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五六章 不是本地军队？
“啪啪啪啪啪——”
营地外面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枪声”，绵绵不绝，很快噪音就将这个山谷地区完全覆盖，惊起了无数春暖回巢的候鸟。
“……”
沐阳反应很快，他没进入深度睡眠阶段，直接就蹦了起来。
战士们似乎也没想到有人敢夜袭，不过对手选错人了，一营是最擅长打阵地战、巷战的王牌军，夜袭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防范敌军的夜袭，他们也有丰富的经验。
能从城市战中幸存下来的人，不是幸运者就是能力者。
处于经验的判断，没人大声喊叫，这一点团部印给他们的作战手册里写得清清楚楚，在遇袭时大喊大叫扰乱秩序者，是要受罚的。
众人各就各位，在营地内组建了三道防线，保护着中心的几个支援排。
“是日军吗？”
“不清楚，听枪声火力还挺密集的。”向英第一个找到沐阳，何跃生要去前面督战，沐阳这里自然是他来当跑腿。
“……”
沐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下达了一个让向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命令部队，原地待命，没我命令不准露头，也不准开枪，就当外面什么也没发生。”
“……是！”向英想不明白，但军令如山，沐阳下命令，他只要遵守即可，战时置疑上级的命令是大忌。
“赵四呢？”
“赵指导员在东面围墙边。”警卫员立刻为他指路。
“走！”
…
“奇了怪了，这群日本兵不上钩儿了？”
那彪形大汉愣在了原地，平常若是被他们骚扰一遍，知道自己有“重火力”，敌人肯定会嗷嗷叫地冲上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难不成这群日军不是来扫荡的？
“小柱子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日本人还是伪军？”
彪形大汉把那传信的同志找来，再次问出这句话。
“是的，他们穿着日本兵的衣服，还戴着锅盖头。”
“好吧。”那彪形大汉没有问题了，他知道这小柱子眼睛不太好使，虽说他不知道这种症状叫“红色盲”或者“红色弱”。但既然敌人有钢盔，那肯定是日本人没跑，哪有游击队和八路军戴钢盔的？
“这炮仗放多了，敌人肯定就不再相信，我们隔一会再来！”
看了灯火通明的营地一眼，这群骚扰者渐渐退了下去。
“休息一会吧，等会再去。”
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山隘，躲进了石头堆里面。
“这地儿不错，以后可以在这建个村子，居高临下可以守住下面的河谷！”
“确实，也不知那些人肯不肯来。”
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就有人发现他们派去放哨的人已经不见了。
“不好啦！瓢把子，咱看风的兄弟不见了。”
“什么？”
他们的瓢把子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可就在这一瞬间，一颗子弹几乎是从他的耳边飞过，正好把他的脸划出一条狭长的血痕。
“！！！”
被枪击后，瓢把子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地上。
顾不上后面传来的疼痛，他赶紧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快躲起来。”
众人闻言，赶紧藏进了他们临时搭建的藏身处。瓢把子见对面没了动静，就找了个胆子大嗓子好的出去喊话：
“喂——那边是什么人！你们是什么意思！？？”
“……”
可回应他们的却是无边的沉默，没有人理会他们的交涉要求。
“回句话吧！你们想做什么？”
“……”
还是没人回应他们，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依然没有动静。
他们以为对面走了，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砰——”
又是一枪袭来，又是打在了那个瓢把子的身旁，这次子弹落点离他腰子只有几厘米，又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别……别动……”
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包围了，还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
“嘿——哪位英雄好汉来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但即使他们说要投降，对面的八路军依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静静地盯着他们。
赵四找了一条粗壮的枝条趴在上面，一直盯着下面那群偷袭者。
现在天还没亮，就算对面要投降，他也没法完全确认敌人是否真心投降。而周围没什么掩体，趁此机会，战士们需要尽快为自己挖一个散兵坑。
不曾想，这一举措反而让包围圈内的偷袭者感到愈发恐慌，敌人像是幽灵一般游走，稍有较大的动作，都会引来一颗故意打歪的子弹。
他们毫不怀疑敌人拥有杀死他们的决心，只是有某种诉求。
那名瓢把子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向对面一遍又一遍提出交涉，可对面就是没有理会他。
等到天亮后，他们极力限制自己的动作，身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已经快崩溃了。而赵四从树上跳下来喊话时，却发现敌人基本已经丢掉武器等着他们缴获。
…
“你们什么人？”
以沐阳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已经不屑于捉弄一些散兵游勇，也懒得解释自己的来头和想法，直接开门见山地询问。
“我们是唐山峪的好汉……我是他们瓢把子，叫白宿。”
“白宿是吧？好汉？土匪？”
“呃，您说是就是。”白宿偷偷看了沐阳一眼，感到非常奇怪。
这是伪军么？难道云州和阳原的伪军精锐来了？
白宿也很清楚伪军之中的实力差距，地方保安团和官方精锐师实力天差地别。
“长官，来根烟？”
“烟？”
警卫员上前接过他那长条状的物体，沐阳在浑源县一年多也没怎么见到这种卖相不错的成品烟，便拿起来看看。
“广灵还有这种烟么？”
“是，广灵有些烟田，虽说适合种的地方不多，但也能产不少烟草。”白宿彻底确认这压根不少本地的势力，他在这里混了那么久，根本没听过有这一支强悍的军队。
“你的烟或许不错，但可惜我不抽烟。”
沐阳想起了自己老爸，那是一个自己是个每个星期一大条烟的老烟鬼，却死也不肯让儿子染上烟瘾的怪异父亲。
“那，咱这还有几瓶汾酒！汾阳的好酒！绝对正宗！前几天才从临汾一路运过来，您完全可以放心吧！”
“是么？但我也不喝酒。”
第五五七章 土匪当家
沐阳摇了摇头，什么酒他都试着喝过……便宜的贵的他都试过，可惜都不喜欢，哪怕是跟朋友喝酒，也只是将就着喝。
不是他歧视某种酒类，他是觉得所有酒都不好喝。真是没法理解父亲为何总是要在冰箱放啤酒，总是会买一些白的和红的。
“……”
白宿面色僵硬，那还有人烟酒不沾还洁身自好的？
看这位年轻人的样子，鸦片大概率也不会沾，可这种人却管着上千人的精兵？
“你们是把我们当成日伪军不成？还拿好酒好烟贿赂我？”
此言一出，旁边的营连指挥员们都笑出了声，反正这群土匪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伤亡，这些指挥员同志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沐阳摘下自己头上的钢盔，露出了里面的青天白日标志。
“额，八路军？”
白宿左右观察，旁边人都摘下了头盔，露出了他们的军帽。
有些人没戴那枚标志，只是将帽耳朵用两枚纽扣扣了起来；但更多的人都有那刮民党的标志。
这么一看，这群人确实不是伪军，他们没有伪军的帽子，也没有日本人在队伍内，说的大多都是地道的雁北话。
“八路军……”
白宿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八路军给他的印象不是有些差，而是很差。或许八路军还没他那小破寨子发展的好，咋一看到如此nb的八路军，还以为见到了日本人。
“长官，我们寨子里还有些黄金……”
“不用，你的钱自己留着，我不稀罕黄金这玩意，根据地黄金多了，我还得注意通货膨胀。”
沐阳打量了这群土匪一眼，发现他们拿的武器五花八门，大部分是晋造，也有不少日式。
“看你们也是打鬼子的，我就不搞什么了，你们走吧！不过请你们帮我带带路，我要找我们的广灵支队。”
“广灵支队？是什么？”
“……你就说说你见过的八路在哪，带我去就好。”
沐阳有些烦了，早知道他就等王刚回复并且派向导来再说了。
他确实给王刚派了好几次讯息，告诉他自己要来广灵，也不知怎的，王刚就是没回复，大概率是他本人不在根据地。
或许他来的正好，王刚有需要他的地方。
“行行行！这我知道！”
白宿知道自己不用挨批了，顿时大喜过望，要是出去一趟，骚扰个日本人就把装备都丢了，回去他肯定被总瓢把子骂个半死。
…
一路上沐阳有些困惑，广灵县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土匪军？
不过这些土匪军不是乔日成那种反动悍匪，这里的土匪倒是组成了“联合军”对抗日本人，而不是投靠日本人。投靠日军的也有，不过他们被老百姓称为“黑匪”，而打鬼子的则是被称作“白匪”，广灵县的黑白比例大约是三比七。
这些白匪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八路军在这一带算是比较强大的一路人马，但强不过在当地早已存在的土匪势力。
“我这部队，和你那什么寨子孰强？”
“当然是您强！这部队足够把我们寨子连根拔起了。”白宿没什么心眼，沐阳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没有太强的保密意识。
“我说长官，你这军队里咋还有女的？”
路上，白宿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沐阳顺着他眼光一看，是卫生排那边。
什么女的不女的，那些就是短发穿军装的战士，哪有什么男女之分。
“怎么？看不起女人？他们随便一个，文化程度都比你高，急行军起来跑得比你还快，枪法比你准……嗯！单挑多半打不过你，呵呵！”
“这……”白宿没法理解沐阳的想法，一开始还以为那些是……
差点就踩雷了，白宿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不该有那种龌龊想法。
…
来到驻地后，沐阳一眼就把整个地块揽入眼中，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嗯，他大概要付出上百人伤亡，才能把他们全歼。
沐阳不知道的是，这话要是真的说出来，肯定会将旁边的土匪们雷倒，他们一直认为自己的寨子坚不可摧。
“团长，要不我去抢占那块地方。”赵四悄悄凑了上来，用眼神给沐阳示意。沐阳往那一看，是一块悬崖地段，在那里可以居高临下攻击这个营地。
“去吧，万一他们不欢迎我们，我们还可以给他们来个空袭。”
沐阳笑了笑，那悬崖陡是陡，却难不倒突击队的精锐，红军什么地方没爬过？还怕这种小悬崖。
“你就是八路……”他们的总瓢把子出来后，刚想大放厥词，可一眼就看到沐阳前面两人手里的冲锋枪，脏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乖乖。
手提机枪！
这玩意可猛了，他也只有六支罢了。因为没有零件可以更换，平时他还不会拿出来用，都是危急时刻拿来保命的玩意。
“怎么？”
“哦，你们跟飞狐峪的八路军不是一伙的？”
“说啥呢？还一伙一伙儿的，你以为我们是土匪不成？咱天下八路是一家！”旁边的警卫员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呵斥他们。
“……”
这话还真有些效果，见沐阳旁边的人都靠得紧紧的，将沐阳安全地护在中间，完全是一副随时开枪的姿态。
此时头顶也传来声响，他们惊恐地发现悬崖上面居然有人。
土匪们立刻不敢说话。
“行行行！消消气！你们说是那就是……呵呵呵……”
总瓢把子是见过世面的，这小兵崽子骂自己又有何妨，又不是他们带头的发火。
“请进！我为你们备了茶水。”
“嗯，多谢款待，可惜我们有任务，恕不能在这好地方客居。”
“……”总瓢把子听旁边的匪兵低声嘀咕一番，明白了沐阳是来做什么的。
“我这也有几个八路，多半是逃回来的，你若是想找，就找他们吧！”总瓢把子没了兴趣，这群八路没法拉拢，他们比自己强太多了，能送走就送走吧。
“逃兵？不会吧？”
何跃生眼皮一跳，八路军的逃兵，这句话可太难听了。
“去看看不就得了。”沐阳摇了摇头，如果是不得不撤退的兵，那就是好兵，不是随便一个撤回来的兵都是逃兵。
若是如此，他跟古代落后封建的将军，以及那些军阀有何区别。
第五五八章 伤员
走进那总瓢把子所说的“住所”，沐阳兀然感到一股怒气从心底里噌噌噌地冒出来，面色也阴沉了许多。
若非这里太多人，他非得把门都给他卸了。
身旁的向英感官很敏锐，察觉到沐阳气息的变化。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能让沐阳消火，只能是伸出右手搭在沐阳的肩上。
“你们来做什么？”
那是一个八路军伤兵，他伤的一个不是四肢和躯干，而是要命的眼睛部分。纱布缠了在他头上蒙住了他的眼睛，也证明了这一点。
沐阳来到外面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重新进去，这才开始打量他们。
应该是11个民兵和5名主力战斗员，看他们的着装大概就能看出来，民兵大多是穿着普通百姓着装，只有其中佼佼者与立功之人能得到一顶八路军的帽子。
而主力军，大多要求着装统一，即使再苦再难也得尽力解决被服问题。
沐阳看着那眼睛受伤的同志隐隐把后面的战士护在身后，那姿势似乎要扑上来跟他决斗……他立刻就没了提问题的心思。
“把同志们带走，我们去外面扎营，把卫生员都喊来。”
“嗯？”
那眼睛受伤的同志歪了歪头，他感受不到一分敌意。
“连长，好像是咱自己人。”旁边另一个伤员凑到他耳边，轻轻地与他道来。
“你确定？这里还有我们支队的？”
受伤的连长脑袋转不过来，今天他发烧了，整个人也有些晕乎。
“是，他们穿着正规军的衣服，手臂处有八路军臂章，戴的……嗯，也是青天白日徽。”旁边那战士有些讨厌那青天白日徽，他自己就极力反对佩戴那玩意，可惜为了个哈麻子统一战线，支队长都要求他们戴着。
不一会，他们就被带离这几间狭窄逼仄的平房，沐阳把他们带到了野外，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开始清理杂物、驱逐蚊虫，建一个临时营地。
沐阳回头看了眼土匪的寨子，确实找不到什么好的房屋，可能给那些同志的平房算是比较好的房子……毕竟是封建余孽、土匪头子，他们不大可能把自己住的大宅给八路军伤兵睡。
“哼！”
看在他们收留自己同志的份上，沐阳也不跟他们计较，反而是招来自己的警卫员，让他给土匪头子送半箱子弹。
“啊？半箱？那么多？得有几百上千发了啊。”警卫员特别膈应那些土匪，对沐阳的提议有着出自本心的抵触。
若非自己是团部警卫员，他肯定得大喊大叫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送吧，好歹给自己同志弄了不少吃食，算是这些天来的饭钱，咱以后就不欠他们了。”
“哦……”警卫员还是不情愿，虽然照做了，可连“是”都不喊了。
“那么。”
沐阳处理完琐事，来到了这些伤员面前。
卫生员们已经在想办法稳住他们的伤势，可能是第一次随队出征，这些年轻的男同志女同志都有些手忙脚乱，常常是这个找不到、那个找不着。
还有涂医用酒精用过量的，把伤员疼得大声叫了起来。
幸好没人把药品搞混。
卫生排是全团的宝贝排，连炮排都没有他们宝贝，不单单是因为其中半数都是女孩子，还因为他们会成为战士们的守护天使。
对沐阳而言，见识过现代化医疗的他，自然看不上这极其业余的救护手法。只是对于这些伤员而言，这算是最温柔最体贴的呵护了。
沐阳给了时间让他们自行讨论，现在该是问他们的时候了。
“同志，我是军区25团的，那么，你们哪部分的？”
那眼睛受伤的连长右手一抬，把自己的眼睛处的纱布取下，沐阳这才发现他是左眼受伤，但右眼还是正常的。
“原来是兄弟部队的首长，我叫做甘同，刚刚实在是失礼了……”
沐阳压根没考虑他们的礼貌问题，也不想卖弄自己的身份，而是问：“你是党员？”
“是，我和旁边这俩，都是。”
“那正好，你们三人组一个临时党支部，你们其他人，都由你们负责管，你们这个支部，暂时就挂在我们一营何跃生同志那里，他是一营的党总支书记，可以吗？”
沐阳没有让他们直属于自己，因为他没有兼任政委了，没权力直接决定这个。
他也没一上来就质问他们。
哪怕他们是逃兵，也是王刚的下属。沐阳和王刚就算实力差距再怎么大，那也是平行的兄弟关系，不存在上司和下属关系，自己并不好逾越。
“嗯，可以。”
甘同感受到沐阳的诚意，面色更是亲切和善。他看着身旁火力排营地外面摆着的轻机枪和掷弹筒，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王刚同志在哪？我给他发了几次讯息，怎么不见他回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支队长不在这一带，他这个时候……”
甘同与旁边的同志对视一眼。
“这时候，多半是在分水岭那边？”
“分水岭是哪边？来，你指出来。”
“这……”甘同见沐阳递上来一幅非常详细且比例尺很小的广灵县地图，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这地图他见过，支队长自己就有一幅几乎一模一样的。
“在这。”
他指着飞狐岭南边的一块区域，大约距离飞狐岭20里地。
…
飞狐岭（峪），在雁北地区有着“空中草原”的美称，古时候交通不发达，这里就是中原王朝通向北方游牧区的重要交通要道。
从华北平原去塞北大漠，没人会去傻乎乎地走浑源县的恒山天堑，更别提恒山后面还有阴山山脉。
而走飞狐岭，地势就平坦许多，过了飞狐岭就是一望无际的蔚县平原，往后的路子大多也都有平地，不会有太大的地势起伏。
宽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青青绿草和葱郁的古木。
狭窄的地方，却最多只能让驷马车通行，或是两架马车并驾齐驱。
最险峻的地方，就是在飞狐岭南面的“一线天”，此时的一线天已经成了战斗的中心点，八路军和日军在此地展开激烈的交战。
第五五九章 一线天
一线天两壁陡峭无比，一线微通，九曲蚁穿，蜿蜒回肠，景色以山峰怪异、谷幽奇险称绝。
不过这对当地人而言并非美景而是阻碍，一线天阻碍了他们的通行，也只有外来人旅游时会感叹这里的风景。
日军从一线天入口开进，呈掩护跃进的姿态，显得极为谨慎，不断派出侦察兵在前方探路，即使他们有紧急任务，也没有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指挥官阁下，这里似乎有人为的痕迹。”
队伍里一名少尉找到了他们的大尉中队长，指着路边的一些碎石说道。
“那又如何，若是有敌人在前面堵着，我们便原地停下击退他们！”中队长嘴上说得轻松，其实他心里也没什么底。
白水田据点被围攻了，里面还有四十多名帝国士兵和两百多只支那猪在顽强坚守。可他们若是无法在三小时内赶到，哪怕这些士兵再英勇，也抵挡不住的支那人联军的猛攻。
也不知八路军是如何办到的，联合了广灵和蔚县半数土匪，这一次着实危急……若无法击退他们，小柴少佐刚上任，他就得面临一次战略上的大失败。
据点战术无疑是成功的，可前提是敌人不会太强。
敌人不但有足够兵力围攻据点，还有余力分兵阻碍他们支援，一路上又是埋设地雷又是奇袭骚扰，让他们不得不绕路支援。
原本飞狐岭就以地势复杂闻名，这一兜一转……他能走的路居然就只剩下这一线天？
“报告指挥官！前方无人。”
“哟西！全速前进！”
得到了确切回复后，中队长不再犹豫，立刻结束车队的警戒任务，众日本兵迅速驶入要道，不再讲究战斗队形。
…
王刚在悬崖顶上，透过岩石的缝隙观察下方的敌人，没有露出一点身位。
“队长，我们……”
“不，再等等！”王刚手心泌出了汗，心里也没有底。
一线天确实险峻，他们爬到悬崖顶上是非常危险的，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摔死，能爬上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人数也不多。
“打！”
看日军已经有半数通过，王刚眼神一凌，将手中的小红旗猛地下劈。
“轰——”另一边的土匪将几块小当量炸药引爆，悬在崖顶的巨石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这一炸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巨石不但砸死了一个倒霉蛋，还阻挡了日军的车队。
王刚没有选择断日军的车尾或者中间，因为他很担心日军狗急跳墙发动万嵗冲锋，这样守在崖口的一个连会有覆灭的危险。
而且他也给这些日本人准备了连环计。
“回击！回击！”中队长突然惊起，几乎是跳着离开了这辆装甲车。
他左看右看，找不到一块能充当掩体的石头。
“八嘎呀路！八路军清理了路边的石头！”
“快挖散兵坑！”
日军花了半分钟才搞明白他们所面临的局势，这才迅速展开分工合作，一部分人展开火力压制、一部分人负责精准射杀、最后一部分人原地构建防御工事。
处于崖顶的八路军给予他们非常大的威胁，中队长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士兵们打出榴弹，尽可能压制他们。
“快放烟！”
日军丢出了烟雾弹，很快烟雾就将一线天笼罩其中，与天边的迷雾融为一体。
这下谁也看不清谁了。
王刚气得直骂娘，日本鬼子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招数，他们有丢出去可以焚烧一块地方的燃烧弹；也有丢出去能散发毒烟和散布火焰的发烟弹；自然也有散发浓烟且不会伤到自己的烟雾弹。
王刚最讨厌这最后一种特种弹，他们八路军战士开枪准头本来就差，这下战士们为了节省弹药，更是不敢随意开枪。
“吗的，又是这招！把油给我丢下去！”
他亲自跑到一边，来到一块稍微平坦些的地块。
众人将装满汽油的瓶瓶罐罐丢下去，因为坡度的问题，不少油罐只丢到了山坡上就已经破碎，仅有少部分油罐能正好丢在日军的聚集地上。
不过那也足够了。
王刚和战士们点燃火炬，将其扔了出去。
这些油本来就是缴获于日军手里的燃油，一遇明火立刻化为一片火海，整个一线天都被火光映照的通红。
底下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声，王刚没有让战士们开枪，而是从崖顶上撤下来，准备在河口对他们发起攻击。
…
“可恶！”
中队长被燃油一浇，沾湿了小半个身子，见到八路军丢下火把，吓得魂飞魄散。
他急忙脱掉湿衣服，趁火还没烧过来，率先脱离了这个危险带。
回头一看，起码有五十多人葬身于这处一线天内。
轻机枪对空射击效果不好，前面必须有人举着机枪架子，很考验两人的默契配合。
这也让他们对付山顶的八路军时完全是劣势，只能挨打。
“太好了，我们出来了。”
他们眼前一亮，那是温暖而又祥和的阳光，从昏暗的一线天内出来，真是恍若隔世。
中队长左右环视，这里原本就是他刚刚停留侦察的地方。可如今再次一看，似乎危机四伏，哪里都有可能窜出一群八路军和土匪。
“别停下！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中队长爬上了唯二的运输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长官！前面有敌人！”
“不管他们！冲过去！”中队长一看，前面正好撞上一队八路军，看样子是想拦住自己。
想得美！
中队长一狠心，将所有步行的士兵抛弃，自己则是命令汽车继续高速行驶，不一会两辆载满日本兵和物资的运输车就消失在了王刚的视线之内。
“唉！”
王刚追之不及，暗道后悔，应该先让战士们卸了他们的轮胎。
两辆日军卡车走了，但还留下了三十多个日本兵，他们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却没有停止抵抗，反而打得更加疯狂，拼命向八路军发起进攻。
“还敢还手！跟我来，把他们全部弄死！”
王刚不敢断定那伙逃跑的日军会不会杀他们一个回马枪，但机会难得，自己部队都聚集在这个地方，能吃掉多少日本兵就是多少。
只可惜没能留下他们的物资。
第五六〇章 争吵
王刚在前线与日军血战时，原本答应他执行支援任务的土匪军却没有全力以赴，眼睁睁看着落魄的日军乘着两辆破卡车摇摇欲坠地开过来，并没有开枪挡住他们。
“队长！前方有敌人设卡。”
“冲过去！”
中队长没办法，亲自把轻机枪扛在手上乱打一通，朝着关卡处的敌人乱射。
似乎是天照大神保佑他，敌人看起来被吓破了胆，居然没能还手。冲出这最后一道关卡后，前方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这里将不会有任何能够阻挡他们的地方。
…
“老大，日本人跑啦！”
旁边的小匪有些焦急，机会难得，此时不痛打落水狗，还待何时？
“不急~”他们的头目还在闭目养神，闻言只是微微睁开一只眼瞟了眼日军的车，放任他们离去。
“咱不是？”身旁的下属对视一眼，有些后知后觉，就没有把话说出来。
“你们明白了？”
“明白了，咱投靠谁？”
“那还用说，肯定是那车士雄，他有日本人帮扶，早就成了这一带的匪王！那个叫小野的日本人就是广灵的土皇帝，新来的大队长那就是太上皇，咱们投靠八路军能有什么前途？”
他们老大突然瞪圆了眼睛，被他眼神一扫，身旁的下属后背都感到一股寒意。
确实，看那八路军多惨啊，天天风餐露宿躲来躲去，还坚持不抢劫，这日子哪里能过？
不给逛窑子，也不给随意入村子，哪来那么多规矩？
自己手上有枪有钱，到哪都能逍遥自在！
匪兵们被他们头目一鼓动，瞬间觉得八路军前路一片黯淡，坚定了投靠日本人的想法。
“咱们放他们一马，回头跟那车士雄邀功，不就行了？害怕他亏待咱哥几个不成？”
“是啊！”
“老大英明啊！”
“厉害啊哈哈哈！”
“呵呵……”老大站在他们中间，毫无忧虑地接受着他们的马屁，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个人都能发现一股名叫“嘚瑟”的感觉。
“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来支援？”
不一会，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有一群八路军围了上来，不少人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们。
“哎哟，支援啥呢？咱也被打了呀，你看着弹孔……”
头目遥指他们身后的一些松树。
八路军战士上去一看，确实有不少弹坑，树枝也被子弹打得七零八落，现场一片狼藉。
“那日本人呢？”
“跑了啊，他们打不过我们，就不敢过来了。”
“放屁！哪里还有日本人？多半是逃出来的溃兵，你们居然都拦不住？”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战士立刻开始口吐芬芳，气氛逐渐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吗的，咱们土匪虽然是匪，但也明白什么叫民族大义！咱帮你们打鬼子，你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
头目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腔的怒火，装的似乎跟真的一样。
“……”那战士实在气不过，还想继续骂，却被后面赶来的王刚拉到了后面。
王刚面无表情，左右环视一眼，这里聚集了不少来自各大匪的匪兵，其中大多是来看戏的。
虽然都是来看戏，可当他们认为八路军是在针对他们土匪的话，他们就不会再是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脸色，而是“群起而攻之”。
头目一开始还很能装，可见到王刚一语不发，就这么阴着脸看着他……他心里咯噔一跳，面色也突然缓了下来。
会不会逼太紧了？
不管了，这八路仗着自己厉害，真不把别人当人，请他吃饭都是吃的小麦。
“怎么，被我说了，你们心虚了不成？看到没，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头目一脸“震惊”地看着身边渐渐围过来的八路军战士，脸上有些“惊慌失措”。
外面围观的土匪眼皮都是一跳，感觉到接下来会有大事发生，连忙让人回去找自家老大。
“这……”
“呃…”
“我们八路军，有一条纪律，叫做战时服从命令，虽然你不是八路军，可我也给了你三个要求，你可曾做到了？”王刚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三个要求？”头目回头一想，倒是想起来了一些。
第一：坚守待援，与敌军周旋，不能放走一个鬼子。
第二：守到天黑，直到看不清三十丈外的敌人为止，即可撤离。
第三，若是覆没或丧失组织度，自然有人顶替他们，不必担心阵地失守。
“所以呢？你要对我军法从事不成？”头目想起了王刚给他的要求，但也没当回事，反而成了阴阳人，说话极其欠揍。
此时各大头目已经赶来，听到这句话后都皱了眉，一方面是因为这逼崽子太没礼貌，当着八路军老大的面膈应别人……
勇士啊，真不怕吃枪子儿？
八路军哪是好惹的？
若是好惹，日本人也不会拿他们没办法了。
另一方面，多半是想知道八路军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真想趁此机会吃了他们？
不然哪来军法从事这一说？
简直痴心妄想！
“呼……”
王刚深吸一口气，把这次的事情记在了心里，为了统一战线，他不能明面上直接激发这个矛盾。他以为这伙匪兵只是不满于现状，想要拥有更大的自主权，殊不知这些人是想当汉奸。
“既如此？哼！那以后的战斗，我也不必需要你们援助，你们就远远看着就好，既然无法支援友军，那咱们若是与你并肩战斗……那若是被日军包围了岂不是都不知道乎？”王刚巧妙地绕过这头目的质问，尝试掌握主动权。
“怎么？这还不是没把我们当成自己人？你不就是不信任我们土匪么？到底是王大长官！说话果然文绉绉的，我可不是怯弱，而是战斗不力，没法完成你所期望的罢了。”
“说到底，你不了解我们，给了我无法完成的任务……呵呵！以前我是不知道那些当黑匪的是怎么想的，可现在，我却知道当白匪毫无利处，反倒是有不小的风险……”
匪兵头目发挥了无赖的特质，抓住一个点拼命狡辩。
第五六一章 暗中相助
王刚呼吸突然一急，连他都有些忍不住骂人。
这时候他想起沐阳说过：
“跟无赖讲什么道理？他们会等你出错，就抓住你一个小错误狡辩，并不会把话说到点子上……这不叫辩论，辩论讲究有理有据，而无赖和喷子只会吵架。”
算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王刚自认为八路军付出的是最多的，爬上一线天的是八路军，在河谷口阻挡日军的也是八路军，而土匪只需要不停地骚扰他们并且在最后挡住他们罢了。
主要战斗都是八路军来完成，而八路军答应分出一半的战利品，不然这些土匪不大可能会答应他们参战。
看着他们的小人嘴脸，王刚一点办法也没有，除非他能揭发他们。
看战场现状……这哪是苦战后的战场？虽说有被枪击的痕迹，可地上一颗弹壳都没有，这伙土匪大概率一枪也没放。
“兄弟们！走吧~”
确认王刚没办法了，头目呵呵冷笑，带着手下百余人扬长而去，也不稀罕这次的战利品。
战利品有什么用？
那中队长的人情才是最重要的。
头目美滋滋地想着，似乎是看到了自己日后逍遥自在的日子。
…
“这还是个大尉，军衔不小了。”沐阳踢了踢这个叫小野中队长的尸体，看它跟一只肥猪一样，沐阳没了搜他身的想法，而是把这工作交给警卫员。
警卫员一点也不嫌弃，第一个就把那皮鞋脱下来，去河边洗了洗就挂在自己后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几年前，他还是个放牛娃的时候，哪怕老牛拉了坨矢，放牛娃们也会争着把脚踩上去，因为那时候天寒地冻的，也只有牛矢能让他们的脚暖和暖和……曾几何时，他已经成了八路军一名光荣的战斗员，不再为了鞋子问题发愁，背包里也有两双备用布鞋，可缴获来的皮鞋还能给自己父亲穿啊！
“这伙日军有点意思……车上物资倒是不少，看起来能支撑一个中队半个月的需求，上面有‘伤痕’，所以，应该是日军一个中队与我军激烈交战。”沐阳没怀疑为什么不卸掉这些车辆的轮胎。
把他们车打废了，无疑会激怒日军，让他们不得不炸毁车辆，死也不给八路军缴获。
相反，不针对他们后勤部队时，日军会有一种错觉，为了保护他们在这一片茫茫青青草原上赖以生存的物资而“慷慨赴死”。
“一个中队，换做是咱八路军过来，也只少要一个满编营才能对付……除非是打伏击战，否则日军与我军彻底展开战斗阵型时，我方会因为火力不足，伤亡将会直线上升。”
三三制虽好，可也严重削弱了最前方接敌部队的火力，最前面只有三条步枪，这怎么打？
又不是现代化军队，前线部队人手一把突击步枪和班组火力支援武器。
用三三制战术对付敌人，尤其是面对强权敌军时，往往都要靠意志力和训练程度击败敌人，而这个过程中也会产生不小的伤亡……哪怕三三制就是为了降低伤亡、提高战斗效率而被创造出来。
“看来那边有我们的部队，我们要去支援他们吗？”何跃生意识到有仗打了，他让自己整个人兴奋起来，为战斗预热。
“不！”沐阳断然拒绝，他是外来者，贸然加入战局，恐怕会被两边都当成敌军。
他没忘记刚来广灵县时，被一群傻乎乎的土匪当成了日本人骚扰了一个晚上，昨天他真是没睡好觉，全怪那群土匪。
但他们算是朋友，沐阳也不好生气。
这仇他记下了。
“把侦察兵全部派出去。”沐阳看向赵四，“突击队也去，把情况给我摸清楚，我要知道谁在跟谁开战、谁处于弱势、谁是强势、哪里需要支援。”
“行，最迟六小时后给你回复。”
“那这样最好。”
沐阳满意地点头，他很相信侦察兵们的任务效率。八路军战士们可以永远相信自己家的侦察兵，给予他们最大程度的信任。
…
“这……”
当一众匪兵沿着路慢悠悠地回营地时，却在某一条小路上发现了惊悚的一目。
那个跟王刚争吵的汉奸头目，愣愣地站在日本人的尸体面前，呆呆地看着眼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日本人不但死相凄惨，形态各异，每人都戴着“痛苦面具”……他们连衣服没有剩下，裤子和鞋子也被脱得一干二净，地上连一枚子弹壳都见不到。
简直比土匪还要土匪。
这是人干的事情？
这伙人只给日本人留下一条遮羞的兜裆布，那兜裆布材质是丝质的，质量非常不错……只可惜是捂着那玩意儿的。
“糟了，没法邀功了。”
头目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刚刚才和八路军撕破脸皮，成功挑拨离间……这时候若是低声下气地跟八路军和好，绝对会被所有土匪同僚视为可耻败类。
可若是不和好，他们现在地位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排挤出土匪圈子，被联军搞个地理意义上的“包围圈”围歼他们就完了！
“看来某些人要遭殃了呀，呵呵呵……”另一边，早就看头目不爽，亦或是早就有仇，不少人都在阴阳怪气，面色逐渐放肆。
“可不是么，自己办不到，总有人比他厉害多了，却没有邀功，那才是绿林好汉、”
“明明就是小人，却要装成伪君子，嘿嘿……”
众土匪还以为是有同僚偷偷杀了这些日本兵。
毕竟是落汤鸡，不宰就可惜了，日本人身上的装备可是让所有人都垂涎三尺。枪和人力的数量就代表实力的强弱，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一点。
“滚你他吗的，你们行你们上！别在这跟爷装，哈皮玩意！”头目破罐子摔碎，不再维持他那“儒雅随和”的姿态。
“吗的，你骂谁呢？”
“屎巴牛踢飞腿的，我当土匪时你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呢！”
土匪们又吵了起来，甚至搞起了肢体冲突，眼看着就要开打了，听闻消息的王刚急忙赶到，命令战士们将他们分开。
“呐心（恶心）东西……”
头目暗自一呸，就这么打起来多好，他就有借口直接脱离联盟。
这名声是坏了，可规矩不能坏，做土匪的都得守规矩。
第五六二章 庆功
有人帮我？
那为什么不出来承认呢？
王刚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的土匪头子，见他们都很懵逼，看起来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广灵和蔚，两县土匪加起来超过两千人，擅长在大山里与晋绥军周旋。他们八路军初来乍到时，因为不熟悉地形，恐怕游击战效率还没土匪高。
他联合了三股较大的土匪势力和六股较小的土匪团伙，组成了一千人的联军。王刚也知道这些人是土匪，不能完全依赖他们，也不能指望他们能杀鬼子，但也能帮自己不小的忙。
是谁不顾伤亡全歼了这伙日本兵？
他一定得好好谢谢他们。
不为什么，就为了民族大义。
这么久了，王刚还真没见过全力以赴打鬼子的土匪。
“咦，不对，车呢？”
王刚意识到有些不对，这几十个日本兵不是开着车急速逃跑的么？
飞狐岭地势复杂，不少地方怪石嶙峋宛如喀斯特地貌一般，但也有小部分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较为适合汽车行进。
土匪会开车？
王刚愈发起疑，这“犯罪”手法，怎么看着像老部队的战士。
打完仗后什么都不管，先把日本兵扒得只剩下兜裆布。哪怕部队不缺这些东西了，老百姓总是缺的，缴获可以处理一下给老百姓用。
而这里的土匪，一般不稀罕日本兵的衣物，除非是名贵皮衣。
…
次日早晨，王刚特地让人去买了几只羊和一只老死的牛，宰了给土匪们开庆功宴。
几只牲畜自然不够所有人吃，多数人大概率只能喝到肉汤。
“能有今日之成就，全赖各位好汉倾力相助，我王刚在此替八路军谢过大家！”王刚深谙统一战线的重要性，对待土匪一直是相容的态度。在这个场合他也不拘谨，干脆按着土匪的习惯行事。
“王支队长真是爽快！”
这里最大一股土匪由薛堂统辖，他非常欣赏王刚的性子和智慧，也想招揽他到自己麾下，可惜八路军对他而言太过强大……只有他弃暗投明的选择，没有八路军投敌的可能。
能有此合作，他的积极态度功不可没。
把日本人守备中队打残了，两县伪军的实力也被大大削弱，以前被断掉的商路和“销路”都可以继续运作。
鸦片、管辖商品、禁售物，都可以源源不断从西边卖到东边，也能从北边卖到南边。
他手下有三百多条长短枪，其实不缺那一点战利品。
真正的利润大头，还在贸易之上，那才是大餐！平常那些税收什么的只能算餐前甜点。
自从两县土匪有了“黑白”之分后，他每个月只能挣几千元的贸易额，以前可是有上万块的。几百人的部下，即使有一万块分下去每人也不过几十块罢了。
“王支队长，这广灵城里的日本兵，你看什么时候？”薛堂也有些飘了，居然敢图谋城内的日军。
“我们能取得大胜，还是使连环计引诱日军出城后才做到的，如今日军警惕，如何能故技重施呢？”王刚很理性地摇了摇头。
“趁此机会，尽快端掉日本人建的据点才是首要任务。”
“对！据点！对！”
薛堂一愣，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保护贸易，展现霸权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同志……”王刚的一个中队长找到他，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薛堂即使就在一旁，但也一个字都听不清。
“哦？行吧，我这就去看看。”
王刚眉头大皱，也没忘了薛堂。
“薛瓢把子，我这……”
“没事没事！王支队长是忙人，我便不打扰你了！”
“唉，是我的问题啊！”
“没事！你便去吧！”
两人相互恭维一番，这才分别。
虽然这些都是面子功夫，可出来混的，嘴皮子总是要有的。
“瓢把子……”薛堂下属在一旁面色有些不太对劲。
“嗯！？你不必多言。”薛堂伸出右手制止住他，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
“你是说，遇到了友军部队的侦察兵？你确定是侦察兵而不是传讯员？”
王刚非常惊奇，脚步也快了许多。
“是，确实是侦察兵战士，也确实是我们的同志，不是装的，我试探过。”
王刚是支队长，理论上下一级应该叫做“大队长”，这也体现了杨司令员的期望，希望能再出一个雁北支队，或再出一个25团……这样一分区兵甲会更加充足。
可他在广灵发展受阻，手下不过三、四百人，目前来看是配不上“支队长”的名号的。
“咦？赵四同志？”
即使赵四背对着他，可王刚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无他，赵四背着的狙击步枪太显眼，哪怕用伪装布处理过，可王刚有经验也见过这种伪装，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
“教导员同志，好久不见！”赵四满脸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对那些年轻战士特别和气。
这些同志都是他的后辈，嘿嘿嘿！
“哎哟，我早就不是你的教导员了！”
“那也不还是吗？”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又找回了当初的默契，都笑了起来。
“你这一身装备可得多少钱？这也太齐全了吧。”王刚围着他转了几圈，嘴上啧啧称奇。
难怪旁边的同志都是一副皱眉的样子，可能赵四浑身上下散发着“土豪气息”而让同志们感到生疏。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可是咱兄弟部队最厉害的战士！上能翻越近乎垂直的断崖，下能潜入十丈深的大河！”
“呵呵，没他说得那么夸张……”
赵四笑着摇头。
旁边的同志交换了一个眼神，看他跟支队长那么熟，对赵四的敌意也减轻了不少。
可他们还是很眼馋赵四的装备，瞧那衣服的材质，多半里边儿是纯棉的，外边儿是皮的，还有皮靴和雨衣……而且他身上除了带长筒筒的“三八步枪”之外还有两把手枪。
“你怎么来了？难道沐阳也来了？”
王刚考虑到这一个可能，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您猜？”赵四也不急，干脆跟王刚打起了谜语。
第五六三章 支援？
“猜？老赵你也有四十几了，老大不小欺负我一个二十多的小年轻，你也不害臊？”王刚很无语。
“老沐肯定来了吧，看你这样子。”
“是，他就在离这里十里远的黄土坡上，我们找了条沟渠驻扎，周围都是松树林，位置倒还算隐秘。”
“那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我们刚刚才打完一场大仗，当时可正缺人手。”
“团长担心贸然加入战局会被两边都当成敌人，所以没有声张……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倒是截杀了一伙日本兵，他们是开着两辆汽车的。”
“原来如此，原来是你们杀的！我可是疑惑了很久而不得其解……不过此地土匪很难管辖，确实有这个问题。”
王刚恍然大悟，沐阳考虑得确实周全。
“走吧，我要去当面找他……命令部队！停止宿营，我们立刻开拔！”
“行！那我去集结突击队了。”
“嗯。”
王刚的警卫员一直看着赵四，面无表情，直到他见到十几名突击队员陆续赶到时，脸色才变得差了起来。
“支队长，他们藏哪的？我怎么不知道？”警卫排的战士坐不住了，他们居然没发现这些人刚刚藏在哪了。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人身经百战，那领队的就是走过长征的老兵了，而且他们训练的就是这些技能，藏一藏还不容易？”
“走吧！”王刚带上了所有的战士，跟着突击队战士一齐出发。
…
来到飞狐岭最西边的一条沟渠内，王刚总算找到了沐阳，被他的大阵仗所惊讶到了。
沐阳看起来带了上千人，按照赵四的经验，沐阳应该正在指挥一个主力合成营加上一些支援部队。
“看来你这小日子过得真不错啊……”王刚面色有些复杂，一年前他部队就是这个规模，一年后还是这个规模，沐阳确实越来越强了。
“那有什么？还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沐阳没感到有什么可骄傲的，他只是在日军封锁雁北时打出了一块落脚地罢了，换做是王刚来做照样能办到。
至于广灵县，他倒是知道一点。
韩增丰，广灵县的抗日局面是他打开的，这时候韩增丰同志应该还在三分区打游击、打正规战，人称“活张飞”“韩疯子”
沐阳为什么会认识这位同志？
很简单，抗日神剧的主角跟韩增丰比起来low爆了，那位同志就是一个传奇，常常是以一敌多以少胜多。他可以是孤胆英雄，也可以是极具智慧的指挥员，连日本人都叫他“刑天”。
那位同志历史上得2年后才来广灵县，一来就全歼广灵县所有日军……意味着广灵在抗日战争前期除了一支队控制时期外，一直是沦陷状态。
王刚打不开局面，也情由所原。韩增丰来广灵县时，土匪势力已经被日军打压得凋亡，而八路军已经有了不弱的基础。王刚率领的部队并非什么主力军，能面对强大的日军并且积累到现在的实力已经难能可贵。
…
王刚和沐阳聊得很起劲，可两边的战士和干部就不这么想了。
两军合兵一处，却怎么也没法真的合起来。
知道有友军部队存在时，何跃生的一营战士们还以为是军分区的主力军，没想到他们穿着破破烂烂，手上的枪也非常破旧。若没有沐阳带头，他们或许还真的看不起这些同志。
而在广灵支队的战士看来，这些友军穿着光鲜亮丽，比国.军还国.军，完全就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心里自然也有不小的膈应。
沐阳没感觉到战士们的异样，他不又是红四方面军，王刚支队也不是红一方面军，沐阳可不搞夺权争利那套。
许久不见王刚，沐阳想让人去弄点好吃的款待友军部队。
“不必，我们刚刚才招待过那些土匪呢。”
“是么……”沐阳嘴上说明白了，可还是让警卫员去准备肉食与饭食。
哪有用好酒好肉招待外人，对家人却用野菜萝卜的？
“你这恶趣味也是，哪有把土匪分成黑白的？”沐阳想起这回事。
“怎么？不行？”
“呵呵，黑匪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那白匪……以前咱们叫刮民党军不也叫做白匪吗？”沐阳知道其中门道。
俄国联共.中.央（布）在十月革命里面就把对面的沙皇白卫军叫做“白匪”，而自己的军队则叫是苏俄“红军”。引申到华夏土地革命时期，红军也把刮民党军称作白军或者白匪。
苏国那首《红军最强大》，第一句歌词就是“嘿白匪军就是一群黑乌鸦，想把我们踩在脚下”。
现在要统一战线，八路军也不把“白军白匪”挂在嘴边了。
“确实，他们不是白匪？哪怕要搞统一战线，我还是觉得他们跟白匪没什么两样。”王刚心里确实看不起土匪，觉得他们跟剥削民众的地主性质差不多。
这里很多村子，大多都变成了“土匪村”，全村人除了幼童都是土匪，即使八路军政工能力再强大，也无法把信仰传播到这些地方。
沐阳停下了脚步，见王刚还是没反应，便问：
“我给你的讯息，你怎么没回复？”
“讯息？什么讯息？有给我送过文件吗？”王刚面色一懵。
沐阳知道他没说谎，也是奇了怪了。
“奇怪，我让通讯兵给你们下级党支部送了三次信，让他们代为转交，但都没得到你们的回复……我还以为你们遭遇不测，或是遇到了大问题，我这才带兵来支援。”
“原来如此，可我确实没看到你的信。”
“那好吧，曹亚！”
沐阳往里面一喊，不一会就有一个穿着普通的干部跑了过来。
“你看看谁愿意的，来两个人带一部电台给他们，算是支援友军部队。”
“行！”曹亚作为通讯排排长，本身也是军分区派来支援沐阳的，并不抵触这种行为。
“哦？你有多余的电台？”
“有一部，刚刚缴获没多久的，我看你确实需要，就给你吧。”
“这？不上交军分区？我倒是不急着用……广灵县和蔚县，离平西根据地和军分区都不远，我看不太需要电台。”
王刚想了想，还是决定拒绝沐阳的好意。
第五六四章 态度不一
好家伙。
这还不远？
广灵支队的主力飞狐岭，距离军分区指挥部有几十里，通讯员跑一个来回至少要两天。
沐阳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由分说就匀了一个电台组给他。
“这第一本密码本是雁北区通用的，这第二本则是备用的或者是机密文件用的，注意保管好。”沐阳把密码本交给他。
“军分区那边？”
“放心，最近没有组新部队，军分区肯定用不着，何况浑源县路途遥远，我有处理一些战利品的权力，给你也无伤大雅。”
当然，程序还是要走的。
“你直接开机联系师长，跟他汇报此事吧。”
“好。”王刚一直想要一部电台，军分区能同意的话，他当然得要。
“那些战利品？”
“都给你。”
“我们缺两门掷弹筒，你看？”
“小钢炮罢了，我再给你两门轻机枪。”
“我可能还要一些被服，要夏装的，而且要最好的！！”
“行，都给你！你给个数，我等会就给根据地发报，让他们送来……就算库存不够，咱浑源有俩被服厂，日夜加工也得给你弄好。”
沐阳低头一想，他来的时候因为不了解广灵县路况与局势，所以行军速度较慢走了五天五夜……而如今开辟了一条还算安全的路线，补给完全可以在两天内到达此地。
“夏装还不够，我冬装还剩一些，本想以白菜价卖给百姓，不过看你大概也需要，一并交给你吧。”
“行！”
王刚没有说谢谢。
两人对视一眼，过了一会都笑了起来，后面的战士都能听见两人爽朗的笑声。
这要是说谢谢，就不是太客气的问题。
而是见外了。
有时两军亲密关系建立的第一步就是两方指挥员打好关系。看到两方指挥员都有说有笑，底下的战士们才渐渐意识到两军是兄弟关系，开始摒弃外貌差异试着接纳对方。
…
回到指挥部内，王刚派人去把联军的几个土匪头目喊来，现在沐阳来了，他的底气也充足了很多，哪怕不依赖匪军，只需要略施小计展现军力，也照样能把日军吓得龟缩不敢出来。
“这还是一营吧？你还把最厉害的部队都带来了。”
等待的过程中，王刚开始观察这些战士。他当然认识何跃生，这曾经也是他下属。而且他在之前的反围攻中就被迫带着支队退回浑源县，与一营一起守浑源城。
由于沐阳给一营的定位是“城市攻防营”，因此给他们的武器配置是全团最好的，尤其讲究巷战的适应性。
一般野战当然也不在话下，但却因为携带物资太多、武器太重而不适合游击战。
“那当然，给你撑腰的，能不带点好的？”两人再次低笑一声，见那几个头目来了，便收敛了姿态。
“我姓沐，你们好啊！”
沐阳倒还算给他们面子，站起来向他们问好。
“你好你好你好！”这算是热情的回应。
“嗯，你好。”大部分是比较有礼貌的。
“……”也有冷漠中立的。
沐阳看了一圈，倒也感受不到太多的敌意，不知道是他们掩藏的好……还是王刚眼光不错选了良好的合作伙伴。
至于那个之前挑衅八路军的那伙人，在沐阳面前连个P都不敢放，整的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生怕沐阳也来一个“核蔼可氢”。
弱者没有拒绝强者的权力……因为弱者无外交，而强者无需外交。
他们也没想到八路军有一天真的会派主力军队前来广灵县，还以为跟晋绥军一样，派几个人过来组个县政府偶尔收些赋税意思意思罢了。
广灵和蔚县要变天了……
见他们态度“还不错”，沐阳也不好一上来就兴师问罪或者质问什么，只是慰问了一番，随便讨论了一些琐碎事就送他们回去。
临走前每人都送三把枪和十发子弹作见面礼。
这一送，又是几十杆枪，分到每人头上确实不多，但加起来可不少，这着实让土匪们感受到了沐阳的富裕。
这也让土匪内部分化更加严重，不少心怀鬼胎之辈都在暗中谋划什么。
“唉，这枪给我多好？”
“左右不过一堆破枪罢了，像那汤姆逊冲锋枪……要是再没有子弹生产线，那些枪我都要拿去给民兵们用。”沐阳摇了摇头，左右都是一些换装后的闲余破枪。
都是刮民党军用的步枪，修好了也没有七九子弹的后勤补给。
晋察冀八路军不比晋西北的八路军，那边的兄弟部队还能接收到援助，但晋察冀不行，太原日军用铁路将两地的八路军分割开来，运输效率会降低不少，运输成本直线上升。
“哦？这么说你想弄条生产线？”王刚不懂技术，只是觉得晋绥军能有兵工厂，没理由八路军不拿搞。
“当然想！听张方同志说，机床数量倒是够了，种类还算齐全，缺的也能用手工暂时替代，唯一的问题就是攻破技术难关。”
沐阳没想到造子弹就卡在底火问题上，根据地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底火材料。
复装子弹技术很简单，造子弹的流程也很清晰，关键是这底火……
为了寻找灵感，张方和张珍带着军工部干部去各大军区“游历”，与其他科研人员讨论开“诸葛亮会”，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材料。
而为了试验，大家留下了一条子弹生产线半成品，凝结了众人智慧的结晶，也有沐阳一份微薄之力。有灵丘县的铜矿技术，加上军工部的拿手机械技术，再加上浑源县的化工水平，总算是有了个军工的底子。
“要是真搞出来了，我非得挤出时间去看看！这要是有了产子弹的厂子，咱八路军可就不缺子弹了……”王刚不由得憧憬起来，现在确实不缺子弹，可远视的指挥员可不会满足于现状。
以前看沐阳如此焦虑，王刚也没有什么轻视之心。
他也想不到反***战争还没到最艰难的时刻，那时候他可能就知道何谓“子弹金贵，人命也金贵”了。
“行了，技术跟不上，说再多也是无稽之谈，咱排查一下，为什么你收不到我的消息！我怀疑其中或许有猫腻呢。”
第五六五章 沐阳欲治水
“吗的！看来我们西边有些地方还没清理干净！”
王刚不但爆粗了，还一拳砸在桌子上，差点惊动外面的警卫员。
两人交换情报，得出的结论是地方的干部没有把情报上交给上级，也就是王刚没收到他们的上报。
难道是有间谍？
王刚非常恼火，广灵的特高课间谍非常猖狂，他试过很多次了，始终无法根治间谍之害。
“消消火气……”
在这点上沐阳帮不到他。
王刚气了一会，终究是不想对自己兄弟发泄愤怒，转而与沐阳讨论起军工的问题。
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对了，广灵县有个铜矿，能不能炼铜？”
“有也不行，军工部各所的同志够忙了，还是不要给他们加工作量的好……而且想要炼铜，需要的技术不比造子弹就简单，日寇也不会放任这种活靶子，一经发现肯定会派出飞机轰炸。”
“……”
王刚瞬间泄了气，他一点也不懂技术，不像沐阳总是胸有成足的模样。
总不能自己这一点忙也帮不上吧……
“你若想帮忙，就多多存些黄铜，造子弹最缺那玩意，平时打出去的子弹壳，也记得捡回来。”
“这你放心，这点是学你的，每次战斗的弹壳都有收集……我还向本地居民和僧院购买了不少的铜制品，应该能融了做黄铜。”
“那就好。”
沐阳没跟他聊军事行动，只是唠叨一些家常，再谈一些行政计划。
此次前来，打仗秀肌肉是次要目标，与王刚商量合作才是第一要务。
…
王刚的部下对他的敌意他感受得到，沐阳不知道自己触犯了他们哪方面的利益，才让他们如此看待自己。
沐阳顾及王刚的面子，没有当众去问他。
“你广灵和蔚县也在唐河的上游，我建议你注意种植树木，并且让唐河多改改道，让河道尽可能弯曲……因为下游灵丘县受我的提议，正在建造水库，上游水流量若是太大，就不适合动土了。”
“这好办，春耕之后我就着手去办。”
“不，最好现在就办，冬天刚刚过去，春雨已至，这土也松了不少……但雨季快来了，现在不做更待何时？你人手若不够，我动员灵丘县的百姓去帮你。”
“那倒不用，我这里也有上万可用人力。”
“那就好。”
沐阳将具体计划交给他，王刚作为平西根据地南边抗日主要杠把子，政事自然也是他去处理，这方面他也算轻车熟路。
军工计划只有少数人关心，而农业发展几乎得到了八路军指挥员的支持，只是缺乏具体的计划罢了。
浑源县和广灵县是唐河发源地，主要以涵养水源为主，农业完全可以依靠山川融雪撑过春耕。
灵丘县算是上游，河流两岸陡峭、附近居民较少，最适合建水库了。
沐阳为此操碎了心，主要还是为了处于下游的阜平县和唐县，那里可是晋察冀军区的心脏部位。
军区的老首长和军参谋长似乎对此漠不关心，沐阳也不能怪他们，有道是术业有专攻。
但治理一地水系是他沐阳的本分。
治理一地还不够，仅仅一个县对于唐河来说尚且渺小，更何况滹沱河与大清河这些其他大河？只有把所有河流源头都搞好，水库都建起来，才能让下游的同志受益。
沐阳可没忘了八路军最困难时期是什么时候。
可能其他困难时期没有最困难时期难，但41年到42年那时候最为让人刻苦铭心，无数灾难浮现于华夏大地上。那时候也正值世界反***战争最困难时期，欧洲战场上的红军正在顽强保卫首都莫斯科，美.国佬也被日本海军炸了珍珠港，全世界都被笼罩在***的阴云之下。
他以个人的威望，说服了繁峙县的友军，再加上他在浑源县、广灵县和灵丘县的影响力，完全可以将滹沱河、唐河打理好。
……也不知道他的上书有没有被军区首长们重视，若是能得到军区的支持，才能把其他河流比如大清河、拒马河等河流全部治好。
因为其他河流不在恒山发源或经过，沐阳也鞭长莫及。
“唉，用得着那么紧张么。”
王刚没法理解，沐阳这样子看得他直摇头。
搞军工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焦虑。
大禹治水也不过如此。
只是王刚不知道，他很快就要为唐河的“怒火”而焦头烂额了，那时他才为沐阳的远见前瞻所彻底折服。
…
增援据点的日军中队被全歼的消息传回广灵县城，让刚上任的“涞灵警备司令”小柴俊男感到了压力。
“这算是下马威吗？”
小柴轻声喃喃道。
“应该不是，我们前来的消息都没有传出去，来了才知道那个愚蠢的大尉已经离开县城了。”冲晴彦也很想打人，他们俩人要是早来一步，也不至于让守备部队出去送死。
“嗯……我的错，我不该先去考察的，应当先到任。”
“不，属下认为原因就是那名士官的愚蠢，与您无关。”冲晴彦疯狂摇头，他非常信赖小柴俊男，可不会支持小柴将错误往身上揽。
“行吧，你去给大同报告此事。”
“是！”
冲晴彦眼睛一转，已经想好了怎么推卸责任。
责任本就不在他们，以他的语言水平，完全可以让大同不怪罪自己。
“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如何了？”
小柴来到指挥部的大地图面前，之前那个小野警备队长虽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可表面却做足了功夫，不但有巨型沙盘和地图，还在当地有足够的间谍基础。
间谍小柴不知道，他还需要具体试探试探才敢使用他们。
但这地图……小柴看了都想骂人，这明显就是毫无痕迹的新地图，一看就知道这位小野队长把这幅地图当背景墙了。
“按您所说的，这次随行的特高课同僚已经接管了间谍网，需要我向大同那边的机关长说一声么？”
“机关长？算了吧。”
机关长是大佐军衔，正值胜任少将的“停年”，是一个资历很深的大佐。小柴只跟他谈过一次话，却被那宛如毒蛇般阴狠的气息所震撼，那是一种能让他无比厌恶恶心的气息。
“不过有他支持，我们在涞灵地区也方便了不少。”
小柴拿出铅笔，开始在地图上涂涂写写。
冲晴彦上来一看，小柴俊男将晋察冀所有主要水系都标了出来，包括大清河、子牙河、滹沱河与唐河等等。
第五六六章 展望
数月后。
“团长、团政委二位同志，你们看修成这样可好？”年轻的战士指着背后数丈高的土堆，离那里不远的，是一处土坝。
“不错，要注意放水，别修了大坝之后只能断水而不能疏水。”
“是！”
“汛期快到了，此时修水坝，会不会不妥了？”
纪亭在一旁观察，水利他懂一些，但并不专精于此。
“这不正好？这要是入冬了再修，土壤条件还不一定允许，春耕刚刚结束，人民正好闲了下来。”沐阳并不悲观，反而兴致满满。“这水利不能等老首长提点我们才去做，我们唐河下游就是唐县，也不知今年雨水多不多。若是多，灵丘县的水库就能帮三分区和四分区泄泄洪；雨水若是不足，我们浑源也能放多一些水帮帮他们。”
“嗯。”纪亭早就知道整个计划所有细节，这么问也只是表达自己的焦虑罢了。
总觉得这些用土夯出来的大坝，怕是挡不住惊涛骇浪啊。
“放心吧！”沐阳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区区高山融雪，所产生的的水流量还不够一场夏季大暴雨来得多，你当这是黄河呢？”
而且就算水流量突发式猛增，他也有办法把暴水治好。
他留了不少后手。
要是开春时他还不敢这么说，现在工程开展了三个月之久，他成功在唐河数十条支流处都修了土坝。
说是土坝，其实在沐阳眼里，这确实是土坝，能跟后世的钢筋混凝土大坝比？更别说三峡那种级别。
放在当下，这只是一般的水坝。
沐阳也有自知之明，他不敢动用人力去唐河干流修坝，怕误人子弟出了事故就不好了。浑源恒山地区高山林立，落差有时候能达到上千米……水流的落差也有上百米，长江三峡水电站的落差也不过如此，一般的土坝还真承受不住这种冲击力。
开春时高山融雪水流量非常丰富，因为恒山最高峰足有4000米之高，海拔每增加100米，气温平均能下降0.6℃。
也就是说，海平面地区还是20℃的凉爽气温时，恒山高峰处还是零下低温，冰雪仍未消融。
所以沐阳在唐河中上游灵丘县处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阻断水流。冰雪消融所带来的水资源能一直供应到六月份，在此期间，因为有春雨和夏雨，农民们并不需要更资源，沐阳就阻断水流令其形成湖泊。
浑河有镇梁子湖这么一个天然湖泊，正好可以在镇梁子湖处建立水库，扩大水域。至于这会不会影响下游的应县让乔日成的乔军无水可用……
关他屁事？
这是乔日成该头疼的东西，除非他撕毁协约把镇梁子湖夺回去。
唐河就比较麻烦，为了建造人工湖，三县军民几乎挖空了一处低地，贫瘠的土壤拿去堆土坝、肥沃的泥土则拿去当肥料。
以愚公移山式的办法治水，唐河中上游总算被三县军民打理得井井有条。
百姓们倒也不觉得累，八路军愿意挖河沙他们非常支持，甚至不需要八路军承诺的薪资。
平常时候，土地肥力下降了，除了用生物（粪便）肥田外，老乡们用的最多的就是荷塘泥，河水干涸之后，留下的泥巴极其肥沃，上面有无数微生物和鱼类留下的残渣，各家各户都会争着抢着挖来堆肥。
一般来说挖出来的量只够给桑树堆肥，现在有了人民军队组织，河沙的量甚至有盈余。
看着老百姓脸上的笑容，沐阳也不好再提什么工资了，只好把这份心意记在心里。
“怪不得日本人发放给老乡们的肥田粉都被我们八路军收购了，这百姓本就没有施肥的意识啊，或者说？他们穷得不知道有无机盐肥料……”沐阳在一旁看着，去年还是雁北支队时期时，农业都是王刚负责，他是一点也没有关注过。
“施肥？确实，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来的钱买肥料。”
这点纪亭没有反对。
“要是能制铵就好了……”
“铵是什么？”
“没什么。”
沐阳想到了侯德榜，这位被载入史册中的科技强人……如今的他，应该还在川渝地区试验“联合制碱法”。
那可是一位被载入中学教科书的强人，作为初高中化学考核的重点，侯氏制碱法每一步都刻入了每一位学生的脑海中。
若是他也能给八路军点亮这一科技，下一年的肥料就不缺了。
可惜天不如人愿，土八路为什么土？不是因为八路军穷，而是因为八路军只能在大地上寻找原材料，所以谓之“土”。哪怕是侯德榜先生，筹备碱厂的时候都必须选购外国设备，让他们竞标……能节省的才能用华夏人的智慧解决，并不能100%自主生产设备。
说起来，那位与他同姓的人，也不知他在大同里如何了？
许久没联络他矣。
沐阳想起此事，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决定启用这条情报线。
日本人既然有能力为雁北的老百姓发放肥田粉（硫酸铵），那必然证明他们有能力生产肥田粉，也就是说他们拥有这种民用工厂。
他让根据地百姓在秋冬种植绿肥，尤其是豆科植物，主要就是为了“N”，为了“氮”这个元素，那是制造蛋白质必需的化学元素。
空气中78%都是氮气，可惜人体和植物无法吸收，豆科植物共生的一些微生物倒是能转换氮元素供养植物，让植物吸收氮元素生长发育……而植物则以营养作为回报，两者是共生关系。
日本人的肥田粉硫酸铵，铵指的是NH4+，同样有可供植物吸收的氮元素，所以才能作为肥料使用。
这种化学原理一分析就能分析的出来。
沐阳只是中学化学厉害些，水平也不过这时代大学生水平，日本人肯定也能察觉出来，估计没多久就会对晋察冀边区实施贸易禁运。
包括能用以制造子弹底火的“汞”（水银）、可以利用于制造TNT炸药的卫生球樟脑丸（苯）、还有很多很多禁运品。
此次他向杨师长索要了贸易权，也是为了偷运一些禁运品。
比如为了支撑这条子弹生产线半成品，沐阳指示大同的工人们借回乡探亲为名，把水银偷偷藏在自行车、独轮车里面，转手运回根据地。
不过数量堪忧，一下就用完了……
第五六七章 鬼子有异动
工业五大王“三酸两碱”，三酸指的是盐酸、硝酸和硫酸，除了盐酸沐阳没什么办法外，硫酸他倒是帮了军工部一把。
两碱指的是“强碱、烧碱”氢氧化钠和“纯碱”碳酸钠，这方面市场原本被外国资本所垄断，在侯德榜先生未发明联合制碱法之前，华夏一直没有较好的办法能获取这些重要的工业原料。
这就麻烦了，沐阳得考虑到实用性，晋察冀要是没什么食盐（氯化钠），他也没办法用他匮乏的化学知识制取盐酸和纯碱。
想太多也没用。
不如今夏先解决机床问题吧？
听说日本人有意建造铁路，旨在转移民用工业和军用工业，或许那位同志能让其中一些设备“不小心丢失”。
然后八路军“不小心”捡到了这些设备，“顺路”拿回去发展工业？
嗯，完美！
这也是沐阳决定试探那位同志的办法。
仅限他知道。
…
不知何时，沐阳和纪亭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两人腿都有些发酸了，干脆找了张石凳坐下。
纪亭没什么小动作，沐阳则是不停在压腿拉筋儿。
“二位同志可有时间？”钟宇像是鬼魅似的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人后面，差点吓了纪亭一大跳。
“钟指导员，你怎么跟个鬼似的……”纪亭有些无语。
在刚刚他似乎找到了最初从军还是个新兵时的感觉——怕天黑、怕晚上的鬼。
“这难道不好？”
钟宇没有介意，只是耸了耸肩。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经历过丧妻之痛、弃子之苦……又是个老党员，哪里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说吧，什么事？劳您大驾？”沐阳斜倚在一旁的小树干上，显得有些惬意。
“日军似乎有小动作，这两天连续三次抓到了日军的间谍！加上这个星期，此月共发生34次同类事件，抓捕间谍13人，追杀至死12人……我方因公伤亡35人。”
“哦？”
沐阳立刻坐直了身，两天就有三次……那可不少，以往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发现敌特。
“有问出什么东西么？”
“没有，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间谍，甚至是职业间谍，不但反抗激烈，捉拿他们的时候付出了一些伤亡，而且抓到之后，也很难逼问出什么来。”
钟宇叹了口气：“若是善待俘虏，给予他们完善的人身权利，他们肯定会趁战士们不注意自杀，毫不犹豫地自杀，即使有志贺同志和其他日籍同志在一旁劝告，也是没用。”
“那他们在侦察什么？”
“就是你们最近开发的水利设施，发现他们的时候，无一不是在偷看我们的工程进度，能在他们身上搜出制图工具。”
沐阳和纪亭接过这份工具，里面有铅笔、圆规、角尺，这些还只是最基础的工具。
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是沐阳没见过的工具。
“那可能是我们在动员百姓，让日本人有所察觉，便派出间谍看看我们在做什么？”纪亭如此猜测道。
那肯定！
数十万人级别的动员，山的另一边的日本人不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出来。
正如诺曼底登陆之前，盟军在北美海岸上热火朝天地训练登陆战、建造登陆艇一样，只要这么做了，敌人只要眼睛没瞎，那肯定能发现。
“这还有一份未完成的地图，看起来它主人的职位挺高的。”
钟宇左右环视一眼，确认旁边没有外人，才把最重要的文件交给沐阳和纪亭。
“咦，这些不都是水坝吗？”
“对，都是比较大的土坝了。”纪亭也有印象，他这半年走过不少地方，还是认得出地图的。
“嗯……不，还有一些是原本就有的大坝。”沐阳眼睛一凝，发现了比较关键点。
华夏人民是何其的机敏，治水技能可以追溯到数千年前尧舜禹时期，不管大禹是否真实存在，这黄河因人力而数次改道是不争的事实。
当地浑源人同样擅长水利，即使他们对水资源并没有达到渴望的地步，但他们一样点满了农业水利的科技树。
当地人在旧朝时便尝试治理唐河，唐河发源于恒山之上，有时因为落差大，可能会爆发水灾。
特别是河水流到了中下游时，唐河已经成为“半地上河”，与黄河这种河面比房子还高的“地上河”好不了多少，经常会爆发水灾，淹没下游的唐县。
进而威胁保定和定州，洪水要是汇聚多一些其他河流的水，那洪水连石家庄都能淹没。
因此旧朝政府和民.国.政.府也会尝试治理水利设施，这些留存下来的小型水坝和水库就是证据……尽管他们因为组织能力差而导致水坝水库效果堪忧罢了。
“这估计是专门用来侦察水利设施的地图。”
沐阳反复观察，最终得出一个不太确定的结论。
“日本人在探察我们的‘龙脉’，这是为什么？咱这小河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纪亭很是不解。
沐阳不是地图白痴，似乎是看出了点什么。
“去给王刚发电报，问问他那边问题大不大……也给军分区发报，询问他们的情况。”
“行！”
“沐阳同志，是有是什么问题么？”
纪亭看他面色有些不对劲，也担忧起来。
似乎没什么能让沐阳认真忧虑的事情吧？
“还不确定，我也不好说，等汇聚了各方情报再说吧。”沐阳出于谨慎，没有随便说出来。
“好吧。”纪亭没有其他疑问了，沐阳谨慎一些也是正确的。
…
离此地十余里之远，日军派出的间谍正在紧张地绘制新地图。
浑源县的地图上一次更新还是十年前，用老旧的地图对付刮民党还行，他们不怎么擅长打游击战，而八路军就邪门了……地图若还是老旧的那一批，可没法支持各大警备部队实施“安保行动”。
“这是最后一条了。”
为首的鬼子特务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同话，若不是气质有些猥琐而且嘴上时常吐出一些专业名词，外人肯定觉得这就是稀疏平常的大同中年农民。
“把这个点专门记下来，若是毁了这里，这座土坝立刻就能塌掉！”
第五六八章 军训！
“最好还是画下来，省的后续人员太麻烦，时间不多了，他们明天就要过来。”
“好！”执笔之人埋着头，迅速将眼前的桥梁画下来，并且在领头人指的地方用红笔圈出来。
领头人蹲了一会，似乎觉得有些累了，起身回到了山坡后面。
在这里，他见到了一群狼狈不堪的“农民”。
“二组呢？”
“二组被发现了，为了不被覆灭，我们分成两队，看来他们运气不怎么好……”一组的组长低下头来，神色非常沮丧。
“……”领头人斜眼盯了他好一会，显然是不相信这一组长是运气好。
多半是出卖了二组，换取自己的组的安全。
以前他就这么干过。
“二组的情报呢？”
“在我这。”一组长从包里找出一沓纸张。
呵呵……
领头人心里冷笑一声，连情报都在你手上，若是正常兵分两路，又为何要把情报交给你保管呢？
介于现在是战时，领头人考虑到队伍的稳定，不好当面戳穿他。
“八路军修的大坝确实坚固，即使材料都是最普通的泥土，经过无数次捶打后却能变得跟磐石般坚固……可惜再坚固也扛不住烈性炸药爆炸的威力。”
“确实，我们也只有期待着了。”
想起此次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这些特高课间谍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走吧！”
…
时间来到两天前，不论是晋察冀军区还是一分区，都是一片祥和。
和平、宁静……
如今不过七月份，经过一年多的休养生息，这个并不富裕的地方显现出一幅方兴未艾的样子，各行各业都显现出一片全新的气象。
农业方面，有了去年的前车之鉴，八路军有了更充足的经验，懂得如何有效指挥百姓开垦耕地，并且能物尽其用、有效利用耕地。
地下的番薯他们看不到，但地上的作物长势良好，远远看上去一片葱郁，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今年边区的收成或许能多养活百万人。”杨成武站在田地旁边，估算着土地的产量。
少见的，刚组建的冀热察挺进军的萧司令也在他旁边，同样也在期盼这些土地的产出。
不过他不是下乡来巡查的，而是找杨师长“借兵”。
“你说的那事，倒也不是不行，人你随便借，但用完了可得完璧归赵？”杨师长想都没想，很爽快地同意了。
“那自然，能帮我们挺过这一段时间，便可以了！”萧司令低声一笑。
“嗯！”
杨成武缓缓点头，大首长亲自点将，让萧克同志去平西，原本就是净身出户、白手起家，晋察冀可没有人不同情这位同志。
不过杨师长心里有过疙瘩，邓政委之前带走了季光顺的三团还有不少干部，可是气得他大闹指挥部。
他一个粗人，口才没有那姓邓的厉害，说不过他。
最后有沐阳出面调解，便让老首长裁定，三团就归那姓邓的了。
瞧瞧这萧克同志，净身来到晋察冀，除了十几个警卫之外啥都没有从老部队带出去，要帮忙他杨成武不还是帮么？
再看那时轮同志，带着雁北支队东征时，一千来号人每个连也只有十几条枪自卫……
回想起邓政委把他的三团带走，杨师长心里一堵。
不想了不想了……
山头主义害人！
“你倒是放心，需要的时候自然需要，不需要的时候自然也不需要了。”萧司令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安慰他。
“没关系，你尽管指挥，你的能力我没见过，但听过，我也放心。”
“那可真是承蒙信任。”
萧司令看着这位年轻的高级指挥员，心里惊讶不已。
杨司令员，今年才二十四周岁吧？还是二十五？即使算虚岁，也不过二十六罢了……何以使得他处事竟如此老道？
听说杨司令员这个人之所以能深得人心，也是因为他身上具有常人不曾有的过人之处……就是“从不与念书人和下级纠结记仇”，事情一过就忘记了。
这种“选择性遗忘”，怕是一个人大度量所能显示出的最大长处。
…
送走了萧司令，杨师长知道萧司令还要回平西主持工作，不可能在他这一分区小破庙待太久，便让军分区骑兵营分一个连出来一路护送。
杨师长想起一件大事，快步来到操场。
他找到自己的参谋长。
参谋长姓黄，以前熊参谋长还没去三分区的时候，这人还是他的二团长。
熊参谋长调任四分区替换生病的同志任司令员后，便由黄参谋长主导参谋工作。
巧了！
独立一师一二三把手，一把手他杨成武、二把手黄参谋长、三把手政治部罗主任，他来自长汀、一个来自新泉、还有一个来自龙岩，全都是福建人。
杨师长自己也感觉很亲切，有时候不方便时，就用闽语沟通。
闽语这种南方方言，对于大同籍的同志而言，就是“加密通话”。
这确实是巧合，参加红军时，杨师长自己去的是林、聂的一军团，直接参加正规军；黄参谋长去的是彭老总的三军团，政治部罗主任去的是九军团（后来并入三军团）。
可能是缘分吧，从红军时期一路走来，如今的晋察冀一分区，三大巨头都是福建籍。
黄参谋长接任参谋工作后，原本的二团也交给了熊奎同志……巧合的是，熊奎也是闽西人，着实天意弄人。
“让你们准备得如何了？可有好好训练？”
杨师长问的是“演出”的事情。
再过不久，晋察冀成立也有“两周年”，理应好好庆祝一番，这可是晋察冀全体军民智慧与勇气的结晶。
庆祝当然不是搞铺张浪费的吃食，而是“比赛”“军事演出”。
军区有意要在唐县搞“军城大会”，各大军分区都得出人去出演，一分区作为最能打的分区，自然要好好秀一秀肌肉。
“大概吧，要不我们搞个军训赛，先筛选筛选？免得他们到了军区，反倒是搞出什么笑话！”
黄参谋长是个瘦高的壮年男子，跟军区孙参谋长差不多高，脸上倒是生得正气凛然。
“军训！？”
第五六九章 军城大会
“好主意！”
杨师长兴致大起，趁一团还没调去涞水一带帮萧司令，他急忙回到指挥部，让同志们准备准备。
三大主力团，还有一分区特务营，每一个都是他的心肝宝贝，每一个都是涌现过无数战斗英雄的英雄部队。
一开始，他信心满满，认为军演应该挺简单的，同志们连打鬼子拼刺刀都不怕，还怕他那军演？
结果，当他看到三大团和特务连把各自最好的连队带出来时，杨师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怒火。
这是军人？
怕不是土匪吧……
在政治部罗主任的指挥下，四个连比的是军事训练素质。最后，三团拿了第一，特务营那个连第二，一团第三。
二团的话，只拿了个殿军，黄参谋长在上面看得脸色都绿了。
赛后，杨师长现场做了讲评和表扬，接着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干部的身上。杨师长让战士们回去训练，却把连一级排一级干部全部留下。
“简直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们这些人，也能称作干部？”
师长指着这些干部，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这些连长排长对视一眼，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杨师长感到有些不妙，这些基层干部似乎训练不足，很多人都里吊儿郎当的，就这个鸟样，要是派去军区参加军城大会，指不定会在老首长面前出洋相。
“我记得李青川同志很能抓军训，就让他当集训队长，你们就归他管……你们啊！好好训练！把这身土匪痞子气给我洗掉！洗不掉就别给我回来当兵了！”
杨师长骂完之后叹了口气，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暂定三团三营三连代表我们一分区前往军区参加军城大会吧，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会找其他一分区部队，要是发现比你们更合适的，也会改变主意。”杨师长瞥了旁边落败的几个连长一眼。
“至于其他人，也别气馁，一个月后我再搞个比赛，那时候再决定谁去，听见没有？”
“听见了。”
“听见了……”
“嗯？我听不见！重来！”杨师长见他们跟没吃饭似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听见了！”这一次这些干部们总算喊出了气魄，估计一里外的百姓家里都能听见。
“好！很有精神！”
杨师长这才满意了一些，让他们退回去。
“准备一下，我想去浑源一趟。”走在路上，杨师长突然这么对黄参谋长说道。
突如其来的决定，让黄参谋长有些不解。
“不是……要去视察田地么？”
“不了，过几天再去吧，先把这军演的事情解决了。”
“哦？你要找二十五团的部队吗？可他离我们那么远，一来一回怕是要三天三夜，也不知浑源县情况如何，他肯让部队出征么？”
“这不是问题，一分区面子问题才是首要的，要是两个月后这群小兔崽子还跟现在一样，我宁愿放弃去军区参演的资格。”
杨师长扶额，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一分区发展得最快，打鬼子战绩也最好，可问题也不少，这训练问题就很突出。
…
杨师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好在这几天没什么大事发生，杨师长骑上自己的大洋马，带着警卫连沿着山路行进，一天就能走个几十里。
沿路顺便考察一下军情民情、处理当地军务，杨师长一行人就花了三天三夜才来到浑源县的王庄堡交通枢纽。
“您等会，我需要核实一下。”
守在王庄堡山隘的哨兵低头检查证件，发现不是团部发行的证件，而是军分区的证件。
这莫不是军分区的首长？
怎会这个模样？
哨兵偷偷看了眼被警卫们团团围住、保护的杨师长，见他一身泥泞，似乎是在地里面滚过一样。
不过联想到自家的指挥员们，同样不会在意外表。
想到这里，哨兵便释然了，不再怀疑他们，而是和颜悦气地说话。
“好，请尽快，我们赶时间。”杨师长面带笑容，把前面挡着的警卫员扒拉开，让自己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许久未来浑源县，似乎变了不少。”
以一个武人的视角，杨师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座山隘，似乎修过一次，不但加高加厚了，还加设了明、暗堡，里面可以储存粮食或部署步枪兵、机枪手。
“我觉得，这二十五团的本业做得更好，你看这地。”
黄参谋长指着旁边被划得整整齐齐的田地。
“咦，确实，种得密了不少，这长势，嘶……似乎也不错？”杨师长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土地营养不足是制约生产的一大因素。
当地人用降低种植密度来解决这一问题，结果就是亩产下降了。
即使浑源县的农业搞得不错，杨师长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反倒是黄参谋长拿出了小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将所见所闻全都记了下来，还亲自下去跟百姓交流。
杨师长关注的，是那些站着的哨兵。
“不错，英武不凡，是个好兵。”杨师长被他们的军容所吸引。他们不但站得挺拔，而且姿势很合理，杨师长在一旁看了很久，也不见他们有骚动，可见其自制力被训练得惊人。
他来到前面，绕着这些哨兵左看右看，发现他们姿势都是统一的，便问：
“这站姿是谁教你们的？”
“……”哨兵偷偷看了一眼他们的班长，取得了确切的回复后才肯说话：“报告！我是受特务连集训排训练，属于第五批受训指战员！”
“哦，第五批，可这特务连是什么东西？”
二十五团也有特务连？
“报告，不知道。”
“……”师长愣了一下，仔细端详着这位战士，发现他已经把“老子Tm保密，绝不告诉你”写在了脸上，虽然嘴上没说，可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师长也不怪他，心里反而更高兴。
瞧瞧这军容？
这绑腿绑得结实又好看。
俊小伙站得笔直，腰杆也挺得很直，平直的肩膀显得整个人都精神无比。
这要是派他们去军区参加军城大会……呵呵嘿嘿……
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还以为这些哨兵是二十五团的精锐。
“你们哪部分的？哪个营的？哪个连的？”
“……”那战士再一次用眼神求助自己班长，班长见他撑不住了，便自己上来回答。
“Emm……”
这时已经有人从县委回来了，班长知道通讯员的意思后，才放心告诉杨师长。
“我们是王庄堡警备连的，属第二中队，我们是四班！”
“嗯？”
这次轮到杨师长蒙圈了。
第五七〇章 嘿，原来如此
“嗯？你说你是？”
“诶嘿，咱王庄堡守备连的。”班长看起来有些憨厚，不过也只是对杨师长表现得憨厚，这要是来一个可疑人员，面前这位年轻小伙立刻就会变得警惕。
“……”
师长话到了喉咙，说不出来，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沐阳用了三小时才从浑源城赶来，一路上换了好几匹马，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王庄堡的招待处，一问才知道杨师长已经去了县委大楼。
因为赵守诚认识师长，所以干脆毫无保留地让师长来县委大楼，沐阳回去的时候，发现师长已经在了解、指挥部队了。
“师长，指挥部不在王庄堡了，若想有更好的条件，得去浑源城。”
沐阳看他们聊的起劲儿。
“不用，有现在这一副地图便好……”师长并不嫌弃，想起以前初来雁北时，有一副简易地图就已经谢天谢地，两相对比之下，他倒是很满足了。
“你也来了？坐吧！我此次来并不为什么。”
师长插着腰站在屋中间，旁边则是赵守诚和詹云华，至于代运兴和纪亭不在王庄堡，他们去了浑河一带视察作物去了。
“军区要在唐县搞军城大会，届时各大军分区都得出人去参演，我一分区六大主力团，我自己直管的仨团没一个能看的，便来看看你这二十五团搞得如何了。”师长也不避嫌，径直带着他们来到外面的院子里。
杨师长再次从头到脚打量了一旁那个站岗的战士，见他依然目不斜视，不由得暗自点了点头。
“军城大会？什么东西？”
沐阳有些走神，听到这一陌生词汇，才反应过来。
“庆祝我们军区成立两周年啊！不容易啊……”师长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把王庄堡走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回来。
一分区有六个主力团，他直接管的就有三个，还有三个驻扎在地方，因为路途遥远，他们便拥有一定的自治度。沐阳的二十五团便是其中之一，这三个团，也就二十五团自成立以来他还没亲自来过，着实是他这个司令员不称职。
虽说有一定自主权，不过军分区若是需要，这三个团会毫无条件地立刻开赴战区参战。
“两周年？那有什么好庆祝的？”
“什么？难道不值得吗？”
杨师长一脸诧异。
“……”沐阳立刻闭了嘴，日本人一日不投降，战争一日不结束，说不定还要打十年八年，难不成每年都庆祝一番？
师长见沐阳不说话，心照不宣地略过此事。
“咱们团，有没有训练得特别好的？军容军貌特别棒的？拉出来给老子看看！”
“训练？您是指？”
“就外表，老百姓哪能看出什么具体的门道，至于干部们，他们也不在意的……”师长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一分区里面，有关训练方面，他所指定的“特训教官”李青川同志声望最高，他以前是晋军军校出身，很会搞军训那一套。还有另外一个同志，东北讲武堂出身，两人一东一西，都学过日本人那一套。
青川同志虽然受到很多同志赞扬，但大家心里门儿清，那军训都是光训不打仗——假把式，真要打仗，大家肯定不赞同李青川上去指挥部队。
沐阳还是有些懵逼，一片的黄参谋长知道他的疑惑，这才向他解释一遍。
“就是军训，随便做一些简单的战术动作，展现我们八路军的军容军貌即可！观众有老百姓，也有我们八路军的干部同志。”
“原来如此，不知这位同志是？”
“嘿，你便唤我寿发就好！”
卧槽……
沐阳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笑容已经变了味，心里满是鄙夷。
原来是这个人渣。
好端端一个开国元勋，级别和功劳虽然差杨师长一些，但应该也可以授上将衔……可后来却为了一己私欲成了杀妻凶手，被一分区干部联名上书要求其杀人偿命，最后让大首长亲自定了死刑。
这已经不是污点了，这就是他人格有问题，没得洗。
也不知道这姓黄的娶妻没有？
现在事情还未发生，沐阳没理由拉着脸对他，还是和颜悦色。
“好！寿发同志。”
“嗯！”黄参谋长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便继续向他解释，花了五分钟时间，沐阳才知道了大概的内容。
“为何不发电报呢？劳烦你们亲自来一趟？”
“电报多麻烦？而且文字可不如眼睛看得生动，倒不如亲眼来看看！”师长倒是不嫌麻烦，反正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做。
“哦？军分区没有什么事么？”
沐阳眉头一皱。
“有什么事？”杨师长脚步一顿，听出了沐阳的意思。
“我说不清楚，日本人最近派的间谍那是越来越多，我们抓的也是越来越多，看来是有小动作，我只是担心罢了。”
“你这么一说，我那边也是一样……”杨师长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就不再去烦恼此事。
“管他呢，小日本能有多大能耐？上一年拿伪币打压我们的经济，这一年我看他们能有什么鬼把戏！”秉持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杨师长没把日本人放在心上。
还是根据地军民最牵挂他的心。
沐阳心里有些猜测，但苦于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也没有把握，只能留几个心眼，看看能不能发现更多的端倪。
…
一行人又骑马进入恒山地段，经九转十八弯，翻越一道黄土岭后终于来到二十五团的军营。
沐阳算是明白了，军区要搞演出性质的阅兵，多半是师长发现自家大头兵不咋地，就来他这小破庙里找人。
这一方面，不谦虚地说，军区可没人比他沐阳跟懂军训。
兄弟部队的兵他看过，沐阳当时还以为那些是大学生军训时期的“兵”，看了一圈发现都是如此，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把战士们训练得太刻苦了。
别人家的兵，本来吃得不多，指挥员们也不能要求战士的训练任务过重。
沐阳这个团，有自己的肉食来源，平常若想吃肉，可不会拿钱跟百姓买，那叫与民争利。
虽然这猪和鸡，早期因为经验不足养死了不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