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刘母娇骄招蜂蝶
刘元起回到家中,心中尤其惊疑不定,吃过饭,草草洗漱一番,也不管妻子在一旁先是抛媚眼,又是温柔地暗示,最后演变成羞恼。只是蒙头倒在床上,欲做个心止如水,可惜却辗转难眠。
寂静的夜,既然反侧睡不着,最适合深深的思考:刘德全小时候,时有狂语。原以为只是好说大话,只是说说而已。可不想今日他竟然卧于冰上,竟然破冰得鲤鱼。按照刘子玉和邻里的态度,相必用不了几天,刘德全孝母之名,必然传遍本乡,甚至本县。
大汉最重孝道,州郡每年必举孝廉,刘德全即使当不上孝廉,有卧冰求鲤之事为基础,他日必将不同一般。反过来看自己儿子,平日也觉得聪明伶俐,今日一比较,不论学识,胆量,气度,差的都不是一点。越想越是唉声叹气,这别家的孩子,为何怎么看怎么好,恨不得是自己儿子才好。
第二日上午,刘元起便带着儿子、老仆,推了一车粮食。走到刘德全家门口,见刘母耿氏,坐在前院堂屋门口,编着苇席:“嫂子,早,德全在家么?”
“真不巧,德全他一早捕鱼去了,五叔找德全何事,回头让他找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这不快到年节了,昨日见你家没什么粮食,这便装了一车过来应急。”
刘母忙起身,敛衣谢过:“昨日之恩还不曾谢过,今日却又来送粮食,未亡人谢过叔叔。”
刘元起踏前一步,想扶住耿氏,不意耿氏后退一步,扶了个空,只好受了这一礼,改成虚扶,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耿氏,自盯得人家寡妇脸红心热。
半响,自觉失礼,这才转过头看着堂屋中边上的牌位,做贼心虚地咳嗽两声,叹气道:“我年幼时候,颇顽劣,学业不佳,诸经学不通,若不是三哥多加指点,算个账都算不清楚,更别说做生意了。三哥不幸早亡,我这做叔父的,怎能不多加照顾?”
耿氏自然回礼:“真真是劳烦叔叔了。”她不是木头人,不是xing冷淡,不是看不出刘元起眼中的炙热。刘德全父亲死时,耿氏不到三十岁,又是富家女儿,论容貌,保养得极好,那皮肤水嫩水嫩的,且多了妇人的成熟,数遍了楼桑村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比得上。
论学问气质,从小家学渊源,八岁开始学经学、守礼仪、学音律,养成的风韵、气质,不说周边几个乡,便是在县城里也算拔尖的。十里八乡的士绅,哪个见了心中没有念想?备上厚礼上门提亲、做媒的,不计其数。
在两汉,女子地位是比较高的,改嫁十分正常,汉武帝的母亲入宫之前甚至已育有一子一女,刘备、曹操都有娶已婚女子的例子,甚至刘备还娶了刘瑁的未亡人为皇后。耿氏的父兄,为耿氏后半生着想,从上门提亲的士绅中,仔细挑选了三、四个丧偶、家产殷实的,给耿氏挑选。这过去,不是做侧室、小妾,而是做主母的。
那知道耿氏看也不看,宁可守着幼子,过苦日子。耿氏父兄初时还好言相劝,说即便改嫁了,还可不时周济刘德全,好过大好年华清冷寂寞。好话说尽,毕竟有刘德全这个儿子,耿氏还算是刘家的人,耿氏父兄也不能强迫其低头。
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耿氏父、女性格,一脉相传,都是倔得出奇。耿父便威胁耿氏,若不改嫁,便不要进耿家的门。
耿氏也是硬气,终究不低头。
耿氏的父亲,这数年来,便没有再资助女儿一颗粮食、一尺布,没有进女婿家一步,宁可看着女儿和外孙贫苦到贩履织席、典当借债渡日。
红颜易白头,长期的艰苦劳动、营养不足,磨砺地耿氏性格越发坚韧和隐忍,容貌却大受影响,才三十出头,两鬓便有了几丝白发,眼角略微起了鱼尾纹,皮肤也从白皙变黑了不少,一双娇嫩的手,更是变得粗糙,满是芦苇的割伤后留下的伤疤。这两年,上门提亲的人渐渐少了。
即使容颜易老,耿氏仍是县乡公认的美人,生活的艰辛愈发激发了一个女人成熟的魅力,这或许是美丽花朵最后的绽放。
刘元起,这些年,一直有些仰慕耿氏,对耿氏的硬气,颇为佩服,对耿氏的苦看在眼里,疼在心理。不时找些理由,加以资助。家里的红旗,也没少因此埋怨。幸好刘德全渐渐长大,刘元起便时不时让刘德全给帮个工、耕耕田、放放牛羊,付些钱粮补贴家用。
乡里村中,并不清楚这份感情,而是交口称赞刘元起仁义、孝悌。
。。。
这日风和日丽,极目远眺,可见楼桑村南面,一条未解封的冰渠,从西北而来,向东南而去,连绵数里,注入东面巨大冰泽之中,一望无际,除了冰与水,只有青色的天空,白色的大地,不由让人感慨江山之壮丽、个人之渺小。
东南面巨大冰泽,大有来历,名督亢陂,乃是整个涿郡第一要紧之处,也是幽州南部第一要紧之处。
昔日战国末年,秦王嬴政欲横扫六国,六国连连败退,燕太子丹惧,请荆轲以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贡献于秦王,秦王大悦,亲自召见荆轲,荆轲“图穷匕见”,刺杀秦王。这图便是督亢之图,地便是督亢之地。
汉末年烽烟四起,北方童谣曰:“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中可避世”。刘珖曾给刘德全讲过,这避世之地,有两种说法。
其一认为,战国和西汉时期赵国、燕国以易水为界,“燕南垂、赵北际”正是燕地的督亢之地,与赵地的易水流域。
“砺”乃粗磨刀石,两边高、中间低,因中央低、有水所以“中央不合”,督亢泽直径50里,正与“中央不合大如砺”相符。
督亢之地北、东有桃水,西、南有巨马水、易水,包括整个涿郡大部。
战国时期,燕国围绕督亢泽修建湖堤,挖督亢沟连接巨马水支流涞水与督亢泽,蓄水而成湖,东西近百里,南北超三十里,方圆(面积)数百里。
督亢陂又与数条河流、水渠沟通,灌溉超过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要知道灌溉田一般可以达到旱地收成的2倍甚至更多,不仅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还使督亢之地旱涝保收,一跃成为燕国和幽州最大的粮仓。
第十章 燕南赵北状如砺
督亢陂周边水利工程使燕南赵北有了“鱼盐枣栗之饶”,土地肥美,水源充足,养育的人口众多。幽州11郡国,人口共约260万,平均一郡20万,涿郡仅6城,人口便有60万,占全幽州人口的四分之一。
涿郡人甚至骄傲地将督亢陂将与郑国渠、都江堰并称为战国时期3大水利工程。
这日天刚蒙蒙亮,夏侯博、夏侯蓉、刘德全早已赶了十数里路,来到了督亢陂旁的一片树林中。远远看去,这数百里大泽,早已完全冰封。
夏侯博发出三长三短长啸,过了一、两刻钟,督亢陂周边,陆陆续续走出数十男女,他们扶老携幼,手持木棍,鱼叉,渔网,其中只有几人手持单刀,十余人背短弓。
“夏侯大哥,你回来啦!”
“老大,等你好久了。”
“弄到粮食没?我家没粟下锅了”
“几天不见,蓉娘又变漂亮了!”
刘德全看见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与其说是渔民,不如说是灾民:“夏侯大哥,这些就是你说的部众?”
“不是全部啦,还有些在家中。”夏侯蓉低下头,盯着脚尖,家贫儿女自无光,有这些贫穷而且没什么纪律的部众,怎么也骄傲不起来。
“额,今夏糟了洪灾,比往日穷一些”,夏侯博脸上不自然地一抽,大手一挥、一压“都给老子别吵吵!”
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小些。
夏侯博:“这是刘德全兄弟,今日,他教我们破冰捕鱼的法子。德全兄弟是个秀才,是个有知识的人,我花了好大功夫才请到,你们都给我放尊重些。”
接着与刘德全一道,吩咐安排起破冰捕鱼之事。分为数处,并力烧火破冰,人多力量大,有了相互配合,有了各种工具,有了专业的渔民,自然比昨日刘备的效率高得多,小半日时间,便捕了数十尾鱼。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氛。妇女、老人,将十数个陶锅、陶壶,在湖边林子里立起,袅袅炊烟,飞入空中。脸冻得通红的孩子们,围着火堆和陶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锅中翻滚的鱼肉,舔着嘴巴,用力地吸着香气。
。。。
人们欢快的情绪,也感染了刘德全,他想起查干湖冬捕,笑道:“今有督亢陂冬捕,盛事也!子玉叔曾讲‘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唯有此间可避世’,便是指的督亢陂周边。看来这是真的!”
夏侯博:“德全,我却不认可刘子玉对‘中央不合大如砺’的解释。”
“为何?不是督亢陂周边,又能是哪里?”
夏侯博:“你住在督亢陂附近,自然以为‘中央不合大如砺’是指督亢陂,而我其实在我们这些渔民口中,还有一个流传甚广说法。”
“督亢之地以东,燕南,赵北,与渤海之间,有个方圆数百里的低洼之地,有人称之为雍奴薮,也有人称之为海西低地,或燕南低地。雍奴薮地势低洼,又有鲍丘水、沽水、桃水、巨马水、易水流经期间、注入渤海,故而沼泽、河湖、沙丘、草灌木密布,有鱼、盐、枣、栗之饶。”
同样是湖沼之地,南方的云梦泽,广陵淮河沼泽、吴郡毗邻沼泽气温较高,气温较高,尤其是云梦泽、毗邻沼泽中蚊虫滋生,周边生活的居民很容易得血吸虫病。雍奴薮海拔不到3米,冬日气温低而结冰,冰层很厚,病虫难以生存,故而颇为适合生活。
“如此,你们应该生活地很好吧。”
“坏就坏在,雍奴薮地势过于低洼,自前汉末年以来,多次为渤海海潮所浸、为洪水所淹没,桓帝永康元年秋天八月,渤海海溢,杀没人;当今天子建宁四年二月,地震,海水溢。我们原本生活在雍奴薮周边,后来愈发穷苦,官府既不抚恤,还逼迫交税,只好逃入雍奴薮之中。雍奴薮如我等的,还有许多支。”
“或许今后气候还会更冷!”刘德全后世兼教过历史,在研究东汉末年农民起义时候,曾经好奇地翻过几篇论文:整个东汉时期,气温从低到高,再从高到低,气候的剧烈变化,伴随着不断地洪水、干旱、蝗灾、地震。之后的三国、两晋南北朝,气温甚至进一步下降,以至于淮河也能冰封走人。气温的下降和剧烈波动,是导致黄巾起义和北方游牧民族南下的重要原因。
夏侯博:“多次海侵、洪水之后,渤海西边50里内所有县城都迁走了,易县(雄县)、文安、方城(固安)以东,泉州、安次以南,东平舒、章武以北,方圆数百里的雍奴薮,成了以上诸县都不管的地区。也成了我们的自由之地、避世之所。”
夏侯博自嘲道:“你们督亢之地有“三多”,田多、人多,商旅多。我们雍奴薮亦有“三多”,水泽多、盗匪多,游侠多。
你们是阳春白雪,我们是下里巴人!”
这个时代,生产力相当低下,抵抗天灾**的能力非常微弱。夏侯博他们受时代所限制,拜过神,拜过道,拜过天,拜过地,也骂过天,骂过地,骂过皇帝老儿,却都无效果,只知道灾害仍然频发。直到遇见了刘德全,犹如一点光亮,照亮了夏侯博他们的希望。
n不管地区?刘德全首先想起了水浒梁山,不也是这样一个地方么?后世江西南部、湖南东南部、福建西部、广东北部的红色革命根据地,曾经的星星之火,最初不也是在n不管地区燃烧起来的么?
刘德全突然发现自己抓住了什么,历史上的刘备平日若只是贩履织席为业,为什么能够为来往商旅所重?面对黄巾之乱,为什么登高一呼,就能拉起一支队伍?
家族支持目前看起来根本没指望,莫非就应在这雍奴薮中?看到周边热切地看着自己的渔民们,忽然发现,有人爱戴的感觉,真的很好。
既是荣誉和机遇,也是一份沉甸甸地责任。
可刘德全不知道,盯着雍奴薮的,又岂止他和夏侯博。
第十一章 师徒本是同船渡
午时刚过,风已停,雪已驻,楼桑里东一路口,向北通向涿县,向西一里便是楼桑里。
“德全贤弟,今日我等急着到涿县卖鱼,就于此处分别可好?”捕鱼已归,夏侯博向刘德全依依惜别。
“善,明日晨时在于督亢陂中相见!”
“一言为定!”
刘德全浑身冻得冰凉,低头看了看网里冻成冰棍的十余条大小鱼,心中又是喜,又是忧愁。喜的是,今日收获真不错,这十几尾鱼,怕不下三十斤,留几条与母亲熬汤喝,余下可交给三叔换钱花,有了钱便可以换粮食、布匹,又可以支撑一月。
忧的是,吃饭问题虽然暂时倒是解决了,可欠三叔家的债怎么办呢?若不能尽快还上近6000钱欠债,怕是刘德广父子真要逼母亲为奴婢。
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宗祠旁的学堂外,听得族学里郎朗读书声:“物格而后致知,致知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仿佛牵动了这一世和上一世的情怀,刘德全跟着念出:“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
顿时潸然泪下。
咔嚓一声,学堂门开了,一人长须白面,身高七尺有余,乃是刘珖,字子玉,对刘德全张口就训:“我说是何人,原来德全,如何这几日不见你来族学?”
刘德全两世为人,前世虽当了老师,却也调皮得很,这一世斗鸡、走狗、捕鱼,更不是好学生,极其惧怕老师。在学堂门口见了刘子玉,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舌头都不利索了,语无伦次:“小。。。小。。。侄。。”
“教了你多少遍,在学堂,无有叔侄,必须以师徒相称!”
“师傅,徒儿前些日子糟了寒。”
“受了寒?我看你是闯了祸吧!”
“我,我。。。师傅。。”悲从中来,眼眶红了,委屈眼泪流下来。
刘子玉见刘德全哭泣,板着的脸松弛了些,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昨日你病未好,便卧冰求鲤。今日想必也是如此,看来是个孝顺孩子。典母之事情,定然是刘子敬父子逼你做的对么?
能够因母生病便卧冰求鲤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典母之事?
好个卧冰求鲤,哈哈,想我教书十年,能交出你这样的学生,也算不枉此生。”
刘德全父亲早亡,平日只有刘珖和耿氏教刘德全读书认字,刘珖自然骄傲地认为刘德全是自己交出来的。
有汉一代,不论普通乡民还是王候、世家,最重孝道。刘珖相信,刘德全的孝子之名,很快就能传便本村,本乡,本县,甚至本郡。刘德全就是最好的广告,世家豪族和富户们,很快也会认为刘珖教徒有方,今日上午,就有不少富户,带着孩子,提着铜钱、肉铺、粮食,上门求学。
屋里孩子们,见老师大笑,纷纷跟了出来,眼睛中透露出好奇的光芒,口中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恩师教导,学生一刻不敢忘记。先父为了治病,家里钱花光了,无钱给束脩,今日打了些鱼,就想来看看恩师,想再聆听先生恩师。”礼多人不怪,刘德全见刘珖提到鱼,终于理清了思路,送鱼献佛。
“你家也不富裕,我取两条,余下的好生孝敬你母亲。”刘珖眼睛快笑出花了,学生们毕竟年少,便是读上一千遍尊师重道,也少弄得清楚人情世故,自己主动上门送礼的,少之又少。每逢大小节日,往往由长辈带着,除了应当缴纳的学费,顺带包上些粮食、蔬果、布匹,值不了几个钱,一块送些礼品。孩子主动和家长主动,一比较,高下立判,高下立判!不由得更加喜欢刘德全。
“你放心,刘子敬逼迫你典母的事情,有悖人伦,一会便跟我一起去与他理论。族中的事情,他以为一个人就能决断地了么?”刘珖眼中寒光闪闪。
刘德全:“刘德广手里不仅有白纸黑字的契约,还与县、乡官僚熟悉,要是还不上债,怎生是好?”
刘子玉摸着胡须,微微一笑:“前汉时,奴婢是社会中身份最低贱的人,同牛马、田宅、器物一样是主人的财产,主人可以任意役使、打骂、赠送和买卖。
后汉初年,经过战乱,人口锐减,光武帝、安帝等颁布一系列诏文,禁止私买奴婢、要求释放奴婢,以增加国家人口。这几十年来,国家人口不断增加,对奴婢交易又有所放松。
既然汉律允许,买卖典当人口,当然不是新鲜事。但刘德广乃是你从兄,耿氏乃他族母,宗族中的事情,岂是汉律能够完全管住的?”
“实在不行,你们母子就住到我家里来,我看哪个敢逼你典母!”
刘德全连忙跪下行大礼:“徒儿,谢师傅大恩!”
“起来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须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刘子玉的女儿,比刘德全还小两岁,九月九生的,小名九九,穿着红色印花棉袄,扎着羊角辫,朝刘德全做了个鬼脸,圆圆的脸蛋冻得像红色的苹果,选了两条能抱得动的大鱼,撒腿就跑、边跑边笑:“娘,有鱼吃了。”
啪的一声,连人带鱼滑到在地,哇得哭出声来,脸上、身上,活脱脱一只偷腥的小花猫。
刘德全噗嗤一笑,连忙上前相扶:“九九妹,不哭不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刘子玉难得老脸一红“九九,瞧你,跟花猫一样,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就没一点女孩的文静样子?”
刘德全也看出来了,刘子玉在十里八乡也算颇有才学,求学者除了族人之外,还有不少外乡人,平日虽也算小康之家,但家中人口众多,日子也紧吧紧吧的。当然,自己又何尝不是,若打不到鱼,也只能挨饿受冻。
外面的热闹,吸引了学堂的学生们,一窝蜂地冲出来,七嘴八舌议论着,有几个还做着鬼脸,直把九九妹撩得羞愧难当。
刘德全心中好笑,这些学子们,年龄大不过15、6,最小的6、7岁,相当于后世的小学、初中生,还处于飞扬跳脱、无忧无虑的年代。
“你们这些孩子,还不继续读书!当我的戒尺是摆设么?德全,跟我过来。”
入得旁屋,刘珖便对刘德全的学业细细考教,这就是开小灶了。刘德全也没想到,这个身体的记忆极佳,学业基础也颇好,一篇《大学》数千字,背起来毫无停滞。
刘子玉一高兴,指着竹简,又给刘德全一一解释一遍,之后让刘德全复述。
《礼记大学》中有不少典故,又有不少生僻字,在这个年龄,又不是整日读书的世家子弟,哪里能尽数弄清?数九寒冬,刘德全急的脑袋、背上全都是汗,凭刚才听的讲解印象,加上后世见识,断断续续解释了个大概。见刘子玉满脸严肃,不予评价,偷眼看了先生手中戒尺,心中惴惴不安。
刘子玉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初听有些地方解释的与自己讲的不一样,大为光火,眉头皱一脸严肃,就要开骂。可细细思索,却觉得解释颇合大道。他是个有涵养的人,心中惊疑不定,嘴上只是说:“恩,你要多加学习,有什么不懂得,尽管来问。”
刘德全在子玉先生深邃的眼睛下待着,仿佛穿越者的底细被看透,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推说需要捕鱼、砍柴养家,恐怕不能常来族学。
不想刘子玉取出一卷书册:“这卷有我写的注释,你拿回家去,空了好生研读,不懂就过来问,一直读到能过得了的课考,再换下一册。”
刘德全懵懵懂懂接过书册,只有一个念头“课考”,从两千年后穿越过来,大考小考经历无数,没想到如今还得考试,心情顿时不开心了。
宗祠外传来吵闹声。
“宗祠、学堂重地,何人喧哗?”刘子玉怒道。
一个学生屁滚尿流的跑进来,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啪一下,给跪下了:“师傅,求您救救德广大哥吧。”
第十二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师傅,求您救救德广大哥吧。”
“刘儒,怎的如此惊慌?”刘儒乃是刘子敬庶子,年龄幼小,性格相对儒弱,尚未有表字。
刘儒手脚并用,爬到刘子玉脚下,紧紧抱住其大腿:“呜呜,师傅,有一群人,领头的叫夏侯大侠,把我大哥绑了。”
“什么?你家家丁护院不少,如何能够轻易被人入得内院?”刘德全一把提起刘儒,“你说领头的姓夏侯?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
“我。。。我也不知。那人。。方。。。方面大。。。大耳,身。。。身高体壮,披。。。着虎皮外衣,脚。。。脚下一双皮靴,背后背着大。。。大弓。”刘儒原本年幼脸白,被刘德全提起来,双脚悬在空中,更吓得脸白如纸。
刘德全,寻思,莫非真是夏侯博?
刘子玉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勉强笑道:“放下他,走,去看看。”
。。。
刘子敬家的大宅,位于楼桑里南,分为一正院、二偏院,正院比刘德全家的小些,刘德广已成亲,住的东偏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
只见里三层、外三层上百村民围住门口。刘德全分开人群,只见十几个刘子敬的家丁、佃户手持棍棒,紧张地盯着院门口。满脸蜡黄色的管家周全,正与院里人交涉:“你等可知道,入人私宅抢劫者,轻当流放,重则送命?若你们能放了大公子,我可以考虑不上告县乡里。”
数辆手推车堵住了院门口,夏侯蓉等人依靠着推车,手持鱼叉、刀、弓守住门口,与家丁对峙:“胡说什么啊,我等来此,是为了履行契约。德全大哥昨日签好的三十钱一斤,莫非不算数了?”
“贼女狡诈,快放了公子,钱好说!”
“呵呵,你一个下人,做得来刘大公子的主么?我们带着鱼,等刘大公子交了钱便走。”
“好个狡诈贼女,竟敢强买强卖!”周全举起手中长剑,挥舞着,步步逼近“看爷爷教你做人!”
“德全哥哥,你来了”夏侯蓉吃惊地指着门口,嘴巴大成了一个o字。
“贼女,别挣扎了,声东击西对我没用!”周全正得意间,却惨叫两声,向前翻到,一口啃到地上,蹦飞两颗牙齿,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只脚踏住肩膀上。周全狠狠滴盯向踩住自己那个可恨的人,一看之下,脸色大变,转为惊恐:“刘德全,你怎么来了,你想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柄明晃晃的斧头,距离喉咙只有半寸。
“应该是你想干什么。混账东西,十一二岁的女孩也欺负!需要爷爷再给你给松松肋骨么?”
周全吓得缩了缩颈子,嘴巴张了几下,却再不敢说什么。
周边的家丁、佃户见了刘子玉、刘德全,纷纷缩了缩身子,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看来前几天刘德全一人打伤几人的光辉事迹,给他们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刘子玉更是里中最有学识的人,家丁、佃户谁没用亲戚在里中上学?哪里敢得罪刘子玉。毕竟只是混碗饭吃,何必跟刘德全那个二愣子拼命,更没必要得罪刘子玉。
刘德全刚押着周全,与刘子玉、刘儒进到院中,就听见一阵聒噪。
“约两百斤鱼,6000钱不谢。”
“大侠,一斤鱼三十钱,也太贵了吧!”
“我这人,行走燕南赵北,人称浪里白蛟,最是讲信用。昨日你父亲既与德全订立了契约,我怎么好意思不遵守呢?”
“一时间仓促,哪里来6000钱?您给宽限几天吧!”
“要宽限?可以,先问问我兄弟!”
“大侠,您兄弟在哪?”
“看到没有,这把剑就是我兄弟,你跟他多亲近亲近。”
“大侠,在下。。在下不敢。求您开个实诚价,我一定做到。”
“好,既然是个爽快人,如此便把德全签的契约拿出来。他不是欠你6000钱么?咱们200斤鱼换一纸契约,哥可没亏待你!”
夏侯博一把抢过契约,装模作样地看了几遍,哈哈一笑:“好,兄弟们,扯呼,200斤鱼留下了给他们。”转过来,正看到走近的刘德全一行。
夏侯博挥舞着契约:“贤弟,契约帮你拿到了,这下没人敢威胁你了。”
刘德全珍而重之地接过契约,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狂喜,终于摆脱典母的污点了。再看向夏侯博,已经满脸是感激和兴奋的泪水:“大哥,真真是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请受小弟一拜。”
当即就向夏侯博深深地三拜。
一旁的刘子玉,看了看刘德全、夏侯博,眼睛都快冒出火来:“刘儒,把你这断了腿、不成器的兄长抬进去。”
夏侯博奇怪地问:“刚才不是与你师傅好着呢,他生生气啊?”
。。。
推着独轮车走在回家的路上,远远就听见悠扬的琴声,记忆中,那是母亲久未弹起的喜悦琴声,不自主的,刘德全脸上就浮现出相同的喜悦。
刘德然与老仆站在侧屋,卸下粮食,见刘德全满脸欢快地进来,心中就是一顿火大:“老七,你还看着干哈,还不过来帮忙。我爹爹可怜你没爹,要做你爹,这粮食特地赏赐你的。”
刘德全听了,脸一黑,猛吼一声,掏出拳头,冲上去,就要揍刘德然。
旁边老仆哪里肯,连忙从后面抱住:“七郎,不可动手,不可动手!”连连解释,说刘元起是如何好意,又说刘德然胡言乱语,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老仆也算强壮,但只挨了刘德全一推,就被推倒一旁。刘德然瘦小,大不如刘德全魁梧,被步步上前的刘德全被吓得连退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刘德全本只打算教训下刘德然,不想他这么没胆量,踏步上前,拉住刘德然领口提将起来,恶狠狠说道:“竖子,就你也敢欺我?”
刘元起和耿氏闻声赶过来,就见刘德然被刘德全提在空中,被唾沫星子见溅到脸上,大声哭喊,旁边老仆冲上去救,被刘德全一下推翻。
耿氏自然对刘德全一顿呵斥,连打了几个耳刮子:“儿啊,五叔对你这样好,你,你却欺负德然弟弟,怎么这样不懂事。”又柔声安慰刘德然。
第十三章 九章算术自可通
刘德全摸着脸,心中怒气勃发,看也不看母亲,迎着刘元起惊怒的眼神,不怒反笑:“五叔,这数年来,多蒙您照顾,侄儿都记在心里,他日必十倍报答。今日打了些鱼,便换这些粮食,请你不要在来骚扰我母亲,你说可好。”
眼睛在耿氏、刘元起之间巡游,一幅你们有奸情的样子。
耿氏见刘备如此,又羞又恼:“儿啊,你,你怎么这样说?”
刘元起脸色红了又白,白了红,复又脸色如常:“哈哈,七郎,你和德然是同宗兄弟,今天打架、明天和好。昔日我与你父亲还不是一样,又何必记挂在心里?
我是你叔,年幼时多亏你爹照顾,否则大字不认识几个,哪有现在一份家业?知恩图报我还是懂的,你父亲去了,作为叔叔,当然该照顾你。
以后你有所成就,不也会照顾你德然弟弟?莫非你看不起自己,怕今天欠了情,日后还不了?”
刘元起对刘母耿氏一直喜欢,开始帮助刘德全,也确实存了一份心思。
刘元起走南闯北,世面见得不少,识人之名说不上,然而什么人能干什么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自从刘德全受伤之后,仿佛比以往更开窍了,昨日破冰求鲤,今日又有夏侯博如此武勇的朋友为之出头,于是越发相信桑羽盖车的传言。
“其实我今日也有些私心。听闻你要卖鱼,当然不可每次都如今日一般卖法。我长于行商,这事可以帮衬一二。这次是来合作来着。”
刘德全疑惑了,难道刘元起的目的真是合作经商:“既然是合作,那请叔叔发誓不再打阿母的主意!”
耿氏羞怒道:“德全你太过分了。”
。。。
耿氏怒气冲冲地回到后院房里,想起这些年茕茕孑立、孤苦伶仃,好不容将儿子拉扯大,却被儿子误解,蒙着被子哭起来。任凭刘备怎么劝,也不理,只是哭:“你大了,有力气了欺负弱小,有本事忤逆阿母了。”
刘德全被说的无地自容,寻思:“今日我怎的,突然变得暴力起来?莫非是受了夏侯博的影响?夏侯博先是用替我卖鱼的名头堵门,将刘德广引出来,在十数人包围下,将刘德广一招制住,又令夏侯蓉等堵住门口,把前来支援的十余家丁堵在门外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都没有。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可赞可谈!”
“李太白《侠客行》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应是指夏侯博这类人吧。谁人见这样豪迈勇敢的举动,不血脉喷张?有这样两肋插刀的朋友,我又怎会不变得冲动?原本懦弱的刘儒,不也是激动的脸色通红,红得就像柿子,眼睛一点不眨的盯着夏侯博,也不管被制住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
刘备知道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熬了鱼汤,热了饼,端到榻前:“母亲,孩儿错了。孩儿熬了鱼汤,天气寒冷,您消消气,喝点汤吧。”
“你父亲走得早,你外祖父,让娘改嫁,娘不肯。这些年辛辛苦苦,都是为了你,你不知道么?”
“娘一个人拉扯你长大,你怎知道娘的辛苦,家里快没有粮食了,娘低声下气,好容易借了些,你却对五叔说这些话。”
刘备坐在床边细细求饶:“母亲,不用什么三叔、五叔,孩儿长大了,您看这鱼,鲜得很,您喝一口。”
耿氏哪里肯喝。
劝了好一阵,刘备把鱼放在一旁:“母亲,您饿了就吃点。我看会书。”拿起借来的礼记,自顾自读起来。
耿氏,哭地累了,沉沉睡去。刘备便守在一旁,细细读着,细细思量先生所教。
晚霞万丈,太阳西斜,刘备读完《礼记大学》,给炕下加了柴火,见母亲还未醒来,实在无聊,走去书房,又去取一卷,却是正巧是《九章算术》。这书多是初等数学的内容,需要演算画图,东汉时蔡侯纸尚未普及,纸价格很贵,刘备家贫,哪里有钱买稿纸。便取个几个石头,手持一根木棍,坐在门槛上,就着院里的雪演算起来。
耿氏一觉睡醒,气也消了不少,就觉得饿了,见鱼汤和饼子,一摸有些凉了,就打算热一热。看到放在一旁的竹简,又看到竹简下的署名“刘珖录于涿郡刘氏宗祠”,眼睛一亮,往外看到刘备一面在院子里画着,一面自言自语,不由有些好奇。之间皆是些看不懂的符号。“这是什么?”
“这是方程。”刘备转过头,见母亲目光盈盈地看着地上的符号,满脸疑惑。刘备这才反应过来,汉代九章算术解方程,是用的矩阵解法,自己的解法,却是后世的一次方程组。
“九章算术?你做的哪一章?”耿氏终究不相信刘备竟能跳过前五章,直接学到第六章均输,直到看刘备细细演算,得到正确的结果,这才掩饰不住心中的震惊,看刘备的眼神越发柔和起来。
“对了,刘子玉的礼记大学篇看得和命一样重要,怎的在你这?”当耿氏了解到刘珖借书的细节后,眼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芒,脸上美的可以看出花来。
“看来,刘子玉终究愿意收你做入室弟子了,这可是大喜事。”
原来这时代的人,受到生产力限制,竹简笨重、绢书昂贵,皆复制不易,读过书、认识字的人因此就极少,认识数千字的,百人中不过一二。大部分读书之人,家中往往就几册书籍。刘珖号称读书破千卷,藏书也不过诗书礼乐易、春秋、战国策、史记等数十种。刘备祖父、父亲皆曾做中低级官员,都是通经之人,家中也不过在诗书礼乐易之外多了一卷汉书、一卷律法,几卷杂学书。
刘珖作为族学教授,学生虽多,但多是启个蒙,炒个大锅饭,师徒只是记名,学生也只是识些字、明些道理,记个账。今日刘珖给刘德全又是单独传授,又是借书,便是收为入室弟子的待遇了。
刘珖可是个有学问的人,曾经在郡县做过官,职务虽然不大,但在十里八乡,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人脉不少,名望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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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放下对未来的愁绪,欣喜非常,第二日天不亮,就叫醒刘德全一起抓鱼、打柴,之后两人去走了15里地去涿县,将鱼、柴火换了布匹、猪腿、粮食、酒、茶,又赶回到楼桑里,送到刘珖家中。并在耿氏要求下,演绎九章算数。
就这样,刘德全糊里糊涂地向刘珖行了跪拜礼、奉了修束。与刘珖定下师徒名分的,也不过刘德广、刘德然等数人。
刘子玉正色道:“德全,如今你我乃是正是授业的师徒,你父亲去得早,为师就如你父亲。
子不教父子过,教不严师之惰。有些话,你听了可能不高兴,但我必须讲清楚。”
“请师傅指点。徒儿一定遵从!”
“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第十四章 苏不韦与张QQ
“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刘德全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刘子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师傅,您说什么?”
刘子玉皱着眉头,盯着对方眼睛,一字一句,极其郑重地道:“你听清楚了,日后少与夏侯博这样的人来往!”
少与这个人来往?刘德全感到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整个人都蒙了“师傅,为什么?夏侯大哥才帮助过我。”若不是夏侯博,刘德全也不可能一两天就拿回典母契约。
耿氏呵斥道:“德全,冷静些,虽我是妇道人家,也知道师傅是为你好,听他的吧!”
刘德全低下头,再抬起时,已双目通红:“师傅,为什么?我只想问,为什么?”
刘子玉:“德全,冷静些。为师和你父亲像你这样大的时候,也向往行侠仗义、一诺千金的生活。听为师讲一个真实的复仇故事。”
“熹平元年,也就是三年前,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大案。涉及到大汉名将凉州三明中的二明,张奂字然明,段颎字纪明,还涉及到一位九卿,一位州刺史,一位郡掾(相当于现在一般市的某局局长)。”
“苏不韦,字公先,乃是留下‘公私分明’的苏章的族人,苏不韦父苏谦,曾为魏郡督邮,为官清正。当时李暠任美阳县令,与宦官勾结,贪赃枉法,无人敢惹。苏谦督察美阳县积案时,发现了李暠的罪证,上书弹劫,使李暠下课。
多年以后,哪知道,李暠升为任司隶校尉,此时苏谦已从州刺史下课。李暠抓住苏谦一点小错,将之严刑拷打致死,并肢解尸体,抛尸野外。”
“苏不韦当时不到20岁,正在公车属接受任职考核。当他知道父亲身死的消息后大怒‘世间就只有伍子胥一个人敢复仇么!’。
苏不韦把父亲的尸体简单地不加装殓埋在地里,将年迈的母亲隐居在山里避难。自己则隐姓埋名,变卖家产,召募剑客。决心报仇。”
“第一次,乘李暠祭拜帝陵时进行截击。不巧李暠因故未去,苏不韦的计划落了空。”
“第二次,李暠已升为大司农,和妻妾居住在官邸中。苏不韦和剑客向此官邸挖地道,挖了一月多,把地道的出口挖到李暠床下。趁黑夜,从地道冲出,见人就杀。李暠爱妾和幼子都被刺死。李暠正在上厕所,这才幸免于难。
苏不韦非常嚣张,留下大名‘杀人者苏不韦也’。此后,李暠吓得在卧室里布满荆棘,在床下铺上木板,一夜之间要换几个地方,以防刺客。”
“第三次,苏不韦见李暠防备严密,杀不了。就到魏郡,掘开了李暠之父的坟墓,割下李暠亡父头颅祭奠亡父苏谦。后又将李暠亡父头颅置于集市中,标字“李暠父头”昭示乡人。李暠受此奇耻大辱,又担心苏不韦复仇,又怕又怒,先是自请退休,而后花重金求捕苏不韦。可苏不韦有张奂庇护,数年都没有被抓到。李暠忧愤吐血而死。”
“苏不韦遇大赦后还家,高高兴兴地重新埋葬了父亲,并大办丧事。当时大多数士大夫都批评他发掘冢墓,归罪枯骨,不合古义。
只有太原郭林宗认为苏不韦地位不高,力量不大,却能使九卿之一的李暠忧愤而死,达成报仇的目的,称赞他‘力惟匹夫,功隆千乘,比之于员,不以优乎?’。
苏不韦这才得到了士大夫的尊重。甚至得到了太尉陈蕃的征辟,之后成为扶风郡五官掾。”
“可惜好景不长。
段颎当上了任司隶校尉,负责监督百官和皇族,手握重权。而苏不韦的靠山,凉州三明之一张奂,却风雨飘摇。”
“熹平元年,段颎征辟苏不韦为官。不韦惧怕,称病不敢去。段颎既积愤于张奂,又可惜老朋友李暠之死,下决心杀鸡儆猴。乃追咎苏不韦以前向李暠复仇之事,声称李暠杀苏不韦之父苏谦,乃是得到皇帝同意的,苏不韦怎能向李暠报仇呢?向李暠报仇不等于向皇帝、向王法报仇么?段颎又令长安男子告苏不韦多将宾客夺人财物,罗织罪名。”
“段颎派从事张贤等带兵到苏不韦家中,欲捕杀之。张贤认为苏不韦是为父报仇,请求段颎不要赶尽杀绝。
段颎此时正在气头上,以鸩酒给张贤之父曰:‘若你儿子张贤抓不住苏不韦,你就喝了这杯鸩酒。’”
“张贤等到扶风,郡守让苏不韦来接待,张贤当场将苏不韦抓捕,并将苏不韦一门直系亲属六十余人尽诛灭之。扶风苏氏,从此衰破。”
刘子玉殷殷教诲:“德全,为师讲这段复仇的历史,是想让你明白,复仇不能解决问题,更多时候会导致更大的报复。”
刘德全:“可《公羊传》里说‘九世犹可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刘子玉:“孟子不赞成相互复仇,‘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冤冤相报何时了?
德广仗势欺人逼你签了契约,你则倚仗武勇打断了他的腿。现在契约拿回来了,难道还要继续斗下去么?前面已经动了刀剑,难道真要发展血溅五步,一方死掉,才停止么?你们可是同宗的堂兄弟。”
“汉家自有制度,王霸夹杂之,外儒内法之。侠以武犯禁,乃是犯的小禁。侠者把个人信义放到国家律法之上,这才是犯了大禁,导致大汉出现复仇失控。
过分迷信武力会上瘾的。惟贤惟德,才可服人。即使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母亲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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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全沉默了,想后世的张qq案,有人评价张qq从军报国是忠,为母报仇是孝,不杀妇幼是仁,不伤无辜是义,坟前拜祭是礼,忍辱廿年是智,投案自首是信。将忠孝仁义礼智信的光环一股脑的待在张身上。其实张的所作所为,比苏不韦差远了,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姑且不论事情起因,不论谁对谁错。苏不韦复仇的后果是什么?身死灯灭,一门六十多口,被株连,全灭。张qq复仇的后果是什么?两个家庭的破灭,法律极刑的严惩。
刘德全来自后世,即使有些反感师傅的儒家说教,对法律还是比较认可的。但他将面临的是黄巾之乱,是军阀混战,是千里无鸡鸣,路旁有白骨。
在这个最坏的时代,是坚守法律和儒礼,还是更崇尚武力和侠义?刘德全发现,他又动摇了。
第十五章 家祸常自萧墙起
“这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段颎和张奂两位都是国家此时战功最大、最著名的将领,两人都是凉州人,二人早年互相欣赏。之后,在对羌族的斗争中,两人军事方针不同,张奂主张以抚为主、以剿为辅,段颎则主张斩草除根、先剿后抚。
军事上的分歧,之后渐渐演变为政治上的分歧。张奂同情和靠近士大夫,段颎为了让自己的军事主张为皇帝接受、依附宦官,甚至捕杀太学生,两人互相攻讦,仇怨日益积累,越来越深,最终发展到水火不容!
段颎要将苏不韦置之死地的原因之一,就是苏不韦与张奂交好,仗着张奂为靠山,不肯改换门庭。
段颎极其可恶,竟然准备连张奂一起杀了!”刘子玉诉说段颎的历史时,牙呲欲裂,仿佛恨不得将段颎手撕一般。
刘德全缩了缩脑袋,用后世的思维看,段颎和张奂之争,一开始是军事、政治方针不同,后来演变成凉州一哥之争,再后来演变成大汉第一名将之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动刀动枪也就显然了。
刘子玉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刘德全的猜想。、
“张奂虽然失势,但想弄死他并不容易。毕竟很有人望的,才干也是皇帝很信任的。咱们当今皇帝,对能打仗的将军,一直很宽容。段颎知道,构陷罪名杀死名满天下的大汉名将,很困难。
段颎的第一步,就是将张奂从司隶弘农郡,撵回凉州敦煌。”
刘德全:“师傅的意思是,段颎怕在司隶下手,不良影响太大,营救的人太多,造成众怒。撵回敦煌去,由地方官员下手,则一个县长都可以做的悄然无息?”
刘子玉哈哈一笑:“好!好!德全早惠,一点就通!我像你这样大时,可不懂这些。只知道阉党就是败类,士大夫就是清流。”
“苏不韦的死,让张奂彻底看清了形势,给段颎写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书信”
“小人不明,得过州将。。。。诚知言必见讥,然犹未能无望。何者?朽骨无益于人,而文王葬之;死马无所复用,而燕昭宝之。。。凡人之情,冤而呼天,穷则叩心。今呼天不闻,叩心无益,诚自伤痛。俱生圣世,独为匪人。孤微之人,无所告诉。如不哀怜,便为鱼肉。企心东望,无所复言。”
“你猜段颎受到这封信之后会怎么做?”
刘德全:“段颎一定不会对张奂再下手!”
刘子玉诧异道:“为何?”
刘德全:“张奂这封信把姿态放得极低,相当于一封‘降书’。有了这封信‘降书’,以后张奂在段颎面前再也高傲不起来,段颎争夺大汉第一名将,凉州第一人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两都是关西凉州人,矛盾不过是军事方针、政治派别之争,并无多少私人仇怨。一直闹下去,可不是让我等关东之人看了笑话?”
“凉州人士虽然勇猛善战,但因人口稀少,死一个少一个。他段颎本就为天下党锢之人所深恨,再把张奂弄死了,不仅会遭到凉州人的怨恨,还会成为关东人攻讦的靶子。段颎独木虽大,也难支众人砍伐,众人攻讦,关西势必会被关东压倒。”
“此外,段颎难道不想想百年之后的名声么?不为子孙、族人考虑么?
以上便是徒儿的思索,不对的地方请师傅指教!”
刘子玉楞了半响:“哎,若你父与我当年能有这般政治素养,不逆风而行,也不会最后落得丢官去职的下场。”
“我父是因此丢官?”
刘子玉:“没什么,当时阴错阳差而已。”
“求师傅告知详情!”
“你还小,现在还不是时候。待年满二十以后,若时机合适,为师再与你分说。”
“师傅?”
“刚才跟你讲苏不韦、李暠相互复仇,张奂、段颎结怨解怨的因果。你分析的很好,归纳起来,苏不韦、李暠因小事而结怨,发展为相互仇杀,无有休时;相反,张奂、段颎两人,在军事、政治上有很大矛盾,却能退一步海阔天空,最终和解,两家皆平安。
这进、退之间,可能就是生、死之间,你明白么?”
刘德全:“明白啊。”
耿氏:“德全,你不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子玉是劝你与德广各退一步,恩怨一笔勾销!”
“师傅、母亲,德广既然断了腿,即使我愿意退一步,德广也未必会同意一笔勾销吧。”
。。。
刘子敬坐在刘德广床边,满脸铁青。
刘德广躺在床上,着细说刘德全、夏侯博是如何堵住门,拿刀逼迫自己交出契约,自己又是如何英勇不屈,义正言辞拒绝,最后契约被夏侯博找到抢走,留下200斤冻鱼。
刘子敬怒道:“我早就说不行,你这个不成器竖子,非要迫人签典母协议,结果连个毛没长齐的小孩也打不过。现在好了,不仅宅子没要过来,还赔了两千钱。”
刘德福是刘子敬次子:“父亲,大哥也是一时糊涂。其实刘德全就是个小孩,本来十拿九稳的事情。不晓得哪里跑出来个夏侯博,看来长房太过狡猾,留了不少后手。”
刘德福面上带笑安慰父兄,心中恨不得刘德全把大哥两条腿都打断,才好不跟自己争家产、争家主。
刘德广一张脸哭成了花,哭诉道:“父亲,您不在家这两天,刘德全依多为胜,孩儿被欺负的好惨,当时那把刀贴着孩子颈部,只有一丝头发之距。”
管家周全跪在旁边帮腔:“那刘德全骁勇、狡猾之极,我等家丁、佃户围住院里的夏侯博等,正在冲门救援大公子,刘德全突然率领数人,带着大斧、强弓,从后面出现。我等虽然努力奋斗,可寡不敌众。
大公子本来誓死不交契约,可刘子玉突然出现,给刘德全拉偏架。”
刘德广:“父亲,孩儿与周全,虽不惧怕斧钺加身,可扛不住忠孝大道。那刘子玉乃是孩儿拜过的师傅,定要孩儿交出契约,孩儿不交就是不孝啊!”
刘子敬大怒:“太过分了,这个刘德全,竟然找外人来打杀自家族人,你们是堂兄弟,他怎么能动刀子?”想起刘母耿氏丰满高挑的身子,心中连道三声可惜。
刘德广:“就是,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您这个族长,没有我这个堂兄!”
刘德福:“周管家,这次死了几人?伤了几人?”
周全:“没人死,只是有些几个伤了。大公子和我,都受了重伤!”
刘德福,十二岁开始在涿郡做学徒,几年过去,已是楼桑刘家的掌柜之一,很有些本事,见刘德广、周全伤是以前的,看出些猫腻:“其他的伤员呢?为救大哥受了伤,弟弟我要好好感谢他们。”
刘德广急忙摇摇手:“不用,都安顿好了,不劳烦二弟费心!”
门哐当一下开了。
“谁?不是吩咐了不准进来么?”刘子敬转头怒道。
刘儒风风火火跑进屋里:“父亲,两位兄长,子玉老师请大哥去宗祠。”
第十六章 勾心斗角拜宗祠
“德广、德全二人本亲堂兄弟,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今日,在此宗祠之中,当着先人牌位面前,二人可愿放下仇怨,重归于好?”刘子玉。
刘子敬:“昨日德广手中典当契约已还给德全,德全需还一斤鱼三十钱契约,如此两边各退一步,自能放下仇怨。”
刘母耿氏:“德全,快说愿意啊。”
刘德全:“可我与夏侯大哥说好了,今日需运一些鱼来履契,这会怕是快到了。”
刘德广:“刘德全,你不要欺人太甚!”
。。。
一个小娘子风风火火冲了向宗祠。
“姑娘,这里是宗祠,非刘氏及家属,不得入!”
“刘德全,快滚出来,这事情不说清楚,姑奶奶跟你没完!”
刘德全:“蓉娘么?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良心,好不要脸面,说好的事,说变就变!答应我们的鱼钱呢?”
“蓉娘,没说不换钱。”
夏侯蓉怒气稍歇:“那为何里门监说不与我等的鱼换钱,把兄弟姊妹们堵在门外不让进。”
刘德全拍拍脑袋,他却是疏忽了,昨日夏侯兄妹带着人堵了刘德广门,今日里门监若让同一伙人进门,那这个里门监还当不当?
刘德全:“我正与三叔一家商量么。三叔一家认为三十钱价格他太高。”
夏侯蓉怒了:“说好的三十钱,怎能说变就变?你欺负人!”
竟然拉着刘德全的袖子,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
此时正是腊月,外出的族人基本都回到了楼桑里,冬日河湖冰封,也无甚农活需做,里中的村民三五一群,在家里聊天、烤火,闲的蛋疼,听到宗祠的嘈杂声,纷纷如蜜蜂归巢一般涌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把宗祠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瞧瞧这是谁家的女儿,多俊!”
“怕是七郎欺负了人家小娘子,被追上门了。”
“德全家穷,莫不是给不起彩礼吧?”
周围的人们,许多是从刘德全穿开裆裤开始,看着他长大的。这一议论,越描越黑,刘德全瞬间脸红的像火,手也不知道怎么放。
夏侯蓉把捂着脸的手指开个缝,被黑压压一片的脑袋吓一大跳,连忙把脸捂得紧紧的。她一个女儿家,听那些闲言碎语,更不好意思,恨不得找块豆腐把八卦的人拍晕,死死地抓住刘德全衣裳,甩也甩不掉。
刘德全既甩不掉,便拖着蓉娘走进宗祠来,顺便将门也关了。
刘德广:“刘德全,别家的女眷,不可进宗祠的。若阴气冲撞了先祖,你付得起责任么?”
刘德全:“几句话,说完就走。鱼就在里外,你们说两家的契约怎么个了法?”
刘子敬:“三十钱太贵了,绝对不可能!”
宗祠的门墙隔开了乡亲门的聒噪,蓉娘胆子大起来:“有契约,怎的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们有本事进得了里门?”
刘子玉:“既然三十钱高了,重新定个价格如何?”
刘子敬看向刘德福。
刘德福略微一琢磨:“目前涿县一斤鱼可卖20钱,除去运费、店铺、人工、税收各2钱。我们一文钱不赚,给你12钱一斤比较好使。”
蓉娘怒气冲冲地道:“30钱变成12钱,一半不到?你们欺负人!德全,我们坚决不同意!”
刘德福露出和蔼的笑容:“小娘子,并不是哥哥占你便宜,售卖商品,十税一这是大汉定律。从楼桑里到涿郡15里,需要一个时辰,运费2文并不贵。一日售卖一两百斤鱼,没个店铺,没个推销,怎的行?至人工,总需一个人来售鱼、一个人收钱记账吧。”
刘母耿氏取出契约,递给刘子玉:“德全、蓉娘,冤家宜结不宜解。今日你师傅和我做主,就答应了。”
蓉娘眼泪快流出来了:“刘德全,今天我看明白了你是什么人。我们好心帮你。你却亏我们的钱,办你的事情,还你的情。”
蓉娘捂着脸,风一般跑出去。
刘德全急忙追上去:“蓉娘,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契约原本在我兜里。不知怎的到母亲手中了。”
蓉娘:“我不听,不听,不听!你们不收,我们自己卖。”
刘德全只顾着追人,哪知道,砰一声,将门口一人撞倒。连忙上前拉起来,见是刘元起。
“七郎,怎的如此慌慌张张,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撞。”
刘德全再抬头,蓉娘已不见踪影,急得不知所措,分开人群冲到里门口,只见一群人围着推车、独轮车和其中的鱼,正在那里闲谈:“蓉娘呢?看到没有?”
“她走了,回督亢泽里去了。德全,这些鱼怎么办?”
“糟糕,这下误会深了!”
刘元起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刚刚你不在,我就跟他们商量着,一起运去涿郡售卖,就等你点头。”
“点什么头,我找蓉娘去,她这么小个孩子,雪地里若遇到坏人,遇到野兽怎么办?”
“我们再此等了小半个时辰,手脚快冻僵了!要不就卖给你这位叔叔?”
“你们看着办吧。”
。。。
刘子敬大宅。
刘德广瘸着腿,在弟弟刘儒搀扶下回去,怒不可收:“呸,刘德全和这小娘皮太过嚣张,给他们脸,给他们钱赚,竟然不要!”
刘子敬说:“不要去找刘德全的麻烦。看看你四弟,多能干,不说往日挣了多少钱!就今天,两三句话就把小娘皮怼跑了。看看你,成天就知道给我惹事!”
刘德福:“父亲,大哥也是为了咱家的面子争口气,官宦之家,这么能输给个破落户?”
刘子敬:“提起官宦之家我就来气。我是族长,你大哥是里正。哪里轮得到刘子玉来调解邻里?”
刘德广:“那父亲今天怎么答应一笔勾销?”
刘子敬:“不答应能行么?他们再给弄两百斤鱼来,又得损失几千钱。学学你二弟,多挣钱,少花钱。还等着给你们置办产业,找媳妇,找官当。”
刘儒扶着大兄,听他不时咒骂刘德全和师傅刘子玉,心里渐渐不是个滋味。师傅平日教育弟子们“兄友弟恭”,大兄不仅不友,还屡次设计七兄,颠覆了他小小心灵中的常识。当然七兄也不恭,他两都有不对,非要说理在哪一方,估计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可是大兄怎么能对师傅有怨气呢?师傅可是刚刚帮家中解除了契约,四兄刚才说家里可以少赔几千钱呢。
刘儒想到这里,心中的坎怎么也过不去,红着脖子,坚定地对父亲和大兄说:“师傅帮了我们,做弟子怎么可以说他的不是?”
刘德广脸上讪讪的,忽又一板脸:“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育我?”
刘德福:“父亲,您看年节快到了。儿子们做为徒弟,惯例得向师傅交学费并意思意思,您看这次这个情况,是多点意思,还是少点好?”
刘子敬:“哈哈,你说呢。那是你们师傅,少点意思不就不成意思了么?德福、儒儿,到账房支300钱,粟3石,肉铺、鱼脯、果脯那些你们看着办。大张旗鼓给送过去!”
第十七章 于吉荒山话五行
刘德全出得楼桑里,路上逢人便问,顺着小路,一路狂奔出去。不知过了多久,累得再也跑不动,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已到了野外,不知何处。
茫然四顾,只见旁边有一小山,山上松柏密集,枝叶繁茂。考虑到登高能望远,手脚并用,爬上山去,发现松柏掩映之中,竟然有一座道观。
刘德全想讨碗水喝,走庙里,见里面一台上高坐一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正在讲经。高台左右各有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头裹着黄巾,目光如电,四处扫视,使人不敢对视。台下数十人端正而坐,仔细聆听。
糟糕,莫非遇到黄巾道了?
刘德全想退回去,又怕打草惊蛇,便低着头悄悄坐在角落里,装作听经文。
“但大顺天地,不失铢分,立致太平,瑞应并兴。元气有三名,太阳、太阴、中和。形体有三名,天、地、人。天有三名,日、月、星,北极为中也。地有三名,为山、川、平土。人有三名,父、母、子。治有三名,君、臣、民。欲太平也,此三者常当腹心,不失铢分,使同一忧,合成一家,立致太平,延年不疑矣。”
听到“太平”二字,刘德全瞳孔猛的一缩,愈发肯定误入太平道据点,恨不得立即离开。小半个时辰,经总算讲完,信徒们陆续起身离去,刘德全混在中间,抬脚走到门口,却被一个几个道士拦住:“请问使君可是刘德全?”
刘德全大大惊失色:“你们怎知道我名字?”
“家师昨日夜观天象,已料定使君到此,家师有请!”
刘德全跟着走入一间静室,门口正是讲经时台边的两个铁塔般的大汉,那鹤发童颜的老道坐在对面一案旁,一手持龟背,一手持算筹,仿佛正在演算。室内焚着异香,香气弥漫,使人紧绷的精神渐渐松弛下来。
老道指着案上两个碗:“此汤强身健体,使君聊以解渴。”
刘德全认定对方是黄巾道,哪里敢喝,只说不渴。
老道一张口,碗中水,化为水龙,直入其口中,笑到:“现在可喝了吧。”
刘德全便将剩下两个半碗水饮了下去,水一入口,初觉满口馨香,继而腹中升腾一股暖意,散入四肢百穴,随后浑身暖洋洋的,竟想昏昏入睡。
“不好,糟了道,莫非香与水是混毒?”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几秒,仿佛听见一个粗犷的声音“师傅,他睡过去了,不如将之杀掉,埋入。。。”
。。。
或许过了几天,或许只有几个时辰,或许只有几炷香。
“玄德。。玄德”
刘德全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眼前忽然一亮,只见周围漆黑一片,只有中心处,一个散发着五彩华光的光球。只看了一眼宫殿,就有一股巨力传来,将他嗖一下吸过去。
进入光球,只见一条大路,串联起近处农田片片,阡陌相连,农人耕作期间。经过远处一个小小的村庄,妇女三五两群谈笑艳艳,小孩调皮玩耍,男人吆五喝六,一片悠然自得景象。穿过农田,再远处是是一个巨大的土台,一座仿佛金字塔的石制建筑,不同的是顶端并无金字塔尖角,而是是一座古朴的宫殿。
刘德全被吸入宫殿,见其中一个道士,鹤发童颜,正是今日讲经的太平道长:“贫道于吉,不得已请玄青龙阁下到此,还望海涵。”
刘德全:“听说过左青龙,听说过亢金龙,听说过角木蛟,就是没有听过玄青龙。”
“哈哈,使君说笑了。使君破碎虚空,自他界而来,得玄气、青气,玄青龙便是使君。”
这老道先是道破我的名字,现在竟又能看出我的来历?刘德全全身都绷紧了,又觉地玄而又玄。
“使君,在外面,我讲的或天、地、人,或日、月、星,或君、臣、民,乃是各种三才,表象各不相同,但都是由阴阳、四时、五行构成的。天失阴阳则乱其道,地失阴阳则乱其才,人失阴阳则绝其后,君臣失阴阳则其道不理,五行四时失阴阳则为灾。”
前世学过物理学,背过元素周期表,刘德全怎么可能信神仙鬼怪?可连穿越到汉末之事都发生了,怎由得他不信?只能把五行掰开成更小的元素构成的。
“于吉道人,或许你说的有些道理。但你将我拐到此处,却是为何?”
“贫道今日讲《太平经》,在众生眼中,看到的是善,在使君眼中却是仁义和杀戮。贫道希望与使君结个善缘!”
“善?老道好不要脸,张口便是假话。太平道可不只有善。”既然被看破,刘德全也就不装了,有什么说什么。
“使君,确实有人利用太平道之名,吸引教众,并擅自修改教义,图谋不轨。但并非所有道人皆如此。
道家所求者,唯长生之道而已,所主张者,循自然之道而已,所摒弃者世俗而已。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使君欲做大事,难道留五十分之一给小小一道,让其自然演化都不可以么?使君来自他界,当明白世界有变化,才能有发展。否则便如一潭死水!”
欧洲中世纪,便是世俗政权、宗教压迫共同发力,分封的领主,各级教会从上到下,以至于陷入数百年发展停滞状态。直到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打开了新窗户,接受了新的阳光,这才从新进入发展车道。而同时代的东方,却因为长期大一统下,制度过分完善,文化缺乏碰撞和创新,逐步陷入发展瓶颈中。
再参考后世,那位身材不高,胸怀却极其伟大的人,从容提出“一国两制”,给当时显得僵硬的体制,打开了改革的窗口,一方面代表了他对历史的深刻理解、对未来的准确判断。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实践呢?
刘德全:“《易经》有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那一便是天机。就算是当今圣上,出口成宪,也不可能占据四九。你一口就要走那一分天机,当我是傻子么?顶多给你一中的四分之一!”
于吉:“四分之一,贫道也不亏,哈哈。既然使君如此耿直,贫道也当有所表示。三才之外,贫道更善五行,五行之道变化万千,大可成龙,小可入微。可使庄家生长,可使得蝗灾漫天,可使洪水遍地,进可却敌沙场,退可守城保身。
金木水火土,使君知道自己属什么?”
刘德全:“北水南火东木西金中央土,我来自幽州,屋南有水,善游泳。大汉尚玄色,我乃太祖高皇帝后裔,若果真是刘备,则字玄德。玄者黑也,黑者水也,所继承者水德。因此,必属水!”
“错!大错!特错!”
第十八章 阴阳生克岂难料
“秦起西方,西方属金。坐北朝南,右手白虎,然而秦国不尚白,却尚黑,何也?
金水相生之故!
秦国于关中建郑国渠,于蜀地建都江堰,皆金生水之故。”
刘德全无语地看着于吉,用后世的观点来看,有了金属工具就能改造自然,兴修水利是改造自然的一种,能增加田地灌溉面积。粮食丰收当然能养活更多人,于是在战争中有更多的军队更好的后勤。就这点事,老神棍非要说金生水。
“太祖高皇帝,赤帝斩白蛇,赤帝属火,白蛇属于金。高祖长于楚地沛县,位于南方偏东,南方朱雀,属火,东方青龙,属木,而后进驻关中、占据了西方秦国的金气。立汉之后,又尚黑,黑者水也。于是占了五行中的火、木、金、水四行。
火、木、金、水如何相容?乃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故而太祖高皇帝,虽然屡次被项羽击败,最终却能兵围垓下,逼得项羽自刎乌江,平定天下!
然而就五行而言,太祖高皇帝缺了土,未能形成循环,故而屡次被项羽抓住弱点,几次殆死。
故而方士劝孝武皇帝改国色为黄,是为土德。这样两汉有了五行属性,才能享国400年。”
“道长意思是,我若要有所成就,还有其他属性?”
“若只想为一郡守,为一将军,五行中有一、二行便可。若想更高发展,当然需要其他属性!
须知万物之道,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往复循环,方能不断成长。
大地之内,东之青龙,西之白虎,南之朱雀,北之玄武,中为黄龙。各地土地有高下,山川有深浅,人民风俗各易。若只得其一,便只得一方之地,一地之民,如何能够统一全境?”
想秦王扫**,统一全境,北击匈奴,南开交州,何其雄哉!其强大不下于两汉,可短短十几年,陈胜吴广起义,太祖高皇帝登高一呼,项羽巨鹿奋击,就分崩离析。国家如此强大,却轻易破碎,为何?
因为秦朝只以金、水为主,五行中缺了三行。未统一六国时,国家面积小,人口少,并且只居于西方,金利于战,水利于农业,只有两行,不仅不弱小,还更为纯粹,整个秦国就是一台耕战之怪兽。
然而秦国一旦控制整个华夏,人口数量暴增,且占据于五方,只用西方之金,北方之水,如何调节五行?五行不调,必然天地生灾害,人世上下交争,国家如何长久?”
刘德全:“老先生说的有些道理。”
于吉也不在意刘德全前倨后恭:“使君可知,孙坚战胜能董卓,是何原因?”
刘德全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那可是十多年后之事?”
却见于吉笑嘻嘻地看着刘德全:“使君来自他界,老道我小有所长,你我如今在梦中,有何不可说?”
“孙坚,孙武之后,孙武,武圣也,主金,故孙坚属金。孙坚吴郡人,主南方之火。董卓,西方之金。董卓之金虽强,但孙坚之金亦不弱,且南火克西金,故孙坚克董卓。”
刘德全:“胡说八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董卓暴虐,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哪里关系什么五行。”
于吉笑而不答。
刘德全:“不相信是吧。嘴巴硬是吧。我问你,公孙瓒北方名将,威震乌桓,鲜卑,为何遇上袁绍,屡次失败?”
“公孙瓒,北方之水,善于用兵故兼属金,得少量冀州人相助故兼并土地,因此强大,兼有土。公孙瓒善轻骑兵,无孔不入,其势如水,然无重骑兵,故而金弱。冀州之人复叛,幽州军步兵差很多,故而土极弱。
袁绍出自妫姓,为舜帝后裔,故而出自中央,属土,收降青州黄巾,得木,得西方鞠义之助,得西金。土能克水,金与金抗,故袁绍能克公孙。”
刘德全:“算你过关!”
刘德全:“我起于草莽,若以仁义集百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便是火德。善用船,善于捕鱼,船者木为之,纵横水之上,则是木德。善于制造军械、农具、机械,是为金德。除了土德,其他四行都会有的。或许可以无敌敌于天下!”
于吉:“哈哈,使君以水为主,木、火为辅助,兼以金、土。五行皆可具备。为何兼有他属,乃是辅臣之故也。”
刘德全思索,以于吉的五行为论,刘备有关羽张飞赵云诸葛亮法正陈群等助。按照五行理论,关云长出自并州河东,主西方之金,兼北方之水。
张翼德出自幽州,主北方之水,与关云长和自己结为兄弟,故兼而有金。
若能得夏侯博之助,他出幽州及渤海,主北方之水,兼东方之木。
陈纪、陈群父子出豫州颍川,主中央之土。
若入青州,得青州之士,位于东方,主为木,兼有土、水。
若救徐州,得徐州之士,主为木,兼有土、火。缺金,少火。
得诸葛亮,乃中央之土。
得法正、马超襄助,乃有西金。
如是五行皆可具备,故而能够续绍汉朝正统,开蜀汉之国。
刘德全:“既然有五行之助,为何蜀汉不能统一全国,延续汉室?”
于吉:“使君水盛,木青。然土尚却不固,火不够旺,金不够利。”
“如之奈何?”
“西方属金,西方人亦属金为主。南方属火,南方人亦属火为主。”
“道长,是让我多招募西方、南方之人?”
“善哉善哉,天机不可泄露,泄露必糟天谴。”
“谢谢道长赐教,道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要能力范围内,无不允许!”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日后若信教之人,请使君留一线生机,开一面法网,切莫多造杀孽。东方扶桑,太阳之所出,若有机会,请使君帮我去扶桑。今有道经一册,送给使君。可强身健体,清耳明目,延年益寿,”
“好,日后如何找你以报答呢?”
“使君不必找老道,老道自会来寻使君。”
一指北方,此方向为涿县,君可速去!
第十九章 文胜郦炎门槛高
于吉一指北方呵道:“此方为涿县,君可速去!去!”
刘德全只觉自己猛地倒飞出去,周边景物飞快掠过,数息之后,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过久,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道边的一个大树上,道观已经不知所踪,涿郡高大的城墙,远远在望。
刘德全伸出手,用力捏了捏脸“好疼”,确信自己还活着,高兴地跳下树来:“咦?这兜里是?”
打开布兜,其中一卷古朴竹简,其卷首云:“道可道,非常道。道之尊,德之贵,常自然。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不宰,是谓玄德。倘使君善用之,则可强生健体,延年益寿不疑矣。”
再看下去,分别是悟道第一,玄德第二,抱魂第三,练体第四,守静第五,柔用第六,丹药第七。。。
“于吉虽然是好意,但他秉持的是清净自然,我要做的事情,需逆水行舟,这竹简对我来说却是明珠暗投了!”
“喔不,练体第四?或许有些用处,空了练练。房中第十?呸!这老道好不正经!”
兜里除了竹简,竟然还有两幅图,一副是星图,一副是历法图。刘德全记得子玉师傅讲过,春秋战国、两汉以来,历史、历法、谶纬不分家,皇家组织史官、天文官、方士共同观测星空、日月、四时、节气,陆续研究出了《太初历》《三统历》《四分历》等历法,每一次的历法进步,都意味着正朔的更改或加强。不说其他的,单单只是二十四节气越来越精确,对农业的贡献,就越来越巨。
星图中央是紫微星垣,包括太子、帝王(紫微星)、庶子、后宫,还有四星为辅臣,紫微星就是北极星,始终在北侧,亘古不变。测量维度,行船海上都可以紫微星为参照点。
“紫微星是中土帝王之星,拥有此星的乃是皇帝刘宏,与我何干?且看其他星宿。”
紫薇周边环绕有四个星群,二十八个星宿,四方各有七宿,既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东方青龙有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北方玄武有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西方白虎有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南方朱雀有井、鬼、柳、星、张、翼、轸。
图边是密密麻麻的注释。刘德全仔细看了东方青龙,从东南到东北依次是角、亢、氐、房、心、尾、箕,简单说就是龙头龙角,龙颈,龙胸及前爪,龙腹和五脏,龙腰及龙心,青龙尾,青龙之风。
“于吉说我是玄青龙,但一人只有一颗命星,我是那颗星呢?”
“按于吉所说,我真是刘玄德,在家中排行第七。按照历法图,七乃是春天二月初,在东偏北。正东是房宿,东偏北就是。。。心宿!”
按照于吉的注释,心宿有三颗星,竟然与紫微星垣一样,前为太子,中为帝王,后为庶子。
“奇怪怎么比紫薇星少一个后宫星?”
于吉注:“心宿,虽亦东方帝星,然多凶,其于男女子女之事,多不吉。尾宿乃其后宫,多星为帝后,是无帝后。且易丧帝后,至生乱。昔日商汤为东帝,伐纣,得天下。然太子太丁未立而卒,于是乃立二弟外丙,三年而亡,再立太丁之子太甲,太甲不仁,暴虐百姓,破坏商汤祖制。因而有伊尹放太甲于桐宫。”
“尾宿,青龙之尾于斗杀中,最易受到伤,故多凶。武丁时,帝后妇好有大功。然妇好无后,国无太子,乱生。有商一朝,王子王后多丧,多暴虐,数百年终为周灭,余者多漂洋过海,东迁大荒。”
刘德全寻思,商汤野够倒霉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婆死了,长子死。传位给二子,也没当几年,孙子又被伊尹放于桐宫。莫非心宿、尾宿就是这样凶?再看角宿,是斗杀之首冲,箕宿是调弄是非、搬弄口舌,都多凶。
青龙7宿,竟然有角、心、尾、箕4个凶宿,刘德全整个人都不好了:“于吉老道是什么人啊,说我是玄青龙,不就是咒我不得好死么?这就罢了,还把我老婆,朋友一起往死了咒,真他妈的不是好人”。
收拾好竹简与心宿图、历法图,心事重重向涿县走去。
“七兄,你怎么在此处?”来人猛地一拍刘德全肩膀。
刘德全一惊,茫然地转过头来,是刘德然和刘儒:“你们一起?来赶集么?”
“师傅带我们来参加文会。”
刘德全心中一暗,师傅怎么都不叫我,口中却说:“那你们快去吧!”
刘儒:“师傅昨晚、今早都让我来叫你一起去呢,可你娘说夜里没回来!”
刘德全舒了一口气,还好,师傅还记得我:“师傅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人?”
刘德然:“嗨,别提了!我们没资格进门。”
“没资格?莫非年龄太小?”
刘儒:“才不是呢。文会是郦炎与其兄主办的,郦炎字文胜,是幽州最有名的诗人,大儒卢公的首席弟子。郦君的兄长是个大官。参加文会的要么是才子,要么是佳人,要么是各级官员。
郦君要求所有入门者必须展示才艺,或者赋诗一首,或者做文一篇,或者奏乐一曲,或有其他才干也可。通过测试者,可带一人进去,师傅带我二哥进去了。”
刘德然:“如果才艺通不过测试,必须交一金才能进门!我两哪里有那么多钱?哼,狗眼看人低!”
刘儒:“九兄,别这样说,郦君挺好的,是我们自己学识不足。”
刘德全:“所以你们就在外闲逛等师傅?”
刘德然:“那么高的要求,我们才十几岁,怎么可能做得到?瞧就那边,很多人围着那里。有本事你去啊!”
刘德全:“小九,论年龄你我差不多,论读书的时间,你比我多。你都不行,我怎通得过测试?”
刘儒:“七兄,你那么聪明,一定行的!去试试啦。”
刘德然:“哼,有些人不试一试,怎么会死心?去啊,去自取其辱!”
刘德全见十几个人参加测试,没有一个通得过,哪里有信心?可又不想认输:“好,咱们就试试。”
刘儒:“太好了,七兄,通得过就带我一起进去!”
第二十章 海到无边天作岸
“小子,快走开!没看我们办正事!”
“我们是来参加文会的!“
“就你们三个小孩?三四十岁的人也没几个能通过”
“有志不在年高。何妨一试!若是通不过,我一个小孩也不觉得丢人!”
“让他们试试”门口走出一位很漂亮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六七岁,脸色白净,气度清新,让人见而忘俗。
“谢谢啊!”
“没什么可谢的,若能通过测试,是你本事,若通不过,自不能入内!”
“请出题!”
“幽州的涿郡、广阳郡、右北平等郡,山河环绕,面向平原,东临海,西靠山,有山有平原,有河有池有海。请以涿郡地形做诗文一篇。”
刘德全思考半响,写道:“
木舟小小河中流,青山巍巍两岸走。
大雁翩翩峰顶回,鱼儿翔翔潜底游。”
那青年道看到,噗嗤一声笑了:“这首节奏感很好,很有童趣,很适合幼儿儿歌!哈哈,笑死我了!”
刘德全满头黑线,命题作文,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急智,其实他的水平就这样,他急的满头是汗,突然灵光一现,有了:“刚刚是抛砖引玉,请看第二首。
燕太相伴众水横,督亢缠绵渤海深。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青年道:“第二首,第一句,燕山、太行山相交,用相伴二字有些创意,众水向东而流,只能算普普通通。第二句,缠绵二字还不错,第三第四句,极有智慧,这是我今天看到最好的两句诗!
你叫什么,多少岁?”
刘德全脸一红:“在下涿县楼桑里,刘备,字德全,年十四。这两个是我族弟。我等是刘子玉的徒弟。”
“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绝句,绝句,就凭这两句,便可名留后世。十四岁,天才啊!”
刘德全水平有限,只好开动脑筋,抄诗!好死不死竟然抄到了林则徐的两句,一下就显得水平过于高:“请问先生姓名?”
“叫我郦玄让。德全贤弟可以进去了,但只能带其中一个人!”
刘儒:“七兄,带我进去吧,我们说好的!”
刘德然眼巴巴地看着刘德全,忽然一把拉到边上,对着刘德全耳朵小声说:“七兄,以前是小九年幼不懂事。求七兄原谅小弟!这些年,小九父亲对你如何,相比刘儒他们家,如同天上地下,求你拉小弟一把!小弟以后一定言听计从!”
刘德全眼神从刘儒,再看刘德然,又扫回来,如此再三。两个族弟,殷切的眼神,让他狠不下心做出选择。
一道灵光划过脑中,有了:“玄让先生,大汉的律法规定,男子不满十五,就不算一个人!”
“哪有这个规定?”
“十五以上到五十六岁出赋钱﹐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年七到十四岁少年,每人二十三钱。一个人相当于五个少年呢。所以,他俩不算一个人!”
郦玄让笑眯眯地看着刘德全,这孩子的机谋远远超出了这个年龄正常的水平,仿佛看到了文胜弟弟小时候:“好像有些道理。但这点理由有些牵强,还有么?”
“有,我们两家乃是世交!”
“此话怎讲?“
“我先祖太祖高皇帝刘邦,你先祖郦食其,当然是世交啦!”郦氏本为汉族,居于陕西骊山周边,夏商时期,为犬戎所逼,逐步演变为骊戎部落,因协助周武王灭商兴周有功劳,被封为陈留。郦炎先祖大大的有名,乃是自称高阳酒徒的郦食其。郦食其投靠刘邦后,以能言善辩,嘘枯吹生,富有战略眼光著称,常常亲自担任说客,以使臣的身份奔走于诸侯之间,为刘邦取得天下立下汗马功劳。他最高光的成就是曾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说降齐国七十余座城池,相当于断项羽一臂。不料韩信不听话,十万大军偷袭历城。齐王火冒三千丈,抓了酒徒付鼎烹,只留下高阳酒徒的传说。其子郦庎被封为武遂侯,其弟郦商乃是文武双全的大猛人,因战功封为曲周侯,还曾担任过西汉的丞相。
。。。
在汉晋时期,人们往往认为正常人都遵守规矩,不遵守规定的人,才是倜傥非常之人。郦玄让既已认为刘德全倜傥非常,多带一个两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穿过一个回廊,一路上侍女们挺着高高的胸口,端着餐盘、果脯、肉脯,如穿花蝴蝶一般来回穿梭,把三个少年的眼神都要吸走了。
进入一个巨大的堂屋,好不容易找到目瞪口呆的刘子玉。
刘德全三人刚要叫喊,就被刘子玉冲上来按住嘴巴,拉到边上坐下慢慢说起来:“你们怎么进来的?能够进来,是你们的幸运。
知道郦家有多厉害么?郦炎之父生前曾担任涿县令,故举家迁移到涿郡,与渔阳郡大族鲜于氏结为姻亲。郦炎之兄郦兴让,从兄郦玄让,都做了官,并与幽州大族联姻。
郦炎本人更加出类拔萃,青出于蓝。小时候是州郡闻名的神童,八岁能诵,十岁能文,十二岁做出的诗文一般人二十岁都做不出。十七而作《郦篇》,二十四而《州书》,二十七而作《七平》,皆惊人之诗文,得到了卢植、蔡邕等人的极高评价。
听过卢植讲学的人,年龄从十几岁的少年到三四十岁的中年,至少有上千人,得到卢植承认的弟子,不过郦炎等数十人。郦炎也是众学子公认的首席大弟子。”
“论年龄,我与卢植差不多大,郦炎算是小辈,但也要称一声郦君!”
郦炎从小就是涿郡世家大族、寒门小地主家长、博士教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刘备母亲曾多次教育刘备“你看看人家郦炎多聪明,看看你多笨”。
忽然周围一静。
但听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铿锵有力:“大道夷且长,窘路狭且促。修翼无卑栖,远趾不步局。舒吾陵霄羽,奋此千里足。超迈绝尘驱,倏忽谁能逐。贤愚岂常类,禀性在清浊。富贵有人籍,贫贱无天录。通塞苟由己,志士不相卜。陈平敖里社,韩信钓河曲。终居天下宰,食此万钟禄。德音流千载,功名重山岳。”|
“刘子玉,郦君做诗歌,你却在一旁聒噪,莫非你的诗,做得比郦君还好?”
四周鸦雀无声,众人都盯向了刘子玉、刘德全一群人。就连郦炎也露出不善的表情,仿佛在说,我装逼,你们怎么捣乱?
刘子玉的脸顿时红的像猪肝,若论写文章,解释经文,甚至治理地方,他都没问题。可诗,却做不出来,没作诗的天赋。
第二十一章 文胜面前弄文采
“在下只是与徒儿交代几句,不料惊扰了郦君和诸位,恕罪,恕罪。”刘子玉急忙带着刘德全几人作揖赔罪。
哪知道却仍有几人不满意。
一个衣衫华贵,面容苍白,身体瘦削地,青年讥讽道:“现在要脸了是吧,刚才旁若无人高谈阔论。”
另一个人身材壮硕、个子高大,腰陪玉佩,头带金钗的青年附和道:“呸!几个小孩,一看就是混进来的。滥竽充数!”
刘儒偷偷问刘德福:“兄长,这两人是谁啊,这么冲!”
刘德福看了刘德全一眼,不悦的表情一闪而过:“瘦的那个是我们涿郡西乡刘氏的公子刘庆,祖上是西乡侯。壮而高的是渔阳王氏的公子,名叫王门,旁边年龄幼小的是他族弟王松。他们两家有些姻亲关系,故而时常同进同退。”
“很有名么?”刘德全没听说过西乡刘氏。但王门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刘德福:“切不可轻视。这两家很不简单,西乡刘氏在郡里当官的很多,出了不少人才。渔阳王氏经营马匹、毛皮、食盐、铁器等生意,田地广阔,富可敌国”
刘子玉:“两位何必出口伤人,我这几个族子即使才干有所不及,也绝不是滥竽充数之人。”
刘庆:“既不是滥竽充数,那便作诗一首为证!”
刘子玉老脸一红:“在下擅长诗书春秋,善于具体细务,不善于做诗词。”
王门:“大家看我是一个粗人,不会就说不会。刘子玉虚伪得紧,不会却一定要说擅长其他的学问,不是欺世盗名是什么?”
刘珖年长不少,哪里预料得到年龄更小的王门、刘庆,会如此当面针对自己,不给面子。心里憋屈得很,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刘德全见师傅受辱,便站起来说:“师傅,我来比。”
“就一个小毛孩也能作诗?”
“不试试怎么知道?若比我都不如,怎么跟我师傅比?”
席间响起一片嘲笑声,指责刘备大言不惭,年少无知。
王门怒道:“刘兄,我出一金,你跟他比。”
刘庆道:“好,刘子玉你可以有一金?”
刘子玉哪里有一金?可又不好意思说没钱,涨红了脸道:“我这不肖的徒儿若有得罪,还请二位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哈哈,刘子玉,这就认输了,可不像你啊!”
郦炎悄声对郦玄让说:“这刘子玉曾经做过吏,没想到学识、气度如此之狭窄!”
郦玄让:“刚才刘子玉他徒弟倒是做了一首好诗文,其中两句‘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足可流传后世”将两首诗读了出来。
郦炎:“多半是抄的吧!”
郦炎声音不大,但正好周围士字都能听见。
文人相轻,争得就是一口气,刘子玉进退两难,脸上越发难看。
。。。
刘德全深吸一口气:“今日听见郦君之诗歌,初时感到行路难,而后又感到气贯山河。小子刘备不才,也想学一学郦君的豪气,便做了一首《少年行》。”他只说也做了诗,绝口不提赌资。
“天子重英豪,文武教尔曹。少小须勤学,文武可立身。
慷慨丈夫志,生于忠孝门。从学文武艺,平生志气高。
学问勤中得,萤窗千卷书。闻鸡可起舞,霜暑不停歇。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马上觅万户,遥望霍骠骑。”
此五言古风一出,满屋都惊异、啧啧有声。
王门:“不,不可能,这小孩平仄都不一定分得,如何做得出来这么好的诗文?”
刘德全:“诗言志,情动于心,景凝于心,从内心自生发,发言为诗,如何需要读多少诗文?”
“好诗!”郦炎也吃了一惊,点评道:“这首诗,气魄宏大,慷慨豪迈,又立意鲜明,志向高远,令人难相信出自于一个少年之手。“少小须勤学”“男儿当自强”等又很难让人做出此诗不是年轻学子所做的判断。”
其实刘德全这首诗,文辞不算华丽,对仗不算工整,结构不算严密,用韵不算准确,典故也不多,比不得郦炎诗。
但喊出了人们学成文武艺,建功又立业的心声!封侯拜相,谁不期望?数十年寒窗苦读,不就为了“暮登天子堂”么?数十年勤奋练武功,不就为了立卫霍之功,封候庇佑后人么?
刘庆呆若木鸡,好一会才低头再看了一眼自己诗,拿出匕首猛的将竹简上的字刮掉,叹气道:“我输了!”
王门见郦炎、刘庆都做出了判断,只好掏出一金,往刘德全面前一扔“今日我输了”,与刘庆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
。。。
等到文会结束,刘子玉、刘德全一行高高兴兴地走上集市,准备买一些年货回家过年。
找了个钱庄,发现标准的一金竟然可以换到一万五千钱,王门给的金饼虽然成色差一些,钱庄也给了一万二千钱。七八十个五铢钱重合后世一斤,一万二千钱约相当于后世的150斤。要搬回去十五里外的楼桑里,可得费老大的力气了。
刘德然、刘儒从来没见过上万的钱,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盯住闪闪发光的铜钱。
刘德全却邹起眉头,虽然钱庄可以提供押运服务,但要收百分之一的镖钱,一百二是钱不是个小数目,可以买2石粟米了,可舍不得啊。况且这么多钱,招摇地运回去,不是给强盗们宣传“来抢我,快来抢我!”
“师傅,若不是有您平日教导,我怎么可能做出诗来?其中两千钱就孝敬您了。”
“你一向没个理财,为师先帮你存着。”若说刘子玉不眼红一万两千钱,那绝不是真的,但身为师长,怎么好意思开口?
“德福兄,儒弟,前几日真是得罪了。我那夏侯大哥,用200斤鱼,换了6000钱的债,让你们家亏了不少钱吧。200斤鱼,加上这二千钱,我这账就算全了结对么。”
刘德福完全没想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这。。。你。。。你”
刘儒:“兄长,我们给写个收条吧。”
“对,对,对”刘德福颤抖着写下“今日收到刘德全二千钱,加上前些日子收到的二百斤鱼,刘德全欠刘子敬家的5950钱已经还完。”
当然也没有忘记刘德然,虽然只是200钱,但德然已经很高兴了。
刘子玉当即建议买一头驮马,一辆货车,来年还可以用来耕地。
刘德福、刘德然常常和父辈一起跑生意,主动担负起买车重任。很快就选好了一匹3岁的大青马和货车,幽州马匹便宜,还买了一些肉干和草料,两石粟米,一些杂货。一共才花了4000余钱。
正打算回去,却听到集市上传来吼声“前面打起来了!”“杀人啦!”
第二十二章 娘叫我回家吃饭
刘元起捂着流血的额头,无力的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鲜红的血液,模糊了双眼,即使挨了好几下狠的,依然没有弄清冲突发生的原因:“年轻人,有话好好说,为何动手打人?”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老小子,你们是楼桑刘氏掌柜和伙计的吧!”
“没错,我是掌柜之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p,打的就是你们!上!”
“打!”二三十个凶悍的北方汉子,个个身高一米七以上,上穿皮衣,脚踏皮靴,手持木棍,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
“兄弟们,狠狠地打!少爷说好了,回去给兄弟们打牙祭!”
“我看你们还敢卖鱼!抢乃公生意,也不打听打听,涿郡里的集市中,咱们可是头一份!”
“听好了,带头打你的,乃是飞天豹子邓茂,回头可别拜错了码头。”
楼桑里的伙计只有十几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何是二三十个精装汉子的对手?倒了一地,有的捂着脸,有的捂着腿。
装鱼的货车、木桶被掀翻,上好的鱼掉了一地,有的被倾倒在集市街上,有的被砸成几段。
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外号居然叫飞天豹?刘元起想笑,但笑出来却是哭:“别砸了,我们做生意,如何得罪你了?”
“你等坏我西乡刘氏生意!前几日,我家的鱼,可以卖到3、40钱一斤。可昨天你等带了200斤过来卖,把价格拉低到25钱。昨日我就警告过不许如此。
今天你们又装了3、4百斤鱼,现在涿郡市面上一斤只能卖到20钱多一点。害的我一天至少赚500钱。公子生气钱少了,我等如何不怒?”
“住手!”一个方脸大汉,冲了进来。
只见他手持一把长剑,也不拔出,带着剑鞘,一阵连消带打,脚踢肘撞,十几个刚才凶狠恶煞的汉子纷纷倒地。
刘元起惨然一笑:“子远,你回来了。可惜了这些货,可以了这个店啊!”
一个少女跟着方脸大汉冲了进来,见两个伙计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生死不知:“陈婶子,赵大叔,你们怎么了。说话啊!”
少女转过头,狠狠地看着店门口手持木棍的那些凶恶汉子,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短弓,猛地拉开,瞄准最近的敌人,一箭射出去。
被射中那汉子,捂着手臂,惊恐地看着少女,仿佛看见一个阎罗,六步并作三步,屁滚尿流的逃到店长外,高声呼喊:“杀人啦,楼桑里刘家杀人啦!”
刘元起原本因为失血变白的脸,此时吓得惨白:“蓉娘,城中可不能动弓箭,轻则被抓,重则要命啊!”
方脸汉子转过脸来,吃惊地看着妹妹,一把抢过短弓,轻易将弓折成几截,吩咐旁边两个伤比较轻的伙计:“快,把弓拿后堂厨房烧了掉!箭也烧掉!”
说话同时,方脸汉子,迈开大步,猛地冲向门外,去追中箭那汉子!
呼,一阵风声从旁边袭来,方脸汉子身子一侧,长剑一架,虽架住了来袭,却被突然而来的巨力击得后退几步。
“夏侯博,你的对手是我!”
“邓茂,几个月不见,没想到你竟当了豪族的看门狗!”
“你不也一样,给楼桑刘家当狗么?”
夏侯博也不搭话,捡起地上一根木棍,与邓茂斗起来。
邓茂闪开一记直劈,灵活地运用步伐,借助倒在地上的杂物,不与夏侯博硬碰硬,口中讥讽道:“夏侯博,你我也算老熟人了。今日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把蓉娘嫁给我,咱们就一笔勾销,如何?”
夏侯博焦急地打出一个右向左的横劈,又毫不停留地连上一个左下向右上的僚击。耳中时不时传来中箭那汉子大吼“杀人啦”“救命”的呼声,他知道邓茂是想拖延时间,寻思今天这个事情难以善了。蓉娘,你怎么那么冲动呢?擅动弓弩,搞不好会被关监牢的,一个女孩子,进了牢狱,以后怎么嫁人啊!
夏侯博与邓茂武艺本就差不多,这一急起来,心浮气躁,就越发难以战胜邓茂,越胜不了,就越发着急,招式便越乱。反而被邓茂击中了左胳膊,腊月这么冷得天,疼的流出豆大的汗。
邓茂缠住夏侯博后,其他汉子,在此聚拢起来,围了个大圈,把刘元起的店围在中央。
那个被射中的汉子,呲着牙:“小娘子,哥哥都没she你,敢she哥哥。不要急嘛,等邓大哥修理好你哥,咱们慢慢乐呵!”
夏侯蓉气得脸色红了一片,右手死死地握着手中的剑,拔出鞘一半。
毕竟是街边斗殴,并不是你死我活,那些汉子知道了蓉娘的厉害,也不愿意将命赌上冒险,只是远远盯着夏侯博、夏侯蓉,不敢过分逼迫。
夏侯蓉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女子本就力气不如男子,加上她才十二岁,平日虽然也练习武艺,但根本就不是兄长一个级别的选手。只能看着场中,一点忙帮不上,心中十分焦急:“怎么办,怎么办?”手心全是汗水。
正着急间,看见了几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那不是刘德全和他师傅么?昨天的不满,这会早忘记了,拔出长剑,指向被射中的汉子:“德全哥哥,快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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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蓉娘的呼声,刘德然心中一酥,不由自主的前走了两步。
然而蓉娘拔出的长剑,也给敌对方指明了方向。十几个手持木棍,凶神恶煞的汉子,扭头恶狠狠地盯着踏前两步的这名少年。
刘德全心中暗恨,这妞怎么这样苯!哥才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她这一喊,对方倒是把哥的意图弄清楚了。看来女人的容貌与头脑并不一定成正比。他不想想蓉娘才十二,怎么可能老谋深算?也是关心则乱,过分苛责了。
“小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刘德全哪是十多个精壮大汉的对手?他缩着身子,摇着双手,做出后退的姿态:“这位大侠,小人不过是看那小娘子美丽,动了些心思,跟她有几条鱼的买卖。既然大侠有对她有兴趣,小人自当让给大侠!”
“算你识相!快走,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蓉娘红彤彤的小脸,气得发白:“刘德全,你这个小人,我算是看透你了!”
刘德全:“小娘子,我才认识你几天啊?你拿正眼看过我么?凭什么豁出性命帮你?”
“小人这就走!”刘德全一边作揖,一边退后几步,转过头向欲言又止的刘子玉等人摇了摇手使了个眼神,来到马车旁“你们这些人,都散了吧,堵得得马车都动不了,我娘还等我载着年货回家吃饭呢!”
“没情没意的东西!”
“喜欢人家小娘子,却这样没担当!”
“孬种!”迎接他的是围观群众不停的讥讽、咒骂和唾沫。
“吵什么吵!娘还等我回家吃饭呢!”刘德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们懂什么?母亲如天大,媳妇如衣服。看到漂亮女人就把老母亲忘了,是忘本,是不孝!子曰:为了个女人,损伤母亲给的身体,既不孝,又不智。”
第二十三章 发财路窘满荆棘
“七兄,不能就这样走了,我父还在里面呢!”刘德然拉住刘德全衣服.
刘德全一巴掌打过去,大吼道:“小小年纪就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又凑过去压低声音:“想救你爹,就听我布置!拉好车!”
刘德然捂着红脸,将信将疑地去拉马车了,若非今日文会刘德全出了两次彩,绝对不会相信刘德全的话。
刘德全又转过来,压低声音刘德福说:“兄长并未牵涉其中,还是到傍边的店子躲一躲。若能看在两千钱面子上,过一会拉十几个人出来,捧个人场,则弟弟感激不尽。”刘子敬家的店,比刘元起的大得多,请了十几个伙计。
刘德福:“七弟到底想做什么?我店里都是些做买卖,算账的伙计,打架可抵不上用啊!”
刘德全脸上颜色一肃:“请兄长只需按我说的做就行!集市中定有不少人知道昨天那两百斤鱼是你们店卖出的。若不出头,元起叔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见刘德福仍然面色不悦,刘德全真想说一句“你信不信我马上吼一声旁边店也是楼桑里刘家的,昨天卖了200斤鱼!”想了想,忍住了,对刘子玉说:“请师傅助我!”
刘子玉:“一族之间,自然应当守望相助。况且只是捧个人场,又不是打架。德福你需有担当些!”
刘德福依然担心刘德全趁机把自己的店和伙计牵扯进来,但想了想,咬着牙齿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师傅,还有一事非要您才能办到。”
“不会是让我上去调解吧?”
“师傅说笑了,师傅可如此。。。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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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渐渐散去,
突然听得有人大吼大叫:“遭了遭了,马惊了,大家伙快让开!”
人们一边躲避一边咒骂:“怎么搞的,集市惊马,知道多危险么?”
集市惊马,就如后世步行街飙车一样,非常危险。
“今天新买的马,这畜生欺生,不听我的啊。”
刘德然站在车左驾着马车,风驰电掣冲来,古代道路狭窄,集市虽稍宽些,也容不得奔马。
“快逃啊!马惊了!”
刘德全站在车右,死死地抓住护栏,脸色苍白,胃里翻滚,差点没把参加文会吃的点心吐出来。汉代的车轮是全木制,既没有橡胶轮胎,又没有充气内胆,还没有滚动轴承,车走起来嘎嘎地响,就像走到后世的山区土路上一样,那是有多颠簸要多颠簸,整一个起伏路。努力忍住呕吐感:“看,与夏侯大哥打斗那个,就是哪个高壮的胖子。
那人就是邓茂!加速,冲过去。”
“好的嘞!”刘德然猛鞭两下,马车越发颠簸。
人哪是奔马的对手,对方的十几个大汉,脸上都是惊恐,纷纷避让,包围圈破开一个大口子。
邓茂发现夏侯博的攻势凌厉许多,逼迫他左闪右退,以为夏侯博是放手一搏了,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耳中突然传来小弟们的惊呼声,邓茂用眼睛余光发现,一辆载货马车向自己冲了过来。马车上两个少年,其中一个,是前面大叫“娘叫我回家吃饭”懦弱的少年。
邓茂吓得向一旁狂闪,此时也没搞清这少年为何突然变得凶猛。心中刚涌出一个词“扮猪吃虎”,就被劈头盖脸而来的腊肉、白菜、粟米袋等击中。有些货物冻得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经过马车的加速,砸在身上好生疼痛,即使敏捷强壮如他,也被打得头昏脑胀,浑身青肿。
紧接着一匹布飘了过来,将邓茂头脸罩住,他用力想将布匹扯开,头上却猛地一疼,仰头就倒,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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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茂倒了!
突如其来的翻转,令场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夏侯博!
他趁此机会,退而复进,猛冲几步,一棍打将中箭那汉子打倒,踩在地上,将其手臂上的弓矢拔出来,又拔出随身小刀,在对方伤口上划了几刀,将原本弓箭创口划花掉。也不管对方疼不疼,流了多少血液。
刘德全威风凛凛的立在店门口,他比那十几个健壮的汉子矮不少,瘦弱不少,却用藐视的眼神扫视得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手中是一把新买的锄头,锄头背正对着躺地上人事不知的邓茂的嘴巴。
“都听好了,哥哥我是个孝子,娘等着回家吃饭呢。谁要让哥吃不好饭,哥就让谁没了吃饭的器具!”
那些汉子见刚才与夏侯博打成平手的老大,现在满头是血,牙掉了好几颗,仰躺着地上人事不知。都觉得身上发寒,摸了摸自己头和嘴巴,纷纷觉得还是留着器具为好,娘子和娘还等着回家吃年饭呢!
夏侯蓉嘴巴张开呈一个o字,吃惊地看着刘德全,冲上去,打了他胸口几下,忽然间就眼泪流了下来:“你,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
“哎,别打。我怎么就不能回来。”
“呜呜,刚才真以为你要逃跑。”她刚才真以为他是一个懦弱不要脸的男人,恨得牙痒痒的。这会却怎么看怎么顺眼,看来真真的错怪他了。
“哎,哎别哭啊,蓉娘。”
有那么一瞬间,刘德全真的想伸出手来,将她搂在到怀里,为她抹去眼泪。
一种朦胧的暧昧的情愫,属于这队少男少女,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渲染开来,给原本混乱而血腥的斗场,染上了一层温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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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嗽声音,打破了细微的平衡。
夏侯博走过来,在刘德全肩膀上猛拍一记:“好兄弟,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逃跑!”
刘德全伸出左手,紧紧地和夏侯博握在一起,这时候话语都是多余的,信任和侠义,在两人心中形成了共鸣,一种叫友谊和认可的兄弟情谊,在两人心中点燃了。
刘德然赶着马车,气喘吁吁地回来,羡慕地看着三人。成长的道路充满荆棘,哪个少年不想有一群肝胆相照、能力超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