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特殊人特殊对待
两天以后,开完早会,唐登奎将各单位报上来的不愿意退休人员的自然情况和理由汇总成一张表格,然后带着表格去了厂长办公室。
欧阳春和宣传部部长林森刚刚汇报完工作,正起身往外走,见唐登奎走了进来,两人冲唐登奎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便走了出去。
董兆全看着唐登奎笑着问到。
“情况统计出来啦?”
唐登奎来到办公桌前,将表格递给董兆全,董兆全用手示意唐登奎坐,唐登奎便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董兆全仔细看了看表格,将表格放在桌面上,若有所思地问到。
“这些都是各单位报上来的?”
唐登奎回答到。
“对,总共十八人,其中,因身体不好、没有文化和家里有困难的人有十二人,有三人本人不想退,还有三人是单位想留用的。”
董兆全重新拿起表格看着,边看边问。
“你们都核实过了?情况属实吗?”
唐登奎立即说到。
“请厂长放心,我们逐个进行了核实,情况确实属实。”
董兆全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到。
“你们人事处是什么意见?”
唐登奎显然猜到董兆全会这么问,与董兆全共事这段时间以来,他早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董兆全在做出重要决定前一定会很民主地征求主管部门领导的意见,因此,在来汇报工作之前,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唐登奎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说到。
“我是这么考虑的,对于有困难不想退的十二人,我们将继续做工作,我们了解到,这部分人主要是对内退的政策不是十分了解,担心退下来以后的待遇会降低,造成家里生活困难,我们准备逐个人谈,将政策讲清讲透,打消他们的思想顾虑,应该不会有问题。对于单位提出留用的三个人,我们也核实过了,有一个人是车间技术人员,因为车间年轻人多,暂时没有可用的人顶上来,另两位是高级技师和装置专家,也是没有后备人选,为稳定生产考虑,我建议这三个人继续留用。至于不愿意退下来的三个人都是老工人,思想固执,文化水平不高,据我了解,他们非要听您亲自给他们做出承诺,保证待遇和收一分不少,才愿意退出岗位。我已经让所在车间的领导再找他们谈谈,务必将政策讲清,恐怕要辛苦您亲自和他们谈一次才行。”
董兆全仔细看了看那三个人的名字和个人信息,想了一会儿,说到。
“对于有困难的十二个人,他们也确实有难处,退下来想自谋职业不容易,改革不能以牺牲员工的利益作代价,目的半年内环境让员工们过得更好。所以,你们一定再把政策给他们讲透,彻底打消他们的顾虑,同时,你与左书记商量一下,从工会救济这一块想想办法,是不是每个月适当给点救助,彻底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车间留用的三个人,既然你们核实过了,我同意你的意见,可以继续留用,你们一定要把情况写成书面材料,向全厂员工讲明原因,免得产生误会,再引出不必要的麻烦。至于那三个想见我的人,就由我亲自找他们谈,应该不是问题,具体时间就定在今天下午吧,越早越好,你回去通知他们下午一点半到接待室等我,你看这样行吗?”
唐登奎笑着说到。
“还是厂长想得周到,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们再不退就说不过去了。我回去就按您的意思办,为防止意外,明天下午是不是让保卫部派几个人过来?”
董兆全“哈哈”一笑,充满自信地说到。
“干嘛?想让矛盾激化呀?没那么严重。如果改革必须这样剑拔弩张的,改革者连见员工的底气都没有,改革也就失败了。咱们要想尽办法让员工心服口服才行,如果我连这个把握都没有,那我宁愿先把工作停下来,等事情解决了再往下推进。”
唐登奎的脸色微微一红,笑着掩饰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这三个人情绪激动,失去理智,毕竟这三个人都很激进,性格又都固执,思想觉悟不是很高,对厂长您的人身安全不利,既然厂长您觉得不需要,那就不安排人。”
董兆全知道自己的话让唐登奎有点下来台了,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始终认为,改革的主体是人,人又是企业管理中最充满变数的一个因素,难免会遇到阻力和风险,如果改革者畏手畏脚,缺乏面对困难和阻力的勇气和胆识,那就不是真正的改革者。
为了缓解唐登奎的尴尬,董兆全笑了笑说到。
“我刚才说的话是我的心里话,可能过于生硬和直接了,你不要介意。我知道你是担心出现意外,但我还是觉得不安排人好一些,既然这三个人偏激,就不能再刺激他们,如果见到有保卫部的人,弄不好会起反作用。今天下午,你也参加接待会,另外,我让欧阳总和办公室沈主任也参加,你再通知这三个人所在的车间一把手也列席,只要不违反组织原则,我向他们做个保证也没什么不妥。”
董兆全的话反倒让唐登奎不好意思起来,唐登奎急忙说到。
“厂长您客气了,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照您的意思办,我回头就通知他们。”
“好,想着和左书记商量一下,尽快拿出救助办法,但切记,不能超出标准和违反规定。你们人事处可以着手拟定具体办法,争取明后天以文件形式下发。同时,将你们商定好的救助情况形成文字材料,以两个部门的名义下发补充通知,一定要把救助原因讲清。对了,还有那三个留用人员的情况及原因也要形成文字材料,以人事处的名义下发补充通知,一样也要把车间的意见说透说明白,两个补充通知一并下发全厂。记着将文件和补充通知分别抄送厂领导每人一份,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了,我回去就安排。”
“那好,快中午了,你回去抓紧安排吧。”
唐登奎起身刚要往外走,董兆全忽然叫住唐登奎。
“对了,你等一会儿,这件事不宜拖延太久,考虑到退下来的人员要有人顶上去,这就涉及一个岗前培训的事,所以,你在文件中加上一条,明确要求各单位在一周时间内完成此项工作,一切要稳妥办理,不能出任何纰漏。你再要求各单位,凡是退下来的人员的岗位一律不准空,必须重新安排人顶上来,你们人事处督办。明天早会我要通报这件事,如果厂领导班子没有意见,早会后,你再把文件和补充通知下发,以免出现岔头。”
唐登奎点头说到。
“好,您还有吩咐吗?”
董兆全笑了笑,站起身来说到。
“没了,辛苦你啦,等一切工作就绪,我就给你和老周卸担子。”
唐登奎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急匆匆走出了厂长办公室。
285、市里下发了文件
下午的接待会进行得比想像中要顺利,整个谈话的过程始终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进行。
董兆全让三个人先说了自己心中的顾虑和想法,在听取了三个人的个人意见后,又耐心地将改革的政策向三个人详细进行了解释和说明。
三个人也没有提出额外的要求,只想听董兆全的一句承诺,只要保证他们的收入和待遇在正式退休前不少,他们绝不赖着不走。
董兆全郑重其事地亲口承诺,保证三个人的收入和待遇与在岗人员一样,这个方案是经市长办公会讨论通过的,三个人直到退休,现行政策绝不会改变。
三个人听了董兆全的话后,也都分别做了承诺,表示绝不拖改革的后腿,回去就准备退休一事。
董兆全没想到三个人这么痛快,他突然觉得,一线的员工其实蛮可爱的,单纯实在,是非分明,不由动情说到。
“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没有把政策和你们解释清楚,你们都在钢厂工作了几十年,钢厂就像你们的孩子,你们也一定希望钢厂好起来。而这次的人事改革目的也是这个,接下来我们还要进行定岗定编,重组改制,我们就是想让钢厂复兴起来,我代表钢厂领导班子感谢你们的理解和付出。”
接待会很快就结束了,送走了三个人,董兆全便直接回了办公室,他没想到谈话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他决定趁热打铁,尽快完成人事改革,等把厂内生产这一块稳定下来,他就立即着手准备定岗定编和重组分流工作。
次日早会,董兆全将人事处调查核实的情况及处理意见进行了通报,并征询与会人员的意见,所有人一致同意这么做,董兆全便在会上安排唐登奎会后立即起草文件和通知,中午前报给他,并决定下午两点如开班子会审议文件和通知。
散会后,唐登奎一刻也没敢耽搁,亲自将原来起草好的文件底稿进行了修改,拟定了留用人员情况说明和困难员工特殊补助标准和办法的补充通知。
困难员工特殊补助标准和办法是唐登奎与左维忠连夜一起商量作出的决定,参照了钢厂原有的相关制度和标准制定的。
临近中午,唐登奎才起草完文件和通知,他仔细核对后,见没有纰漏和差错,便亲自给董兆全送了过去。
董兆全一直在等唐登奎,眼见快到中午了,他有心打电话问问文件和通知的起草情况,又担心影响唐登奎的思路,只好焦急地等在办公室。
此时,见唐登奎走了进来,立即笑着问到。
“起草好了?我正等你呢。”
唐登奎紧走几步来到办公桌前,将拟好的文件和通知递了过去。
“嗯,早会后我一刻也没敢耽搁,还好我已经提前拟了初稿,稍加改动就成了,否则,还真不能这么快起草完。”
董兆全笑了笑,说到。
“辛苦你啦。”
说完话,董兆全低下头认真看起了文件和通知,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满意地说到。
“写得很好,条理很清楚,放在我这吧,你快回去准备吃饭吧,下午班子会如果通过了,你立即安排办公室,以文件形式下发全厂,要求全厂各单位严格按照文件要求办理。”
“好的,有什么要求,您再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
唐登奎说完话转身往外走。
董兆全目送唐登奎走出办公室,这才重新坐下,立即给沈殿庭打了电话,让他安排人来取走文件和通知的底稿,抓紧打印七份给他送过来。
中午,董兆全也没去食堂吃饭,让食堂给他送了一份盒饭,他在办公室简单吃了午饭,然后在休息间的床上睡了一觉。
厂长办公室内另有一个小间,专门用于厂长休息用,里面摆放着一床一柜和一台电视,墙上挂着一台壁式空调。
厂内的人事改革即将告成,董兆全的心情感到阵阵轻松,连午觉都睡得很踏实。
下午两点,董兆全准时召开了班子会,他将打印好的文件稿和通知给班子成员一人一份,让全体班子成员集体讨论决定,结果是一致通过。
董兆全当即让唐登奎会后立即联系办公室,将文件稿和补充通知一并以正式文件形式下发全厂,钢厂厂内的人事改革收官战打响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钢厂人事改革有条不紊地推进中,出乎意料的平静,退休的和上岗的人都在平静中完成了交接和更替。
就在董兆全为人事改革如此顺利而暗自高兴之时,也就是文件下发的第三天,市教委、市卫生局和市房产局为了减轻国企压力和负担,关于全市国有企业附属的学校、医院及房产物业整体收归地方,纳入全市统筹管理的文件也正式发到了钢厂,来得正是时候。
这三份文件无异于一股强劲的东风,吹散了一直笼罩在董兆全心头的愁云,卸去了一直压在他肩头的重担,他对下一步定岗定编和重组分流工作更有了信心。
董兆全接到文件的当天,立即组织召开了班子会,全文传达了文件内容,并研究子弟中学、技校、职工医院和房产物业的整体剥离工作。
会上一致决定,暂时冻结医院、学校及房产处的人事调动,并立即进行财产核实登记,所有的在职人员按兵不动。
考虑到肯定会有人不愿意离开钢厂,董兆全特殊提了一条要求,任何人不得徇私情开后门,一旦发现给予党纪政纪处分,严重者给予免职处分。
班子会上,董兆全给班子成员做了明确的分工,成立了工作领导小组,董兆全亲自担任组长,欧阳春、左维忠和周长友任副组长,其余班子成员为领导小组成员,并指定由人事处和财务处联合牵头,立即进行人员和财产的登记造册工作,组织部、纪委全程跟踪督导,办公室、企管处、档案室、房产处和生活科作为成员单位全力配合人事处和财务处的工作,由人事处负责与市教委、市卫生局和市房产局进行对口衔接,严格按照市里的统一部署,尽快完成剥离工作。
达成共识后,董兆全又让办公室立即通知子弟中学、技校、职工医院和房产处及成员单位的一把手,下午一点半到小会议室开会,他要亲自作动员,提要求,统一部署工作。
散会后,董兆全又把欧阳春和左维忠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欧阳春和左维忠不明所以,也没回自己的办公室就直接去了厂长办公室。
董兆全依旧泡了三杯茶,三人边喝边聊。
董兆全先说了话。
“市里的这三份文件真是及时雨啊,一下子把我心头的急火浇灭了,我正天天为这三大块发愁呢。虽然整体剥离出去,对钢厂来说是人力资源和固定资产的损失,但从长远考虑,却是一件大好事。不但减轻了钢厂的负担,也为医院、学校和房产物业谋了一个长远发展的未来,如果依旧与钢厂捆绑在一起,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步深入,这一部分势必会成为负担。但剥离工作不好做,决定人员和资产归属问题,都是很敏感的事,肯定不会太顺利,我想听听你们的建议,做到未雨绸缪。”
286、剥离工作拉开序幕
左维忠和欧阳春顿时明白了董兆全找他们的意思,可是,由于三份文件刚刚收到,两人虽听到过风言风语,但并不知道详细情形,两人其实谁都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
听到董兆全在问,两人不由互相看了一眼,左维忠笑了笑说到。
“这三大块与钢厂主体剥离确实是件好事,对钢厂还是对这三块的实体都是有利无害的,纳入社会统一管理体系,由市里统一协调发展和管理,确实是长远大计。我们自己的工作要做好,步调必须与市里保持一致,最好由市局派人来做一下思想发动。否则,各种猜测满天飞,势必会搅乱人心,我们毕竟是执行市局的规定,我们说的话没人会相信。”
董兆全点了点头,说到。
“左书记说得太对了,在这件事上,我们只有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把这三大块完整顺利地交上去外,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决定权,市里又催得紧,只给我们一周时间,我真怕有什么闪失。”
董兆全的话有着淡淡的无奈,一切都要听人吃喝,没有决定权就等于没有话语权,他对自己掌控局势似乎缺乏足够的信心。
欧阳春自然看出了董兆全心头的迟疑,他接过话头说到。
“我倒是觉得时间越短越好,这三大块涉及的人员和资产多,时间越长越容易出问题。应该让人事处和财务处尽快完成人员和资产的登记造册工作,尽快移交市局,让市局亲点接收,这样可以避免资产丢失,也可以避免队伍的波动,影响和谐稳定,我们剩下的工作也就少了。”
董兆全笑着说到。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知道市局是怎么考虑的,这次经营体制的改革是全市统一进行的,文件又刚发下来,具体推进步骤要与市局一致,市局肯定还会有喻体的通知,我们可以先等等。不过,毕竟具体工作要由我们来执行,所以,我们的工作要往前面抢,我想这么分工,组织部这一块的工作由我负责,我也给你们分点担子,资产这一块自然由老周负责,人事这一块就由欧阳总负责,左书记全程跟进,负责督导,怎么样?”
欧阳春和左维忠不好推辞,只好点了点头,均没有提出异议。
董兆全一拍双手,说到。
“好,就这么定了,一会儿由我亲自与市里联系,看看市里统一推进的时间安排和具体步骤,咱们的工作从明天开始立即展开。这是一件好事,咱们不但要办好,而且还要快办,不能拖延,下午,我在会上作作宣传和发动工作,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太大阻力。”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欧阳春低声和左维忠说到。
“看来小道消息也不是空穴来风,我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快。”
左维忠笑了笑,低声说到。
“我们这边的改革步伐已经落后,快事快办也不意外,你和老周的工作挺艰巨呀。”
欧阳春也笑了笑,说到。
“人挪活树挪死,换一个活法或许满盘皆活,估计也不难办。”
左维忠没再说什么,两人分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下午一点半,所有与会人员都来到了小会议室,董兆全开门见山,先将市里的三份文件简要做了传达,又通报了此项工作的领导小组成员名单及具体分工,并对各成员单位的具体工作进行了指导。
然后,董兆全又对全体人员提出了要求。
“同志们,这次的整体剥离工作是市里改革总体安排的一部分,目的就是解决国企负担重的问题。一直以来,办学校、办医院、建住宅楼,企业每年的开销不是小数目,占去我们全年利润的一半还多,确实是一种负担,这种负担我们已经背了二十多年。而且,由于我们资源和精力不足,整体的发展和建设水平根本无法与社会上的同行业竞争,市场经济,没有竞争力就只能混吃等死。钢厂这几年的效益,在座的每一位都清楚,这三块分离出去是好事,与其混吃等死,不如寻找更好的出路,这个道理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所以,不论是医院、学校、房产,一把手必须做好调查研究,及时掌握员工的心理,及时进行疏导和发动工作,一定要让员工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让他们从心里接受现实。同时,更要维护好员工的合法权益,如果发现不合适的地方,要及时反映上来,以便我们与市里进行沟通,绝对不能让员工吃亏。”
三家单位的一把手纷纷表态,请董兆全和厂领导班子放心,一定把思想动员工作做好,积极配合厂里的相关要求和部署,保证不把矛盾上交。
董兆全很满意地笑着说到。
“这是一项政治任务,包括在座的各位,你们也可能面临着离开钢厂的选择,我感觉到有些可惜的同时,更多的是替你们高兴。在这件事上,光做好思想工作还不行,你们还要配合厂里做好冻结工作,不论人员还是资产,一律冻结,静等市局接收。在移交之前,我提个要求,不允许开条子、走后门、循私情,我会让纪委跟踪监督,具体的工作由财务处和人事处负责,负责的领导是周总和欧阳总,我负总责,你们有事,可以直接联系周总和欧阳总就行。”
所有与会人员一致点头表示清楚。
董兆全喝了一口茶水,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视一圈,语重心长地说到。
“把这么多资产和人员分流出去,说实话,我真是舍不得,但舍不得又能怎么样?我们要服从大局,在大局面前我们该牺牲的就要牺牲。钢厂如果不能轻装上阵,依旧苟延残喘,大家捆在一起也没意思,奖金和工资都会受到影响。这么多年了,我想大家都有亲身体会,不论医院、房产、学校,几乎都没有什么投入,都有些破破烂烂的,勉强维持,长此以往,我想总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如今,整体剥离,即是一次难舍的别离,又是一次机遇和挑战,大家换一种活法,或许就真的盘活了整盘棋。所以,请各位一把手一定要带头认清形势,站在全局的角度去想问题,做工作,这是对员工负责,也是对钢厂负责,更是对全市改革大局负责。”
董兆全的情绪有些激动,说心里话,他这是在忍痛割爱,就像是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却因为生活所迫,生生把孩子赶出了家门,送给了别人,这令他的心里很不好受,他停了下来,喝了一口水,借以稳定一下情绪。
所有的人都在等董兆全继续说下去,董兆全情绪稳定下来后,继续说到。
“刚才我一直在和三家单位的一把手说话,下面,我要对机关各单位提出要求。大家一定要以高度负责的态度,站在改革发展的角度,以舍我其谁的力度,尽快落实各项工作部署,绝对不能有任何疏忽。大家要把这项工作当作一场大战役来抓,协同作战,稳扎稳打,尤其资产和人员统计方面来不得半点马虎,该封存的要封存好,做好保卫工作,以免办理移交时出现麻烦,人员流动一定要禁止,谁要是想走,让他直接找我谈,所以,周总,欧阳总,这项工作完成得怎么样,我可就拜托二位啦。”
287、改革初战告捷
周长友和欧阳春急忙表明态度,请董兆全放心,他们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这项工作做好,绝不会出现纰漏。
董兆全笑了笑,接着说到。
“我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我并不担心,我始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何乐而不为?你们二位也不要有负担,不要怕出错,只要不是故意犯的错,都由我董某一人承担,你们就放手去做,哪个单位的一把手不听安排,推诿扯皮,你们可以申请纪委介入,我必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说完话,董兆全又转向全体人员说到。
“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就是要统一思想,明确任务,一起把这项工作做好,请大家一定要戮力同心,协同作战。”
所有的人纷纷表态,一定服从命令听指挥,全力配合,保证把工作做好。
董兆全满意地笑了笑,说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家先不要急着向我表态,我相信大家,我要看工作效果的。好了,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大家回去请立即着手工作,尽快拿出结果来,散会吧。”
说完话,董兆全笑着目送所有的人离开了小会议室,他才起身离开。
下午,董兆全让办公室安排了车辆,他叫上欧阳春和沈殿庭,一起坐车到学校、医院和房产处去看了看,顺道作了思想调研,了解了一下员工对这次整体剥离的认识和想法,又与三家单位的一把手分别单独进行了交流,听了他们的意见,并作了具体的工作指导。
三家单位都在厂外,彼此离得又远,董兆全足足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才回到厂里。
整个下午,董兆全不住地发着感慨,尤其站在房产处的楼顶,看着大片的家属区里除了几处破旧的楼房外,到处堆积着杂乱的棚户一般的平房,董兆全心里突然很不好受,他指着眼前的一切,冲房产处一把手说到。
“你们自己看看,一个全市支柱的企业,一个有着几十年历史的国企,一个为社会作出巨大贡献的企业,员工却住在五十年代的平房里,这么多年更是没盖一座新楼,你们作为房产处的一把手,心里也不好受吧?你们想没想过是什么原因?”
董兆全说完,扭头看着房产处的一把手,房产处的一把手也是有苦说不出,他也有规划,可是厂里没钱,他的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
董兆全重新看着眼前低矮破旧的平房,缓缓说到。
“这都是钢厂穷啊,没效益,负担又太重,你们纳入全市统一的规划改造,由市里统筹管理,这是员工的福气。”
房产处的一把手一脸汗颜却双无可奈何地说到。
“厂长批评得对,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我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一定把接下来的工作做好。”
董兆全意识到话说得有些过头,这确实不能只怪房产处一家,于是把话又圆了回来。
“当然,这里面有太多的原因,根本原因不在你们,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你们也是等米下锅。”
董兆全笑了笑,很巧妙地挽回了房产处一把手的面子。
接下来的日子,钢厂厂内的人事改革和厂外三家单位整体剥离工作同步展开,又要维持钢厂的正常生产,全厂上下都处于紧张忙碌当中,丝毫不敢轻松和大意。
欧阳春身兼数职,又要忙着恢复广播系统,自然忙得不可开交,经常加班大干,有时太晚了,就在办公室过夜。
孟春桃虽然不愿意一个人呆在家中,但欧阳春确实太忙了,她也只有慢慢适应这种形单影只的生活,此时,她才真切体会到“悔叫夫婿觅封侯”的难言之隐。
由于院中四个男人都在忙着钢厂的事,四个女人便经常聚在一起,聊家庭、聊孩子,聊听到的各种奇闻怪事,借以打发时间。
几天以后,钢厂厂内人事改革工作结束了,一切都比想象中要平静得多,所有的人都从心里接受了这个现实,同时,三家单位的整体剥离工作也接近了尾声,市局正在清点核实资产和人员,移交工作正在有序进行。
董兆全不想再等,立即着手厂外各单位的分流工作。
唐登奎是经营副厂长,董兆全指定唐登奎负责,与周长友联手,组织人员对五家三产单位、生活科和检维修大队进行统计和盘点,根据实际情况制定出分流方案。
唐登奎和周长友用了几天时间,对厂外五家单位资产进行了盘点,并对人员情况进行了核实,对各自业务情况进行了整合,制定了具体分流方案,并经厂领导班子集体审核通过,便开始实施。
分流方案中明确规定,厂外各单位所有的资产和人员从钢厂总资产和总定员中剥离,全部更换名称,与钢厂彻底脱轨,申请独立的法人和帐号,成为独立法人企业,面向社会承揽业务。
独立的新企业的名称和人员配置由新成立的单位法人决定,原单位的资产和人员由新单位管理和调配,新单位的所有人不再在钢厂在籍。
为防止分流各单位人员倒流回钢厂,影响厂内刚刚完成的人员配置的整体稳定,董兆全也学市局的作法,厂外各单位从资产到人员整体分流,在分流没完成之前,所有人员在籍关系暂时冻结,待新企业成立后解冻,全部归新单位统筹调配。
考虑到新独立的企业自身造血功能不足,短时间内很难有稳定的效益收入来保障现有员工的经济收入,方案中明确注明,钢厂给予分流的企业三年的资金扶持,即钢厂与新企业签订三年的关联交易合同,全方位给予扶持,钢厂每年按人头划拨一定劳务费用,用以保障分流人员的经济收入,三年后,关联交易合同自动失效,新企业自负赢亏。
分流的各单位的人员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见钢厂越来越不景气,以后什么样也是一个未知数,又考虑到依附在钢厂这个瘦弱的躯体上,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沾,不如成立独立的法人实体,或许会有更高的收入保证。因此,分流单位的领导极力做思想工作,大力推进分流进程,分流工作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阻力。
数日以后,学校、医院和房产的整体移交工作也已经结束,钢厂所属的附属单位全部变成了独立的法人单位,钢厂的业务只保留了生产、供应和销售三大块,人员也缩编到了不到四千人。
考虑到钢厂技术落后,装置的自动化水平不高,暂时需要人工操作和调整的地方较多,还不具备裁撤人员的条件,董兆全请示市里批准,定岗定编工作暂缓进行。
钢厂的改革进程计划分成三步走,先是进行人事改革和分流,其次进行定岗定编,最后进行技术改造升级,至此,历时近两个月,第一阶段的工作基本已经完成。
董兆全将钢厂人事改革和分流工作详细写成汇报材料,连同下一步准备开展的工作一起,亲自向市长孙振东作了汇报。
288、受到市长的表扬
市长孙振东对钢厂的改革进程非常满意,对董兆全的工作更是赞赏有加,在董兆全作汇报的时候,当场表扬了董兆全。
“你的工作做得很好,钢厂经过这么大的变动,生产居然没受影响,也没有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一切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一方面说明你的工作能力强,另一方面也说明钢厂的干部员工的政治觉悟和思想认识很高。我会让人对你们的做法进行总结和提炼,好的做法我会在全市国企改革中推广。”
董兆全没想到孙振东对他的工作和钢厂的员工有这么高的评价,这让他反倒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到钢厂主持改革大局,从没有想过受到市长的表扬,他始终怀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思想在工作。
因此,孙振东的表扬让董兆全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笑着说到。
“市长,您过奖了,主要是钢厂干部员工素质高,还有市长您和市局的大力支持和指导,钢厂的改革才能如此顺利地告一段落。但后面的工作也不好做,钢厂能否从此复兴起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不到真正高兴的时候呢。”
孙振东“哈哈”笑道。
“谦虚是好品质,但过于谦虚就是虚伪了,难得你能有这种想法,你说的对,钢厂只是完成了改革的第一步,算是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工作是如何优化岗位和人员配置,提升技术和管理水平,如何能提高经济效益,如何能让钢厂在未来的市场竞争中站稳脚跟,并逐步实现复兴,这是钢厂改革的目标和方向。”
董兆全点头说到。
“市长高瞻远瞩,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将进行全面技术改造,提升装置生产和工艺水平,提升装置生产和创效能力,实现高效节能环保生产的目标,在这一方面,我可能还需要市长大力扶持。”
孙振东一时没明白董兆全的话,疑惑地问到。
“要我支持你什么?”
“钢厂近十年来,入不敷出,每年都欠钱过日子,想要大规模技术改造,根本没有资金,我是兜比脸都干净,所以,还要市长您在资金上给予大力的扶持。”
董兆全索性把话先说在明处。
“好的,到时我们会研究一个办法,但你们也不能张嘴等着吃现成的,我借你钱,也是财政的钱,你们是要还的。你们还要从内部节省一点才好,现在中央号召节约办企业,老百姓总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钢厂这么大的国企,随便从哪里都能省点出来,你们内部挖挖潜,银行的钱也不是白借给你们的。”
“这个肯定要这么做,我正在想办法从生产到销售各个环节节省呢。”
“嗯,从管理要效益才是企业发展的根本,国企的管理都很粗放,浪费现象太多,你在这方面动动脑筋,琢磨一个好办法。如果通用,我就在全市企事业内推广,但首先你要把眼前的工作做好,工作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谢谢市长指点迷津,我会努力做好工作的。”
孙振东眉头一皱,语气变得很严肃,说到。
“以后,拍马屁的话少说,我想看到的是你工作的效果,现在虽然钢厂的改革工作暂时缓一缓,但是,前段时间我听到的事,我还要派人去调查核实,到时你们要全力配合。”
董兆全自然知道孙振东说的是什么事,当即表态。
“随时请市长派人去调查,我们绝不作隐瞒,全力配合调查。市长我汇报完了,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孙振东笑了笑,忽然问到。
“那个欧阳春表现得怎么样?”
董兆全听到孙振东突然问到了欧阳春,不由微微一愣,立即意识到有人打了欧阳春的小报告,于是急忙说到。
“我和您说过,他各方面都没的说,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绝对没有问题,我敢打保票。”
孙振东笑了笑,说到。
“我这可接到几封检举信了,而且都提到了欧阳春,其实,我也不相信欧阳春会出问题。当初选择党委副书记人选的时候,市委组织部是全面进行了解过的,他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安排了他,考虑的就是想让他和老左辅助你完成钢厂的改革,你是党高官,回去敲打敲打他,举报的事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孙振东的话说得很轻巧,但董兆全却认为这不是小事,他急忙正色说到。
“市长,不论事大事小,您最好派人去调查清楚,如果事实存在,您该怎么处理我不管,但若是造谣诽谤,您要为欧阳春恢复名誉,并严查举报者,我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孙振东也正色说到。
“我是要查一查的,不能让好人受屈,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好了,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有什么难办的事,你随时随地来找我。”
“谢谢市长啦。”
董兆全说完话,起身离开了市长办公室。
回到钢厂的时候,时间还没到中午,董兆全稍事休息,给企管处处长邹广明打了电话。
邹广明四十多岁,外表看起来却像是五十多岁,头发稀疏,体型瘦弱,原来是厂办的秘书,在企管处处长位置已经干了快五年了。
董兆全打电话的时候,邹广明刚忙完手头的工作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听到电话响了,便伸手接了起来。
“喂,邹处长吗?我是董兆全。”
邹广明急忙说到。
“厂长,找我有什么事?”
董兆全笑着说到。
“这次改革,厂里的固定资产和人员变动都很大,你与市工商局和税务局联系一下,看看咱们的营业执照和相关手续是不是需要变更,你再将我厂现状在国资委备个案,免得留下麻烦。”
“好的,下午我亲自去一趟,明天向您汇报。”
挂断电话,邹广明把相关材料都找了出来,用文件袋装好放在桌上,准备下午去市工商局。
董兆全则背靠着椅背,眯起眼睛,静静地想着孙振东说的话。他并不想做什么先进典型,也不想出什么经验,但技术改造确实需要大量资金,市长说得对,光靠市里帮扶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内部挖潜的好。
钢厂管理上的陈规陋习太多,浪费现象更加严重,董兆全决定先从管理上作文章,改变管理理念和模式,来一次资产大普查,彻底摸清钢厂的家底,再分配有限的资源。
但在没最后决定之前,董兆全不想和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想法,他想利用几天时间亲自到各单位去摸摸底,等摸清了情况,他再对症下药。
中午的时候,已经失声几年的广播终于又响了起来,董兆全来到窗前,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他很满意欧阳春的工作效率。
此时已经接近十月中旬,路边的树叶已经凋零,零星的落叶在风中飞舞着,树上已经露出斑驳的枝杈。
董兆全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自从来到钢厂工作那天起,他便一头扎进工作中,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留意过时间。细算算,已经来到钢厂工作快两个月了,他虽然对这两个月的表现还算满意,但他更知道,接下来的工作才是真正考验他的时候,那就是怎么才能让衰老的钢厂重现青春活力。
董兆全感觉有点累了,于是离开窗口回到沙发上,侧身躺下,他想眯一会,可是,他的大脑却不想休息,弄得他也没睡踏实。
289、逐渐进入了角色
这个中午,欧阳春却被一个意外的惊喜包围着,连午觉都没睡。
上午,欧阳春带着宣传部部长林森到各车间检查广播调试工作,接近中午了才回来。他刚一进办公室,就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纸壳盒子,他拿起来看了看,见是一个邮件,上面贴着的标签有些模糊,他仔细辨认着,不由大感意外。
邮件的标签上写的地址是上海浦东的一家外资公司,邮件人居然是女儿欧阳夏荷。
欧阳春急忙把盒子打开,盒子里装着一个手机盒,他取出手机盒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簇新的翻盖式摩托罗拉手机。
欧阳春正端详着手机,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随手接起了电话,眼睛依旧在看手机。
电话是孟春桃打来的,语气中透着异常的喜悦。
“是欧阳春吗?我是孟春桃。”
孟春桃很少往欧阳春办公室打电话,欧阳春以为孟春桃有什么急事,急忙问到。
“春桃啊,发生了什么事?”
“你收到手机没有?上午我收到女儿给我买的手机了,刚才她给我打电话,说是给你也买了一个,你收到了吗?”
欧阳春坐到座位上,也是一脸的兴奋。
“我刚回办公室,刚看到手机,还是名牌呢。”
“可不是嘛,我真是太高兴了,你收到了就好,单位的电话,不多说了,晚上回家再说。”
“好,我刚打开包装,正看手机呢。”
说完话,欧阳春就要挂断电话。
孟春桃又大声问了一句。
“下午我正好出去办事,顺道把电话卡办了,你想要移动的还是联通的卡?”
欧阳春想也没想说到。
“都行,你办哪个我就办哪个,号码你帮我选一个吧,晚上我回家再和女儿联系。”
“好,晚上没事早点回来。”
“估计今天能早回去,好了,不聊了,挂了吧。”
孟春桃没再说话,兴冲冲地挂断了电话。
欧阳春放下电话,坐在座位上翻来复去看着手机,他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和女儿联系了,连女儿的工作单位都不知道,这让他心里涌起一阵内疚感觉。
欧阳春急忙拿起包装盒,仔细看着地址,见上面写着美国道尔科技贸易有限公司,他便把地址连同欧阳夏荷的手机号码一起记在了工作日记本上。
中午,欧阳春草草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便拿着手机躺在沙发上,一种巨大的喜悦感包围着他,他明显感觉到情绪的亢奋,这让他睡意全无。孩子终于长大了,终于懂得道理了,知道回报父母了,这让他兴奋之中又充满了十足的幸福感。
下午一点刚过,董兆全便让办公室安排了车辆,由沈殿庭陪着去了车间。
欧阳春则准备和林森坐车去基层的几个广播点看看投用情况,上午,所有的广播点才刚刚调试好,今天中午只是恢复后的第一次试播。两人约好一点在办公楼下会合,欧阳春想去看看是不是所有的广播都好用。
欧阳春和林森坐车在厂内转了一圈,见所有的广播都已经正常投用,这才放下心来,他又和林森去了广播站。
广播站原来设在食堂二楼里侧的一个房间里,房间狭小昏暗,而且不通风,每到食堂做饭的时间,房间内便充溢着浓浓的油烟味。
广播站现在编三人,一个站长和两个播音员,站长叫陈民,是老播音员出身,人送外号陈大喇叭,以工代干,并不在干部编制,享受着副科级待遇。
陈民曾经几次向厂里提出因为环境不好,想换一个地方的请示,厂里某个领导却考虑到机器设备搬迁,还要重新调试太麻烦,也就一直拖着没办。
欧阳春分管宣传这一块业务后,曾到广播站实地调研过,见播音室的条件实在太简陋,而且室内空气污浊又不流通,便请示董兆全,在食堂旁边的档案室二楼重新安排了两个房间,让广播站搬了过去,由于距离近,设备搬迁也没费多少事。
搬完广播站,欧阳春又从广播站的库房里翻出几个闲置的大喇叭,安排人将厂内的几个广播点破损的大喇叭换掉,并重新检查了线路,一并进行了调试。
今天上午,所有的广播点进行了最后一次调试,中午的时候,播音员在崭新明亮的播音室里进行了第一次播音,时续时断了近两年的广播再次发出嘹亮悦耳的声音。
欧阳春见广播系统都已正常投用,便又和林森一起去了厂报编辑室。
厂报编辑室在厂区南侧的一处平房里,偏安一隅,虽说僻静,很适合做文字编辑工作,但平房过于陈旧,里面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编辑办公室内几张破旧的桌椅摆在一处,挤在一间十几平米的空间里,印刷室里油迹斑斑,所有的东西都零乱地堆放着,反倒像是一间仓库。
欧阳春看了一眼林森和编辑室主任姜文学,想说什么没说,而是四处看了看,见顶棚吊的棚板上有几处磨盘大的水渍,扭头问姜文学。
“这棚顶还漏吗?”
姜文学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一副深度近视镜,头发花白,由于长时间爬格子,背微微有些驼,此时来到欧阳春的旁边不慌不忙地说到。
“夏天漏的时候,厂里安排人来修过一次,再也没下大雨,就没发现漏过水,编辑室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有个地方就不错了。”
姜文学的语气透着一种自嘲和无奈。
欧阳春什么也没说,略站了站便转身走出了编辑室。
姜文学把欧阳春和林森送出门,等车开走了便回去了,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以前厂领导也来看过,都没了下文。
欧阳春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了宣传部,宣传部单独在一座二层小楼里办公,离厂办大楼只有几百米,是后来建成的一座小楼,看起来很新很亮堂。
欧阳春和林森下了车,欧阳春四处看了看,冲林森说到。
“走,去楼内参观参观。”
说着话,欧阳春抬步走进了楼内,站在一楼的走廊往里面看了看,见走廊两侧各有数间办公室,有好几间办公室的门上挂着库房牌子。
欧阳春问林森。
“这么多办公室,有多少间是闲置的?”
林森似乎猜到了欧阳春的意思,笑着说到。
“欧阳总是想给编辑室找地方吧?”
欧阳春看着林森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您的表情就知道了,不瞒您说,我前几年就提过,把编辑室划归宣传部管理,在这楼里安排两间办公室给编辑室用。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有领导说那个房子没人用就可惜了,这事就黄了,如果您想这么做,我全力配合。”
林森说得很认真。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搬过来会不会影响你们正常工作。”
“应该不会,我可以把一楼的四个房间加一个库房腾出来,在走廊里加一个铁拉门,平时各干各的,走廊那头还有一个门,各走各的门,两不影响。”
欧阳春沉思片刻,说到。
“走,去楼上看看。”
说着话,欧阳春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林森说到。
“去我办公室吧,坐着说。”
欧阳春在走廊停住脚步。
“不了,我就在这里看看就行,二楼的房间都在用吗?”
“对,我们两位领导各占一间,理论组、宣教组和综合组各占两间,另外两间是资料室。”
“条件不错,你真同意编辑室搬过来?”
“军前无戏言,我一直有这个想法,但编辑室归党办管,我也不好提出来。”
欧阳春点了点头。
“好,情况我知道了,你先别声张,下一步定岗定编时,机构和业务也要整合,但这是后话。回去我就和厂长说,让编辑室先搬过来,你明天就安排人把房间腾出来怎么样?”
“没问题,业务整个划过来我也没意见,本来宣传部就是干这个的。”
“好,人和东西先搬过来,业务以后再整合,不瞒你说,我想把广播站和编辑室全划归宣传部管理,好了,就这样,我回去了,你不用送我下楼了。”
林森坚持送欧阳春下楼,两人客套了一番,欧阳春还是一个人下了楼,坐车返回了厂办大楼。
290、幸福来得很突然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入了秋的节气,白天似乎正在变短,一抹火红的斜阳圆盘一般悬在天边,散发出柔和温暖的金光。
欧阳春回了办公室,先是打了一盆清水,把手和脸洗了,每次从现场回来,他都不得不洗手洗脸,从高炉和烟囱里落下的粉尘,经常被风吹得四处飘散,弄得人一身一脸。
欧阳春一边擦脸一边暗下决心,待装置进行技术改造的时候,他首先要改造和升级的就是环保设施,他实在不喜欢这乌烟嶂气的环境。
欧阳春按时下班了,这两天单位的事少,他不用再加班加点忙了,想到孟春桃让她早点回家,他没再耽搁,一到下班的时间,他换了衣服就下了楼。
回到家的时候,孟春桃正在厨房做饭。
孟春桃扭头问到。
“回来啦?手机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挺好的。”
欧阳春说着话,从皮包里取出手机盒冲孟春桃晃了晃,然后把手机盒放在茶几上。
孟春桃一边炒菜一边说到。
“吃完饭再看,你坐着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欧阳春说了一句“不着急”,便进到厨房,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又取来碗筷盛饭。
孟春桃炒完菜,将菜端上桌,一边解下围裙一边说到。
“闺女还真有心,给你我一人买了一个手机。”
“嗯,闺女真长大了,知道感恩了。”
“其实,你也应该买一个手机了,方便。”
两人很快吃完了饭,孟春桃快速收拾完桌子和厨房来到厅里,拎着挎包坐在欧阳春的旁边,从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欧阳春。
“瞧我的手机,挺漂亮的。”
欧阳春伸手接过了手机,见和自己的手机一模一样,一时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手机想心事。
孟春桃则打开欧阳春的手机盒子,取出手机看了一眼,立即大声说到。
“哟,和我的手机一样啊,下午我出去办事,顺便去移动电话厅看了一下,这款翻盖的手机要一千六百多块呢,两个手机要三千多块,这丫头可真舍得花钱。”
欧阳春依旧在看手机,忽然问到。
“她哪来这么多的钱啊?”
“中午夏荷给我打电话时我问了,她说用她第一个月工资买的。”
“她一个月挣这么多啊?我听说外资企业工资高,没想到这么高。”
“闺女还说,这只是她第一个月的见习工资呢,她现在见习期满了,每月工资小五千呢。”
孟春桃的脸上有着小小的自豪,更多的是欣喜。
“我上班二十多年了,每个月才挣一千多,没法比啊。”
欧阳春感慨到。
“人家那可是外资企业,对了,我给你办了一张电话卡,移动的,我的也是。”
说着话,孟春桃从手机盒里取出一张电话卡递给欧阳春,催促到。
“快把卡装上,试试手机音质怎么样,闺女说了,如果手机有问题,让原样寄回去,她可以换。”
欧阳春接过手机卡,给自己的手机装上卡,开机后拨了孟春桃的手机号。
孟春桃听到手机铃响了,急忙起身走到几米外站住,说到。
“距离太近影响效果,互相干扰。”
欧阳春对着手机“喂”了两声,孟春桃催促到。
“你别光喂呀,说句话才能听出音质好坏。”
欧阳春对着手机说到。
“喂,我是欧阳春,你是孟春桃吗?”
孟春桃立即兴奋地说到。
“太清楚了,比固定电话清楚多了,你那边听着怎么样?”
欧阳春一边挂断电话一边说到。
“非常清楚,音质真的不错。”
孟春桃回到沙发处坐下,一边端详着手机一边说到。
“其实,我每天就是单位和家里两点一线,用不着手机,你以后应酬多,又经常加班,用得着手机。不瞒你说,我早就想给你买一个了,没想到闺女先想到了,还给咱们俩都买了,这养儿防老,养闺女就是得继。”
欧阳春见孟春桃兴奋得像一个孩子,依稀仿佛像当年未出嫁时的样子,不由盯着孟春桃看。
孟春桃被欧阳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不认识啦?我脸上又没长花,还看直眼了呢。”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你知道吗?你刚才的样子就像当年咱俩处对象时的样子,单纯可爱。”
欧阳春的话虽然让孟春桃感到惊喜,她却故意假装不信。
“别骗人了,我都成黄脸婆了,还像当姑娘时的样子,谁信啊,一听就是假话。”
欧阳春笑着说到。
“真的,可像当初的样子了,那时你的样子,我永远忘不了。”
孟春桃的心里乐开了花,她爱欧阳春,她在意欧阳春对她的评价,哪怕是一个欣赏和温暖的眼神,都会让她心里莫名地激动,更何况这**裸的表白。
孟春桃不由呡嘴一乐,假装埋怨到。
“行啦,别肉麻了,我不是小姑娘,几句好话就哄得了的。”
欧阳春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到。
“女儿没说别的吗?”
孟春桃极度开心,情绪特别好,虽然欧阳春转移了话题让她微微有些失望,但她还是感觉到兴奋。
“看我光顾着高兴了,都忘了跟你说了,闺女说了,秋实现在挺好的,她们每个月都去爷奶家吃一次饭,平时很少见面。闺女现在住在公司给租的公寓里,两个人一个房间,中午饭在公司叫外卖,晚上和室友合伙做饭吃,让咱们不用担心,她挺好的。”
欧阳春认真听完,顺嘴说到。
“也不知道秋实和英子处得怎么样?”
孟春桃解释到。
“可能闺女还不知道秋实和英子的事呢吧,闺女没说,我也没敢问,我怕秋实没告诉他姐这事,我多嘴再惹秋实不高兴。”
欧阳春笑了笑。
“我就是随便问一句,这是孩子的私事,咱还是少问的好。闺女好就行,我一直想打电话问问,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忙,总想不起来。”
“咱们是与闺女联络少了点,不是总怕耽误她时间嘛。”
“咱闺女从小就独立,凭自己能力找了这么一份好工作,我是真替她高兴。”
“听闺女说,她们公司是美国独资公司,干好了,还有机会去美国总部见习呢。”
“有机会出去锻炼锻炼有好处,这也正合她的心思。”
“嗯,她说她的大学同学有好几个去美国读研了,她因为事先与公司签了约,就没出去。”
“咱闺女比你和我都有出息。”
“那是一定的,我生的闺女,差不了。对了,她还说了,她爷奶一直想来咱家看看,因为秋实刚去还没适应,他们就没来,说今年过年看看。”
“真的呀?我还真有点想他们了,你愿意让他们来吗?”
欧阳春的心里一阵高兴,但这要看孟春桃的态度,在这件事上,他从来不违拗孟春桃的意见,因为他认为,如果在一起别别扭扭的,还不如分开的好。
“我早就想让他们来了,如果他们愿意,在咱家长住都行,你这么问我,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孟春桃假装不高兴了,脸上布满了委屈。
“你真好,我这辈子娶了你,真是我的福气。”
欧阳春不由一阵欣喜,语气显得很激动。
“快别用好听的话哄我了,只要你不变心,我肯定和你白头偕老。”
孟春桃其实并没生气,此时,脸上已经满是笑意,欧阳春的甜言蜜语让孟春桃有种陶醉般的幸福感,她被一种温暖的情绪包围着,让她的心里莫名地兴奋。
欧阳春忽然也感觉到有种异样的东西在身体里奔腾,让他突然有一种野蛮的冲动,他猛地站起身来,探出双臂,横抱起孟春桃快步进了卧室。
291、改善编辑室的条件
第二天开完早会,欧阳春回到办公室,稍事休息,准备去编辑室看看,详细了解一下编辑室的情况,尽快让厂报发挥更大的作用。
欧阳春拿起安全帽刚走出办公室的门,就见沈殿庭陪着领着两个陌生人直接进了厂长办公室。他并没在意,因为找厂长办事的人每天都挺多的,他不可能全认识。
欧阳春刚把门锁好,沈殿庭正好走出了厂长办公室,见到欧阳春立刻从后面追了上来,问到。
“欧阳总要去现场吗?”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去厂报编辑室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沈殿庭忽然压低声音问到。
“欧阳总知道刚才进厂长办公室的两个人是谁吗?”
欧阳春不由一愣,沈殿庭的样子很神秘,似乎对这两个人的到来很在意,也很敏感。
“不认识啊,每天找厂长办事的人那么多,我怎么会都认识,他们是干什么的?”
沈殿庭的样子也让欧阳春产生了好奇。
“他们是市长办公室和市纪委的,市长让他们来核实点事,不会是谁犯事了吧?”
沈殿庭依旧显得很在意。
欧阳春的心里顿时划了一个弧,他不知道沈殿庭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个,他也没功夫去细想,却忽然想到孔祥民去市长告他黑状的事。但他并没有流露出担忧之色,他知道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于是笑了笑说到。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都是刚调整的干部,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欧阳春发现沈殿庭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一种忧虑,但很快被沈殿庭用笑容掩饰了过去。
“欧阳总说得也是,调整的干部都是组织部考察过的,怎么会有问题?对了,您要不要我给您安排车?”
欧阳春笑着说到。
“不用,谢谢,我骑自行车去就行,不远。”
“那好吧,需要车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不耽误您时间了,我走了。”
沈殿庭说完话,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欧阳春看着沈殿庭的背影,总觉得沈殿庭有点怪怪的。
欧阳春听董兆全说过,市长要派人下来调查举报信的事,这几天,钢厂的改革工作暂告一段落,正是作调查的最好时机,如果不是调查,单纯为了工作的事,也不会赶在这个时间来。
欧阳春不由满腹狐疑,忽然有种隐隐地担忧,他不知道孔祥民会检举他什么。他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凡事他都很谨慎,从不敢违反组织原则,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他没有避嫌,提名了李家和,但最后拍板的还是厂长和组织部部长,他只是提个名,这不应该算违反原则。
但欧阳春总感觉这两个人来调查核实的事肯定会牵扯到他,这种感觉特别强烈。于是,他临时决定先回办公室等一会儿,如果事情真与他有关,来的人就会找他核实情况,他还得急着往回赶。
欧阳春重新回到办公室,又坐了好一会儿,他把前前后后的事仔细回顾了一番,确认自己没有把柄让人抓住,又见来的人一直在厂长办公室没有出来,他决定不再等了。他起身重又走出办公室,直接下了楼,骑车径直去了厂报编辑室。
姜文学正在伏案写东西,见欧阳春来了,急忙放下笔迎了出来,依旧不慌不忙地说到。
“欧阳总来啦,到我办公室坐吧。”
欧阳春笑着点了点头。
“好呀,不影响你工作吧?”
“欧阳总说笑了,不会影响的,领导检查工作,再忙也要停下来。”
“如果你忙,我就改时间再来。”
欧阳春觉得姜文学不冷不热不慌不忙的样子很特别,整个人显得很高深,一时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姜文学是个慢性子,性格向来是这样,听欧阳春这么说话,急忙解释到。
“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您别介意,我真的不忙,只是在校对报样,来得及的。”
欧阳春笑了笑,为自己的敏感有点汗颜。
“那就去你的办公室坐坐。”
欧阳春说着话,直接进了编辑办公室里面的一间小办公室,坐在一张老式长沙发上,抬头四下里看了看,见室内光线暗淡,桌上亮着一盏旧台灯,于是问到。
“你每天都要使用台灯吗?”
姜文学已经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到。
“对的,这屋里采光不好,我的眼睛又花得厉害,不用台灯,我看不清楚字。”
欧阳春看了一眼姜文学,见他厚厚的近视眼镜片上旋着两个深深的旋涡,知道姜文学说的不假,笑着问到。
“你的眼镜度数够高的,多少度?”
姜文学惭愧地笑了笑,说到。
“让您见笑了,左眼八百度,右眼七百度,光线暗一点,看东西就费劲。”
“听说激光手术可以治疗近视,你可以去试试。”
姜文学笑着摇了摇头,说到。
“晚啦,现在的角膜弹性不够了,校正不过来了,就算能校正过来,像我这样天天靠眼睛吃饭,还会反复的,白糟蹋钱。欧阳总来不是只为了访贫问苦吧?”
欧阳春笑道。
“我是来了解一下你们这里的情况,厂报是每周出一期,每期两版是吧?”
“对。”
“你们这总共是四个编辑?”
“挂名的是四个,有一个老编辑身体不好,过两年就内退了,经常不来,来了也干不了什么,还有一个小姑娘,正在休产假,只有两个编辑干活。”
“就你一个领导吗?”
“啥领导不领导的,都是一样干活的,编制里没设副职,我正副职的活全干。”
“你们这里的人员结构是什么样?”
姜文学苦笑了一下,说到。
“不瞒您,现在干活的两位编辑都是工人编制,是从车间倒班工人中选出来的,干工作都很卖力气,但因为奖金没有车间的多,都吵着要回去呢。”
“这么多年就没选两个文笔好的大学生?”
“小庙请不动大菩萨的,编辑室这地方没前途,环境又不好,都不愿意来。”
“每年厂里给的经费够用吗?”
“现在执行的标准还是很久以前的标准呢,以前全靠人工印刷,就买点油墨什么的还够用,现在的报纸全归印刷厂印刷,要支付额外的印刷费,经费当然不够了。我申请过几回,要求增加经费,后来,厂里将印刷费改由行政费支出,我们的经费也就不可能再增加了。”
“现在的经费主要用在什么地方?”
“主要用来买纸张和模板,现在的物价都涨了,另外支付一部分稿费,节省着点也能过得去。”
“怎么个节省法?”
“不浪费纸张,降低稿费标准罢了,也没有什么花招。”
“稿费低了还有人投稿吗?”
“这个也是我为难之处,现在几乎每一期都缺稿,逼得我们不得不预约,人家不好意思不写罢了。”
听了姜文学的话,欧阳春不由低头陷入了沉思。
292、身正不怕影子斜
姜文学的话显得很无奈,也很让人同情,欧阳春能理解姜文学心中的苦和面临的难处,他沉思了有一会儿,才抬起头继续说到。
“厂长对报纸这一块很重视,我今天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帮你们改善一下条件和待遇。以前怎么做的我且不论,从现在开始,你利用一周时间,进行一次盘点,在不影响这一期报纸的前提下,整理一下东西,一周后,你们搬到宣传部的一楼去办公。”
姜文学顿时感到意外的惊喜,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他以为自己退休前都没指望了,听了欧阳春的话,他一改慢声慢语的习惯,立即大声说到。
“真的?真是太好了,我盼这一天盼几年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姜文学的样子有些失态,因此,说完话,姜文学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让您见笑了,请多多包涵。”
姜文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恢复了不紧不慢的腔调。
欧阳春微微一笑,表示理解,并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姜文学的样子让他感到阵阵心酸。
沉默了一会儿,欧阳春忽然想起市长派人来调查核实情况,担心市长派来的人找他,急忙说到。
“过一阵子,厂里将进行业务整合,你们现在由党办直管,我想把你们划归宣传部主管,但你们先不要声张,悄悄把东西收拾好,下周我安排车来搬东西。”
说完话,欧阳春就急忙离开编辑室,骑车直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坐在办公室里等。
可是,直等到临近中午了,也没有人来找他,却见董兆全亲自将市长派来的两个人送到了楼外,并派车把他们送回了市政府大楼。
欧阳春大惑不解,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他核实情况。他一度怀疑这两个人来调查核实的事和他没有关系,可是,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判断,他敏感地认为,市长要调查核实的一定有和他有关的事。
中午,欧阳春在食堂草草吃了午饭,回到办公室,他心神不宁地躺在沙发上,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那两个人没找他。
将近一点,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欧阳春立即起身来到桌边接起了电话。
一般中午的时候,电话是不会响的,除非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突发事件,必须找他,一种就是家里的急事,所以,欧阳春一刻也没敢耽搁。
没等欧阳春说话,电话里猛然传来李总工程师的训斥声。
“你小子怎么搞的?事儿怎么闹到市长那去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退休后,李总工程师从来没有主动给欧阳春打过电话,没想到这次主动打来的电话却带着火气。
欧阳春听出是李总工程师的声音,急忙笑着说到。
“李总啊,您还好吧?身体怎么样?”
李总工程师没好气地说到。
“你少来这一套,我死不了,说正经的,你和李家和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欧阳春不由一愣,李总工程师不知道他提名李家和的事,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了。
“李总,您怎么知道的?”
“你把事做得都捅天了,我凭什么不知道?上午有人找我了解你们的情况,说你任人唯亲,排挤同事,真有这事吗?”
“对不起李总,我没想到惊动了您,您听我解释。”
“你是应该和我解释清楚了,你是我选的人,我是有责任的。”
欧阳春急忙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实地向李总工程师作了汇报。
李总工程师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到。
“这么做也没问题呀?作为厂领导,推荐人才也是职责所在,如果你这也是问题,那我推荐你不也是任人唯亲了吗?你没隐瞒什么吧?”
欧阳春为打消李总工程师的疑问,态度坚决地说到。
“我对天发誓,我保证说的全是实情,对您,我绝无隐瞒。”
“那就好,我和他们说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推荐李家和的事,但你这么做并没有违反组织原则,这是别人的栽赃。我要求他们必须查出谁干的,必须严肃处理这个害群之马。”
李总工程师的话让欧阳春的心瞬间稳定了下来,李总工程师德高望重,刚直不阿,他说没问题肯定就没问题,李总工程师不会只是安慰他。
于是,欧阳春满怀感激地说到。
“谢谢李总的理解和支持,我虽然和李家和私交很好,但在这件事上,我真的没有私心。当时我犹豫不决,还是厂长先提到李家和的,我觉得推荐人才没什么不合适的,就推荐了李家和。您也知道的,李家和也是我们厂特招的技术人才,组织部也说他符合使用条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成问题了,还被举报到市长那了。”
李总工程师安慰到。
“你不用有负担,我了解李家和,他在车间主任的位置上干了快十年了,也该重用了,你提名他也没什么不妥,这是有人告黑状,你应该知道是谁干的吧?”
欧阳春犹豫了一下,虽然他坚信自己的判断,但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不能冒然乱说。
“嗯,实不相瞒,我确实能猜个**不离十,不过,也只是猜测,请您原谅,我不想说这个人的名字,因为我也只是怀疑。”
李总工程师对欧阳春的做法很满意。
“做事留有三分余地,这很好,那我问你,那个孔祥民被调离技术处是你强烈要求的吗?”
欧阳春知道,李总工程师一定也是听到什么了,急忙解释到。
“李总,这绝对不是,刚才我说了,厂长让我和左书记推荐一个人选,我就提到了李家和,我也只是提个名。我哪有权力决定用谁不用谁呀,干部调动是有组织程序的,我怎么能要求组织按照我的意思做?这点组织原则我还是有的。”
“你知道孔祥民为什么被调走吗?”
“那天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我听厂长说,他年龄偏大才把他调走的,至于其他的原因,我真的不清楚。”
欧阳春隐瞒了孔祥民发牢骚的事。
李总工程师继续说到。
“我知道孔祥民这个人,他心高气傲,一直瞄着技术副厂长的位置,很多人都知道。论工作能力,他并不比别人强,这次他没当上副厂长,肯定心里不服气,如果你没有得罪过别人,应该就是他背后捅你刀子,你和他有过节吗?”
“没有,除了工作接触,我和他并不熟。”
李总工程师沉默片刻,他现在确信是孔祥民在诬告欧阳春,他太了解孔祥民的为人了。
“这件事你不用慌,也不要去打听,市里会给你一个说法,如果调查结果对你不公平,我会说话。另外,找我的人还问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和陈红的事,我把当初我调查的情况和他们说了,让他们去人事处查档案,当初我以文件形式将调查的情况作了结论,这不算什么事。不过,原则上,这些话我不该和你说,你也不要和任何人讲,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你是我考察了多年精心推荐的人,我也不瞒你。”
293、终于正了名
提到了陈红的事,一股羞愧和自责顿时又涌上欧阳春的心头,那件事让他对不起两个爱他的女人,一个是陈红,一个是孟春桃。欧阳春知道,他一辈子也不会摆脱掉这种愧疚感和负罪感,这件事已经在他的心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请李总放心,我不会乱说的,也谢谢李总依旧这么信任我,我感激不尽。”
“少说这些屁话,你不是那块料,我也不会让你接我的班,要谢就谢你自己,我纯粹是为了工作。这件事,虽然你没做错什么,但人际关系方面,你还是要注意,尽量和同事搞好关系。你小子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拉几个粪蛋,你也有臭性子,太一本正了,有时不知道变通,这可不行,你一定要改。”
李总工程师对欧阳春太了解了,这让欧阳春莫名地感动着。
“李总说得对,我也意识到这一点了,我会注意的。”
“我的话说得直接,你可别不往心里去,我对你寄予了厚望。据我了解,董兆全是一个干大事的人,你会有机会施展拳脚的。”
“谢谢李总指点,我一定要让钢厂变个样。”
“好,这话我爱听,也想听,你还年轻,就应该有这样的决心和信心,好啦,有什么事你再给我打电话,我有点事,我挂了。”
不等欧阳春说话,李总工程师已经挂断了电话。
李总工程师的话让欧阳春减轻了心中的顾虑和担忧,尽管他知道自己并没做错什么,李总工程师也给他作了证明,并替他说了很多好话,但不知道调查结果是什么样,欧阳春还是心存顾虑,难以平静。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欧阳春不止一次地对近一段时间自己所作的一切进行详细的反思和分析,依旧认为自己没有违反组织原则的事。但是,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他每天回到家都显得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
孟春桃曾几次问过因为什么原因,欧阳春都用话搪塞了过去,孟春桃虽然心头暗暗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市里关于对举报情况的调查结果的文件终于发了下来,欧阳春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终于稳定和平静了下来。
文件中对反映董兆全和欧阳春的事作了明确说明,经市纪委和市长办公室的调查核实,事实清楚,并没有违反组织原则,个别人等的工作调动和安排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和人事安排,不存在排挤和打压现象。因为举报行为虽然对个人名誉造成伤害,但却并不能构成犯罪,市里要求钢厂严查举报人,对举报人进行戒免谈话,并给予政纪处理,建议视情况免职。
为维护自己和欧阳春的名誉,董兆全在早会上全文宣读了文件内容,并让办公室将文件复印下发到全厂各单位,以正视听,并让组织部和纪委联合进行调查,必须查出这个害群之马,予以严肃处理。
闹得沸沸扬扬的举报信事件,随着市里下发的一纸文件暂时平息了下来,但举报的内容中还有一部分正在组织调查中,有的可能已经涉嫌犯罪,同时,钢厂内部的调查工作也在悄悄进行,这份文件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却也对这次事件起到推波助澜的功效。
文件发到钢厂的当天下午,董兆全将欧阳春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开门见山地说到。
“前几天,市长派人来调查举报信的事,对其中涉及到你和我的事,分别找了相关的人进行了核实,想必你也知道了。这几天,我见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真是心里没了底,真怕举报你的事作实了,一旦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和老左都难逃干系,甚至市委组织部也要受牵连。而且,咱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就功亏一篑了,后面的工作也不得不停下来,如今,终于水落石出,虚惊一场,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欧阳春展颜一笑,说到。
“在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我确实心里没底,我数次反思自己,也始终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经过厂领导班子讨论通过的,并没有什么纰漏,但我不知道举报人举报我的是什么事,我当然心里不托底了,我也真怕给您添麻烦,更怕影响钢厂的改革进程。”
董兆全笑了笑,说到。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嘁嘁。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很高兴市长给咱们正了名,让我对你的担心变成了多余。从今日开始,你可以静下心来干工作了,至于是谁举报的,我会让人调查清楚,组织上会严肃处理,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人败坏干部队伍的名声,也不允许一条鱼腥了一锅汤,但作为你个人,我建议你不要总想这件事。”
欧阳春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到。
“人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知道您为我说了不少好话,您也一直在保护我,我谢谢厂长啦,也要谢谢市长还了我的清白。但这件事还是给钢厂造成了负面的影响,我郑重向厂长道歉,也恳请组织给予我处罚。”
董兆全笑了笑,说到。
“我只是反映了事实,真的没有刻意为你开脱什么,这种事必须尊重事实,所以,你不用谢我的,要谢就谢你自己做得好。如今,事实已经调查清楚,你我都是清白的,市长的调查也是秘密进行的,并没有造成负面的社会影响。你要卸下包袱,轻装上阵,全力以赴把工作做好。”
欧阳春如释重负,董兆全的话让他彻底打消了顾虑,如拨云见日,让他的心里变得敞亮了。
“请厂长放心,我一定把您交待的工作做好,绝不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董兆全见欧阳春急于向他表态,于是阻止到。
“好啦,找你来,我就是要让你不要有顾虑,你也不用向我保证什么,你要保证就向组织保证。我向来遵守一条原则,那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是市委组织部考察过的干部,我对你没有任何怀疑。”
“谢谢厂长,那我就不多说了,您看我的工作和表现,我一定全力以赴做好我应该做的工作,协助您将钢厂的改革进行到底。”
欧阳春心里没有了负担,话说得也就果断和坚决,并充满了自信。
董兆全喜欢欧阳春的这种状态,不由哈哈一笑,说到。
“好,我就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也愿意看到一个自信果敢的欧阳春,改革者需要胆量和魄力,更需要一份自信和果断。我已经向市长汇报了下一步进行技术改造的事,并申请了资金扶持,市长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但要求我们要做好内部挖潜工作,不能像笼中鸟似的,光等着人来喂。”
欧阳春不由一阵惊喜,抢着说到。
“太好了,钢厂早就应该进行技术改造和升级了,我就等这一天呢。”
294、有些事还要早做打算
欧阳春兴奋的样子让董兆全非常满意,他就喜欢这种充满激情和热度的工作状态,于是哈哈一笑,说到。
“看来咱们又想到一块去了,也该你这个技术人才大展身手了。钢厂欠债太多,尤其技术水平整体落后,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大步追赶。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估计要做可能也得走明年的年度预算,因此,一些准备工作可以提前做。但在市里资金没下拨之前,我们的工作还要进行下去,下一步,我想在管理方面先做文章,看看能节省下多少资金,你还要配合我。”
欧阳春爽快地答应到。
“我全力配合,请厂长放心。”
董兆全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你要放开手脚,大胆进取,我没事了。”
欧阳春起身说到。
“那我回去了。”
欧阳春从厂长办公室出来,一身的轻松,心情如雨后初晴,连日来一直笼罩在他心头的隐忧烟消云散,他觉得自己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
尤其听到技术改造工作即将开始的时候,欧阳春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担任总工程师这么长时间了,他被各种琐事缠住,总觉得有劲使不出来,这让他经常感到郁闷。如今,董兆全的一席话,让欧阳春终于看到了希望。
欧阳春快步走回办公室,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和兴奋,他坐在座位上翻看着工作日记,工作日记里记录着他筛选出来的技改技措项目。
这些项目都是欧阳春经过深思熟虑后记下来的,也是他今后重点开展的项目,他仔细看着项目清单,边看边仔细规划着项目实施的步骤和时间。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下班的时间了,随着夕阳慢慢沉落,屋内的光线也慢慢黯淡下来。由于过于投入,欧阳春并没有意识到昏暗,直到走廊里再次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他才从专注中走出来。
昏暗的光线让欧阳春的眼睛有些酸涩,于是,他起身打开了室内的灯,然后一边抻着懒腰一边来到窗前向楼下望去。
楼下下班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走廊里的脚步声也零乱了起来,欧阳春静静地看着楼下的人陆续离开。
直到楼内走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欧阳春这才开始换衣服,然后关闭电脑,拎着皮包走出办公室,锁上办公室的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回家的路上,欧阳春的心情依旧兴奋不已,脑子里一会儿想起董兆全的话,一会儿又想起自己列出来的技改技措清单,这让他几次险些撞到别人的车上,他强迫自己稳定心神,一路往家骑去。
在向阳院的门口,欧阳春刚要进院,李家和骑车从后面追了上来,边追边喊到。
“欧阳,今天回来得挺早啊?”
欧阳春停下脚步,回身见李家和已经下了车,笑着说到。
“你今天好像回来得有点晚啊。”
“今天审了一个设计方案,耽误了一会儿。”
李家和说着话推车来到欧阳春的近前。
欧阳春推车先进了院,李家和则随后也进了院。
两人站在大门里侧说话。
李家和问欧阳春。
“吃完饭出去走走如何?”
欧阳春正有话要和李家和说,于是笑着说到。
“好呀,七点吧。”
“好,七点,不见不散。”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说话,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欧阳春进屋的时候,孟春桃正往桌上端菜。
“你和家和在门口说啥呢?在单位一天还没说够呀。”
“刚好在门口碰上了,他约我晚饭后出去溜达。”
欧阳春说着话,洗了手,来到餐桌边坐下。
“他找你有事啊?”
孟春桃盛着饭问。
“可能有事吧,他没说什么事。”
“有什么不能在家说的,弄得神神秘秘的。”
“估计又是孩子的事呗,还能有什么事。”
“那可说不准,这几天他们两口子挺消停的,要是孩子的事,早就有动静了。”
欧阳春不想说别人家的事,一边吃饭一边说到。
“这话可不好听啊,看来你对家和两口子可是有成见了。”
“行,不说人家的事,对了,今天是刘颖的生日,她处的那个对象,就是那个深圳的大老板,让花店给刘颖送了一大束花,全是紫红色的玫瑰花,还请她晚上出去吃饭,看来这个大老板对刘颖还挺上心的。”
孟春桃也没辩驳,而是转移了话题。
欧阳春笑了笑没说话,这些家长里短的话,他也向来不喜欢参与。
孟春桃一边吃饭一边自顾自说到。
“我趁着刘颖高兴,我问她了,那个老板叫聂广轩,今年四十五岁,不太老,听说在深圳和海南都有楼盘,在深圳还有一个几百平米的别墅,如果刘颖能嫁给他,还真是一件好事。”
欧阳春见孟春桃说得高兴,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看到那个大老板啦?”
“没有,刘颖说的,她挺满意的。”
“只怕距离太远,人家总是要回深圳的。”
“谁知道呢,反正人家喜欢就行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吃完了饭。
欧阳春起身穿上外套边往屋外走边说到。
“我和家和约好七点,我出去啦。”
孟春桃叮嘱了一句。
“晚上外面凉,多穿点,早点回来。”
欧阳春答应一声便推门出去了,孟春桃则开始收拾起了桌子。
李家和似乎早已经吃完了饭,正站在自家门外抽烟,见欧阳春出来了,立即走了过来,边走边说到。
“可算把你等出来了,你吃饭够慢的。”
欧阳春笑着问到。
“什么事这么急?连这一会儿也等不了。”
“咱们出去说吧。”
李家和说着话,拉着欧阳春往院外走。
欧阳春轻轻甩开李家和的手,他不喜欢与男人拉拉扯扯的,他总觉得怪怪的。
两人来到院外,直接拐上了大街。
李家和提议去河边走走,欧阳春没反对,两人便直接来到了河边。
清河的河堤上铺着步道砖,空地上种着成片的野菊花,盛开着红的黄的白的花,风中隐隐飘着菊花的香味。
河边亮着路灯,有不少人在徒步走健身。
欧阳春问李家和。
“你心急火燎的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李家和笑了笑,边走边说到。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今天公布的调查结果是取终结果吗?”
“应该是吧,怎么了?”
“我听说被举报的人中有你,是真的吗?”
欧阳春犹豫了一下,说到。
“我也不清楚,也没人找我核实情况。”
李家和有点不相信。
“真的?都传着说有你呢,自从市长派人来调查,我就一直担心你,担心你因为我受到什么影响。”
“你多虑了,没有我的事,如果有,我能像现在这么轻松自在吗?你当技术处处长是实至名归,你不要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我,组织部照样推荐你。”
欧阳春极力打消李家和的顾虑。
欧阳春的话确实让李家和打消了顾虑,他的心里好受了许多,这些天,李家和每天都会想这件事,他真怕因此影响欧阳春的前程。
“没影响到你就好,这回我就放心了,我听说老厂长和老书记互相举报呢,还因为他们替别人说情,董厂长不给他们面子,在市长那说了不少坏话呢,我还听说,他们举报的事牵扯到很多人,市里好像挺重视的。”
295、死要面子活受罪
欧阳春虽然也听到过这些传言,李家和的话或许是真的,但他不想信更不想传播这些流言蜚语,于是劝阻到。
“你都听谁说的?这种事可不能乱讲,小道消息不可信,你也不要到处乱讲好不啦?”
“我知道,也就和你说说。”
李家和顺从地说了一句。
欧阳春把自己想和李家和说的话说了出来。
“对了,今天厂长和我讲了,等厂里定岗定编和机构重组后,就全面进行技术改造和升级。厂长已经向市长作了汇报,并申请资金支持,让我提前做准备呢。白天我想告诉你,在单位又不好明说,怕别人听到不好,你现在是技术处处长,尽快把这一摊抓起来,到时候,咱哥俩并肩联手,来一场技术革命,这么多年了,也该咱们大展身手了。”
欧阳春的话富有煽动性。
李家和顿时兴奋起来。
“厂长真这么说的?”
“这话我不好乱讲的,我和你说啊,你也要早做准备,免得现上轿现扎耳朵眼。”
“看来钢厂真获新生了。”
李家和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似乎他盼着这一天已经盼得很久了。
深秋的晚风带着浓浓的寒意,冲透了欧阳春和李家和的外套,直接触碰两个人的皮肤,但两个人都没有感觉到冷。
“嗯,钢厂不进行技术改造,就没有未来,看来厂长是真正为钢厂着想。”
“如果早几年这么做,钢厂就不会这样。”
……
两个人边走边聊,欧阳春见河堤上几乎没人了,提议到。
“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李家和也没反对,两人顺着原路往家走。
“孩子有消息了吗?”
欧阳春忽然想起迎娣的事,这些天一直在忙工作,也没顾得上问。
“咳,音信皆无,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过得怎么样。”
李家和不无担忧地说到。
欧阳春笑了笑。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刚开始肯定要吃点苦,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迎娣跟着马驰吃不了亏。”
李家和叹了一口气,说到。
“但愿如此吧,我还真不太放心这个马驰,真怕他欺负我闺女。不过,隔山不听孩哭,我是鞭长莫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倒是她妈经常牵肠挂肚的,偶尔还哭鼻涕抹眼泪的。”
欧阳春收起笑容,仿佛想起了过去,轻声说到。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要多理解她。当初,我上学离开家的时候,我妈也哭得泪人似的,何况迎娣这孩子又是偷偷离开家的,张蕊的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李家和感觉到有些冷,用力裹了裹外套,轻声说到。
“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的,每次想起迎娣,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如果时间能重新来过,我绝对不那么对待她。”
欧阳春听出李家和的语气有些伤感和懊悔,颇感意外,扭头看了一眼李家和,笑了笑说到。
“看来你变了,都过去了,回不去了,孩子也大了,你后悔也没有用了。不过,也该让她们自己闯闯了,或许会闯出名堂来呢,你们也不用天天替迎娣担忧。”
李家和苦笑了笑,说到。
“说是这么说,我也这样劝我自己和张蕊,可劝归劝,想还是想。”
欧阳春不想继续说下去,把话题一转,说到。
“对了,老马两口子还不知道两个孩子一起去广州的事呢,那天晓帆到我家和春桃聊天时,春桃也没敢明说,话里话外透露给她了,让她不用担心,也不知道晓帆听进去没有,你还没找老马哪?”
欧阳春的弯转得有些急,李家和一时没有适应,听欧阳春在问他,急忙说到。
“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让人跟不上趟。没呢,最近这段时间,老马似乎格外的忙,我也懒得找他。我心里还是没缓过那股劲,始终对马驰拐带迎娣离家出走耿耿于怀,这件事,他应该先来找我才对。”
欧阳春摇了摇头,笑着说到。
“要我说呀,这件事你也不能全怪马驰,一个巴掌拍不响,迎娣喜欢马驰,你也是知道的。况且,细究起来,你自己都承认有你的责任,你就别针尖对麦芒了,谁先说都不丢人。听晓帆说,马驰一直没来信,你就忍心看着老马两口子整天担心吊胆地过呀?”
两人边走边聊,由于都感觉到了冷,两人都操着手,紧紧地拢着外套,让外套更贴身一些。
“我曾经想给老马打电话了,但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就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你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们两口子总怕我们看你们的笑话,其实,是你们想多了。咱们一个院住了二十年,谁家有事都会帮一把,不存在谁笑话谁。你既然张不开这嘴,我给你出一个主意,让张蕊和晓帆说,这事不能再拖了,一旦老马两口子出点什么意外,我想你心里也不会好受。”
听了欧阳春的话,李家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你说得在理,其实我也懂,是不能再拖了,我回去让张蕊明天找晓帆说,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两家生分了。”
“所谓怨家宜解不宜结,早点把疙瘩解开早好,万一你们以后真成了亲家,也免得心里别扭,你说是不是啦?”
“我倒没想那么远,我也不希望迎娣嫁给那个小子。”
李家和从心里看不上马驰,提起来就有气。
“哈哈,这话你还别说,以后没的打自己的脸,孩子们的事,不是你能做主的。别说孩子了,你这么大的时候能听进去家里人的话吗?你要是能管了孩子们的事,迎娣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李家和一时没有说话,欧阳春的话确实说出了他心中的无奈。
欧阳春见李家和没说话,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了,笑了笑说到。
“我的话过于直接了,你不要介意,我不是说你,其实家家都这样。马驰虽然有点不上道,但闯荡社会绝对比你我强,你还真别瞧不上他,将来或许会给你一个惊喜也未可知呢。”
“但愿如此吧,他别欺负我闺女就行了,我可没敢有什么奢望。”
“你如果带着偏见看问题,就会误入歧途,你戴着有色眼镜看马驰,就会忽略了他身上的优点,我倒是觉得两个孩子差不了。”
“借你吉言吧,你家秋实现在怎么样?开学这么长时间了,我一次都没问过。”
“来了几回信,说好着呢,我女儿夏荷也去学校看过他,也告诉我们,不让我们担心。”
“你那两个孩子,谁见了谁羡慕,从小到大,就没怎么让人操心。”
“快别这么说好不啦?前两天,春桃还批评我呢,说操心的事还在后头呢,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差不了,咱向阳院里的这些孩子,你家两个孩子是冒尖的。”
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回到了向阳院的大门口,欧阳春打开院门,边往里走边冲李家和说到。
“孩子们的路让他们自己去走吧,都离那么远,想帮也帮不上忙,不如不操这个心,好了,不早了,天又这么凉,我可不陪你了。”
欧阳春说完,自顾自往家走去,李家和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也转身回了家。
欧阳春刚一进屋,孟春桃就埋怨到。
“什么重要的事聊这么久?就不能明天上班再说呀。”
欧阳春边换睡衣边说到。
“工作上的事,不好在单位说的,让人听到不好。”
“不会只聊单位的事吧?”
“也聊迎娣和马驰的事了,我劝他们把实情告诉老马两口子,免得晓帆天天着急。”
“他同意啦?”
“嗯,他说明天让张蕊去说。”
“他们早就应该告诉晓帆。”
“面子害死人呀,睡觉吧。”
欧阳春说着话,已经换好睡衣上了床,随手拉灭了床头的灯。
296、盘点供应大库
几天以后,钢厂资产核查工作拉开了序幕,为了让资产核查不出现偏差,真正能节约开支,为以后的技术大改造积累资金,董兆全特意成立了资产核查领导小组。
董兆全自任组长,欧阳春、周长友任副组长,财务处、企管处、办公室、行政处、生产处、机动处为成员单位,成员单位的一把手为领导小组成员。
此次资产核查工作是董兆全针对各单位的库房里积存的物资太多,造成资源闲置浪费,物资采购资金过多的现状发起的。资产核查的目的是盘活现有闲置资源,节省物资采购的经费支出,因为这一块每年都要花费上千万元,稍微节省一点就不是小数目。
为了保证此次核查工作顺利进行,董兆全组织核查领导小组成员开了短会。
会上,董兆全指定由欧阳春和周长友全面负责资产核查工作,要求成员单位各安排两个人专门配合资产核查,各成员单位安排的人员每天早晨八点半必须在一楼大厅集合,全部听从欧阳春和周长友调配,并对资产核查工作提出了具体要求。
董兆全要求欧阳春和周长友对全厂各单位的库房逐一核查,具体的核查步骤和安排由欧阳春和周长友全权负责制定,必须做到不留死角,不讲情面,一视同人,必须做到帐目清楚,数据准确。各单位库房内的所有物资都要重新登记造册,必须严格控制库存,杜绝囤积物资。
董兆全最后强调说到。
“不瞒各位,前几天,我一个人悄悄进行了一次调查,我抽查了几个单位的库房,发现库房里积存的物资太多,应有尽有,我问了一下,这些物资全部是从供应处领取的,这是一笔不小的浪费。所以,我想对各单位的库房进行核查清理和登记,各单位的库房里,除备品备件按标准备足外,所有多余的东西一律收归供应大库,由供应处统一调配,这样可以缩减开支,节省成本,这也是此次核查的原因。各位一定要把这项工作做细做好,我们也正好借这次机会,规范我们的管理模式和行为,大家辛苦啦。”
散会后,欧阳春和周长友商议具体核查办法,两人考虑到资产核查涉及面广,工作敏感琐碎,如果全厂各单位同时进行核查,不但人手不够,而且很容易出现差错,因此,两人决定分三批进行,并一起向董兆全作了汇报。
董兆全详细听取了两人的汇报,同意分三批推进,先对供应处大库进行核查,然后核查清理生产车间和辅助车间的库房,每批核查的时间为十天,一个月内资产核查工作全部完成。
第二天开完早会,八点半一到,欧阳春让办公室安排了一辆中巴车,所有核查人员坐上中巴车直接去了供应处的大库。
在中巴车上,欧阳春见除了他和周长友外,刚好是十二人,于是要求所有人分成三组,四人一组分片包干,必须仔细核对帐册,清点库存,不得弄虚作假,所有物资必须如实登记在新的帐册中,数据必须准确无误。
供应处位于钢厂东门外,此时,供应处处长邓云峰带领班子成员已经等候在库房门口,见到欧阳春和周长友从车上下来,立即迎上前来打招呼。
“欧阳总、周总,二位领导辛苦啦。”
邓云峰退伍军人出身,退役时是一名团长,身材魁梧,粗门大嗓,做事不拖泥带水。
欧阳春与邓云峰握了手,笑着说到。
“打扰邓处长啦,时间有限,咱们从哪个库开始?”
供应处有三个大库,在供应处的大院内一字排开,分别存放备品备件、劳保防护物资及低质易耗品。
邓云峰笑道。
“欧阳总雷厉风行,连口水都不喝,那好,就从一号库开始吧,我们的人都在库房待命。”
欧阳春笑了笑,没再客套,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就去一号库,请邓处长头前带路吧。”
“二位老总请。”
邓云峰说完头前引路,欧阳春和周长友带领一行人直接进了一号大库。
一号库储存的是仪表设备电器的备品备件,此时里面的东西不是很多,两侧的货架上显得有些发空,这让欧阳春颇感意外。
欧阳春拿起库房帐册看了看,分区域指定专人进行核查,由于东西不多,没到中午,一号库的盘点就结束了。
欧阳春问邓云峰。
“备品备件怎么这么少?一旦生产上急需,没有备用的怎么办?”
邓云峰笑了笑,说到。
“不会的,我们这个库房其实也只是中转库房,每个月采购的东西都是按照各单位报上来的计划采购,货到后暂存在这里,然后通知各单位取走,现在库里存的都是防备万一才留存的。”
欧阳春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话,一指二号和三号库房,问到。
“那两个库房也是这样吗?”
“东西比这个库稍多一些。”
邓云峰回答得很干脆。
欧阳春见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就带队直接进了二号库。
二号库里存放的是劳保防护物资及应急物资,存货比较多,货架上摆不下,堆在地上东一堆西一堆的,显得有些杂乱,很多物资上落着一层灰尘,显然存放已经很久了。
欧阳春依旧指派专人,分区域对照帐册进行核查,他则和周长友在邓云峰的陪同下,在库房内巡视了一圈。
欧阳春问邓云峰。
“这个库的东西可比一号库多太多了,这么多存货怎么没发下去?”
邓云峰笑了笑,并不急于解释。
“不瞒二位老总,那些存入已久的东西,从我当处长的时候就堆在那,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也没敢轻易处理,我查过,都是过期的劳保用品。”
“劳保用品发放也由各单位单独领取吗?”
“都一样的,各单位每个月报材料计划,我们根据计划采购,再按照计划发放。”
“那这么多没过期的怎么没发下去?”
“由于劳保用品消耗大,而且必须有存货备用,每次我们都多采购一些,以备急需,所以库存相对大一些。”
欧阳春没再说话,依旧默默地点了点头。
中午,欧阳春让食堂按工作餐标准,把饭菜送到了大库中,所有的人在库房里简单吃了饭便又开始了工作。
由于二号库中的物资太多,库存量大,而且有很多呆帐死帐,都要一一清点出来,核查工作相对复杂一些,因此,核查二号库整整用了三天的时间。
三号库存放的物资更多,都是一些拖把、抹布、铁锹之类的日常消耗品,在库房里东一堆西一堆零乱地摆放着,几乎占去了三分之一库房。
欧阳春站在库房门口往里面看了看,扭头问邓云峰。
“这么多库存,怎么没有发下去?”
邓云峰依旧满不在乎地说到。
“这些东西都是易耗品,随时需要随时供应,所以,我们每次采购就多采购一些,免得各单位用时没有货,这些东西消耗快,我们不得不多准备一些。”
“你们采购时没有计划吗?这里存的东西可不少啊。”
“我们一般都在各单位报的计划上多采购三分之一的量,所以库存就大。”
“这三分之一的量是根据什么计算出来的?”
“我接手时就一直这么定的,我也不太清楚。”
欧阳春没再说话,看到满地堆放的东西,他觉得很可惜。他迅速安排人员分区域开始核查了起来。
三个大库的核查工作,足足用了一周的时间,所有的人累得头晕眼花,但总算摸清了库存。
欧阳春周末也没休息,让人将所有重新登记的册子拿给他,让所有的人都休息回了家,他一个人进行了整理和汇总,周一上午,他和周长友一起向董兆全进行了汇报。
董兆全看到库存中的浪费现象,脸色很是难看,他没想到钢厂物资采购这一块管理得这么混乱,这让他很是恼火。
297、女人之间唠家常
接下来,欧阳春和周长友兵分东西两路,马不停蹄开始对生产车间的库房进行核查。
欧阳春从厂最东部车间开始,由东向西查起,这不查则已,一查真是触目惊心。几乎所有车间的库房内都堆积如山,各种物资一应俱全,各种配件管材、日常用品杂乱地堆放在一起,车间除了材料员,还另外安排了一名保管员,专门管理库房。
有的车间甚至有几个库房,每个库房里都堆得满满的,欧阳春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多物资长期堆积在库房,每个月还要不断作新计划,这是巨大的浪费。
欧阳春暗中交待所有的人,必须如实进行登记,并认真核对车间的帐册,对每个月的领取数、库存数和发放数认真进行核实登记。
欧阳春抽空与周长友通了电话,询问了西部厂区各车间的库房情形,知道与东部各车间的状况基本相似,周长友平时很少下基层,自然对这种情形颇为震惊。
欧阳春将实际状况一五一十记录下来,他要如实汇报给董兆全。
核查生产车间库房费时费力,直用了十多天的时间才全部核查完毕,辅助车间的库房与生产车间的库房情形类似,只是备品配件能少一些,其余的消耗品并不比生产车间的少,欧阳春均让人一一作了登记。
整个核查工作持续了近一个月,在这一个月时间里,欧阳春几乎每天都加班,考虑到周长友身体不好,欧阳春每天让周长友和其他人一样按时下班回家,周长友不好意思留下欧阳春一个人加班,也只是偶尔留下来。
最初的几天,孟春桃还像平时一样,每天做好了饭菜等欧阳春回来吃,后来见欧阳春每天都加班,欧阳春也明确告诉她,让她一个人先吃饭后,她便每天做好了饭,自己先吃完,然后把饭菜热在锅里。
孟春桃一个人在家呆腻了,便经常找刘晓帆、那妮和张蕊聊天,三个人知道欧阳春经常加班晚回来,怕孟春桃寂寞无聊,吃过晚饭后,便也经常过来陪孟春桃聊天,四个女人反倒比以前走动得勤了。
自从张蕊把马驰和李迎娣在广州的事告诉了刘晓帆后,刘晓帆和张蕊的关系也比以前更亲近了。
女人在一起聊不完的话题不是孩子和家庭,就是街头巷尾的八卦,刘晓帆和孟春桃聊的次数多了,难免会流露出自己的心里话。
一天晚上,刘晓帆的情绪有些低落,显得很不开心,孟春桃以为出了什么事,不放心地问到。
“晓帆,你出什么事了?看起来不高兴呢?”
刘晓帆装作没事似的笑着说到。
“没怎么呀?我挺好的,就是老马没在家,我一个人突然想孩子了。”
孟春桃这才放下心来。
“马驰还没来信呀?你又担心马驰了吧?”
刘晓帆显得很生气。
“来个屁信,早他妈的把我这个妈忘了,到现在,走了快两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果不是张蕊告诉我在广州,我真会以为他失踪了。”
孟春桃见刘晓帆一肚子的气,笑了笑,劝到。
“马驰这孩子也真够可以的,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生这闲气,你也不能怪马驰,别说他走时憋着一口气,就是没气,两个月不来信也正常。现在的孩子都这样,我家秋实不也这样?这快两个月了,就来过一封信,还是刚开学时要生活费,现在的孩子都这个德性。”
“所以呀,有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在犯贱?孩子都大了,还像对待小时候似的,怕吃不饱穿不暖的。”
孟春桃被刘晓帆的样子逗乐了。
“这天下当父母的不都一样嘛,你怎么就犯贱了?孩子长多大,在父母的面前都是孩子,该关心还得关心。”
“可是,你关心人家,人家不领情不说,反倒说你不是事多就是埋怨你看着他管着他了,在孩子面前,我发现现在的父母都小心翼翼的,就像角色换了一个个。”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其实,咱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一样,当初我爸妈给我介绍一个法院院长的儿子,非要我嫁给人家,我却拧着非要嫁给身无分文的欧阳春,不也把我爸妈气得够呛?就差动手打我了。”
孟春桃并没有后悔嫁给欧阳春,她爱欧阳春,否则,她过不去欧阳春和陈红那道坎,她只是闲聊天顺嘴说起了过去。
刘晓帆却误会了孟春桃的意思,反过来劝到。
“这婚姻就是前世注定的,是八字批的,你和欧阳这辈子就应该在一起,我看你嫁给欧阳春挺好的,他对你多好呀,女人一辈子图个啥呀?再说了,你就是嫁给法院院长的儿子,也不一定就比现在过得幸福。所以,没握在手里的东西就不是你的东西,别这山望着那山高,把最好的东西丢了。”
孟春桃知道刘晓帆误会她的意思了,不由“呵呵”笑着说到。
“你想哪去了,我还真没后悔嫁给欧阳春,虽说这辈子过得不是很富裕,但也挺幸福的。”
刘晓帆长出一口气,放心说到。
“要死,你吓了我一跳,我还真以为你后悔了呢,这世上就没有后悔的药,人要学会知足。”
孟春桃不想和外人说自己的家庭和婚姻,于是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家马奔在海南大学怎么样?”
刘晓帆倒没想那么多,顺着孟春桃的话说下去。
“他倒是来过两次电话,他挺开心的,说他喜欢海南大学,喜欢海南那个城市,虽然夏天热了点,但有空调,早晚又不是很热,不用穿大棉袄二棉裤的,一年到头不用三脱四换的,省钱也省事。”
孟春桃又“呵呵”笑了。
“这孩子还挺幽默的,看来他就应该投生到南方,只要孩子喜欢就行。当初我听说马奔是赌气报的海南大学,还担心他后悔不愿意在那念呢,没想到阴差阳错,他还选择对了心思。”
“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马奔为什么选择了海南大学,不过,只要孩子喜欢,过得开心就行,别的我不去想,省心。”
“你这么想就对了,有时父母管得太多太细了,孩子心里会觉得受束缚,心里自然会拧着一个劲,孩子长大了也容易没有主见。我单位一个同事,儿子今年中考,他非要孩子考二中,可是孩子成绩不行,孩子担心考不上,坚持要报一中,他硬拦着没让报,还向孩子保证,如果成绩不够,他给孩子办借读,你猜结果怎么样?”
孟春桃故意停下来问刘晓帆。
“估计他儿子没考上,办借读了呗。”
刘晓帆很认真地猜到。
“哪呀,他儿子确实没考上,可借读也没办成,二中今年不招借读生了,结果孩子没有学校接收,他只能把孩子送到省里的一家私立高中。所以呀,孩子的事,还是要尊重孩子的意思,父母不能包办。”
“从我们家的事上我也有同感,我也不想管他们的事,但就是忍不住想孩子,也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家和两口,毕竟是我儿子带着人家闺女走的,我一直觉得家和心里和我家有一个劲。”
孟春桃听欧阳春说起过,李家和对马骏飞有意见,确实心中有口气在顶着,刘晓帆的感觉没错,她必须进行劝解。
“要我说呀,是你想多了,你不用想那么多,两个孩子在一起,谁也怨不着谁,慢慢就好了。两个孩子从小玩到大,又互相喜欢,这也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倒觉得挺好的。”
孟春桃的语气很轻松,说的话又让刘晓帆听着很舒服。
“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我就盼着他们彼此好好相处,谁也别对不起谁就行。”
刘晓帆的情绪不再低落,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孟春桃把刘晓帆送出了家门,看着刘晓帆回了自己的家。
298、整顿库房管理
一个月后,资产核查工作终于结束,欧阳春又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将核查的情况如实进行了总结。
欧阳春没有回避存在的问题,他将实际情况一点也没落地写了出来,他本想把自己的建议和想法写在总结的后面,但左思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不知道董兆全是什么态度,但他已经打好了腹稿,防备董兆全再征求他的意见。
第二天早会后,欧阳春将周长友叫到自己的办公室,两人一起又讨论了一下总结,略作修改便一起向董兆全作了汇报。
董兆全早会回来就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没出去,似乎正在等着这次库房核查的结果,因此,一见欧阳春和周长友进了办公室,立即笑着一指对面的椅子,说到。
“来,快坐吧,我一直等你们的核查结果呢,快说说核查的实际情况。”
欧阳春和周长友紧走几步坐到椅子上。
周长友冲欧阳春说到。
“还是你来汇报吧,你比我了解得清楚。”
欧阳春也没客气,因为整个核查过程,他确实比周长友清楚,而且总结报告也是他起草的,他汇报更合适。
欧阳春把电脑打印的总结报告和统计报表一起放到董兆全的面前,说到。
“这是我们写的核查总结和资产统计表,请厂长过目。”
趁董兆全看总结和报表的时候,欧阳春将核查的情况简要进行了汇报,董兆全边看边听。
欧阳春发现董兆全的脸色慢慢变得很难看,瘦削的脸上渐渐浮动起一层怒气,眉头紧锁,嘴角下坠,一脸阴沉,这让欧阳春和周长友都有点战战兢兢,很怕自己的工作存在纰漏。
欧阳春刚一汇报完,董兆全便将嘴角向上拉了拉,脸色稍微和缓,问到。
“这些数据都准确吗?”
欧阳春不敢怠慢,急忙说到。
“我们都是清点实物后作的统计,数据保证准确。”
董兆全突然大发雷霆,气得把报表狠狠地摔在桌上,有些失了风度。
“太不像话了,这不是浪费是什么?是严重的浪费,这是可耻的行为,公家的财产就这么不负责任地挥霍浪费,这是在犯罪,供应处难辞其咎。”
欧阳春和周长友谁也没敢多说话。
过了一会儿,董兆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勉强笑了笑说到。
“对不起,我失态了,人太生气了,我真是忍无可忍了,我不是冲你们,这一个月你们付出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啦,经常加班大干,要不要我给你们放几天假,休息休息?”
欧阳春和周长友急忙摆手说到。
“谢谢厂长的关心,我们不用休息,这都是工作,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董兆全感慨到。
“如果钢厂多几个像你们这么负责任、干实事的领导干部就好了,你们核查统计的情况非常重要,我想听你们说说,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欧阳春看出董兆全已经胸有成竹,早已经有了想法,但他不能不说话。
“我想厂长一定已经有了方案了,既然您问我了,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在核查过程中,我就想过,我们应该彻底清理各单位的库房,严格控制物资采购和发放环节,制定明确统一的发放标准,适当削减物资采购数量,绝不允许库房内的物资存放过多。”
周长友原本不想多说话,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也必须说话,于是,不等董兆全问,他先说到。
“我同意欧阳总的意见,是应该严格控制物资采购和发放,我支持对全厂库房进行清理,多余物资一律回收到供应处的大库里,并制定发放标准,由供应处按照新标准限量发放。”
董兆全点了点头,说到。
“你们的想法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绝不允许有这样的浪费现象存在,这简直是暴殄天物,自断筋脉,难怪钢厂一直没有效益。下一步,我想让各部门制定相应的工作标准,严格控制物资的采购和发放环节,谢谢你们,辛苦啦。”
欧阳春和周长友知道董兆全有急事要办,分别说了一句“不辛苦”,便起身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董兆全起身目送两人走出办公室,重新坐下,背靠椅背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坐直身子,给办公室主任沈殿庭打了电话,让沈殿庭立刻通知邹广明、邓云峰、陈雷、马骏飞、孔祥民和安全处处长苗升,立即到小会议室开会,并通知在家的厂领导全部列席会议。
放下电话,董兆全阴沉着脸首先去了小会议室。
陆续进到会议室的每一个人见到董兆全一脸的不高兴,谁都没敢说笑,悄悄寻了位置坐下。
董兆全见人到齐了,把欧阳春给他的报表扬了扬,一脸怒气地说到。
“这次核查库房工作为时一个月已经结束了,从核查的情况看,触目惊心,令人乍舌。我原想过存在浪费现象,没想到浪费问题这么严重,这简直就是在犯罪,你们都是主管一方的大员,却熟视无睹,你们就在纵容犯罪,就没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吗?”
董兆全说完话,脸色冷峻,目光严厉地盯着每个人看了一遍,才继续说到。
“钢厂的效益一直不好,一直在勉强维持,说得难听一点,是在苟延残喘,不是没有改变的办法,是各位工作的失职,钢厂的现状与各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这么说,你们也不用不服气,你们看看这份报表就知道了,也许你们的心中早就清楚存在的问题,就是谁也不说不做,都做老好人,都想送人情。同志们,干工作不能这么干,浪费国家财产就是犯罪,罪不可赦,从今天开始,我给大家三天的时间,在座的各位根据本部门负责的业务范围,制定出所耗物资的采购和发放标准。请大家记住,原则上备品备件只备一件,特殊的备两件,日常消耗品定量发放,多少合适由你们根据实际需要科学制定,现在各单位库房中的物资除了按标准留用外,其余一律收入供应大库,以后统一按标准限量发放,散会吧,邓云峰、欧阳春和周长友留一下。”
邓云峰顿觉后背冒凉风,自从坐下以后,他的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他意识到董兆全要拿他开刀祭旗了。
等到其余的人都走出了会议室,董兆全一脸怒容地看着邓云峰,冷冷问到。
“邓处长,这种现象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不反映不作为呢?”
邓云峰听到董兆全终于责问起了自己,知道自己难逃其咎,他必须为此担责,他不安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不慌不忙地说到。
“厂长,请听我说几句,您说的没错,这种严重的浪费现象我确实早就知道。以前,我也曾和厂领导反映过不止一次,但厂里迟迟没有解决,时间一长,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您批评得对,这确实是我的失职,这种现象也确实早就应该整治了,我愿意接受处罚。”
董兆全缓和了语气,说到。
“你作为供应处的处长,负责物资采购和发放,存在问题你应该反映上来,你却任凭这种浪费现象长期存在,这是严重的渎职。我会让组织部重新对你进行考核,你的工作暂时由欧阳春代理,你停职反省,等组织部考核结果出来,再决定是不是恢复你的工作,你有意见吗?”
邓云峰并没有感觉到意外,董兆全把他留下,并当面问责,他知道自己肯定要承受组织处罚。
“我没意见,愿意听候组织处理。”
欧阳春刚要替邓云峰说几句话,见董兆全正在气头上,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董兆全依旧严肃着脸,说到。
“那好,你下午和欧阳总把工作交接一下,供应处的工作你先别管了,你回去吧。”
邓云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低着头面红耳赤地走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