图腾兽和角斗士的强弱,调整角斗士的数量,确保双方旗鼓相当,非要厮杀到最后一滴血,才有可能决出胜负。”
冰风暴说,“有一名角斗士能活下来,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很少出现两名幸存者。
“就算真的出现,图腾之力也会选择其中比较勇敢和强大,对图腾兽造成致命伤的那一个,成为自己的新主人。”
孟超的眉毛高高挑起。
冰风暴的这句话,透露出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
能自由变形,凝聚成图腾战甲的生物液态金属,拥有一定程度的智能,可以自行评估并选择它的主人,或者说……宿主!
“任何人都能下场,挑战图腾兽吗?”孟超有些期待地问。
冰风暴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黑发黑眸的家伙,虽然既讨厌又危险,但在自己拒绝了卡萨伐·血蹄,又招惹了铁皮家族的情况下。
他的强大,对自己没有坏处。
所以,冰风暴还是耐心解释:“不是所有人都能下场——这只是最弱小的图腾兽,连‘战队级’都算不上,是专门用来筛选鼠民,和未成年的氏族武士的。
“倘若哪个已经拥有了图腾战甲的成年氏族武士,还选择这么弱小的存在,当自己的对手,岂不是要被整个氏族耻笑?”
高等兽人的力量划分体系,非常简单粗暴。
无论兽人强者还是图腾兽,一概划分成“战队级,战帮级,战团级”,三个层次。
根据孟超的分析,大概就相当于龙城的“地境,天境,神境”。
而大境界之下,并不细分小境界,更不细究不同境界的独特变化和标志。
区分实力的依据,只有一个字,战!
能把整支战队所有人都打得鼻青脸肿,就是“战队级”强者。
能镇压一个五八百人的战帮,就是“战帮级”强者。
能让整个战团都在你面前瑟瑟发抖,那就是强横无匹的“战团级”强者了。
至于“战团级”之上的“军团级”,那就像龙城的“超越神境的存在”一样。
理论上有可能突破,现实中从没听说过。
毕竟,在图兰文明的军事编制中,最小的军团也下辖了好几个战团,人数轻易突破十万。
就算五大氏族的至强者,加冕为战争酋长的绝强存在,也不敢说,能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军团,十万之众的。
当然,鼠民之中,也不是说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有资格上台争夺“图腾之力”的。
图腾兽是稀缺资源。
图兰泽的兽群背后,并没有“主脑”的存在,所有图腾兽都是散兵游勇。
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根本不是高等兽人的对手。
特别是过去半个世纪的繁荣纪元,令高等兽人的数量疯狂增长,极大破坏了图腾兽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令野生的图腾兽越来越少。
所以,五大氏族才会颁布狩猎禁令,禁止鼠民随意猎杀普通野兽,进而破坏图腾兽的食物链。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一名没有背景的鼠民,上台杀死了图腾兽,夺取“图腾之力”之后,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提供这头图腾兽的势力,岂不是亏大了?
是以,想要参与竞争的话,就必须先得到某个家族的赏识,并约定,一旦夺取图腾之力,就进行“赐血仪式”,彻底割裂和过去的联系,成为新家族的一份子,把新家族的祖灵,当成自己的祖先,为新家族的荣耀而战。
如此,才有资格和资源,持有图腾战甲。
孟超现在算是冰风暴的人。
问题是,冰风暴自己都是外来者,是自由角斗士的身份,背后并没有家族的支持。
倘若她愿意加入血蹄家族,一切都好说,孟超也能跟着沾光。
但无论冰风暴还是孟超,都不可能沦为卡萨伐的附庸,血蹄家族的小卒子的。
孟超明白了。
道理和龙城差不多。
在龙城,寒门子弟崭露头角之后,要是愿意和九大超级企业签约,当然能得到大把修炼资源,和各种竞赛、升级、就业上的便利,包括纳米战斗服和动力铠甲之类的装备,都不是问题。
但想要当自由职业者,自行创业,白手起家的话,无论基因药剂还是灵能武器,一切都要靠自己。
他姑且把参加角斗,夺取“图腾之力”的念头放下,又问道:“从图腾兽体内获取的,好像不是全套铠甲,仅仅是铠甲的残片?”
“当然,图腾战甲是何其强大的神器,倘若连最弱小的图腾兽体内,都蕴藏着全套铠甲的话,那还得了?”
冰风暴告诉孟超,除非是极其罕见的“战团级”图腾兽。
否则,绝大部分图腾兽体内的“图腾之力”,都不可能凝聚成覆盖周身每一寸皮肤的全套战甲。
能够凝聚成几枚战甲残片,强化特定的肢体和器官,已经相当不错了。
事实上,绝大部分图腾武士,都是以这样的“残甲形态”,踏上漫漫征途。
只有冰风暴这样身经百战的王牌,或者卡萨伐和毒刺这样,豪门大族之中,血脉纯正且通过了成年仪式的后裔,才有可能获得全套图腾战甲的。
第七百七十四章 镇压无尽杀意!
而将“残甲”组合成全套图腾战甲的方法,理论上也十分简单。
要么,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搜索图腾兽的巢穴,只要不断斩杀图腾兽,自然能得到它体内的“图腾之力”,以及“控制核心”,慢慢凑齐整套铠甲。
但是,史无前例、长达半个世纪的繁荣纪元,令高等兽人的数量飙升至数千年来的峰值,图腾兽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到极限。
幸存下来的野生图腾兽,全都是充满了警觉,而且善于伪装、隐匿和逃遁的存在。
除非发动百十名氏族武士,组成大型狩猎队伍,否则,很难捕捉到越来越少的野生图腾兽。
要么,就到角斗场里,押上自己的残甲,和别的残甲武士赌斗。
胜者得到败者的残甲,败者自然是一无所有,清洁溜溜啦!
当然,如果运气好,降生或者依附于血蹄家族、铁皮家族这样历史悠久的传统贵族,家族内部就供奉着成百上千套祖先们曾经穿戴过的图腾战甲,那倒简单了。
千万年来,无数图兰勇士血染疆场,他们的尸骸回归大地,重新化作了曼陀罗树的珍贵养料。
然而,他们曾经凝聚和殖装的图腾战甲,却不会随着他们的牺牲而湮灭,却是转化成各种形态,收藏在豪门、神庙、角斗场以及图兰泽的各处古战场。
只要通过家族的试炼,完成艰难而危险的任务,自然能得到祖先曾经殖装过的铠甲,延续千年不灭的荣耀。
以上,都算是正大光明的途径。
倘若既不想或者没能力纠集大部队,去图腾兽的栖息地碰运气。
又不想在竞技台押上自己的残甲,免得输得一干二净。
祖上又不是什么战无不胜的英雄,没有流传下来几套威风凛凛的图腾战甲。
那就只剩下“杀人夺宝”一条路了。
图兰泽绝不是宁静祥和的天堂。
高等兽人也绝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在角斗场周围的穷街陋巷,各种乌烟瘴气的所在,为了争夺一套图腾战甲,不,仅仅是为了争夺一副护腕、护肩或者半张镌刻着符文的液态金属面具,各种下黑手,打闷棍,暗箭伤人或者明火执仗的争斗,从来就没平息过。
“等等——”
孟超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图兰人不是超勇的么,都是光明磊落,铁骨铮铮的硬汉,就算有什么矛盾或者想要什么东西,也应该上战场或者角斗场,去光明正大地夺取啊,下黑手,打闷棍,暗箭伤人,这都可以的么?”
“没错,绝大多数时候,图兰人的确都是光明磊落,铁骨铮铮的硬汉。”
冰风暴说,“但是,没办法,图腾战甲实在太香了。”
“……”
孟超挠头道,“那,这种私下抢夺的做法,算不算是玷污了勇士的荣耀,会不会引来祖灵的不满甚至制裁啊?”
“的确是玷污了勇士的荣耀,会引来祖灵的惩罚。”
冰风暴说,“所以,下手一定要干净些,千万不能留下任何证据,谁要是杀人越货之后,留下蛛丝马迹,被人识破的话,就是令他的家族和祖灵蒙羞,会被群起而攻之的,到时候,任何人都有权力杀死他,夺取他的图腾战甲。”
“原来如此。”
孟超眼珠乱转,若有所思,“真是既神圣,又荣耀啊!”
冰风暴和他相处了几天,知道这个“收割者”绝不似弱不禁风的外表那么人畜无害,而是比卡萨伐·血蹄更可怕的危险分子,搞不好,真是从永夜深渊的最深处,钻出来的混世魔王。
她微微皱眉,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奉劝你,趁早打消这个既疯狂又愚蠢的念头!”
孟超的眉毛高高挑起。
他发现自己问得太露骨了,很难否认自己不怀好意。
“为什么?”他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第一,你不可能战胜一名图腾武士,哪怕对方仅仅装备着一条肢体的残甲。”
冰风暴严肃道,“相信我,同一名勇士,是否有图腾之力的加持,战斗力绝对天差地别,就算最弱小的残甲武士,和你刚刚完胜的家鼠仆兵,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第二,更重要的是,就算你能战胜甚至杀死一名残甲武士,夺取他的图腾之力,你都不可能将这份独一无二的图腾之力,完美融入自己的血肉乃至灵魂中去。
“没有巫医和祭司的帮助,你不可能抵挡住图腾之力的狂暴冲击。
“而且,你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不知道某一片貌似平平无奇的残甲里面,是否蕴藏着数千年前的战意和杀气。”
“等等,数千年前的战意和杀气,那是什么?”孟超敏锐抓住关键。
冰风暴撇嘴,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还想抢夺图腾战甲,真是不知死活”的表情,却也有些享受为“收割者”指点迷津的快感,她耐心解释道:“你以为,图腾战甲仅仅是一副可以随时收纳到体内的变形铠甲这么简单?
“它可是活生生的,是祖灵的祝福,是一代代图兰勇士,最强大的意志结晶,蕴藏着无穷的经验、技能、杀意和征服欲啊!
“倘若是刚刚从图腾兽体内剥离出来的残甲,尚未被任何人殖装过,相当于白板一块,那倒还好,当你植入这样的‘白板残甲’,脑子里最多涌入一些图腾兽啸傲山林,浑浑噩噩的画面。
“但如果你稀里糊涂,抢夺并殖装了一块流传数千年,曾经有过数百个主人的‘百战残甲’,数百个主人惊心动魄的厮杀场面,包括他们战死沙场时的痛苦,都有可能如洪水泛滥般,一股脑儿钻进你的脑子里。
“相信我,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就算翻遍‘圣光之地’的所有魔法典籍,都找不到足够多的词汇来描绘,你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竟然是这样,也就是说,图腾战甲不仅仅是生物液态金属这么简单,还用某种不可思议的方法,封装了无数……可以上搠千年的‘英灵’吗?”
孟超在心里喃喃自语。
眼眸深处的光芒,越来越炙热和锋利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拥有这些……缭绕着上百代主人,无尽杀意的‘百战残甲’呢?”他胆大包天,贼心不死地继续问道。
冰风暴忍不住揉搓着太阳穴。
她有些头疼。
感觉自从“收割者”出现,原本就无法收拾的局面,越来越失控了。
“要么,你得到了像‘血蹄、铁皮’这样的豪门大族的支持,他们自然有传承数千年的秘药和巫术,能帮图腾武士控制住古老残甲里面的无尽杀意;要么,你的神经比钢铁铸造的锁链更加坚韧,你的精神力强横到无以复加,竟然能得到上百代勇士的认可。”
冰风暴叹了口气,“这两样东西,你都不可能拥有,所以,答应我,打消这个疯狂而愚蠢的念头——你死不死无所谓,别给我惹麻烦,至少在我自己的麻烦解决之前,别给我惹出新的麻烦!”
“强横无匹的精神力……得到铠甲深处,无尽杀意的认可……”
孟超充耳不闻,陷入沉思。
“……”
冰风暴决定了,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狠狠挠这家伙一下!
但就在这时,竞技台上敲响了全新的战鼓。
两人一兽,三具残尸被草草收拾干净,在尚未凝固的血泊之上,一场全新的、更加刺激的角斗即将开始。
事实上,这才是今天的正赛,是两名图腾武士之间的对决。
刚才那场鼠民和图腾兽之间的较量,仅仅是好戏开锣之前的暖场而已。
冰风暴眼前一亮。
“接下去这场较量,就是两名残甲武士之间的对决,按照双方的约定,胜者不但有资格剥夺败者的图腾战甲,还能帮自己的家族,在荣耀之战中,从败者的家族,得到部分指挥权和战利品,所以,双方一定会全力以赴,你就瞪大眼睛,看清楚残甲武士的实力吧!”
她翘着鼻尖,对孟超道。
比刚才更激烈十倍的喝彩声中,两名残甲武士飞身上台。
一方是野猪人,虽然没有铁皮家族的成员那么强横霸道,但一对獠牙高高翘起,两只小眼隐约散发着红光,亦是凶相毕露。
另一方代表某个牛头人家族,却不是牛头武士,而是浑身覆盖着淡金色斑斓皮毛的虎人,只是戴着一顶血迹斑斑的牛角战盔。
孟超精神一振。
他听人老成精的“蜘蛛”说过,当来自不同城市、村镇、聚落的氏族武士们聚集在一起,组成浩浩荡荡的大军时,为了避免互相不服气,拒绝服从命令的事情出现,往往会用角斗的方式,来决定部队的编制,指挥权的归属,和战利品的分配。
两个家族要合兵一处的时候,就先派出两名或者两队勇士,用公平较量的方法,决定谁是指挥官,谁是先锋,谁是司库。
如果有更多家族,要组成更大范围的联军,那就不断扩大角斗的规模,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在血颅角斗场进行这样的较量,意味着血蹄家族和在场这么多观众都是见证人,是不可能抵赖的。
是以,双方都会竭尽所能,不死不休!
第七百七十五章 战甲的选择
果然,在对角线不足二十臂长,四周缓缓降下铁笼,笼壁内侧还插满了利刃的竞技台上狭路相逢,两名角斗士都没有团战中那么多花哨。
他们不约而同地暴喝一声,双双召唤出了图腾战甲。
随着一团铅灰色和一团淡金色的液态金属,分别从毛孔中渗透出来,遇到空气就凝固成狰狞无比的形态,两人身上都“长出”一副怪模怪样的铠甲。
和冰风暴、毒刺、蛮锤、卡萨伐的全身甲不同,这位野猪武士的铠甲,主要集中在刺青闪耀的肩头和胸口。
特别是肩膀上仿佛战锤般的护肩,极大增强了冲撞时的杀伤力。
而虎人的图腾战甲,则集中在双臂上,特别是双臂末端,缠绕着虎爪的液态金属,将金芒闪耀的爪子不断延长,几乎拖曳到地上。
除了完美贴合身形,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肌肉线条之外。
两副不完整的图腾战甲上,同样镌刻着玄奥繁复的图案和符文。
经过冰风暴的介绍,孟超对“图腾”和“特性”的对应关系,已经有了粗浅的了解。
知道左侧野猪武士的双肩之上,三道重叠的锯齿,代表着“震撼”特性。
能够触发物质的共振,凭借高频振荡,从内部瓦解目标,和暴君猛犸的天赋技能“战争践踏”有异曲同工之妙。
右侧虎人双臂之上,好似闪电被拉长的图案,并不是“电击”特性,而是“锋利”,能够提升杀伤力和破甲率,令液态金属包裹的爪子,变成真正的神兵利器。
两名残甲武士,凭借各自的特性,狠狠碰撞在一起。
野猪武士相当于殖装了“百万蒸汽之锤”的毒刺的弱化版本,战术差不多,都是通过不断冲刺和撞击,来压缩对手的活动范围,最终将对手逼入死角,用一连串势不可挡的冲撞来解决战斗。
虎人则选择了和冰风暴相近的战术,通过不断扑击,试图在对手没有覆盖铠甲的躯体上,撕裂一道道伤口,不求速战速决,只求慢慢放血,令对手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失血过多的绝境,再想办法一锤定音。
虽然没有冰风暴的“冰霜”和“敏捷”特性,但和豹人相比,虎人天生拥有更加硕大的身躯和更加粗壮的手臂,在“锋利”特性的加持下,手臂末端的金色利爪拖曳出一连串的残影,倒也称得上“虎虎生风”。
双方以攻对攻,丝毫没有闪避的打算。
上一场角斗残留的鲜血尚未凝结,便有新的血花,在热气腾腾的竞技台上朵朵绽放。
四周观众血脉贲张,大声叫好。
特别是两名角斗士的族人。
因为这场角斗将决定在荣耀之战中,谁高谁一头,谁服从谁的号令,谁有资格首先挑选战利品。
这和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他们更是不遗余力地呐喊助威,简直要从喉咙深处,喷出熊熊烈焰来。
狂热如火山爆发的观众席上,只有孟超一如既往地冷静。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瞳孔四周出现了一道道色泽微妙不同,恍若彩虹般的光环,如同变焦般不断放大缩小。
却是将灵能涌入视网膜、晶状体和视锥细胞中,以超凡视觉,将两名残甲武士的每一处微妙变化,都尽收眼底。
孟超不得不承认,冰风暴是对的,哪怕仅仅覆盖了部分肢体,图腾战甲依旧能发挥出惊人的战斗力。
再小的图腾,都拥有神奇的特性,相当于一种瞬发,几乎不需要前摇和冷却的技能,而这种技能的持续时间,甚至能贯穿整场战斗。
试想,在图腾之力的加持下,整场战斗中,破甲率或者冲撞速度,都能提升30%。
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图腾武士就是不可战胜的。
特别是残甲武士,在部分肢体得到强化的同时,孟超反而觉得他们从整体上来看,存在着致命的破绽。
主要是被图腾战甲覆盖的肢体,和暴露在空气中的肢体之间,存在着微妙的撕裂感。
这很好理解——就算是普通铠甲,上头罩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重铠,下面只卡着一条丁字内裤,难免会头重脚轻,力量失衡的。
而倘若一条手臂得到了图腾之力的强化,变得粗壮无比,另一条手臂却还是普通形态,相对瘦弱的话。
就像长短脚一样,更是会对重心和平衡,带来不可预测的影响。
“所以,只要把握住残甲武士的这种撕裂感,找到有甲部位和无甲部位之间的不平衡点,就算还没恢复天境以上的战斗力,我一样有机会,秒杀残甲武士!”
孟超暗自琢磨。
当然,这仅仅是理论上的可能性。
就好像吊睛白额猛虎理论上存在腹部柔软,容易被人一刀开膛破肚的弱点。
所以普通人只要一个滑铲,钻到老虎肚子下面,再把刀刃朝上,轻轻一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斩杀老虎一样。
道理是这样的。
但轻易最好不要实操。
否则后果自负。
高手过招,胜负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就在孟超陷入深思的时候,竞技台上已经迸裂出大片烟花也似的血花。
双方的图腾战甲覆盖率都相差无几。
皮糙肉厚的优势,却帮野猪人笑到了最后。
他硬生生扛住了虎人貌似威猛的一连串利爪输出,终于成功将虎人逼到角落。
抓住机会,整个人都化作一团铅灰色的飓风,以摧枯拉朽的姿态,瞬间施展出数十次势大力沉的野蛮冲撞。
精钢打造,手臂粗细的铁笼,都被野猪人撞得“咣咣”作响,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形变。
铁笼和竞技台嵌合在一起的位置,更是被撞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
虎人拥有图腾战甲保护的双臂倒是完好如初。
但没有铠甲遮挡的胸膛和腰腹,却被撞得稀烂如泥。
顶着牛角头盔的脑袋,亦像是一只被暴君猛犸战争践踏过的西瓜般惨不忍睹。
就算高等兽人的身体强横程度,是普通人类的数倍。
遭此重创,亦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再度站起来了。
虎人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仅仅是因为他遭到了野猪人的冲撞,背脊撞上了铁笼内侧的刀刃,刀刃深深刺入体内,卡住他的骨头,把他“钉”住了而已。
虎人目光涣散,覆盖着图腾战甲的双臂,无力地垂挂下来,轻轻抽搐着。
观众席上的野猪人纷纷发出掀翻屋顶的喝彩。
牛头人则发出巨大的嘘声,失望和愤懑,溢于言表。
孟超并不在乎角斗胜负,他死死盯着虎人双臂上的图腾战甲。
发现,随着虎人的重伤濒死,原本包裹双臂的图腾战甲,竟然片片龟裂,掉落在地上,重新化作了液态金属,朝野猪人滚了过去。
那不像是被野猪人打散的。
倒像是……主动分解,并投入了野猪人的怀抱!
野猪人大喜过望,单膝跪地,伸出双臂,将原本属于虎人的残甲,尽数吸入体内。
獠牙暴突,丑陋无比的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注射过量超高浓度基因药剂,才会出现的亢奋、迷乱、癫狂的表情。
他的双臂剧烈痉挛,每一束肌肉都在疯狂抽搐,仿佛正在被全新的图腾之力,施加脱胎换骨的改造。
不一时,他的双臂之上,乱蓬蓬的毛发之间,就凸起了一颗颗巨大的鸡皮疙瘩。
随着鸡皮疙瘩的爆裂,液态金属狂涌而出,片刻前还属于虎人的护臂,便转移到了野猪人的手臂上。
“锋利”的特性不变,只是稍稍改变了色泽和外观,更能衬托野猪人壮硕的身形和粗野的气质,并且和他原有的图腾战甲,浑然一体,密不可分。
现在,野猪人的战甲,已经能覆盖双肩、双臂和部分胸膛,覆盖率暴涨了将近一倍。
他挥舞着重磅战锤也似的双臂,发出胜利者的咆哮。
“这就是图腾武士之间的对决,经常喜欢赌上战甲残片的原因。”
冰风暴看出孟超的惊讶,解释道,“因为这种赌斗是很难赖账的——当胜负已分,一方被打得重伤濒死,很难恢复昔日的战斗力,去夺取更大的荣耀时,他的图腾战甲,就有可能主动抛弃他,选择更加强大、更有可能带来荣耀的新主人。
“倘若是豪门大族,有传承千年的秘法绑定,情况可能还好些,就像我刚才把毒刺打得昏迷不醒,也只能从他胸口,撕下一大块战甲残片,却没办法将整具‘百万蒸汽之锤’都扒下来据为己有。
“但对于无权无势,也没有传承的普通勇士来说,他们仅仅是图腾战甲在上下数千年,漫长的征战岁月中,数百个主人中的一个而已。
“除非他们面对远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显露出了惊人的勇气和潜能,否则,图腾战甲是不可能陪他们一起死的。”
孟超啧啧称奇。
越听越觉得,所谓“图腾战甲”,并不是真正的铠甲。
而是,如冰风暴再三重申的那样,一种无比诡异的活物。
“只是,想要吸收别人的战甲残片和图腾之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冰风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眯起的眼睛里满是怜悯。
顺着她的视线,孟超再次朝竞技台上望去。
下一秒钟,刚刚还充满胜利喜悦的竞技台上,异变突生!
第七百七十六章 他的战甲,挺漂亮
野猪武士体内传来了机械故障般的金属撕裂声。
被图腾战甲紧密包裹,高高举起的双臂,忽然以非常诡异的角度,朝反关节方向,弯折了至少120度。
“咔嚓,咔嚓”!
野猪武士的肘关节应声爆裂。
白森森的断骨戳了出来。
而液态金属凝聚而成的护腕和护臂,非但没能起到保护作用,反而重新液化,像是一条条金属触手,争先恐后钻进伤口,在皮肉下面乱窜,又化作最尖锐的钢针,撕裂皮肤,和碎骨一起钻了出来。
野猪武士的咆哮变成了惨叫。
他脸上兀自挂着胜利者的骄傲。
眼眸深处,却涌出了洪水般的恐惧。
这份恐惧,刺激图腾战甲进一步失控。
护肩、护臂、护腕还有胸甲,统统重塑成了一把把锋芒毕露,刀尖向内的利刃,狠狠撕扯着他的血肉,咀嚼着他的骨骼,吞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观众席上爆出阵阵惊呼。
但在铁笼的阻隔之下,谁都不敢贸然上台,触碰如此诡异的怪物。
野猪武士的四肢都被液态金属凝聚而成的触手缠绕和折断。
他疼得满地打滚,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就连喉咙也很快灌满了液态金属,将惨叫声堵得严严实实。
很快,随着图腾战甲的全面失控,他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如果说,刚才的野猪武士,还是一名披挂着铠甲的战士。
现在的他,就是一头半血肉、半金属的怪物。
从他体内戳出了上百根沾满血迹的金属刺。
胸腹之间如食人花般绽放的巨大伤口,则依靠一根金属丝,如同手术缝合线般勉强收拢。
断裂的四肢,被几十根粗大的钢钉,重新拼接到一起,虽然外表畸形丑陋,却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反关节地灵活转动。
原本就凶相毕露的獠牙,都裹满液态金属,化作利刃,将嘴唇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牙龈,犹如丧尸。
因为大脑畸形膨胀而被活活挤爆的颅骨里,也掺入了大量的液态金属,高高隆起成几十枚突刺,仿佛戴着一顶凶猛的战盔。
最夸张的是他的双手。
野猪武士的双手支离破碎,被液态金属完全吞噬。
顺着白森森的断骨,大量液态金属却不断喷涌,分别在身体左右,凝聚成了一柄战锤和一柄战斧。
两柄重武器的造型都异常夸张,一路垂挂到了地上。
野猪武士的下半身,原本就相对短小。
配上这样两条和致命武器完全融合在一起的手臂,脚尖都有凌空的趋势。
仿佛,不用双腿,依靠双臂的挥舞,都能非常诡异而迅猛地移动。
他的眼球也覆盖上了一层铅灰色的金属膜。
像是重度白内障患者。
透过金属膜,丝毫看不到半点属于碳基智慧生命的情感。
只有,属于战争机器的冰冷杀意!
“呼呼呼呼呼呼!”
他忽然张开犬牙交错的血盆大口,从液态金属翻涌的喉咙深处,喷出好似战争机器启动的声音。
“轰!”
他以无比诡异的姿态,瞬间移动到了铁笼边缘,抡起生长在断臂之上的战锤和战斧,朝铁笼重重砸去。
手臂粗细的铁栅栏,被他一锤子就砸出了肉眼可见的形变,再一斧子,就劈成两截!
“……源魔!”
孟超瞪大眼睛,前世记忆碎片如滚烫的子弹,洞穿了他的大脑皮层。
眼前如疯似魔的恐怖形象,和前世记忆中,高等兽人的最强兵种,渐渐重合到了一起。
冰风暴深深凝视了他一眼。
像是发现了什么。
却说不上是惊讶还是窃喜。
“小声点,‘源魔’是圣光人族的叫法,被别人听到的话,会把你当成圣光之地渗透过来的暗探,撕成碎片的。”
冰风暴小声道,“在这里,你应该称呼这名既不幸又伟大的勇士为‘起源武士’,或者‘源灵’。
“就像我刚才说的,倘若自身力量不够强大;又没有在巫医和祭司的帮助下,做好充分的准备;或者运气不好,吸收的图腾战甲残片里面,蕴藏着数千年前的残暴杀意……总之,因为各种原因,武士无法控制图腾,就会被图腾控制,成为一名‘起源武士’或者说‘源灵’。
“如你所见,他还没死,就算想死都死不了,他已经变成了图腾战甲的傀儡,脑域被最纯粹、最狂暴的杀意所占据,再没有半点正常的情感、欲望和思维,只知道敌我不分地杀戮、破坏、毁灭,直到,耗尽这具血肉之躯的全部能量为止。
“看上去是很可怕没错,不过呢,因为图腾战甲彻底失控之后,反而会爆发出稳定状态下,无法爆发出的恐怖力量,令很多图兰人相信,这才是图腾战甲的真正形态,亦是千万年前,我们的祖先从天而降,征服图兰泽时,最初的样子。
“所以,人们才将全面失控,反噬主人的图腾战甲,称为‘起源武士’或者‘源灵’。
“大家都相信,现在控制着这副无比狰狞的战甲,和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的,已经不是这名勇士,而是最古老也最神圣的杀意。
“他,就是祖灵的化身!”
果然,见证了图腾战甲反噬主人的全过程,观众们虽然惊讶,却没多少慌乱、悲伤和恐惧。
脸上反而流露出了兴奋和虔诚的光芒。
观众们全都站了起来,高举双臂,齐声高唱着古老的战歌,像是在为猛烈破坏铁笼的“起源武士”加油似的。
在他们的呐喊助威中,起源武士很快将铁笼破坏殆尽。
就在这团被图腾战甲控制,半血肉、半金属的傀儡怪物,即将跃上观众席大开杀戒之时。
八道身影,跃上竞技台,将它团团围住。
四名身披残甲的图腾武士,四名身披七彩羽衣的祭司。
都是血蹄家族的高手,负责维持血颅角斗场秩序,控制异常局面的强者。
四名图腾武士朝起源武士抛出锁链编制而成的铁网。
并通过佩戴在手腕上的铁环,缩放锁链的长短,和起源武士来回拉扯,慢慢消磨它的力量,免得铁网被它一下子扯坏。
两名祭司手持在孟超看来,好似长柄鸡毛掸子的工具,蘸满了粘稠如蜂蜜的秘药,往起源武士身上不停拍打和涂抹。
另外两名祭司,则分别持握着一支图腾兽的腿骨打磨而成,貌似排箫的乐器,以及一面精致的小鼓,朝着起源武士,吟唱起了古老的咒语。
起源武士的战斗力的确惊人。
孟超观察到,四名和它角力的图腾武士,身上覆盖战甲的面积,都比起源武士还要高一点点。
以四敌一,仍旧被起源武士拉拽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险些被掀飞出去。
幸好四名祭司的施法产生了效果。
随着越来越多的秘药,通过畸形扭曲的铠甲,渗透到支离破碎的血肉里面。
起源武士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表情也从凶残变得麻木。
它像是被注射了大剂量、高浓度的麻醉剂,抵挡不住睡魔的侵袭,终于,倚靠着扭成麻花的铁笼,慢慢坐了下去。
四名图腾武士急忙收拢铁网。
又一口气缠上了十几圈铁链,把起源武士捆得比粽子更结实。
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起源武士虽然“睡着”了,覆盖着铅灰色金属膜的双眼却依旧睁得大大的。
血肉痉挛和铠甲的颤动,震得铁链“哗啦哗啦”乱响,就像是一具关在铁棺材里,还不安分的僵尸一样。
孟超看得头皮发麻。
不由问道:“他们会怎么处理这样的……起源武士呢?”
“两种办法,要么把起源武士当成图腾兽一样,用来筛选真正的强者,倘若有人在竞技台上,堂堂正正地战胜了起源武士,那起源武士体内的图腾战甲,都很乐意再换一个更加强大的主人的。”
冰风暴话锋一转,“不过,已经反噬过一次的图腾战甲,沾染上了非常凶暴和狂乱的气息,很容易再次反噬的——就像吃过一次人肉,往往会上瘾一样。
“贸然吸收这样的图腾战甲,会大幅提升反噬的概率,所以,很少有人这么做。
“大多数情况,都是像你看到的这样,将起源武士封印起来,当成秘密武器来使用。
“虽然起源武士有着失去心智,敌我不分,乱砍乱杀的毛病,但在战局僵持不下,敌营久攻不克的情况下,将一队起源武士送到最关键的战线上,往往能收获出乎意料的效果——历次荣耀之战中,起源武士都是最令圣光人族胆战心惊、头痛欲裂的存在,所以,他们才会将‘源灵’称为‘源魔’啊!”
孟超点点头。
冰风暴的介绍,和他在前世记忆碎片中看到的画面差不多。
看上去,图兰文明的起源武士,就相当于龙城文明的永生旅。
都是类似丧尸的“不死军团”。
当然,被失控液态金属反噬并操纵的起源武士,比丧尸强大百倍都不止。
“源魔”之名,绝对是名副其实的。
这时候,场上局面得到了控制。
起源武士被它的族人们小心翼翼地带走。
虽然折损了一名骁勇善战的野猪武士。
却收回了一件威力无穷的秘密武器。
这笔账,倒也不算太亏。
族人们的情绪相对平静,甚至有人满脸喜悦,为这名野猪武士有资格成为“祖灵的化身”,感到由衷的高兴。
来自血蹄家族的武士和祭司,更是满脸平静。
吸收战甲失败,反而被图腾反噬,转化成起源武士的事情,虽然不是天天发生,隔三差五,总归能遇到的。
他们负责看场,处理类似事件,早已驾轻就熟,不值得大惊小怪。
四名图腾武士解除武装,将威风凛凛的铠甲,收回体内。
其中一人的硕大牛头,刚刚被更加硕大的头盔和狰狞丑恶的面具遮盖,此刻,也暴露在所有观众,包括孟超的视线中。
孟超的瞳孔忽然收缩。
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心脏都如战鼓般“咚咚咚咚”地猛烈跳动。
冰风暴有些惊讶地扫了孟超一眼。
在她印象里,这个黑发黑眸,神秘莫测的家伙,一直是非常冷静的。
就算自己激活“秘银撕裂者”,故意释放出凌厉至极的杀意,他的眼里也只有好奇心,并没有太强烈的情绪波动。
这还是冰风暴第一次感知到“收割者”的失态。
不,不止是失态这么简单。
而是杀意。
和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比自己更加深沉、浓烈、致命的杀意!
顺着他的视线,冰风暴看到了四名图腾武士中的一个。
这家伙长得非常有特点——分列太阳穴两侧的两支牛角,左侧这支又短又小,像是发育不良;右侧这支却又粗又长,好似将左角的养分统统夺取过来,如弯刀般高高翘起,尖端更是晶莹剔透,像是被灵能沁润成了某种殷红如血的矿物质。
如此鲜明的特征,就算只扫过一眼,都绝对忘不了。
“你想杀死‘大巴克’?”
冰风暴像是看穿了孟超的秘密,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你认识他?”
在图兰语中,“巴克”是一种形制特异的砍刀,刀刃向前弯曲,有些像是地球上的狗腿刀,当然更大也更厚重得多。
“大巴克”,就是“大砍刀”的意思,也算一个相当凶猛的名字。
能顶着这样的名字,在血颅角斗场这种雄性激素过度分泌,人人都憋足了劲想要狠狠干一架的地方,大摇大摆到今天,这位“大巴克”,都算是实力相当强悍的狠人了。
孟超收回目光。
杀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冰风暴微微一怔,怀疑刚才是否自己的错觉。
“原来他叫‘大巴克’么?”
孟超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微妙的弧度,“他的图腾战甲,挺漂亮的。”
第九百七十七章 做一票大的!
接下来几天,孟超专心致志,投入到帮助冰风暴组建一支全新百人战队的工作当中。
和雪豹女武士开诚布公的好处是,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修炼资源。
除了常规的油炸曼陀罗果实蘸炼乳之外,每天还能食用一枚黄金果和五公斤图腾兽血肉。
这对于他治疗伤势和恢复战斗力,有着莫大的好处。
冰风暴还非常慷慨地分了他半个可乐瓶,从铁皮家族赢回来的“钢化药剂”,以及一枚图腾兽核心。
虽然目睹了“起源武士”既狰狞又凄惨的模样,孟超不敢贸然将图腾兽核心吞到肚子里去。
但捏在掌心,日夜揣摩,用生命磁场去感知核心深处的微妙涟漪,还是令他对图兰文明的力量之源,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条件就是孟超必须传授冰风暴,比鼠民仆兵们所学习的,更高一个层次的发力技巧和灵能武道。
雪豹女武士被孟超点破了部分秘密之后,也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不再纠结孟超的身份,只要孟超能帮她变强就好。
反正,在图兰泽,只要拳头足够大,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麻烦。
面对虚心求教的冰风暴,孟超举双手欢迎。
他不怕任何人偷学龙城武道。
因为独树一帜的龙城武道,是和现代化的工业体系、资源采集系统、教育培训模式、生命科学工程、基因调制技术、太古符文研究……息息相关,密不可分的。
想要将龙城武道修炼到极致,要么,全盘接受龙城也就是地球的文化、工业和社会形态。
要么,得到龙城文明的全方位支持。
那就要被龙城卡住脖子。
无论哪一条,对龙城都没有坏处。
更何况,真正强大的武道,原本就是在切磋交流中,千锤百炼出来的。
孟超精挑细选了好几门从赤龙军、幽灵旅以及“武神”雷宗超那里学来,偏重轻灵、敏捷、迅猛、刺杀的武道,演练给冰风暴看。
和图兰勇士截然不同的战斗模式,令冰风暴眼界大开,啧啧称奇。
当然,血颅角斗场的王牌,也利用自己丰富的经验,给予了孟超不少意见。
令孟超深思熟虑之后,生出别有洞天,豁然开朗之感。
夜以继日的切磋交流,倒是在两人之间,建立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冰风暴也进一步确认,孟超绝不可能是来自圣光之地的暗探。
因为前世的龙城文明,就属于混沌阵营的一员。
和龙城交流比较密切的,都是高等兽人、深渊群魔、古墓巫妖、不死骷髅之类的“盟友”。
未来的龙城武道,正是在吸纳了这些盟友的战斗技巧的基础上,取长补短,精益求精出来,带有浓烈的混沌风格。
和圣光阵营那种轻视肉体的强横,更注重心灵的修持,以及武道和魔法的配合,动辄呼叫圣光打击的赖皮风格截然不同。
“就算这个黑发黑眸的家伙不是图兰人,至少也不是圣光人族,而且,十有八九是圣光人族的敌人。”
被龙城武道吸引得连呼“真香”的冰风暴,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对孟超鬼鬼祟祟的行径,睁一眼闭一眼。
甚至交给他一枚徽章,授予了他远超普通家鼠仆兵的权限。
在旁人看来,这个黑发黑眸的丑陋鼠民,俨然成为冷若冰霜的王牌角斗士座下,新近得宠的红人了。
“新一批仆兵,我仍旧不建议冰风暴大人完全从训练营里,选那些膀大腰圆的家伙。”
孟超这样对冰风暴说,“想要连战连捷的话,不如试试看那些在竞技台上受伤致残,只能充当杂役的鼠民。”
他没有欺骗雪豹女武士。
角斗场里的规矩是,只要鼠民在竞技台上,用鲜血和残肢断臂,证明过自己的勇气。
角斗场就会给他一份工作,让他能勉强活下去。
尽管这些工作,大都是在竞技台旁边擂鼓,打扫观众席的卫生,为数以千计的角斗士和仆兵提供食物,照料图腾兽,清理下水道什么的,既肮脏又辛苦,还有一定的危险性。
但总比送到铸造工场,在上千度高温的熔炉旁边活活累死。
或者被逐出黑角城,在颗粒无收的荒野,活活饿死要好。
当竞技台上掀起刀光剑影,上演龙争虎斗的时候,没人会关注这些毫不起眼的鼠民杂役。
孟超却知道他们的价值。
和刚刚爬出地牢,还没适应全新身份的壮硕鼠民相比,这些相对瘦弱甚至缺胳膊少腿的杂役,已经有过在竞技台上大难不死的宝贵经验。
而且,他们无数次围在竞技台旁边,承受图腾武士们全力爆发时,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还要时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便在图腾武士们打得兴起,把整座竞技台都打爆的时候,抢先一步,夺路而逃,才能保住小命。
可以说,任何一名缺胳膊少腿,还能挣扎着活到今天的鼠民杂役,都堪比赤龙军中身经百战的退伍兵。
一支百人战队中,放上十个八个这样的“资深老兵”,他们的经验和心理素质,绝对能为整个团队,带来不可估量的贡献。
孟超隐约记得,前世的异界大战中后期,汲取了龙城军队特别注重伤残老兵的经验,高等兽人也开始往自己的战团中,掺杂大量过去不够重视的伤残勇士。
果然,对战斗力的提升,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
可惜那时候,混沌阵营大势已去。
这种细枝末节的革新,阻止不了毁灭的结局。
今次,孟超希望提前十几年,通过为冰风暴打造一支“模范战队”甚至“模范战帮”的方法,让高等兽人开始思考,一支现代化的军队究竟该怎么编制,而一场席卷全球、覆盖海陆空天的现代化战争,又该怎么打。
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自从在数万名观众的惊呼声中,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毒刺战队。
特别是,不顾铁皮家族的怒火,撕裂并夺取了“百万蒸汽之锤”的胸甲。
冰风暴一扫前三场团战皆负的阴霾,重新成为血颅角斗场四大王牌中,支持度数一数二的存在。
图兰人敬畏强者。
特别是冰风暴这种敢于凭一己之力,挑战豪门大族的孤胆勇士。
连带着孟超狐假虎威,以“冰霜女皇眼前红人”的身份,亦得到了极大的便利。
可以打着“在杂役里挑选新兵”的幌子,转遍血颅角斗场的每一个角落。
几天下来,固然被他物色到了几名合适的新兵。
更大的收获却是,他在脑海中绘制出了血颅角斗场从里到外的详细结构图和周边地形图。
而且和不少鼠民杂役都交上了朋友。
——这些鼠民杂役,就算手头的活计再安稳,终究看不到丝毫能改变命运的可能性,只是蝼蚁般的存在。
现在,孟超带给他们重新成为仆兵,再度参加战斗,夺取更大荣耀的希望。
他们又怎么能不喜出望外,对孟超感激涕零呢?
孟超放出前世黑骷髅训练营里学来的手段。
毫不吝啬从冰风暴那里弄到的资源。
很快和这些鼠民杂役打成一片,成为了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杂役们的战斗力不见得高明。
但能在强者云集,脾气基本都不太好的氏族武士横行霸道的血颅角斗场活到今天,个个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也熟知各种八卦,对别人而言一文不值,对孟超来说却价值千金的小道消息。
通过貌似平常的闲聊,孟超一点点勾勒出了血颅角斗场的全貌,整座黑角城的势力分布,各大家族之间的恩怨,以及黑角城的军事贵族,和地方上的聚落首领之间的矛盾。
“血颅角斗场不仅仅是欣赏角斗的地方,更是血蹄家族用来招兵买马,扩充势力,拉拢地方派系的重要据点。
“为了吸纳更多像冰风暴这样,来自其他氏族的流浪武士,并得到地方派系的支持,维持‘血蹄氏族老大’的地位,血蹄家族在这里砸下了天文数字的资源。
“从堆满了整整一大座仓库的曼陀罗果实,到图腾兽血肉甚至活生生、半驯化的图腾兽,再到各种传承千年的秘药,以及历经上百名主人,蕴藏着无尽杀意的图腾战甲,在这里都应有尽有。
“只要通过角斗的试炼,并愿意向血蹄家族效忠,包括鼠民在内的任何人,都能享受最丰富的资源。
“可惜……
“我和血蹄家族之间,不存在丝毫谈判、交易、妥协的可能性。
“从前世的经验教训来看,血蹄家族甚至整个血蹄氏族,也很难成为将龙城文明以及图兰文明,双双拉出火坑的那股势力。
“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偷偷潜入仓库,弄到三瓜两枣的修炼资源,倒不是问题。
“终究是氏族时代的防御水准,再怎么‘戒备森严’,以幽灵刺客的眼光来看,都是千疮百孔。
“问题是,我只有两个肩膀一双手,充其量扛走两三百斤图腾兽血肉,那也吃不了几天,升不了几级啊!
“这还没考虑到两三百斤图腾兽血肉的体积问题呢!
“不行,单位体积的图腾兽血肉,蕴含的灵能实在太弱,不值得我出手。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一票大的。
“我的目标,只能是蕴藏着狂暴灵能和神秘力量的图腾兽核心,以及供奉在血颅神庙里面,缠绕着无尽杀意的古老图腾战甲残片!
“守卫这些珍稀资源的警戒力量,就不是现在的我,可以对付的了。
“必须先恢复天境的战斗力,并且弄到一副,至少是半副图腾战甲……”
第九百七十八章 独行者的猎场
战队规模扩大到百人,孟超不可能再像上一轮那样,对每一名仆兵都悉心指点。
好在他亲自调制过的三十名仆兵,经过精心治疗后,全都恢复如初,精神饱满地投入到新一轮备战中。
下一场百人团战将在十天后打响。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将孟超传授的技能,扩散到更多仆兵身上。
而且,图腾战甲得到升级,又掌握了大量龙城武道的冰风暴,战斗力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提升着。
触底回升的人气,也令血颅角斗场的掌控者,不敢再在她的比赛问题上,动什么手脚。
孟超不觉得,普通的百人战队,可以抵挡住雪豹女武士和强化升级后的“秘银撕裂者”,足以冻结一切的杀意。
是以,孟超放心将大部分训练任务,都托付给了他手把手教导,飞快成长起来的鼠民少年“叶子”。
自己则抽出更多时间,扩大了探索的范围。
和鼠民杂役们打上交道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他用幽灵旅的匕首术等小恩小惠,从杂役们这里,弄到了五花八门的小道具和草药。
图兰泽和怪兽山脉,在资源分布上最大的区别就是,这里的晶石矿脉蕴藏在地底更深处。
以高等兽人贫弱的采掘能力,很难将矿洞打到地下数千米乃至数十千米的深度去。
所以,图兰泽的市面上,很少见到晶石的存在。
但是以曼陀罗树和它的伴生植物为主,图兰泽的植物却都拥有无比发达的根系。
曼陀罗树的根系,能轻松延伸到十几二十千米深的地底,缠绕住晶石矿脉,源源不断汲取灵能并输送到地面上。
有些灵能就结成了曼陀罗果和黄金果。
有些灵能则通过互相纠缠的根系,传输到了它的伴生植物上,化作异香扑鼻的奇花异草。
这些奇花异草中蕴藏的灵能、稀有金属和微量元素,都是怪兽山脉中,同类型植物的十倍以上。
以奇花异草和图腾兽骨粉为原材料,熬制出来的草药,也就拥有了堪比基因药剂的奇效。
是以,图兰文明拥有相当发达的草药学。
不但巫医和祭司们在神庙中,按照流传千万年的古老配方,炼制威力强大的秘药。
寻常图兰人也会熬制各种提升力量,壮大骨膜,驱逐疾病和邪祟的草药。
很多草药还能用来染布,鞣皮,冶炼。
是图兰人日常生活中,居家必备的好帮手。
孟超高度怀疑,无论曼陀罗树还是它的伴生植物,都是基因调制出来的黑科技结晶。
才能达到这种“随便采一些花花草草,放到大锅里和图腾兽的骨头渣子一起搅拌,就堪比基因药剂”的效果。
当然,对单枪匹马,没有趁手工具的他而言,这并不是坏事。
他从杂役们那里弄到了上百种草药。
利用自己近似“灵敏者”的敏锐感知,以及收割者的丰富经验,通过嗅探、品尝、研磨、用生命磁场去感知等等方法,逐一辨识这些草药的具体成分以及含量。
非常有耐心地辨识出了数百种怪兽山脉也有的原材料。
并利用这些原材料,小心翼翼地提炼和融合出了几种全新的药剂。
其中一种药剂,相当于染发剂,能将他的发色从纯黑变成枯黄。
还有一种药剂,滴入眼睛里,能暂时改变瞳孔的颜色,淡金和浅绿都可以。
虽然对视网膜会产生轻微的烧灼感。
但对于细胞自愈能力惊人的孟超而言,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另一种药剂能遮掩人的肤色,变成正常地球人不可能出现的灰褐色。
并通过肌肉的麻痹和松弛,极大扭曲人的五官,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甚至有一种药剂,就像“快速生发剂”,涂抹在身上之后,就能迅速长出一层货真价实,又粗又硬的绒毛。
当然,也少不了一种药剂,能将以上“变形药剂”的效果统统洗掉。
如何调制变形药剂,是黑骷髅训练营中的必修课程。
至于麻醉剂、腐蚀剂和神经毒剂的配方,更是每一名幽灵刺客,都深深烙印在大脑皮层上的东西,比《行尸术》和《诡刺法》更加清晰。
利用变形药剂,以及对自身肌肉和关节的精妙掌控,孟超能在三分钟内,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然后,利用鼠民杂役的徽章,光明正大地走出血颅角斗场去。
事实上,血颅角斗场对鼠民的看管并不严格。
虽然押到这里时,鼠民都被五花大绑。
但只要能杀出地牢,找到主人,赢下了一两场角斗之后,鼠民仆兵就能获得一定的自由。
角斗场并不怕鼠民仆兵逃跑。
道理很简单。
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角斗场外面是偌大的黑角城,数十万氏族武士聚集的地方。
竞技台固然是血肉横飞的所在,终究有取胜和变强的希望。
氏族兵营、铸造工坊以及隔三差五就要塌方的原始矿洞,更是一口口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没有仆兵愿意沦为奴兵。
从伺候一个角斗士主人,变成伺候几十上百个臭气熏天的氏族大兵。
更没有奴兵,愿意沦为奴工,在铸造工坊里被压榨成一副黑黢黢的枯骨。
就算能一口气逃出黑角城,又如何?
现在各个鼠民村庄的曼陀罗果,都被氏族大军征收了。
征召队还在日夜不停,朝最偏远的穷乡僻壤搜索过去。
他们连一颗曼陀罗果实都不会放过,统统都要充作军粮。
逃出黑角城,就有可能遇到征召队,从稍微拥有一些自由的仆兵,沦为最悲惨的奴兵。
运气好,躲过征召队,逃回老家,大概率看到的,也只是熊熊燃烧的残垣断壁,还有在鲜花最绚烂的时刻,快速枯萎,进入休眠状态的曼陀罗树。
逃跑是死路一条。
只有留在血颅角斗场好好表现,等到大军开拔的时候,混到血蹄家族的军队里,期待血蹄大军百战百胜,跟随自己的主子水涨船高,这才是唯一的活路。
至于毁灭家园和屠戮亲人的仇恨。
氏族武士们并不讳言这一点。
他们不怕甚至鼓励满腔怒火的鼠民,随时来向自己复仇。
“复仇”,在图兰文化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意义。
这是最直接的,为祖灵赢得荣耀的方式。
当然,想要向氏族武士寻仇,就要做好被一拳打出脑浆的心理准备。
或许是被打出来的脑浆子实在太多。
很少有鼠民仆兵会直接去找毁灭家园并抓他到黑角城来的氏族武士复仇。
他们往往会潜伏爪牙,想着先变强再说。
然后,为了变强而不断杀戮,在不断杀戮中获得无比的快感,在万千观众的喝彩声中,感受到所谓的荣耀,甚至得到某个家族的赐血,完成从鼠民到武士的转变,渐渐对杀戮上瘾,遗忘了昔日的仇恨。
而这时候,他们的仇人也很有可能,早就战死沙场了。
他们更能心安理得,切割掉过去的一切,成为一名标准的、强大的、充满了荣誉感的氏族武士。
基本上,就这么回事。
或许是过去数千年,这套“弱者从武士变成鼠民,强者从鼠民变成武士”的体系,运行得太流畅,太有效,从未出过大问题。
以至于血颅角斗场和整座黑角城的管理者都没料到,鼠民当中,竟然混进了孟超这种极度危险的幽灵刺客。
孟超用三天时间,搞清楚了血颅角斗场外围的街道分布和功能区划。
这里距离血蹄家族的神庙不远。
亦是整座黑角城,最热闹的所在。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整个血蹄氏族都在征召勇士,整编大军,准备去和其余四大氏族,争夺“战争酋长”的王座,并统帅整个图兰泽的高等兽人狂潮,席卷“圣光永恒照耀之地”。
除了被强行征兆的仆兵、奴兵和奴工之外,还有各路奇形怪状的英雄好汉,都汇聚成浩浩荡荡的铁蹄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黑角城里。
黑角城的人口规模瞬间扩大十倍。
所有街道、坊市和临时搭建的兵营,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来自地方上,名声不显,却野心勃勃的初生牛犊们,都渴望在血颅角斗场这样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华丽亮相。
亦有大量赌局、交易、盟约甚至阴谋,围绕着血颅角斗场成形。
是以,在血颅角斗场的周围,以层层叠叠、野蛮生长的方式,遍布着无数赌场、酒馆、临时营地和交易武器、皮甲、秘药甚至古老图腾战甲残片的市场。
无论何时何地,赌场和酒馆,都和另一桩最古老的行业密不可分。
——高等兽人大多是原始欲望特别强烈的存在。
让他们在生死搏杀和狂饮滥赌之后,尽情释放自我的场所,是一座设施完备的角斗场周围,绝不可能缺少的。
一言以蔽之。
黑角城就像是巢城的威力加强版。
一个鱼龙混杂,乌烟瘴气,血肉横飞而又纸醉金迷的地方。
这里是侵蚀血肉的沼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用山呼海啸的喝彩声将人送到荣耀之巅的天堂。
亦是孟超这样的独行猎手,最好的猎场。
第九百七十九章 大巴克的癖好
在摩肩接踵的市场上,改头换面的孟超,很方便就顺手牵羊到了七八枚徽章。
这些徽章仅仅是用最劣质的金属,仿造各大家族的图腾,并不蕴含真正的图腾之力,派不了大用场。
就算丢失,也不至于掀起太大的风浪。
却足以证明,佩戴这枚徽章的人,是某个豪门大族的仆人,出来为主人办事的,也就是所谓的“家鼠”,有资格采购大宗物资、稀缺资源,并出入一些特殊场合。
正所谓“狗仗人势”。
世代占据黑角城的豪门大族,诸如血蹄家族和铁皮家族,豢养的一只小小“家鼠”,也不是来自穷乡僻壤的落魄武士,可以随意欺凌的。
这些徽章帮孟超顺利采购到了更多鸡零狗碎的材料。
配制出了效力更强的麻醉剂、肌肉松弛剂和神经毒剂。
制造出了包括简易闪光弹、烟雾弹在内,各种幽灵刺客执行任务时,必不可缺的小道具,和杀人不见血的致命武器。
不过,最敏感的那些原材料,孟超没有直接采购。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他也不想留下蛛丝马迹,被人快速锁定。
所以,他大多采用浑水摸鱼的办法。
在市场上找到了自己需要,却比较敏感和昂贵,不方便直接采购的原材料。
就蛰伏在旁边,耐心等待,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寻找合适的目标。
高等兽人大多是肝火旺盛,脾气暴躁,热衷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家伙。
人口激增十倍,生活空间顿时变得非常紧张,鬃毛和爪牙之间的摩擦,更是令血液中蕴藏着暴力因子的高等兽人之间,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不少血统不够纯正,身上糅合了多种野兽特征,或者刚刚从鼠民转化过来不久的氏族武士,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对自己奇形怪状的外表,都是非常敏感的。
以至于,在人山人海的闹市中,两名高等兽人错身而过,经常会发生这样的对话:
“你他妈究竟在看什么?”
“老子在看你这颗猪头上的牛角!”
然后就是“乒乒乓乓”,拳脚相向。
好在高等兽人大多皮糙肉厚,非常抗揍。
而且有个好处,芝麻绿豆的小事,不记仇,打完就算。
还有“不打不相识”的习惯,发现对方是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好汉,立刻将小小的摩擦抛到九霄云外,顶着鼻青脸肿去喝酒,甚至成了生死相托的好朋友。
这样的性格,为孟超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通过巧妙的发力,他很容易就能在人群中制造混乱,让一名高等兽人无意间踩了另一名高等兽人一脚,或者让个头比较矮小的家伙,脑袋上的犄角狠狠顶在高个兽人的胸膛上,从而引发一场混战。
双方杀得兴起,整条街道都一片狼藉,两侧的店铺和摊位自然也都遭了殃。
孟超便有大把机会,能神不知鬼不觉,拿走完成一场惊天大案,所必须的原材料了。
就在各种道具、材料和武器渐渐齐备的同时。
他从杂役们口中,也套取出更多关于目标人物的情报。
渐渐摸清了目标人物的行动规律。
最终,在血颅角斗场外面的街市上,锁定了目标。
大巴克。
这个以“重型砍刀”为名的家伙,是一名典型的氏族武士。
主业是在血颅角斗场里看场,维持秩序,防止情绪激动的观众们之间的冲突扩大;或者跳上竞技台去攻击刚刚打完比赛,精疲力竭,伤痕累累的角斗士;以及像那天一样,控制起源武士什么的。
有时候,也会客串角斗士,在竞技台上狠狠教训那些刚刚从小地方上来,没有见识过血蹄家族厉害的初生牛犊们。
偶尔,还会加入征召队,离开黑角城,到鼠民村庄去执行任务,押送回来一队队新兵和奴隶。
完成任务之后,呼朋唤友,到血颅角斗场周围的赌场和酒馆去逍遥快活一番,也是少不了的。
和大部分高等兽人一样。
大巴克的警惕性并不算太强。
覆盖一半身体的图腾战甲,让他有足够的本钱,敢在自家地盘上横行霸道。
战胜甚至干掉这名残甲图腾武士,并非不可能。
问题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
并且在更多血蹄家族的图腾武士赶到之前,夺走他的图腾战甲。
这里是整座黑角城最热闹的地方。
最近的大征召,又令热闹和拥挤程度提升了十倍。
到处都是牛头马面,人潮汹涌。
虽然没有刻意警惕,但大巴克大多数时候,不是和族人共同进退,就是在赌场和酒馆,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孟超不可能在热闹非凡的赌场里杀人越货。
他必须找到大巴克孤身一人的机会。
最好是在相对僻静的时间和地方。
耐心观察了三天,终于找到破绽。
孟超发现,每隔两天,和同伴一起狂饮滥赌之后,当同伴们都去进行以休闲娱乐为主要目的的付费繁殖行为之时,大巴克总会借故离开。
这不正常。
大巴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图兰人的风俗,也绝没有把这档子事,当成什么需要遮遮掩掩,不光彩的丑事。
无非是正常的生理需要,男男女女都一样,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而且,大巴克和同伴分开后,也没立刻回到血颅角斗场里。
而是鬼鬼祟祟钻进了错综复杂如迷宫的穷街陋巷深处。
七弯八绕之后,消失在一扇画了双兔子耳朵的房门后面。
若非大巴克带路,孟超真不知道,和热闹非凡的街市一墙之隔的地方,还有这么僻静的所在。
就连钻进这里的高等兽人,也一改在外面大摇大摆,声若洪钟,唯恐别人听不到他聒噪的姿态。
全都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甚至用面具和兜帽斗篷遮掩自己的特征,好像做贼一样。
“这里是什么地方,兔子耳朵又是什么意思?”
孟超好奇心大起。
运转《行尸术》,将呼吸、心跳和体温都收敛到极限,如变色龙般悄无声息地爬上屋顶,屏息聆听了半天。
再结合杂役们告诉他的八卦内幕,貌似冠冕堂皇的氏族老爷们的独特癖好。
孟超恍然大悟。
这是一间“糖屋”。
高等兽人喜欢吃糖。
倒不是贪图甜味。
而是从曼陀罗树的伴生植物以及昆虫群落里,提炼出来的各种蜜糖、果糖、蔗糖,蕴含着非常丰富的能量、营养物质和微量元素。
和炼乳一样,都是纯天然的高能营养剂和基因药剂。
用浓稠的蜜糖和炼乳一起,蘸着黄金果或者烤图腾兽血肉吃,是一名氏族武士在殊死搏杀,精疲力竭之后,最美妙的享受。
不过,“糖屋”可不是字面意义上,“贩卖蜜糖和炼乳的地方”的意思。
而是一种非常特殊的,不以繁殖为主要目的,进行付费繁殖行为的场所。
——倘若是寻常的风月场所,倒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还开在这样僻静的地方。
图兰泽的风气十分开放。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后半句话,可不止一个解释。
问题是,图兰人还有“强者为尊,强者为美,要敢于向强者发起挑战,越挫越勇,越战越强”的传统。
在主流审美上,獠牙越长,毛发越浓密,体型越庞大,就越受欢迎。
特别是对雄性而言。
征服体型比自己更大的异性,才更能彰显男子汉气概,和“不畏强暴”的勇气。
比方说,一名牛头武士,要是能征服一名纯血的蛮象女武士,那便是值得吹嘘三天三夜的美事。
征服牛头女武士呢?马马虎虎,差强人意。
但是,如果他找的既不是身高八臂的蛮象女武士,也不是和自己体型相仿的牛头女武士或者野猪女武士,而是体型娇小玲珑的猫女、兔女之类。
那就完蛋了。
不仅会遭人耻笑,笑他恃强凌弱,毫无图兰勇士,遇强则强,挑战极限的精神。
甚至会叫人怀疑他的尺寸和性能。
简直社会性死亡!
所以,开在街面上,正大光明的那些风月场所,里面不分男女,大多是牛高马大,虎背熊腰,一巴掌宽护心毛的存在。
战斗力如何,姑且不论,至少从卖相上看,全都是凶神恶煞的强者。
吸引客人的手段,也都是抡石锁,揍沙袋,狂吼乱叫,散发出浓烈的兽性气息。
以至于孟超来回扫了七八趟街,愣是没看出那里竟然是风花雪月的销金窟。
只不过,图兰人也是人。
只要是人,便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口味。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
喜欢猫女、兔女这种体态轻盈,皮肤相对光滑,耳朵一折一折,毛茸茸的尾巴一翘一翘的家伙,无论在什么时代和星球,都是存在的。
此类小众癖好,不能公诸于众。
但只要有利可图,精明的商家总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
开在穷街陋巷深处的“糖屋”,便是大众审美和小众癖好之间的灰色地带。
没想到,貌似威武雄壮的牛头武士“大巴克”,亦是一名猫女爱好者。
真是太软弱,太没有图兰勇士的精神了!
第九百八十章 准备行动
孟超对大巴克的癖好没有任何意见。
他只是认真思考,有没有在“糖屋”内部抢夺并拷问大巴克的可能性。
结论是,很难。
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糖屋”内部的警戒比神庙和仓库更加严密。
在隔音和防窥方面,也做得滴水不漏。
想进“糖屋”快活,需要多次光顾,值得信任的熟客引荐。
而熟客们对自己的癖好,当然是讳莫如深的。
孟超再怎么乔装打扮,都不可能在短短数日内,混到这个小圈子里去。
那就只能在大巴克前往或者离开“糖屋”的路上动手。
有利之处是,穷街陋巷之中,有很多可以伏击的地点。
只要第一时间打爆大巴克的喉管,也不怕他发出声音,至少有几分钟可以行动。
不利之处是,在前往或者离开“糖屋”的路上,大巴克的警惕肯定提升到了极点。
倒不是怕被人刺杀。
而是怕被人看到。
而且,光顾“糖屋”的客人们,在走进那扇画着猫耳的窄门之前,是绝不可能像光顾“正常”的烟花之地那样,勾肩搭背,大声炫耀自己的武勇的。
他们往往缩着脖子,目光躲闪,贴着墙根,独来独往。
即便在小巷子里偶遇,也会保持三五臂以上的距离,绝对不和同道中人目光接触。
在这种环境中,孟超想要装作大巴克的熟人,快步接近之后,趁他还没激活图腾战甲之前就一击必杀,几乎是不可能的。
孟超测绘了“糖屋”附近的地形图,找到了十一个非常隐蔽的伏击点。
但无论从哪个伏击点一跃而出,和大巴克之间,最少也有七到八臂的距离。
以他重伤未愈的战斗力,不可能在大巴克激活图腾战甲之前,冲过这段距离。
一旦大巴克穿上了图腾战甲。
战斗力就凌驾于此刻的孟超之上。
虽然孟超仍旧有把握杀死他。
却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他生擒活捉,细细拷问。
三天时间,孟超拟定了七份行动方案。
在脑域深处模拟了二百三十一次。
将七份行动方案,分别更新了超过十个版本。
最终,将所有方案的所有版本,全都否决掉。
第四天,他从负责打扫大巴克所在竞技台的杂役口中,听说大巴克卷入了一场冲突。
导火索在角斗场里司空见惯。
无非是观众太过粗野,朝竞技台上丢包括铁蒺藜在内的各种危险品,并且在喝倒彩的时候,侮辱了角斗士的祖先。
看场上前阻止,仍旧控制不住局面,反而自己的火气也越烧越旺,最终,演变成整座观众席的混战。
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有两个。
第一是铁皮家族的年轻武士“毒刺”,初次亮相,就在血蹄家族开设的角斗场里吃了大亏,令铁皮家族颜面尽失。
要知道,铁皮家族和血蹄家族,或者扩大到野猪人和牛头人之间,为了谁才是血蹄氏族老大的问题,是足足争斗了上千年的。
尽管现在,血蹄家族才是整个氏族的第一家族。
但没有一名野猪武士,不想着踩断牛头人的牛角,把迎风飘扬的血蹄大纛抢过来的。
和大巴克发生冲突的观众,正是一名野猪人。
还是铁皮家族的附庸家族成员,来自一个名叫“红溪镇”的野猪人聚落。
在地方上,仗着铁皮家族的名号,亦是横行霸道,无法无天惯了的。
谁知道,刚刚响应铁皮家族的征召,整个红溪镇的精锐倾巢而出,来到黑角城时,就看到“毒刺·铁皮”血肉模糊,连图腾战甲都支离破碎的惨状。
撕裂“百万蒸汽之锤”的“凶手”冰风暴,虽然没正式加入血蹄家族。
但她毕竟是血颅角斗场的四大王牌之一。
绝大多数观众,早就将她当成卡萨伐·血蹄的人。
来自地方上,年轻气盛的野猪武士们,自然对血蹄家族的成员,充斥着满腔怒火。
而必然引发冲突的另一个原因,却是巧合。
这名来自红溪镇的野猪人,好巧不巧,也叫“巴克”。
巴克就是“砍刀”的意思。
既朗朗上口又霸气十足。
对于词汇量和想象力都不算丰富的高等兽人而言,原本就是非常流行的名字。
问题是,当两个“巴克”相遇,特别是还发生摩擦的时候,事情就变得尴尬起来。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时刻充满愤怒,准备战斗的图兰人,很难容忍有人和自己共享同一个充满荣耀和霸气的名字。
就像血颅角斗场的裁决者“卡萨伐·血蹄”,用了好几年时间,将所有名叫“萨伐”的家伙都打了个半死甚至全死。
就是为了保证,在黑角城里没有同名者的存在。
大巴克虽然没有卡萨伐这么霸道,不可能干掉云集在黑角城的所有“巴克”。
但是,当另一名“巴克”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和他发生冲突的时候,双方就注定不可能握手言和,非要决出高下了。
这一点,对来自红溪镇的那位巴克先生而言,也是一样的。
于是,大巴克·血蹄和巴克·红溪,两位充满了勇气和荣誉感的图兰绅士,就以图兰人的传统,上演了一场公平、和谐、充满体育精神的角斗。
为了表示对“巴克”这个好名字的尊重,并刺激双方都全力以赴,他们还赌上了各自图腾战甲的一块护腕。
事情闹到这一步,终于从原本家常便饭的小摩擦,变成骑虎难下。
最终,大巴克一拳将来自红溪镇的“野猪巴克”先生轰下竞技台,赢走了对方的一块护腕。
众目睽睽之下,野猪巴克没有赖账。
但事情显然没有到此为止。
据杂役们说,经此一役,来自红溪镇的野猪巴克,自觉蒙受了奇耻大辱,将大巴克当成不共戴天的死敌。
每天都在酒馆里摩拳擦掌,大声咆哮着要报仇雪恨,和大巴克再上一次竞技台,这次一定将大巴克的图腾战甲统统赢过来。
甚至,杂役们听说,还有人看到,当野猪巴克灌饱了用曼陀罗果壳酿造的劣质烧酒后,一巴掌拍爆了曼陀罗树桩做的桌子,和同样来自红溪镇的族人们商议,要去打大巴克的闷棍,抢走全套图腾战甲。
野猪巴克常去的酒馆非常好找。
他所在的位置也十分显眼。
甚至,他从没有隐瞒过自己要找大巴克报仇的意图。
这也是图兰人的传统。
在任何冲突中输给对手,再怎么鼻青脸肿,连爹妈都不认识,最重要的都不是疗伤,而是赶紧大声嚷嚷,让整片图兰泽都知道,自己迟早会报仇的。
否则,输家一声不吭就悄悄溜走的话,别人只会以为他怕了赢家,一辈子抬不起头。
输是一回事,怕是另一回事。
无论打不打得过,是不是真要报仇,“有本事别跑,我们走着瞧”之类的狠话,总是要放的。
虽然,十次狠话也未必有一次兑现。
但孟超还是围绕这场冲突,飞快拟定了一份全新的行动方案。
之后四天,他都在为新方案做准备。
穷街陋巷的踩点,脑域深处的推演,对大巴克和野猪巴克的心理测绘、性格素描、亲友关系的了解。
还要窥视并跟踪从“糖屋”里进出的人。
不是客人,客人都非常警觉,往往还有一定的武力和背景,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破绽。
孟超跟踪的主要是“糖屋”里的小厮,那些眉清目秀的鼠民杂役。
和客人相比,小厮的警惕性要低一大半。
也没人会对这些流淌着卑贱血脉的鼠民的审美趣味感兴趣。
为了“糖屋”的日常运营,小厮们也不免要到市场上采购各种货物、菜肴和原材料,接触的人比较复杂,活动空间也更大。
新一轮百人团战开打的前夜。
孟超为行动计划中有可能出现的第一百三十五种变化,找到了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完成了大巴克的最后一张心理画像。
也弄到了行动所需的最后一种材料。
并完成了最后一件工具的改造和研磨。
——那是一柄质地坚硬,边缘锋利,带着锯齿的柳叶刀。
既能行云流水地分解筋腱和肌肉,甚至将完整的神经网络剥离下来。
也可以在最坚硬的野兽头盖骨上雕花。
此外,他还摸清楚了两位巴克先生,明晚最有可能的行动路线。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明天白天的这场百人团战,究竟该以什么方式,取得胜利呢?
第九百八十一章 她疯了吗?
平日里永远热火朝天,仿佛一口熔炉熊熊燃烧般的露天大竞技场,此刻却是寒风呼啸,冰封一切。
不但竞技场上恣意流淌的鲜血,统统都被冻结成了红色的冰锥、冰柱和冰簇。
就连竞技台边上,应该高高升起,代表胜利的七彩旌旗上,都挂满了寒霜。
以至于旗帜和装饰用的羽毛,都沉甸甸地垂挂下来,像是坏掉的风铃一样。
应该摇旗呐喊,宣布“角斗结束,胜负已分”的裁决者满脸震惊,久久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像现场数万名观众一样,目瞪口呆,兀自不敢相信,冰风暴战队竟然会以这样摧枯拉朽的方式,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自从上场三十人团战,绝地反击以来。
的确有越来越多的观众看好冰风暴,相信她补齐了自己最大的短板。
但就算最死忠的支持者,也没想到两支百人战队的厮杀,会在一个回合之内分出高下。
毕竟,这次冰风暴的对手,虽然不是“毒刺”那个级数的豪门悍将。
却是比野猪人更加难缠的河马武士。
毫不逊色于小象的体型,以及比狮人和虎人更强悍的咬合力,令河马武士在血蹄大军中,长期扮演着两栖突击队的角色。
就连暴躁的野猪人,在河马武士张开血盆大口打哈欠的时候,都会变成彬彬有礼的绅士。
而冰风暴战队在踏上大竞技台之时,新增加的七十名仆兵虽然没有上次的三十人那么“歪瓜裂枣”。
但其中一些仆兵缺胳膊断腿,即便安装了插满利刃的假肢,走起路来仍旧一瘸一拐。
还有不少人,肩膀上扛着直接从曼陀罗树上砍伐下来的树枝,上面的分叉和树叶都没有清理干净,活像是一把把巨大的扫帚。
这不免令人哭笑不得,怀疑他们究竟是来角斗,还是干他们的老本行——用大扫帚打扫卫生。
然而,战鼓敲响之后,“大扫帚”很快发挥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威力。
曼陀罗树的枝桠,都是非常坚韧的东西。
冰风暴战队扛上来的大树枝,似乎又经过草药和油膏的浸泡。
在富有弹性的同时,将柔韧度提升到了极致。
当体型硕大的河马武士率领他的仆兵发动冲锋时,冰风暴战队就将十几支巨大的树枝横在阵前。
枝桠缠住了对面粗壮的手臂和大腿。
一下子将河马武士最引以为傲的冲击力降至谷底。
而冰风暴战队剩下的成员,则早有准备。
部分仆兵紧握加长加粗的战矛,用尽全力,捅到枝桠里面乱戳。
部分仆兵则高高跃起,抡着战锤、战斧和狼牙棒,跳到了敌人的头顶。
双方在曼陀罗树的枝桠间乱战。
视线、身形和步伐,都受到严重的干扰。
然而,因为冰风暴挑选仆兵的标准是速度和敏捷,身形相对比较瘦小,还早有准备地携带了大量,包括“破甲锥”在内的短兵器。
他们受到的干扰自然更少。
除此之外,冰风暴的仆兵还拥有和身形截然不符的爆发力。
坐在距离大竞技台最近,看得最清楚的贵宾们发现,冰风暴的仆兵似乎掌握了一种全新的发力方法。
发力之前,他们的周身血肉,往往会像波浪一样颤动。
就好像有两股力量,顺着脚掌,涌入小腿肚子,再通过大腿、腰胯、胸腹、肩胛,一路涌入掌心,并且令战斧、战锤、狼牙棒和破甲锥都超高速颤动起来。
最终,貌似瘦小的仆兵,一锤子就能将体型比自己庞大三倍的敌人,抡飞出去十几臂的距离。
而破甲锥在捅进对手坚韧的皮甲时,也没遇到丝毫障碍。
这一点在名叫“叶子”的少年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他持握着一柄和纤细身形极不相符的双手巨剑。
却施展出了一套观众们闻所未闻的凶悍刀法。
双手巨剑拖曳出道道残影,掀起一团毁灭性的风暴。
连续劈飞十几名敌人,连剑尖都被崩掉。
少年脸上依旧看不到太多的疲惫,只是轻轻按住自己的胸口,以一种非常古怪的节奏呼吸着。
很多来自地方上的观众都啧啧称奇。
认为以纤细少年的实力,在很多村镇里,都够得上氏族武士的标准。
以纤细少年为锋矢,三十名老兵为骨干,冰风暴战队只用一轮冲锋,就将对手打得溃不成军。
然而从“溃不成军”到“全军覆没”,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图兰勇士绝不是圣光之地那些胆小如鼠的乌合之众,必须依靠严密的阵型、魔法师的保护和圣光的照耀,才能激荡出最强劲的士气。
就算阵型被打崩掉,图兰勇士仍旧能各自为战,战至最后一滴鲜血都燃烧殆尽。
甚至,越是实力强横,豪迈不羁的勇士,就越不喜欢束手束脚的战阵,宁可单枪匹马,跳进敌人密密麻麻的枪林和刀山。
然而,当河马武士麾下这些皮糙肉厚,性情暴躁的仆兵们,气得哇哇大叫,试图回头乱战的时候。
却发现他们的主将,已经像是一颗巨大的肉球那样飞上了半空。
在半空中,还不断被来自地面的冰锥,如炮弹般狠狠击中,在周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当他终于落地时,等待已久的冰风暴,挥出了令全场陷入死寂的一爪。
和战刀劈砍相比,爪击的优点是更灵活和隐秘。
缺点却是威力相对不足。
就算“秘银撕裂者”激活了“锋利,加速,冰冻”等等特性,提升了破甲效果。
光靠爪子挠人,也是很难一锤定音的。
但这都是过去。
对冰风暴了若指掌的死忠支持者们,又惊又喜地发现,短短十天时间,在他们的偶像身上,似乎发生了狂飙突进甚至脱胎换骨的变化。
通过独特的肌肉波纹和颤动,非但速度大幅提升。
就连爪击的威力,和过去也判若两人。
就好像冰风暴将自己的爪子,全面升级成了五把重型战刀。
五把重型战刀,同时狠狠劈砍在河马武士的头顶、面门和胸口。
即便河马武士和冰风暴一样,都殖装着全封闭的图腾战甲。
仍旧被劈得血肉横飞,骨骼爆裂,飞跌而出。
然而,冰风暴的速度却比他更快。
河马武士还没落地,冰风暴已经像是一团雪夜妖灵那样,身形鬼魅地出现在了他的落点。
并且,通过一连串华丽至极的连续终结技,将河马武士的图腾战甲打得片片龟裂,甚至争先恐后脱离主人的身体。
当河马武士稀烂如泥的庞大身躯终于砸落在支离破碎的竞技台上时。
他的整片胸甲,加上缠绕右臂的臂铠和护腕,都被冰风暴撕扯下来。
这才是令河马武士的仆兵们肝胆俱裂,斗志全消,并且令全场观众的心脏都被暂时冻结的最大原因。
要知道,随着荣耀纪元的到来,特别是五族争锋即将开始,彼此之间没有新仇旧恨的角斗士,很少在竞技台上以死相搏。
大家的目的,无非是当着数万名观众的面,炫耀武力,以期被豪门大族看重,或者得到他人的敬畏,更多的仆兵,并且为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如此而已。
特别是团战。
足够宽敞的大竞技场,给了双方主将极大的回旋余地。
以往很少出现仆兵还没消耗殆尽,双方主将就展开盘肠大战的事情。
而夺取他人图腾战甲残片的行径,更是非常疯狂和鲁莽,极有可能遭来对方家族,不死不休的纠缠。
十天前,冰风暴刚刚夺取了“百万蒸汽之锤”的一块胸甲,深深刺激了强横霸道的铁皮家族。
现在,“百万蒸汽之锤”都不知道有没有消化吸收掉的她,竟然又在裁决者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快若闪电地夺取了一枚新的图腾战甲残片。
虽然这是规则允许,理论上甚至是规则鼓励的行为。
但她难道就不怕河马武士的万丈怒火吗?
“她,她疯了吗?”
“同时招惹野猪人和河马人,她怎么敢!”
“短短十天,连续抢夺两枚图腾战甲残片?就算都抢到手,她也不敢把两枚残片都融入‘秘银撕裂者’里去的吧,否则,不同的特性和狂暴的杀意互相冲突,绝对会反噬主人,把她变成一名‘起源武士’的!”
“如果冰风暴变成‘源灵’,一定是数百年来最强大的源灵!”
“就算不变源灵,她都足够强大了,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她那不可思议的刀法吗?”
“对,那好像不是冰风暴一直在使用的爪击之术,而是一种全新的,凶悍绝伦的刀法!”
“我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刀法,乍一看,就是简简单单,劈头盖脑的一刀,但仔细回忆,冰风暴在挥刀时,好像动用了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骼、每一束筋腱和每一团血肉,就连她的脚趾都在发力,在竞技台上抓出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所以,才能将五把重型战刀,不,五根爪子的破坏力,发挥到极致了!”
“不止是冰风暴,还有她的仆兵,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学到了这么霸道的战技啊!”
压在观众心头的冰层终于皲裂。
观众们深吸一口气,艰难地吞咽了好几口冰碴般的唾沫,才能从皲裂的冰缝中,发出越来越亢奋的议论声。
第九百八十二章 幽灵的苏醒
很快,细碎的议论声就汇聚成了一股纷乱的浪潮,又从浪潮升级成了狂暴的海洋。
所有人,哪怕是以往支持其他王牌的人,刚刚在冰风暴身上输了一大笔钱的人,以及不属于铁皮家族的野猪人,都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们抡圆了膀子,用尽全身力气来喝彩和鼓掌。
没错,冰风暴疯了。
但这不正是观众们希望看到的吗?
无论对手是谁,都如疯似魔,不计后果,势不可挡地碾压过去,将对手撕成碎片,绞成肉泥,烧成灰烬。
这才是真正的角斗啊!
观众们早已厌倦了最近越来越平庸的游戏。
倘若每场角斗都要靠裁决者来分出胜负,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由鲜血和死亡来裁决的话,他们又何必大老远跑到这里,挤在局促的座位上,观看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大部分角斗士的心,早已飞向五族争锋和荣耀之战。
只有冰风暴,依旧保持着最传统,也最纯粹的角斗士本色啊!
“冰风暴!冰风暴!冰风暴!冰风暴!”
一时间,雪豹女武士的名字,再次从数万名观众的喉咙深处同时炸裂,震撼全场,响彻云霄。
激情四射的喝彩声中,代表胜利的旌旗总算徐徐升起。
全副武装的卡萨伐,气急败坏地飞扑上台,将已经昏迷不醒的河马武士及时拖走,以免被雪豹女武士抢走更多的图腾战甲残片。
“冰风暴,你疯了!”
看着冰风暴两只几乎要拖曳到地上的巨大爪刃,还有双臂上兀自喷涌着浓烈杀意的气孔,卡萨伐又惊又怒,像是不认识冰风暴一样瞪着她,“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知道。”
银辉色的面具下面,传来雪豹女武士冰冷的笑声,“我在行使一名胜利者的权利,夺取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更加辉煌的荣耀。”
“你在自找麻烦,甚至是自寻死路!”
卡萨伐咬牙切齿道,“上回招惹了铁皮家族还不够,这回你又想让全体河马武士,都把你当成不死不休的仇敌吗?
“说了多少次,如果你渴望力量的话,那就接受我的赐血,加入血蹄家族,无论你想要多少资源还是战技,包括用古老战甲的残片,来升级你的‘秘银撕裂者’,我都可以给你,还能请家族里的巫医和祭司,帮你和图腾深度融合,用最安全和稳妥的方式,变得更强!
“但你不该这样自作主张!
“连续吞噬掉两块这么大的图腾战甲残片,你的‘秘银撕裂者’绝对会畸变成可怕的怪物,会反噬掉你的血肉乃至灵魂,把你变成‘起源武士’的。
“就算侥幸不死,你得罪了这么多人,我想帮你,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啊!”
冰风暴看着卡萨伐。
银辉色的面具下面,传来了幽幽的叹息声。
仿佛在困惑——过去两年,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一见到这样的家伙,就生出近乎窒息的不安,以至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呢?
“多谢你的好意,卡萨伐大人,不过,有一件事,我想你恐怕搞错了。”
冰风暴冷冷道,“我的确渴望力量,却是要以图兰人的方式,凭借自己的爪牙和刀剑来夺取,而不是,依靠任何人的赐予。
“没错,在血颅角斗场这两年,我得到了你的许多帮助,包括你用血蹄家族的战甲残片,帮我将‘撕裂者’升级成‘秘银撕裂者’。
“但是,我也用自己骄人的战绩,为血颅角斗场赢得了大量的观众和利益,对得起我从你手里得到的任何东西。
“我们只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我实在不知道你所谓‘自作主张’,究竟从何说起。
“只要还没接受你的赐血,我就是自由的。
“只要做好了付出一切代价的准备,我就可以去任何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不是吗?”
卡萨伐眯起眼睛。
他听出了冰风暴的弦外之音。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图腾战甲“熔岩之怒”的牛头战盔上,两只牛眼忽然瞪大,渗出了红宝石般的血色。
就连两侧护肩上装饰的巨大牛头,也同时转动方向。
三个牛头,一起死死盯着冰风暴。
“你想走?”
卡萨伐一字一顿道,“你想离开血颅角斗场?”
冰风暴呼吸一窒。
双脚却被冰霜死死固定在地面上,连一指距离都没后退,咬牙道:“没有进行赐血仪式之前,我和血蹄家族都没有丝毫关系,走或不走,都是我的自由!”
卡萨伐隐藏在牛头面具下面的表情,忽然变得深沉无比。
“我明白了。”
血颅角斗场的裁决者,收起了全部的震惊和愤怒,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他话锋一转,冷冰冰地问:“冰风暴,最近发生在你身上的一连串变化,和那个黑发黑眸的家伙有关,对不对?”
冰风暴悚然一惊。
虽然及时用冰霜冻结了身体。
爪刃尖端的微微颤抖,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情绪。
卡萨伐得到答案。
脸上再次浮现出掌握主动的笑意。
“其实,没那么难猜的。”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是外来者,在黑角城没有根基,又长期居住在血颅角斗场里,不可能得到血蹄家族之外,其他势力的帮助。
“那么,最近发生在你和你的战队身上……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变化,只能是因为某个鼠民仆兵的缘故。
“你的大多数仆兵,都是刚刚从穷乡僻壤征召来的新兵,从外貌到表现,都非常符合鼠民的特征,平平无奇,不值一提。
“只有这个黑发黑眸的家伙,受了这么重的伤,非但没死,还能从地牢深处爬出来,一路爬到血颅角斗场最神圣和耀眼的竞技台上,成为了‘冰霜女皇’身边最信任的人。
“我不觉得,向来冷若冰霜,生人勿进的冰风暴,会突然对一个黑发黑眸的丑陋怪物感兴趣。
“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他是我的仆兵,我是一名自由角斗士,他还用连续两场胜利证明了自己,有资格享有一名图兰勇士,应该享有的权利!”
冰风暴提高声音,“卡萨伐大人,听听四周观众的欢呼声,你该不会选在这时候,对一名连战连捷的自由角斗士的仆兵下手吧?”
卡萨伐的眼角微微抽搐。
眼神真像是他的名字那样,凝聚成了两把嗜血的战斧。
但四周有些观众,已经隐约注意到了裁决者和王牌之间,微妙的气氛。
发现他们好像不止在谈论这场角斗的胜负。
卡萨伐环视四周。
面对山呼海啸的喝彩声,他深吸一口气,主动倒退一步。
“当然,你和你麾下的勇士,都是血颅角斗场的骄傲,我又怎么舍得亲手撕毁自己的‘王牌’呢?”
卡萨伐说,“我只想提醒你,最近铁皮家族好像一直在策划什么行动,想从你身上连本带利,抢回图腾战甲。
“好吧,现在可能还要加上狂怒的河马武士了。
“答应我,你和你这位黑发黑眸的神秘仆兵,千万要小心,不要被自己的傲慢和鲁莽,毁了自己,可以吗?”
“放心吧,卡萨伐大人。”
冰风暴说,“当我们的敌人全都粉身碎骨,化作腐肉和烂泥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努力活下去,去见证真正的荣耀!”
“冰风暴大人!”
不远处,叶子慌慌张张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不好了,收割者伤得太重,好像要死了!”
……
孟超在灌满秘药的青铜大药缸深处,猛地睁开眼睛。
周围原本粘稠如蜜的药液,在他三万六千个毛孔的疯狂吞噬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
蕴藏在秘药中的灵能,全都转移到了他的体内,化作深邃如夜空的眼眸中,最闪耀的星星。
感知着一寸寸受损枯萎的灵脉被打通。
错综复杂如立体蛛网般的灵能网络,在五脏六腑之间重新闪耀起来。
孟超咧嘴,无声一笑。
虽然潜藏在细胞深处的暗伤,以及源自“母体01”的邪异力量,仍旧没有彻底拔除。
包括“吕丝雅”化作丛林女妖,皮肤碧绿,长发殷红的妖异姿态,亦在每晚的噩梦中出现,抱着他的大腿,死缠着他不放。
但他终究一步步从死亡的深渊中爬了出来。
再度拥有了,向毁灭的命运,发起挑战的能力。
而且,离龙城越远,一种莫名的兴奋就越强烈。
在龙城,他扮演的是守护者的角色,是一面坚固而沉重的盾牌,只能被动防御异兽的进攻。
每次斗智斗勇,就算取得胜利,仍旧不可避免会造成大量伤亡,令他相当不甘和不爽。
不能说他不喜欢当一名守护者。
孟超只是觉得,“守护者”并不是他的全部。
甚至不是他最擅长扮演的角色。
除了是一面坚固而沉重的盾牌。
他还应该是一柄轻薄、隐秘、锋利而且淬毒的利刃。
应该由他来掌握主动。
主动出击,去决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将毒刃刺入目标最致命的要害。
这才是真正的孟超。
一个穿行于末日烈焰之间,劫后余生的幽灵刺客。
第九百八十三章 解决麻烦
从末日归来的幽灵刺客,在忠厚老实的大学生躯壳里休眠了太久。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再次享受暗夜逐猎的快感了。
从鼠民杂役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今天大巴克所在的竞技台,只有三场涉及到图腾之力的高水准角斗。
然后就是鼠民仆兵测试各种奇形怪状的新式武器,和脑洞大开的全新战术。
99%的新武器和新战术都是垃圾。
很少有观众对这种无聊把戏感兴趣。
鼠民仆兵的小命也不怎么值钱。
所以就用不着大巴克这个级数的看场。
大约到“虎之刻”的时候,他就会结束一天的工作。
图兰文明将一天分成十二个刻度,每一刻都相当于两小时,分别用一种猛兽来命名。
虎之刻大约是下午四点。
这时候结束工作,大巴克十有八九,会和同伴一起到血颅角斗场旁边的酒馆和赌场去消遣。
而且,他已经三天没去“糖屋”了。
狂赢滥赌之后,孟超不觉得,他能禁得住诱惑。
按照惯例,他大概会在“鹰之刻”过半的时候,走进通往“糖屋”的穷街陋巷。
在“虫之刻”,也就是晚上十点左右离开“糖屋”,赶在同伴之前,回到血颅角斗场,装出一副一直在打熬筋骨,练得汗流浃背的假象。
而别的客人,通常都会更晚一些,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离开“糖屋”的。
也就是说,到了“虫之刻”,大巴克有极大概率,会孤身一人,出现在孟超早已勘探和推演了数遍次的穷街陋巷中。
至于那位来自红溪镇的野猪巴克先生。
他仍旧每天准时出现在酒馆里,当众痛骂大巴克,并信誓旦旦要报仇雪恨。
按照图兰人的传统,这样的“放狠话”表演,大约要持续五到七天。
然后,野猪巴克才会在同伴的“死死劝阻”之下,“余怒未消,悻悻离去”,算是暂时放大巴克一马,也保住了自己的脸面。
将所有细节都在脑海中,最后过了一遍。
孟超微微一笑,从已经稀薄如水的药液中,霍然起身。
然后他就看到,冰风暴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像上次一样。
孟超坐了回去。
“你知道吗,我忽然生出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该不会,你根本没受伤吧?”
冰风暴皱眉道,“你之所以伪装出鲜血淋漓,遍体鳞伤的样子,让叶子他们都被你的‘英勇无畏,视死如归’,狠狠感动了一把,只是贪图这里不要钱的秘药而已!”
孟超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飞快剥落的痂壳下面,充满了光泽的皮肤和力量感的血肉。
脸上却没有丝毫窘迫。
“相信我,我真的身受重伤,弱不禁风的。”
孟超道,“别看我表面恢复得七七八八,其实,不过是虚有其表,外强中干而已。”
“……”
冰风暴扶着额头,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们说过,互相不探究对方的底细,既然你传授给我的刀法真的有用,我就不管你究竟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了。
“但是,请问这位虚有其表的收割者先生,既然你都这么虚弱了,不好好待在药缸里休息,还满脸亢奋地爬出来,是准备去哪里?”
孟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有满脸亢奋吗?”他问冰风暴。
“你有。”
雪豹女武士说,“我在很多氏族武士脸上,都看到过类似的表情,通常在摆出这副表情之后,他们不是去杀人放火,就是去下黑手,打闷棍,抢劫财货了。
“再加上你这些日子,并没有像上一轮练兵那样,全身心投入到‘叶子’这些鼠民的训练中,而是昼伏夜出,神出鬼没,还经常鬼鬼祟祟去捣鼓一些,谁都没见过的古怪东西。
“直觉告诉我,你很可能要出去,惹出天大的麻烦了。”
孟超大挠其头。
“这您就错怪我了,冰风暴大人。”
他满脸诚恳地说,“哪怕我真的惹出了麻烦,也绝对没有您所面临的麻烦大,正所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有时候,一个足以致命的麻烦,和十个足以致命的麻烦,并没有太大区别的。
“我想,您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又撕裂了第二具图腾战甲吧?”
冰风暴冷哼一声。
“虽然我不知道,冰风暴大人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麻烦,却知道,您的麻烦快要引爆了。”
孟超继续道,“我听鼠民杂役们说,以往您的战斗风格,虽然表面上既华丽又凌厉,骨子里却非常冷静,下手极有分寸。
“毕竟,在黑角城里,您是毫无背景的外来人,又不肯彻底投靠血蹄家族,所以,您很少得罪那些会带来麻烦的强人。
“但在最近两场角斗中,您却接连重创两名背景深厚的角斗士,撕裂并抢走了他们的图腾战甲。
“您这样疯狂地追逐胜利和夺取战甲,甚至顾不上会不会得罪铁皮家族,令我猜测,您的麻烦即将引爆,而且,绝对比铁皮家族的万丈怒火更加严重。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惹的麻烦,和您已经惹下的麻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只要我们像过去半个月那样继续真诚合作,并肩作战的话,我相信就算是天大的麻烦,也能被我们一起解决的。”
冰风暴思考了很久。
“你真的愿意帮我一起解决麻烦——即便你根本不知道,我的麻烦是什么?”她有些不敢相信。
孟超笑起来。
“请您相信,在我最终要解决的那个麻烦面前,这世上的一切麻烦,都算不上是真正的麻烦。”他淡淡道。
“……”
冰风暴沉默片刻,消化孟超这句信息量极大,而且嚣张至极的话。
随后,她问:“你要出去多久?”
“大约三个时刻。”
孟超说,“我会赶在‘蛇之刻’前回来。”
“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
“那我有必要知道你去干什么吗?”
“暂时没必要,但明天一早,冰风暴大人就会知道的。”
“好,小心点,铁皮家族已经盯上我了,卡萨伐也已经盯上你了。”
“那我们就更应该争分夺秒,准备好,去解决一切麻烦了!”
……
熊之刻。
老铁匠酒馆。
野猪巴克往树墩子做的酒桌上,重重一砸空空如也的酒杯,抹了抹沾满了劣酒的络腮胡,冲酒馆里所有人怒吼道:“战刀在上!我以祖灵的名义发誓!那张竞技台,真的很滑的!”
“的确!”
同一张酒桌上,同样来自红溪镇的野猪武士们,急忙为他证明,“我们都看见了,那张竞技台上还残留着前一场角斗残留下来的血迹,你原本就要打倒那家伙了,结果,不小心滑了一跤,才会输给他的。”
“而且,我根本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
野猪巴克红着眼睛说,“为了铁皮家族和血蹄家族的友谊!为了整个血蹄氏族的团结!我只用了一半力量!谁知道,这个混蛋却使出了全力!”
“没错,你当然没有使出全部力量。”
同伴们纷纷道,“如果你全力以赴的话,这个血蹄家族的巴克,早就从竞技台飞到观众席外面去了,怎么可能依靠卑鄙无耻的偷袭,抢走本应属于你的胜利?”
“我可是来自红溪镇的巴克!”
野猪巴克把木头凿空的酒杯,攥成一团木屑,第三次咆哮道,“我的爷爷的爷爷曾经在丛林里斩杀了无数的咕噜兽,雷吼兽,六臂猩猩,这些图腾兽的鲜血染红了整条溪流!
“我的爷爷曾经跟随图兰大军,杀入圣光之地,在他被圣光轰成肉泥之前,一口气砍下了一百个守夜人,五十个苦修士,三十个魔法师的脑袋,还一不留神,踩死了两个从地里钻出来的矮人!
“我的父亲是红溪镇方圆百里最伟大的勇士,他能将比蛮象人更加庞大的岩石,投出上百臂的距离。
“而我,体内流淌着如此荣耀的血脉,所有祖灵都在凝视着我,我绝不会输给这个也叫巴克的家伙——不,他根本没资格叫‘巴克’这么威风的名字,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让他再也不敢叫这个名字的!”
“赞美祖灵!”
“战斧在上,没人能这样羞辱来自红溪镇的勇士,没有人!”
“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干掉这个‘大巴克’的!”
野猪巴克的同伴,大多也姓“红溪”,都是他的同族兄弟,流淌着同样的血脉,祭祀着同样的祖灵。
野猪巴克蒙受的耻辱,就是他们的耻辱。
野猪巴克的仇恨,也是他们的仇恨。
同仇敌忾之下,气氛很快被烘托到了极致。
报仇雪恨什么的姑且不论,至少用曼陀罗果壳酿造的劣酒,他们是没少喝。
照理说,就算曼陀罗花开,用来酿酒的原材料紧缺,酒价一天一变。
以这些地方上的土霸王的身份,也不至于在这种三等酒馆里,喝最便宜的劣酒。
问题是前几天在竞技台上,他们几乎把全部家当,都押在野猪巴克身上,并输得一干二净。
只能无视混浊的酒液里,包括稻草在内的各种渣滓,闭着眼睛,一杯接一杯灌下去。
咽喉深处,仿佛有一条烧红的锁链来回拉扯。
令他们对血蹄家族那个“大巴克”,平添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痛恨。
第九百八十四章 小巴克
一口气灌下八杯烈酒,野猪巴克的怒火稍稍消退。
尿意却渐渐膨胀起来。
他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和一名堂兄弟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朝酒馆后巷走去。
其实,黑角城拥有远超氏族文明的先进公共卫生和下水道系统。
没办法,高等兽人的食量惊人,而且他们的消化系统异于常人,排泄物的体积是常人的十倍。
倘若是蛮象人这样硕大无朋的存在,排泄物就有可能是常人的几十倍了。
开战在即,汇聚在黑角城的大军,又比平日里暴涨了十几倍。
倘若没有一套设施齐备,运行良好,可以瞬间处理大量排泄物的卫生体系,还没等大军开拔去夺取荣耀,黑角城就要被屎堆淹没啦!
所以,老铁匠酒馆里,就有一间连蛮象人都能容纳,蛮气派的厕所。
但来自红溪镇的野猪巴克,还是习惯了到酒馆背面的小巷子里,迎着飕飕的小风,看着高高的天空,吹着口哨,肆无忌惮地解决问题。
他已经光顾老铁匠酒馆十多回。
就算闭着眼睛,依旧驾轻就熟地摸到了地方。
解开裤腰带,想象着血蹄家族的大巴克,鼻青脸肿,痛哭流涕,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的样子,他嘿嘿一笑,水闸大开,酣畅淋漓。
嘴里则一个劲儿咕哝着:“老子射死你!”
不一时,问题解决,野猪巴克打了个冷颤,正欲回到酒馆,和兄弟们继续回忆红溪家族的荣耀,和怎么对付大巴克的事情。
忽然,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酒馆后巷的深处,有个向里凹进去的拐角,堆放了大量杂物和垃圾,十天半个月才会有鼠民来收拾一回。
野猪巴克从没留意过这里。
此刻,却有人在里面悉悉索索地说:“……巴克……嘻嘻……”
人总是对自己的名字特别敏感。
而且,这道声音又尖又细,半男不女,妖里妖气,刺耳至极,很难让人不注意。
当然对方也未必在说野猪巴克的事情。
毕竟,“巴克”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
整座黑角城里,少说有三五百个“巴克”。
但野猪巴克还是好奇地探过脑袋,把大耳朵贴在拐角的墙壁上,偷听这道刺耳的声音,究竟在说什么。
“大巴克大人说,那头猪猡被他打得连爹妈都不认识,獠牙都被打掉了一颗,上面挤出了眼泪,下面挤出了屎尿,没办法,只好跪下来乞求大巴克大人的宽恕。
“那头猪猡说,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敢叫‘巴克’这么响亮的名字,只要大巴克大人能饶了他,他就在名字前面叫一个‘小’字,就叫‘小巴克’。
“哈哈,来自红溪镇的小巴克,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些话就像是寒冰凝结而成的破甲锥。
顺着头盖骨的缝隙,狠狠刺入了野猪巴克的大脑。
瞬间把他的三分醉意全都冻住了。
而在大脑皮层上的冰层龟裂之后,从里面喷涌而出的,却是比岩浆更加炙热的万丈怒火。
“来自红溪镇的小巴克”?
去他妈的,再也不会有别人了,这个妖里妖气的声音,说的就是他!
“啊!”
野猪巴克双目赤红,抡起拳头,一步窜过拐角。
就看到臭烘烘的垃圾堆旁边,半坐半躺着两个醉醺醺的鼠民。
其中一个鼠民彻底醉翻,钻进个没底的大箩筐里,蜷缩着身体,呼呼大睡,鼾声四起。
另一个同样醉得厉害的鼠民,却没意识到同伴早已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摸不清同伴的方向,却将一个脏兮兮的拖把,当成了同伴的脑袋。
他十分亲热地搂着拖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扯:“可惜,我们不是血颅角斗场的杂役,不能亲眼看到那个猪猡跪地求饶,叫自己‘小巴克’的样子,嘻嘻,嘻嘻嘻嘻,那一定特别有意思!”
野猪巴克怒不可遏!
不仅仅因为对方的污蔑。
更因为对方的身份。
这家伙尖嘴猴腮,两个爪子皱巴巴的,背后还拖曳着一条短短的老鼠尾巴,拥有大量的老鼠特征。
他是一个鼠人!
鼠人是图兰文明各个族类和阶层中,最受鄙夷的存在。
事实上,之所以将“贱民”称为“鼠民”,就是因为鼠人最胆小,最肮脏,最卑鄙的缘故。
绝大部分鼠民,体内并没有流淌着丝毫鼠人的血脉,身上也看不到一星半点的老鼠特征,除了比较瘦弱和猥琐之外,和氏族武士的差异并不大。
他们也被认为是有可能改造好,用鲜血乃至生命来洗刷耻辱,重新加入氏族的。
鼠人又是另一回事。
被认为是无可救药,不值得宽恕和改造,早就被祖灵彻底放弃的族群。
一句话,鼠人就是贱民中的贱民,渣滓中的渣滓,懦夫中的懦夫,是“图兰之耻”!
之所以这么卑劣的族群,直到今天依旧大量存在于图兰泽的各地。
主要是因为他们的繁殖力实在太惊人了,就像是真正的蟑螂和老鼠一样。
无论氏族老爷们如何扑杀和剿灭,仍旧剿之不尽,除之不绝。
这倒也好。
毕竟,铸造工坊,古老矿洞,建筑工程,还有炮灰部队,都需要源源不断填入大量新鲜血肉,才能高速运转的。
红溪镇也有不少鼠人。
全都是氏族老爷们的奴隶。
远远看到野猪巴克走过来,全都要匍匐在地,把脸深深埋进淤泥里,免得被巴克老爷看到他们讨厌的样子,脏了眼睛。
没想到,在黑角城,连一个贱民中的贱民,都敢编排起老爷的闲话来了!
野猪巴克想都没想,暴喝一声,抡起一脚,正中鼠人的胸口。
鼠人醉得厉害,根本没注意到野猪巴克的出现,还在那儿满面红光,唾沫横飞,喋喋不休。
忽然被踹飞三四臂的高度,重重砸在墙上,又像口破麻袋一样滑了下来,却是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瞪圆了眼睛,腮帮子高高鼓起,“哇”一声,喷出大量鲜血和呕吐物。
野猪巴克的堂兄弟听到动静,急忙赶来查看。
看到野猪巴克的皮靴上沾染了呕吐物和血迹,还以为这个蜷缩成一团直哼哼的鼠人,无意间冒犯了他的堂兄。
“巴克,怎么回事?”
堂弟拥有一双细长的眼睛,算是众多红溪镇野猪武士中,比较沉稳的一个。
他蹲下来看看鼠人的穿戴,又摸了摸衣服的质料,扭头道,“这家伙穿得不错,不像是普通杂役,最好不要直接打死,如果他真的冒犯了你,找到他的主人,让主人给我们一个交待!”
“我当然不会打死他,否则,刚才一脚就踢爆他的心脏了!”
野猪巴克恨恨地将鼠人拽起来,先查看了一下他的胸口,轻蔑地啐了口唾沫,“真是贱骨头,还挺耐打!”
却又按捺不住怒火,再次朝鼠人的尖嘴猴腮上,不轻不重地捣了一拳。
当然,是他自以为的“不轻不重”。
鼠人却被他揍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口吐白沫,剧烈痉挛起来。
“哼!”
野猪巴克见他真的要死,这才放开鼠人,让堂弟去弄一盆清水,顺便把其余三名来自红溪镇的同伴也叫来。
“可是,究竟为什么啊?”堂弟疑惑道。
野猪巴克“吭哧吭哧”了半天,大脸涨得通红,只是道:“少废话,让你去就去,待会儿就知道了!”
不一时,五名来自红溪镇的野猪武士,将酒馆后巷堵得严严实实。
一人抱着胳膊,将重型战刀夹在咯吱窝下面,站在巷口,目露凶光,帮他们把风。
其余四人,将鼠人围成一团。
一盆清水泼到脸上,又在胸口重重按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将这个特别扛揍的鼠人救醒。
这家伙刚刚灌下去的劣酒,统统混合着呕吐物喷涌出来,又被剧痛刺激,却是清醒了七八分。
见到四名凶神恶煞的野猪武士,像是四道高墙,将他堵得结结实实,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挣扎,一边蠕动,拼命求饶。
“各位英明神武的武士老爷,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冒犯了各位,我,我实在罪该万死,但我只是一个既卑贱又肮脏的鼠人,不值得老爷们亲自动手——就算,就算老爷们一脚踩死我,也会弄脏你们的鞋底,是不是?”
鼠人痛哭流涕,丑态百出。
他的眼泪让四名野猪武士都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后退半步。
倒是收起了继续揍他的心思。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野猪巴克沉着脸问。
鼠人目光闪烁,像是羞于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是畏畏缩缩道:“我,我好不容易休息半天,出来找点乐子。”
高等兽人嗜酒。
鼠民也不例外。
而且图兰人的规矩里,并不禁止鼠民出入酒馆——甚至是强者云集,金碧辉煌,最高档的酒馆。
只要这个鼠民不怕强者喝得醉醺醺的时候,随手一挥,把他的脑浆打出来就行。
很显然,绝大部分鼠民还是怕的。
就算他们想要找乐子,也会专门找最低级的廉价酒馆,专门招待鼠民的那种。
鼠人又是鼠民中最底层,最受鄙夷的存在。
去了最低级的廉价酒馆,都有可能被别的鼠民欺负。
跑到酒馆后巷里,偷偷弄两瓶劣酒解解馋,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野猪巴克没有起疑。
却也没有被轻易糊弄过去。
他用拖把头,捅了捅鼠人胸口被自己踹出来的淤青,道:“你还没回答本大爷的问题,你他妈究竟是什么人!”
鼠人伤上加伤,被捅得吱吱乱叫。
却像有什么顾虑,始终不肯正面回答。
搞得野猪巴克都诧异起来,对同伴们说:“黑角城就是不一样,这里的鼠民,连老爷的问题都敢不回答,难道这里的武士,都不知道怎么调制鼠民的么?”
这时候,那名长着细长眼睛,比较沉稳的堂弟,从地上捡起了一枚金闪闪的徽章,递到野猪巴克手里。
应该是刚才飞踹鼠人的时候,从鼠人的衣服里掉出来的。
徽章上,刻着一对小巧玲珑的猫耳。
第九百八十五章 杀人夺宝
“这是什么?”
野猪巴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想起黑角城里哪个豪门大族,会把这么可爱的图案,当成家族的战徽。
“咦,是糖屋的标志!”另一名脸上长着青色胎记的堂弟却说。
“糖屋是什么?”野猪巴克疑惑道。
堂弟绘声绘色,将糖屋的概念解释了一遍。
听得野猪巴克等人目瞪口呆。
来自民风淳朴的红溪镇,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世上竟然会有如此腐朽堕落的地方。
“祖灵在上!放着那么威武雄壮的象女、熊女、虎女不去追求,却喜欢那么柔弱的猫女和兔女?”
“简直无耻至极!”
“妈的,真正的男人,就应该征服最强壮的女人,究竟要变态到什么程度,才会对弱不禁风的猫女动心?”
“就是,什么猫女郎和兔女郎,统统都是邪道,波涛汹涌的蛮象女郎,才是男子汉的选择啊!”
“等等,绿眉毛,你又是怎么知道‘糖屋’这档子事的?”
一道道狐疑的目光,刺向眼眶周围长着青色胎记的野猪武士。
绿眉毛涨红了脸,“吭哧吭哧”半天,道:“我,我无意间听到的,那天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听两个不认识的家伙说的,真的!”
“算了,先不说这档子破事。”
野猪巴克大手一挥,又踢了鼠人一脚,“所以,这小子就是‘糖屋’里的小厮喽?”
“应该是。”
绿眉毛说,“我知道,不是,我听那两个不认识的家伙说,‘糖屋’里喜欢用鼠人当小厮,因为鼠人最卑贱,不敢泄漏客人的秘密,哪怕泄漏了,也没人会相信鼠人的话,随便打杀了,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原来如此……”
野猪巴克陷入沉思。
他的红豆小眼越瞪越大,简直要跳脱眼眶,满脸横肉也飞快抽搐起来,挤出满脸曼陀罗花开,发出洪水决堤般的笑声,连连拍着大腿道,“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真他娘的没想到,大巴克,哈哈哈哈,血蹄家族的大巴克,竟然是这样的渣滓!”
忽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表情变得无比狰狞。
又用拖把头捅了捅鼠人,狞笑道:“小子,老老实实告诉大爷们,你是哪家糖屋的小厮,血蹄家族的大巴克,是不是你们那里的常客?”
鼠人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只是拼命躲闪,又哪里敢泄漏贵客的信息?
“混蛋,真以为红溪镇的勇士,到了黑角城,就连一只小小的老鼠都不敢踩死吗?”
野猪巴克的耐心终于耗尽,他蛮劲发作,重重一捅,拖把头和鼠人擦脸而过,“轰隆”一声,将鼠人身后的墙壁,轻而易举地捅爆了一个大窟窿!
倘若野猪巴克的手,稍微抖一抖的话,这个触目惊心的大窟窿,就要出现在鼠人的脸上了。
恐怖的气势和“红溪镇”三个字,终于令鼠人的神经崩溃。
他尖叫一声,像只老鼠似的手脚并用,想要从野猪武士中间钻过去逃跑。
却被绿眉毛一把抓回来,重重甩在地上。
只能蜷缩成一团,抱着脑袋,一个劲儿尖叫:“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就这样,在野猪巴克的威逼下,鼠人小厮交待了一切。
五名野猪武士这才知道,血蹄家族的大巴克,竟然在外面这样羞辱他们。
“来自红溪镇的小巴克”!
他妈的,这可不仅仅是侮辱野猪巴克一个人。
而是侮辱了所有来自红溪镇的野猪武士,乃至守护了红溪镇上千年的祖灵啊!
有的野猪武士暴跳如雷,挥舞着狼牙棒,想要将鼠人小厮活活砸成肉泥来泄愤。
有的野猪武士顿足捶胸,跪下来乞求祖灵的宽恕。
都是他们这些后辈无能,才让祖灵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但请祖灵见证,他们一定会找到仇人,用仇人的鲜血和骨髓,洗刷这样的奇耻大辱。
长着细长眼睛,比较沉稳的堂弟,却阻止了群情激奋的同伴们。
他将魂飞魄散的鼠人小厮拖到一边,皱着眉头,帮鼠人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和污渍,和颜悦色道:“别怕,话又不是你说的,我们都是真正的勇士,只要你肯老实交代,我们也不想用你肮脏腐臭的卑污之血,弄脏自己的手。
“告诉我,你是亲耳听到大巴克说这番话的吗?”
或许是他的态度,迷惑住了鼠人小厮。
又或许,在说出大巴克是自家糖屋贵宾的那一刻,鼠人小厮已经走投无路,自暴自弃了。
他摇了摇头,老实交代:“不是,我是听金铃铛说的,哦,金铃铛就是我们那里的猫女郎,喜欢在手腕和脚踝上,绑四个金色的小铃铛,跳舞的时候叮叮当当,很好听,很受欢迎的。”
细长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是金铃铛亲耳听大巴克说的?”
“不是。”
鼠人小厮飞快摇头,“金铃铛是听大白球说的,大白球是个兔女郎,尾巴又大又圆又白,毛茸茸的,非常漂亮,至于大白球是不是亲耳听大巴克大人说的,我,我就不知道了。”
“明白了。”
细长眼睛微笑道,“总之,这件事已经传遍了糖屋,对吧?”
他虽然一直在笑。
鼠人小厮却深深打了个冷颤,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细长眼睛拍了拍鼠人小厮的肩膀,将野猪巴克、绿眉毛等野猪武士,招呼到了角落里。
“巴克,事情闹到这一步,不可能妥善解决了。”
细长眼睛严肃道,“红溪祖灵遭受的羞辱,必须用鲜血来洗刷,要么是大巴克的鲜血,要么是你的。
“否则,红溪镇来的所有武士,将成为整个血蹄氏族,最大的笑话!“
“我知道。”
野猪巴克也一改痛饮劣酒时的轻狂暴躁,咬牙点头,“我会再次挑战大巴克,和他在竞技台上不死不休!”
“不……”
细长眼睛眨了眨眼,招呼大家把脑袋凑过来,低声道,“你们没听这个小厮说吗,大巴克是糖屋的常客,你们觉得,他去糖屋的时候,会三五成群,前呼后拥吗?”
野猪巴克微微一怔。
和同伴们一起深思起来。
“你是说……”
野猪巴克的红豆小眼也眯了起来。
眼底的红芒却愈发粘稠,浓烈。
“这里毕竟是血蹄家族的地盘,倘若他们在竞技台上动什么手脚的话,我们很难用正大光明的方式,捍卫祖灵的荣耀。”
细长眼睛说,“是大巴克先践踏了一名图兰勇士的荣耀,甚至侮辱了神圣的祖灵,那就不能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更何况,大巴克还有一副完美覆盖上半身,威力强大的图腾战甲呢!”
提到图腾战甲,所有野猪武士的小眼睛都闪亮起来。
野猪巴克沉吟片刻,咬牙道:“我只要大巴克的小命,不要他的图腾战甲——所有战利品,统统都归你们!”
“那怎么行,我们是兄弟,你的仇恨就是我们的仇恨,我们的战利品,也就是你的战利品。”
细长眼睛说,“完美覆盖上半身的图腾战甲,谁都不可能一口吃下——会遭到图腾之力的反噬,变成‘起源武士’的。
“全套半身甲,我们五个平分,每人吃下一条护臂或者一块胸甲,刚刚好,你们说呢?”
几名野猪武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贪婪之色。
“那就干吧!”
野猪巴克拍板。
只有绿眉毛还有些迟疑:“会不会被人发现?这里可是黑角城,对方可是血蹄家族的武士!”
“我们五个,目标只有一个,又在非常僻静的巷子里面,只要趁目标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速战速决的话,不会被人发现的,只要做得干净点,不留下丝毫证据,就算人人都知道是我们干的,铁皮家族也一定会庇护我们——特别是在我们的复仇理由,如此充分的情况下,搞不好,所有人都会为我们干净利落的雷霆手段,大唱赞歌呢!”
细长眼睛说,“至于如何缩短目标的反应时间,最好让他连图腾战甲都来不及穿,那就要问我们这位亲爱的鼠人小朋友了。”
野猪武士们嘀咕一阵。
野猪巴克、细长眼睛和绿眉毛回到了鼠人小厮身边,满脸微笑地看着他。
这笑容让鼠人小厮毛骨悚然,拼命往墙角里钻。
“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都懒得踩死你。”
细长眼睛把鼠人小厮从角落里揪出来,抓着他的脖子,微笑着问,“既然大巴克是你们那儿的常客,你知道他通常,都什么时候会去糖屋吗?”
“隔,隔三差五,就会去的。”
鼠人小厮战战兢兢道,“今天应该也在,那天,我听大巴克老爷和大白球约好的,让大白球今天谁都不许陪,就,就陪他!”
“今天?”
细长眼睛提高了声音,“具体什么时候!”
鼠人小厮被他掐得直翻白眼,在他松手后,捂着喉咙,喘了半天气,才用沙哑的声音说,“现在,应该就在的。”
“已经在糖屋里了?”
细长眼睛微微皱眉,和野猪巴克等人对视一眼,沉声道,“那么,他一般都什么时候离开呢?”
“虫之刻!”
鼠人小厮毫不犹豫地说,“大巴克老爷,总是在虫之刻左右回去的。”
野猪武士们看看天色。
倘若是虫之刻的话,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能准备一切。
“你怎么知道?”
野猪巴克忽然目露凶光,恶狠狠对鼠人小厮道,“你记得这么清楚,该不会在欺骗大爷们吧?”
鼠人小厮吓得又要昏死过去,连连摆手道:“不敢,我不敢欺骗各位大爷的,我,我服侍过大巴克大爷很多次,有几次,他还要我提醒他注意时间,自然,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巴克,别吓唬他了,我看他这么聪明伶俐,一定知道欺骗我们的后果,会比死更痛苦百倍的。”
细长眼睛又将手搭到鼠人小厮的肩膀上,靠近他貌似不堪一握的脖子,笑眯眯道,“你的回答,老爷们还算满意,现在,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就要看你的行动了。
“带老爷们去糖屋附近,大巴克的必经之路,走一趟吧!”
第九百八十六章 万无一失
鼠人小厮瞪大眼睛。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拼命摇头。
“老板会宰了我的!”他哭丧着脸说。
“我们就不会宰了你吗?”野猪巴克咆哮。
吓得鼠人小厮两眼翻白,险些被吓晕过去。
“巴克!”
细长眼睛制止了堂兄的鲁莽,稍稍松开鼠人小厮的喉咙,很有耐心地说,“放心,只要你带我们去大巴克的必经之路转一圈,剩下的事情都和你无关,我们也不会杀你的——你知道我们是谁,要干什么吧?”
鼠人小厮下意识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拼命摇头。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各位大爷,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带着哭腔说。
“没关系,我们要做的事情,并不怕任何人知道。”
细长眼睛说,“大巴克这样侮辱我们的祖灵,我们用他的鲜血来洗刷耻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说出去都不怕,又有什么必要杀你呢?
“但是,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要是再磨磨蹭蹭的话,踩死一只黑角城里的老鼠,对来自红溪镇的勇士,也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你的同伴已经醉死了,看他的样子,不到鸡鸣之时,是不会醒来的,只要你自己不到处乱说话,谁会知道是你将大巴克的行踪泄露给我们呢?”
在他的安抚下,鼠人小厮稍稍平静下来。
“对,你们不会杀我,你们没理由杀我。”
他自我安慰着,又可怜巴巴地看着野猪巴克和细长眼睛,双手合十,乞求道,“我肯定不会将老爷们的事情说出去,老爷们也绝对不会杀我的,对不对?”
“当然。”
细长眼睛笑起来,又在鼠人小厮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我们的目标是大巴克,我保证,只要你乖乖带我们找到了大巴克,我们根本没闲工夫来杀你这种无名小卒的。”
说着,他递给鼠人小厮半瓶劣酒。
鼠人小厮受宠若惊,弓腰低头,双手哆嗦着接过。
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大口,却被刺激得大声咳嗽,眼泪鼻涕都咳了出来。
如此不堪的模样,让野猪武士们再次皱眉,在心里大吐口水。。
鼠人小厮也意识到自己的猥琐模样,惹得老爷们不快,他急忙扯了一把墙根长出来的杂草,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
“那——”
劣酒下肚,鼠人小厮的脸烧得厉害,却还是挤出了习惯性的谄笑,搓手道,“我这就带大爷们去糖屋附近转转?”
两名野猪武士一左一右夹着他在前面走。
野猪巴克、细长眼睛和绿眉毛放慢脚步,落在后面。
“什么时候弄死这只老鼠?”野猪巴克问。
“等大巴克出现再说。”
细长眼睛解释,“我们毕竟是外来人,并不熟悉黑角城的环境,特别是那些错综复杂的街巷,如果这头老鼠在撒谎,或者大巴克临时改变了行程,或者他遇到了什么事情,提早离开糖屋,我们扑了个空,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暂且留着这头老鼠,万一大巴克今晚没出现,还能再想别的办法。”
“行。”野猪巴克点头。
在鼠人小厮的带领下,五名野猪武士很快来到了糖屋所在的街区。
这里是黑角城里鼠民杂役的聚居地。
居住在这里的杂役,身份比在铸造工场里操劳到死的奴工要稍微高一点,能享受有限度的自由。
和氏族武士自然没得比,也没资格和老爷们混居在一起。
只能挤在这片层层叠叠,如立体迷宫般的贫民窟里。
过去半个世纪的繁荣纪元,令黑角城里的人口爆炸,其中,鼠民的人口增长速度,又是武士的数倍。
性格粗放的高等兽人,自然不会将每一条街道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特别是贫民窟深处的小巷,到处堆满了杂物和垃圾,还有鼠民晾晒在外面的衣物和布匹,以及临时搭建的帐篷,严重堵塞了交通,也干扰了路人的视线,倒是一处伏击的好地方。
五名野猪武士的目标太大。
便由细长眼睛押着鼠人小厮,先到街巷深处转了一圈。
按照鼠民小厮的叮嘱,他们在巷口买了一张纸壳糊起来的面具,象征性地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万一遇到糖屋的客人,也不会惹来怀疑。
随后,他们转遍了糖屋附近的五条必经之路。
甚至从一栋崩塌了一半的三层楼上面,远远看到了绘制着猫耳图案的窄门,也就是糖屋的入口。
居高临下,俯瞰并记住了周围的地形。
细长眼睛带着鼠民小厮,回到同伴身边。
他大致介绍了一下情况。
并用曼陀罗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副非常粗糙的地图。
“从糖屋出来,有五条路,都能通往外界,大巴克会走哪条呢?”野猪巴克皱眉道。
五名野猪武士,都将目光投向鼠民小厮。
鼠民小厮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地图:“这,这条。”
“你撒谎!”
细长眼睛忽然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到面前,一改刚才的轻言细语,却是双目圆睁,声色俱厉,“你说,大巴克每次到了虫之刻,都会急匆匆赶回血颅角斗场,但从糖屋到血颅角斗场,最近的应该是左边这条路,为什么,你要指给我们右边这条!”
鼠民小厮吓得灵魂出窍,双腿抖得像筛糠一样。
嘴巴张了半天,才用又尖又细的声音辩解道:“祖灵在上,我可不敢和各位老爷撒谎,你们说的是往血颅角斗场的正门去,就是观众进场的大门,那从糖屋出发,是应该往左。
“但是血颅角斗场很大,像是大巴克这些看场,都住在角斗场的东南边,就是靠近右边的区域。
“在那里,是有一个小门,可以让角斗场的人,自由进出的。
“离开糖屋之后,往左边这条路走,拐两个弯,就是‘金手指赌场’的后门。
“横穿整座金手指赌场,从大门出去,再往前走几百步,就能看到血颅角斗场东南边的小门了。
“走这条路线的话,不但比朝左边,走大路,穿大门,要节约上千步的路程,万一撞见熟人,还可以说自己刚刚在‘金手指赌场’玩了两把,不会引发任何怀疑。
“所以,大巴克一直是走这条路的。”
细长眼睛和野猪巴克对视一眼。
冷哼一声,松开鼠人小厮。
“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已经主动将知道的一切,统统都说了出来。”
细长眼睛说,“如果你不够聪明的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应该说的,没有说出来吗?”
鼠人小厮拼命摇头。
“没有了,我知道的,真的统统告诉老爷们了,请,请老爷们放了我吧!”他小心翼翼道。
“急什么,等到大巴克出现,我们自然会放了你的。”
细长眼睛打了个手势。
绿眉毛立刻上前,不由分说,用早就准备好的脏抹布堵住了鼠人小厮的嘴,又用两束浸泡过树脂,相当坚韧的麻绳,反绑住了他的双手。
鼠人小厮瞪大眼睛,拼命挣扎,从抹布的缝隙中,挤出“呜呜”声。
“别紧张,这只是怕你被老爷们的杀气吓得尖叫,打搅了邻居们的好梦而已。”
细长眼睛说着,又往鼠人小厮脑袋上,罩了一个破口袋,遮住了他的视线。
将鼠民小厮弄走,野猪巴克、细长眼睛和绿眉毛,就着地图,商议待会儿的战术。
“既然确定大巴克会走这条路,那么,在这个拐角设伏是最好的。”
细长眼睛用树枝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这里离开糖屋,已经有一段距离,在这里动手,不容易被糖屋里的守卫发现,而且,当大巴克走到这里的时候,心情一定渐渐放松,绝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这里等着他的。”
“那,为什么不在前面这一段?”
野猪巴克说,“前面一段更加僻静,两旁的楼房没有窗户,也没有路灯,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就因为黑黢黢什么都看不清楚,当大巴克走到那里时,才不可能放松警惕。”
细长眼睛解释,“而后面这一段,渐渐能看到窗户和灯光,马上就要热闹起来,就像是穿过很长很黑的山洞,终于找到洞口一样,人在这时候,肯定是最放松,警惕性最差的。”
“有道理。”
绿眉毛却说,“可是,离开糖屋的客人,几乎都戴着面具,还有很多人披着连帽斗篷,我们怎么知道,哪个才是大巴克呢?”
“让咱们的巴克到能远远看到糖屋门口的楼房上面去趴着,虫之刻左右,从糖屋出来的客人不会太多,最多一两个,而牛头人、野猪人、蛮象人和半人马的体态特征又是如此不同,就算披着连帽斗篷,也很容易认出来。”
细长眼睛说,“虫之刻离开糖屋的牛头人,最多一两个,巴克,你应该能从这一两个牛头人里面,把羞辱你和红溪祖灵的仇人,认出来的吧?”
“当然,我曾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他的肩宽、臂长、一大一小的两只牛角、还有走路时摇晃胳膊的姿态,烧成灰我都认得!”野猪巴克咬牙道。
“那就好,那等你发现大巴克离开糖屋,就沿着一路的屋顶,直接跑到这里,斩断悬在房顶上的晾衣绳,让衣服统统落下来——这就是你向我们发出的信号。”
细长眼睛指着地图道,“至于我们四个,埋伏在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看到巴克的信号就准备动手,对了,绿眉毛,看到信号,你先弄死那只老鼠,有问题吗?”
“没有,弄死一只蒙住眼睛,塞住嘴巴,反绑了双手的老鼠而已,会有什么问题?”
绿眉毛咧嘴一笑。
所有野猪武士,都低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