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七章 谁算计谁？
连均没有去一些绝地，而是带着兄弟们占据了一处山峰、黄土坡，并在这里建立了简陋防御阵地，没有再露头。
“兄弟？你也不是非死不可啊？你走了兄弟们谁来带？”冯树义猛地摇头。
“不还有你吗……”
连均也是摇着头，但他是笑着的，显得有些风轻云淡。
“日本人虽然立了条据，但不可不防，免得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在利用他们。”
“待会你把孙集……”
连均脸色悄然变化，给冯树义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我知道了。”冯树义眉头又皱了起来，整张脸都挤成了一团。
孙集是反对、仇视官府派别的主要支持者，虽然也是早年跟随他们一起当匪、“救国”的兄弟，但他的性子绝对不适合加入八路军，还是死了算了！
他和连均虽然爱惜兄弟，但绝非仁慈之人，如果为了孙集及其一干亲信就要危害其他弟兄，那他们一定会宰了孙集。
…
“司令，连均那边打起来了。”心腹给乔日成带来了好消息。
“哦？打起来了？情况如何？”乔日成睁开眼睛，突然有些不适应这亮度。
“打得非常激烈，枪声很密集，两边都把主力拿出来了。”
“那就好！”
乔日成冷笑一声。
“最好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你让一部分兄弟佯装去增援他们，但别给我打过去，我要给他们希望，又将之掐灭。”
“让你组建的敢死队，怎么样了？”乔日成还是有点经受不住这山区的日光，便将眼睛眯了起来。
“组建好了，五十人，每人一把手提机枪，手榴弹充足，保证无人能挡！”心腹露出了微笑。
“好，这伙共匪始终是个祸患，还有连我都没有的步兵炮……”
乔日成不禁露出了嫉妒的神色，自从做了日本人的剿匪司令，从来都只有别人羡慕他的份，今天他反倒是羡慕起沐阳的炮兵了。
虽然他也有几门迫击炮，而且还是日本人的优品好炮，但他不会操作啊，乔军里面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成不了气候。
倒是小日本的掷弹筒好用，他也花了重金买了几门补充到部队里面，而且比迫击炮要好操作不少，就是训练有些浪费炮弹。
在听祁士安说明敌人炮兵的有组织性与有目的性之后，他便有拔掉这颗钉子的想法了。
而且这也不能算作钉子，已经是头悬“利剑”了，有组织的炮兵部队就是他也觉得很头疼。
“司令，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就现在，给我上！”
…
“哒哒哒！”
重机枪的子弹从天上飞泻而下，将底下的土匪兵压得抬不起头来。
“准备包抄过去。”
沐阳观察良久，确认战机已经到来，底下的匪兵已经深陷泥潭。向英带着骑兵连和一营四连参战后，这些匪兵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只能等着一个个被消灭。
甚至不需要炮弹轰炸，只需要火力压制，他们都无法对八路军展开有效反击。
“司令员，那乔日成本部怎么办？他们依然没有动静？”
赵守诚在一旁小声提醒。
“你不觉得这群土匪有些像诱饵吗？”沐阳放下高倍望远镜。
“确实，我们八路军经常也用这一招，引敌入圈，然后借机进攻他处。”赵守诚连连点头，这都是八路军首长们玩剩下的战术了，长征路上几乎每一天都要用到声东击西的策略。
“你觉得对于乔匪而言，我军有什么地方是适合他们声东击西的？甚至不惜将这三百土匪兵都搭进去？”
“难道说他们要沿着杨欠村大道，去追击我们的辎重部队？还是说他们想翻过那片黄土岭，去进攻我们的炮兵阵地？”
“他的目标应该就是炮兵了。”
沐阳肯定了他的说法。
“这位置不适合迂回，他们进来再出山，就有些麻烦了，我看他们应该是想要进攻我们炮连。”
“这……有什么意义吗？留着一千人来坐镇后方，然后进攻我们一个小阵地？他们前锋不要了？”
赵守诚想了半天也没想通乔日成牺牲那三百精英匪兵的目的，他实在没料到敌人在开战的时候还玩窝里斗。
“给张队长传讯，让他在后面牵制，允许他择机投入兵力。”
“别把炮连的大炮当成摆设了，敌人想要直面炮弹袭击，那我就成全他们，一会我亲自去指挥，我就不信这群匪徒连大炮都不怕。”
沐阳面色泠然，似乎在嘲笑乔日成有些不自量力。
“司令员，营长，底下的匪兵举白旗了。”
外面跑进来一个浑身尘土、血迹的战士，沐阳看他脸熟，应该是一营的战士。
“举白旗？什么意思？”
赵守诚让他坐下喝杯水，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又仔细看了他胸口的伤势。
嗯，没有受重伤，好家伙！运气不错。
“他们把武器扔了出来，我们连长看得清清楚楚，连冲锋枪和机关枪都扔掉了，还举了白旗。”
“你们连长呢？他怎么做？”沐阳转过头来，连忙问道。
“连长没有动，让我来请示司令部，请司令员下命令。”
“……”
这伙土匪不是诱饵吗？咋还投降了呢？他们的引诱任务怎么办？
好似特警营救人质一样，为了人质不被匪徒伤害，特警决定先开枪杀死人质，营救了个寂寞。
“随军民兵呢？那边有多少人？”
“还跟着营主力的民兵，约莫还有50人。”
“那就派他们下去，把枪给我捡起来，都带回来，一次运不完运多几次。”
“信号枪给你，这群土匪要是敢耍花招诈降，就让他们尝尝榴弹炮的威力。”
…
将手里的武器全部丢到小山沟外面，连均再将孙集等一干头目给召回来。
“大当家的……”
孙集眼色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那边如何？”
“嗯……还好，八路军应该已经相信我们是投降了。”
“枪都藏好了吧？”连均把头一扭，看向身后的冯树义。
“大当家的，你就放心吧，那群八路军一下来，我们就把他们劫了，几十条长短枪还是能藏住的。”
听二当家的说法，他们似乎是诈降？孙集立刻平静下来，只要别真的投降便好，他反对投降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他以前残害过雁北地区的八路军，而且手段并不光明，万一到了八路军的军营被认了出来，那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第二二八章 投降
等到八路军已经派出几十人把他们武器捡得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孙集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大当家的？此时不反，更待何时？”孙集有些心慌，眼睁睁看着那些民兵将他们的冲锋枪、步枪全部捡走，而连均竟然还没有下令突袭。
因为八路军已经走出阵地了，随着他们武器的减少，八路军也在缓缓推进。
孙集左右一看，发现不少人都在看着他，颜色莫名。
“兄弟，委屈你了……你还是在下面好好看着吧，你的家人会没事的。”冯树义冷冷地回应了一声，孙集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们是真的想投降？”
孙集有些不可思议，连均以前也算是与八路军敌对过的，怎么可能想着投降呢？要知道连均真的要投降的话，八路军碍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即使连均是个天才八路军也不会再重用他的了。
队伍之中派系复杂，有反对共匪的、有亲近那姓乔的、有主张皈依刮民党的、还有亲善八路军的。“二当家”冯树义就是偏向八路军的一派，而“大当家”连均则是主张独立，谁也不帮。
他之前计算过，身边这三百多号兄弟，反对八路军的大约五十人，不想死的又占了大半，剩下少数人才有可能跟着冯树义投靠八路军，因此真没想到连均也有投敌的想法。
“你们疯了吗？只要你们有投敌的念头，事情一旦传出去，那乔匪一定会要了我们的命的！”
孙集的面色几经变换，最后变得通红，似乎很是愤怒。
“那共匪根本打不过日本人，这时候违背日本人的意思，就算我们逃到大山里面也撑不住几天。”
连均后面的土匪头子们对视一眼，他们都知道孙集所说的并无虚言，因为他们就是因为撑不住日军的围剿，这才成了伪军的。
在大山里面，没吃没喝，子弹打了几天就消耗殆尽，日本人没杀几个，反倒是自己撑不住了。
后来他们又被乔日成吞并，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孙集你还是得死，今日你若是不死，我看兄弟们可不会放心。”
冯树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我们就是听了你的，投靠了日本人，又投靠了那姓乔的……今天又沦落死地，弟兄们大好青春年华，没有因为抵抗外敌英勇赴死就已经是一生之耻辱！归附那姓乔的，大当家的天天在他旁边活着像是一只狗一般，兄弟们早就看不过去了。”
“你的错，唯有以死谢罪。”
被冯树义火上浇油般地反驳之后，孙集身边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土匪精英，虽然长枪都扔掉了，但手枪却还是在的。
“花言巧语，说我卖国？那你这共匪的走狗又骗谁呢！你难道想今日一起死在这里吗？”
孙集和旁边几个心腹看形势不对，立刻拔出手枪威胁他们，大不了鱼死网破，以他们怕死的性子，绝对不敢再上来了。
“鱼死网破？只有鱼死，我们这网肯定不会破！你就不要再反抗了，若是八路军过来看见你还在队伍里面，说不定眼睛一红就把我们全都突突了。”
冯树义也不跟他多逼逼，一挥手身边的土匪精锐就冲上前去，先将他和连均护在后面。
“嘣！”
“砰！”
各式手枪的枪声此起彼伏，空旷的山沟里面回荡着刺耳的枪声，与此同时，外面的脚步声更加繁密，敌人似乎已经冲到跟前了。
见没人注意自己，冯树义拿出手枪，对准了连均的心脏，而连均也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噗呲！”
带着一大股鲜红色的血液，一枚变形的子弹从后面爆裂开来。前端还是一个小洞，而后背却变成了一个大血洞。
“啊！！”
冯树义像是刚刚回过神来，立刻冲上前去将连均接住，没让他怦然落地遭受更大的痛苦。
“兄弟……”
冯树义唤了一声，连均已经没了回应的力气了，只能将手搭在了冯树义小臂上，嘴巴张开却没有力气可以使，周围的土匪见状，都哀叹痛苦起来，以为连均有遗言想托付给冯树义。
“唉……”
再次叹了口气，连均便合上了眼，死前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旁边兄弟们的痛哭了。
“孙集！你这个小人，你有本事冲我来，为什么要打老连？”
冯树义有些咬牙切齿，他其实真的为连均的死而感到不值，他作为八路军的内线，在队伍里面发展了那么久，其实是有实力发动兵变的，但连均一直不可能陪他起义投靠八路军。
当时这孙集主张投靠日本人，他主张投靠八路军。那时连均本想投靠八路，八路军便派了一支小队伍来接应他们。但不久后却被孙集设伏连同一旁的山村村民全部杀死，不论男女老少全部残害、曝尸荒野。
这下便逼得连均不得不投靠日本人，不然这时候他们早已身穿八路军军装了，哪还有那么多事情，哪里需要死那么多人。
“吗的！”
“还我大当家！”
旁边连均的亲信们悲愤交加，全都扑上去将孙集打倒在地，不停地揍他，甚至于有人用大刀将孙集的右手指砍下，让他无法反抗。
“啊……”
后面大家都嫌他太吵，索性将他舌头割下，注意别让他呛死便好。
几分钟后，现场一片狼藉，不少兄弟环顾四周，发现跟随自己出生入死许久的弟兄已经横死当场，即使心中再悲伤也哭不出来了，只能烦躁地瘫坐在地上喘气。
“……如此，便能掩盖过去了……”
冯树义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连均选择自尽，原因不只是为了让他的亲信围杀孙集那一派的人。
更多地还是给底下的兄弟创造一个转变阵营的机会，因为连均其实知道他是八路军的人，只是一直没有把他怎样。
那姓乔的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正常来说，即使他们三百多号人没有什么反抗的心思，八路军至少也要花几小时才能将他们围歼在这小山沟里。因为他们终究是土匪，就算放下武器，八路军也不会轻信他们，除非他们窝里斗，而又正好被八路军知晓。
但如果他们主动投降那就不同了，八路军只需要不到半小时就能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这样就能将乔日成的算盘摔烂。
第二二九章 算盘落空，麻烦缠身
“报告司令员，一共收缴长枪280余支、冲锋枪21余支、轻机枪5挺，掷弹筒1门，敌军情况暂时未知。”
“好，我知道了……”挥手让这个小战士回去继续执行任务，沐阳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炮连那边怎样了？”
“需要增援，而且越快越好。”
自从乔匪突击炮兵阵地的消息传来，赵守诚脸上就没有放松过。
敌人采用了小股精锐部队突击的方式进攻他们的炮兵阵地，这是指挥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沐阳也没想到。
以前红军长征时，一个主力师都会编一支完全由冲锋枪兵组成的突击队，突击队战士由各连队最强壮的战士组成，只要主力部队遇到复杂地形、敌军坚固据点或者敌人战略部队，突击队员们就会义无反顾地解决他们。
今天反倒是他们被这种战术威胁到了。
幸好司令员一早就让炮连准备好了，乔日成的突击队上了黄土坡之后，却发现现场只有空荡荡的炮兵阵地，一个大炮零件都没发现。
但这终究不是办法，炮连战士战斗力弱一些，身边只有一个主力连，打不打得过这几十个冲锋枪兵暂且不谈，乔匪的千余主力还在后头呢。
“好，何跃生！”
“到！”
“嗯，你的四连伤亡不小，就留下负责看管这群俘虏，能做甄别工作的话也可以现场做一些，不要弄出什么麻烦了。”
“是！”
“其余人往南边压上去，摆出阵势让这乔匪看看。”
“二营现在到哪了？”
沐阳转头看向曹亚，支队部的无线电已经静默了半个多月了，现在他们位置已经暴露，沐阳这才放心用无线电指挥部队。
“他们已经突破了第一道防线，这乔匪如果不回援，他们的家也快没了。”
曹亚递上最新出炉消息，这是二营让人快马送来的，因为他们的电台只能接收信号而不能发报。
“那这应该是二小时以前的情报了，现在的他们或许已经突破了第二道防线，下社镇近在眼前。”
“王旅长有情报给我们吗？”
沐阳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如果此战有日本人参战，他们就必须放弃继续进攻乔军的计划。
“有了！”
电台上的灯光闪烁，曹亚立刻转身收报，不一会就翻译出一份电报出来。
——我部与敌一部于段寨近郊激战，敌人数约五百人。
赵守诚见状，立刻在地图上把段寨标注来，沐阳一看，那段寨在应县县城南边，离他们至少二十多里。
“……”
沐阳眉头一皱。
“算了，放弃第三个计划，只需要执行二计划便可！”
一计划是围攻小石口村，这计划已经成功了；二计划是将辎重运走，现在也差不多成功了；三计划则是痛打敌军追兵，但现在显然不适合跟敌人继续开战。
别看王旅长在电报里啥也没说，好像跟日本人打个一整天也没关系。但这个时候跟日本人大部队在平原上开战，显然不是正确的选择，沐阳决定不继续给友军添麻烦了。
“友军在给我们争取时间，我们不能贪得无厌，此战运走无数资源，不但得了不少武器装备，还白得数百俘虏，我军已经是大丰收。”
“再打下去，友军的损失或许就要比我们缴获要多了，可不能让他们难做。”
环顾左右，指挥部里面的八路军干部们都是连连点头，看来没人反对。
“真想看看那乔日成的脸色，虽然没见过他，但我相信他现在一定是气得脸色发青哈哈哈。”
沐阳无所谓地笑着，也只有胜利者能这么肆无忌惮笑。
…
“枪崩候的！！！”
果然，几里之外的乔日成在知晓连均一部全部投降之后，气得他诅咒连均是“枪崩候”，希望他去挨枪子。
不过在听闻连均也死了之后，乔日成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四处踱步，显得有些焦急。
“呐心（恶心）的东西！”
一脚将身前的断木踢开，乔日成眯起了眼睛，开始思索着如何解决这件事。
“这下麻烦了，日本人本就忌惮我到处吞并应县的土匪，自身势力日渐增强。而今日我军二百余兵丁投靠共匪去了，此事掩盖不住，日本人肯定能查到！”
“不论怎么看，连均之死与他部下的叛变都是我的问题，那日本人本就看我不顺眼！或许为连均‘抱打不平’是假，趁机打压我才是真！”
“如今我部人心惶惶，之前本就没了一个据点，现在没有打什么胜仗，反而又败了一仗，某些土匪头目可能会趁机自立……”
想清楚其中缘由之后，乔日成愈发觉得这连均真是狠心，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
如果连均还活着，那他完全可以嫁祸连均，认为他“贪图富贵、早有异心”……但现在他的部下“二当家”冯树义和“三当家”孙集自己打了起来，而且伤亡巨大，怎么看都不是早有预谋的投敌，顶多是阵前倒戈。
怎么看都是因为他指挥不当，还坐视友军被围歼。
日本人绝对会抓住机会打压他，起码以后绝对没有那么好的机会让他继续安心发展了，毕竟他不肯听从日军调遣，也不肯进山“剿匪”，这样的话日本人肯定不会再徒耗资源资助他。
乔日成压根没想跟八路军敌对，他只不过是土匪，不是军阀，安居一隅好好发展不就好了，哪有那么多心思去剿匪以积累“政治资产”？
“还没追上敌人的炮兵吗？你们两只脚，身上才背着十几斤的装备，居然跑不过一群携带重武器的部队？我养你们有何用？”
也许因为现在心情极差，乔日成一连用了好几个反问句，弄得周围的人不敢反驳。与人沟通的时候，反问句能让他人非常不爽，自己带头扰乱军心更是为将者的大忌。
不是谁都有知耻后勇的觉悟的。
不能指望骂人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错误，不起反作用都算好了。
“司令……他们一早便离开了，我们只能循着痕迹追上去。”
“那怎么不追？”
“他们在路上设了伏击圈，建了鹿砦，阻碍了我们前进的道路。”
“哦？你们怎么不冲上去把他们直接灭了？我花重金从日本人那换了那么多机枪，你们有那么多装备也上不去？”
乔日成简直是无语至极，他让大部队集结在石楼山下，本就是想让八路军的炮兵参战，就算损失一些普通匪兵也没关系。
只要八路军炮兵敢开炮，他的突击队就能在半小时之内找到他们的炮兵阵地，直接冲过去把他们全都灭了。
结果八路军炮兵从头到尾没开一炮，冲锋枪小队只能漫无目的地寻找。
第二三〇章 继续坑他
“松下，你这老虎似乎快要脱缰了？”
应县县城之中，前来支援应县的日军大队长满脸笑意地看着应县守备队长。
“石野君？你就如此幸灾乐祸？”
松下一脸的不爽，但也拿他没办法，终究是自己老友。
“你这里的局势有点意思，远远比怀仁那边要复杂多了，各大势力之间的纽带错综复杂，难以理清。”
“你说得对！”
虽然很不爽石野那似笑非笑的脸色，但松下知道他所说的确实是事实。
“特别是这乔日成，实在是应县的一个隐患，也不知道师团长是如何想的，竟然没有让他去大同！”
“这……”
石野脸色微变，脸上的笑意已经僵住了。
“……松下，你就不要议论师团长了，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我们执行命令即可。”
“不过那乔日成，若是真的去一趟大同，的确有利于控制他和他的军队。”
“哼！”松下给石野倒了杯绿茶，茶叶品级很高，比沐阳之前缴获送去军区的那一批还要高不少，一看就是日军搜刮出来的。
“若非应县帝国士兵太少，我岂会让一群土匪帮我控制各个村镇？我自己圈养的皇协军根本不是乔日成的对手，势力一直发展不出去。”
“那乔日成吞并了周围所有的土匪势力，帮帝国统一了应县南部，我本来应该感谢他，但却因为这资源分配问题与乔交恶。”
“今日终于抓到了他的把柄，我可不会放过打压他的机会。”
“打压？那你之前还承诺给他兵工厂设备？那些可是帝国士兵们从太原运出来的东西，即使是型号老旧的设备也价值上万。”
“不不不。”松下缓缓摇头。
“一码归一码，那是我之前承诺过的奖励，此次他进山剿匪，不但消耗了我带来的辎重、折损了三百余人……回来之后便直接着手吞并那一支土匪势力。”
“照这个势头下去，如果我们不敲打他，他一定会变本加厉，迟早变成帝国的敌人！”
松下虽然只是个管着两百多日本兵的守备队长，但处理这些地方事务却是非常拿手，看问题可比一般人要透彻许多，早就看到乔日成养兵自重的隐患了。
八路军是敌人，但他们只会是自己的敌人，不可能会变成友军。但乔军就不同，他们一日不受指挥，那他便不能再继续养着他们了。
“哦？那你打算怎么做？不会是想借助我的兵力吧？”
石野意识到自己似乎要被这老友给指挥了。
“晋察冀的八路军、晋西北的八路军、雁北乔日成军、王天存军，都是我军的敌人，与其让师团长头疼此事，还不如让他们互相结仇，让他们互相交战。”
“石野君可否助我一臂之力？这乔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有高压降临，我们绝对能逼这乔日成为帝国效忠！”
“名义上受帝国节制，实际上却是独立的军阀，这可不行，师团长放心我却不会放心。”
…
几小时前。
乔军尾随炮连许久，又遭到了支队主力的阻拦，而石楼山地势复杂，及时乔军熟悉地形，也无法快速移动。
他们终究不是正规军，一些土匪兵上了战场，兜里面携带的可能还不是子弹和粮食，而是鸦片。
他们的行军速度也远远没有八路军快，行军之时也没有严谨的战斗队形，在一些八路军指战员眼里，这种阵型似乎可以一击而溃。
只是没有司令员的命令，他们始终没有出击。
“看到那些端着冲锋枪的土匪没有？”
沐阳就在一里外的小山坡里，这里的茂盛草木为一百余战士提供了优良的隐蔽之地。
“如何？”赵四两眼放光，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些武器在向他招手。
“能留下多少是多少，留下多少你就带走多少！”
沐阳给了他一个准信，突击队的战士们眼睛更加明亮了，似乎在散发着绿色的光芒。
别看他们装备精良，但他们突击队员们的弹药储备已经快到底了。
毕竟他们使用的花机关，一般都是7.63毫米的子弹。而缴获的晋造汤姆逊，口径那也是11.43毫米，也就是0.45英寸。
不论是7.63mm还是0.45ACP子弹，日本人都不会使用，他们有着自己独立的后勤保障系统，即使缴获了华夏军队的冲锋枪和机关枪，自己也不会使用。
顶多就是现场缴获用完就丢。
所以在敌后战场上与日军作战的八路军们，已经没有这些子弹的补给来源了。
特别是晋察冀根据地，刮民党即使给八路军送了不少子弹，但这些子弹也送不到晋察冀，因为中间还有日本人的封锁系统，这也是晋察冀根据地亟需自给自足的原因。
“好，可能需要司令部……援助？”
“援助？你想指挥我就直说。”
沐阳有些无语，想指挥他，用得着说得那么委婉吗？
“他们聚在一起，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我们奈他们不何。”
“嗯，确实是。”沐阳连连点头，毕竟这种规模的冲锋枪兵，一般都是正规军的突击队、近卫队才有的。
“让炮连引爆一些炮弹，让几具土匪尸体假扮我军战士扔在附近。”
“你想再坑一次乔日成？”
“是的。”
赵四嘿嘿一笑，论指挥部队，总览全局他或许远远没有沐阳那么强，但作为一个老阴逼，他可比沐阳厉害多了。
“行！”
沐阳立刻让人着手安排，但自己也吩咐了一些细节要求。
“掷弹筒的榴弹不够，最好拿步兵炮的高爆弹，两颗就足够了。”
“工兵去埋藏炸药，别炸到自己人了，步兵炮炮弹，杀伤半径足足有几十米呢。”
“路上留一些痕迹，最好把乔匪的前锋都引过来。”
…
三里之外的某处平地上，此时的乔日成还不知道日本人和八路军都会算计他，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大声高呼为什么？
“人呢？”
虽然上过几天军校，当过几年土匪，但乔日成终究不是什么天才指挥者，此时此刻也有些迷茫。
但在部下面前，心中的迷茫却演变成了烦躁。
“嘭……”
“嘭！”
第二三一章 下毒
乔日成立刻回过头来，看向爆炸传来的方向。
“那是？大口径炮！”
乔日成眼睛一亮。
“司令，八路军一定在那个地方！”旁边的心腹立刻上前来表现自己。
“废话!我当然知道八路军在那里，不然那炸弹还是凭空生出来的？”乔日成看向这群心腹，第一次觉得他们没用，只会拍马屁。
“司令？我带人上去端了他们？听这声响，多半是炮弹误爆嘞！他们大炮肯定在那！”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虽然知道兵贵神速，但还是在为自己争取机会。
“不要吵了！”
乔日成立刻制止他们谈论下去，转而让自己最亲近的外甥带着突击队冲过去。
作为舅舅，外甥肯定是自己最亲的人了，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只有长辈晚辈之间的情谊。
就是他也没多想，毕竟八路军跑得那么快，山路又崎岖，路上不小心磕爆了两颗炮弹那也正常。他们土匪携带手榴弹的时候，就经常因为树枝撤掉引线而爆炸。
他不知道，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弹都是用专门的箱子装卸的，哪有那么容易误触引信。即使不是用专门的储物箱储存，普通的炮弹箱也有用以固定炮弹的挡板。
…
乔军来势非常凶猛，虽然只有四十多名冲锋枪兵，但是在一瞬间能打出的火力相当于八路军一个主力营的水平。
而且他们目标小，不像主力部队一样行动缓慢，他们能在很小一片区域集中极其猛烈的火力，几乎没有防御性据点能抵挡这种程度的进攻。
即使是遭遇战，他们也从来不担心，这就是这些土匪的底气。
“砰！”
一个土匪兵应声倒地，他身旁的其他匪兵见到同伴倒下，竟也不理他，而是自顾自地往前冲锋。
“杀！”
这些土匪兵身穿伪军的军装，身上挂满了手榴弹和冲锋枪弹药，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实力。
被冷枪偷袭损失了三人之后，匪兵精锐们已经越过了这道山梁，成功将视野扩展到整个石楼山东部。
“嗯？人呢？”
次洪青带着匪兵精锐出来之后，却没有再见到八路军的人影了。
他的姐姐次淑贞原本已经嫁做人妇，但年纪尚小，今年也不过十七，这又嫁给舅舅。
而他也才十六。他姐姐早已长得如花似玉，个人也略通文墨、聪慧伶俐，本就是应县女子梦中所想。
而他年仅16，也能提枪带兵打仗了，不少应县男子都羡慕他。
今天他非得打个大胜仗，他们追了这八路军炮兵一个小时了，若非八路军暴露位置，他今天非得气死不可。
蹲下来摸了摸地面，确认了那是重物压过去才有的痕迹，而且还是车轮的痕迹，次洪青这才站起来。
“八路军那该死的炮兵就在前面，给爷冲！”
也不管附近那些八路军游击兵，次洪青催促匪兵精锐往前冲锋。
“……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还爷？”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唉。”
一个脸上满是络腮胡的匪兵不停地在告诫旁边的年轻匪兵，脸上满是哀叹，却只能跟着队伍往前走。
…
行进至一条小河边，次洪青实在觉得口渴，索性让他们停下休息。
“呼……累死爷了，这伙八路这么能跑？”
他没有太过仔细去勘察，只是见到那爆炸现场一片狼藉，其中的几具尸体就是八路军的，也没多想就追了上来，反正地上有痕迹呢。
不过追到这里，痕迹就消失了，只留下脚步往河流下游分布。
“难道这八路军连大炮都丢进河里面了？”
次洪青有些不可思议，总不能这些大炮都埋在脚底下吧？匆忙喝下几口山河水，次洪青连忙带着匪兵精锐一头扎进了河边的小树林里。
“哼！”
不久后，旁边的小山上走下几名支队直属的突击队员，无一例外全都是狙击手，手里端着的要么是全新的三八式步枪，就是专业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全都是支队搜集统一为他们配发的。
而带头的正是狙击手的教官级指挥官——赵四。
“药效多久才能生效？”
“大概五到十分钟吧四哥？”
“你确定那药能让他们上吐下泻？”
“那当然，我以前可就误吃过一些，那时候拉肚子可把我累坏了……”
旁边一个端着三八式步枪的侦察兵身形一颤，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就好。”
赵四点了点头，突击队可不只是会玩枪的，像投毒这些知识，他们也需要掌控。这次就算好了时间，给那群土匪兵吃了强效泻药。
那泻药可是用来给家畜健胃的，但人类可顶不住大剂量的食入，没当场中毒痛昏迷就算好了。
虽然这群土匪追的不是真正的炮兵部队，但前面也有不少民兵战士，也万万不能让他们被追上。
这泻药不会污染农田，只对人畜有用，他们倒是不用忌讳什么。
…
果然，几分钟后，本来已经见到八路军的背影了，但次洪青固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适。
放慢了一些速度之后，胃部的不适感愈加强烈，最后演变成抽筋一样的痛苦。
一开始还能忍住，但没多久他就痛得没法继续往前迈步了。
“呃啊！”
见到次洪青停了下来，这些土匪兵们再也忍不住了，也开始捂着自己的肚子哀嚎。
“啊……”
两分钟后，当方伍带着突击队战士围上来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臭气熏天……
“吗的，幸好有小河……”
除了几个挣扎着要反抗的土匪兵，其他匪兵全都被砸晕，战士们忍着异味把他们身上的武器弹药全部卸走，好险武器弹药没有沾到污秽之物，不然清理的时候得费好大劲了。
当然，也有几个试图拔出手枪而被突击队战士直接刺死的匪兵，他们的尸体直接被丢到山沟里面。而剩下的匪兵，也被突击队战士一梭子全部杀死。
等几分钟后乔日成引大军到达这里的之时，河边只剩下四十多具尸体，全都是他的精锐部队。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土匪作战，都是先让精锐冲击敌人部队，然后再让大部队上去结束战斗，这道理乔日成还是知道的，没想到他的这些精锐全都死在了这山河旁边。
这次不论他如何气的捶胸顿首，都没有部下敢接他的话了。
第二三二章 何去何从的雁北支队
若非还在行军，雁北支队的战士们就差来一场歌舞秀了，压抑的激动之情只能用嘹亮的歌谣抒发。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国际歌》的音符在山间飘荡，只有学习过这首歌的人能听懂这些音调的意义，普通人只觉得此歌激情澎湃，却鲜少有人知晓他的歌词。
“司令员？有什么不对劲吗？”
向英看沐阳神色有些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不乐意？似乎没有因为打了胜仗而露出喜悦之情。
“嗯？那倒没有，没什么不对劲的。”沐阳摇了摇头。
“那司令员可是因为这歌曲而皱眉？”一营的指战员们你一言我一句，最后只有向英猜到了他的心思。
“应该吧。”
沐阳看了向英一眼，只觉得这小子确实聪明。
只是他太年轻了，不是年龄上的年轻，而是资历太浅。军队里面展现能力从来不是主要的升职途径，积累足够的资历才是最稳的道路。
这向英作战勇猛、思维也比较活跃，但能做到连长已经是极限了，支队下次扩军，也不可能让这向英当营级干部。
否则，其他老资格的战士绝对有意见，军队的制度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变质，有能力也不能开这个口子。
不然其他人也会以类似的“借口”来找他要求升职，那他干脆也不用管理部队了。
还是日本人制度健全，“停年”制度就很适合军队建设，能防止很大程度的“腐败”，就这方面而言刮民党差远了，现在的八路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这小子，觉得我为何因为这歌曲不开心呢？”
“为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事实上就算他们再刻苦学习三年，文化程度也不一定比沐阳高。从一般的战士再到中级、初级指战员，中间成长过程少不了学习，而他们的知识来源也仅限于自家的指战员。
对于司令员、副司令员这些为他们传道受业解惑的首长们，他们都是发自内心地尊重，几乎很少去思考首长们“为什么”这么做。
“算了……”
沐阳还是无所谓地摇着头。
虽然《国际歌》挺好听，但那终究是别人国家的国歌，后世人所熟知的《牢不可破的联盟》那也是苏国44年才有的歌，在此之前苏国的国歌一直都是《国际歌》。
他只是在想，八路军的军歌啥时候才作出来啊，还有那后世战士们所熟知的军营歌曲。
《八路军进行曲》作为八路军的军歌，也是后世解f军的军歌，当兵的时候他天天早上就听这些歌，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是浑身不适。
他想唱又不敢，毕竟这是别人的劳动结晶，作曲老师还在世呢，他就算会唱也不能窃取。
…
“司令员，此战之后，我们该何去何从？”
说话的正是代运兴，他作为政训处主任，还是会分担不少政委工作的。沐阳兼任政委之后，支队就没人地位比他还大了，有些事情代运兴必须提醒他。
“何去何从？”
沐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问杨师长，可转念一想，杨师长都去远征平西、冀中了，问他有关于一分区的军务，还不如问另一个老资格邓华同志呢。
而驻守在附近的一分区二团，最高只是个团长。
要知道，现在的八路军可不是40年后的八路军，他们现在不管是名义上还是某些方面上还隶属于“刮民党”。阜平晋察冀司令部里面的老首长，他身边还有刮民党的“115师联络员”，负责监视晋察冀八路军的发展现状。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不允许八路军使用“政委”制度，这也是为何抗战初期八路军部队普遍都是团长兼任政委、营长兼任教导员这样的情况了。
只有杨师长、独立一师这种“处于视野盲区”的“法外狂徒”才躲过了这“刮民党联络员”的视线，这才有了邓政委一职，不然邓政委可能只能当一个政训处主任而非政委。
要知道，八路军各部队的政训处主任，再怎么厉害也比最高指挥官低半级。
事实上，现在他作为支队长，在一分区能有资格跟他面对面平等沟通的也就只有其他团级干部、支队干部了。
部队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除了询问军区的意见之外，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自己处理、自己解决。只有解决不了的、影响大局的事情才需要请老首长参议。
别以为他是一个军盲，不懂八路军的编制问题。
“支队”这个编制不过是晋察冀的首长们一种“曲线救国”的方式。
原本老首长是想着一分区组一个“独立第一师”，二分区组一个“独立第二师”，以此类推四个军分区组建四个独立师，只不过被刮民党发现并强烈反对了。
后来为了稳住刮民党的“法眼”，老首长上报八路军总部后，只好把独立一师改为“第一支队”。
支队这个编制，即使是对八路军而言都是极为混乱的，而不论是老首长还是杨师长，在几个月前被迫把独立一师降级为“一支队”的时候心里都非常不满，一致要求将“支队”直接变成旅一级的编制。
而支队下属的“大队”，则被看做是团级编制。
只是几个月过去了，晋察冀的编制乱象依然还在，这是一个混乱的时期，两种级别的“支队制度”并存。
但作为站在巨人肩膀上看问题，胸怀史料的沐阳而言，他非常清楚，“旅”一级的支队终将被晋察冀的八路军抛弃。
原因就是不利于与友军协同，无法与其他八路军部队达成共识。
所以至少在1938年初，“支队”这个编制就已经开始被晋察冀指战员们摒弃了，“支队”一般都是形容游击队的称号，正规军可不会再用这种名号了，转而使用正规的编号。
因此当初老首长让他做一个“支队”司令员的时候，连他都有些困惑。
底下的战士们都在为自己部队有一个好归宿、好前程而感到高兴，千万个笑脸之中只有沐阳脸上依然挂着担忧。
他的部队，到底何去何从？
第二三三章 三县交界
“处在我如今的位置，实在难以看清眼前这层迷雾，被政治所影响的战局，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参透的。”
默默地自我贬低了自己，沐阳将头抬了起来，战士们的歌声还是那么洪亮，已经并不担心有土匪、日本兵会循着声音来偷袭他们。
路上不宜思考，不如扎营之时静下心来再想吧！
不论如何，增强自身实力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对他而言，也是如此。
“司令员？”
代运兴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走吧。”
“我们去哪？”代运兴眼睛里面闪烁着迷惑的光芒，刚刚沐阳还一副迷茫的样子，怎么现在又变得像是平常一样自信了。
很多时候他看着沐司令，都感觉像是在面对一分区的杨司令员，可两者的地位差别可不小啊。一边指挥不过千人的队伍，而另一位手下管着上万人，实力还没到天花板。
沐司令给他的印象就是太过成熟，没有那种刚过20岁锋芒毕露的感觉，反而有种杨师长的感觉了。
杨师长什么人？他的兵法、行事风格可都是学大首长、总司令的，这沐阳同志又是师从何处？他长征的时候最多也才十几岁吧？
人非生而知之者，对于他这种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者而言，那是绝对不信任任何鬼神之说的，只相信科学。
他感受到的，是一种隐藏在一把华丽刀鞘中的利剑，不懂行的外人看上去以为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但其实是“里外皆利”，没有破绽！
…
部队行进至繁峙县、灵丘县、浑源县交接处，也是落叶镇南方。
支队二营没有直接回浑源城，反倒是来到了北岳恒山的山区。
“我们下一步，就去灵丘！”
总算有个落脚点之后，沐阳如是对代运兴和匆忙从浑源城赶来的詹云华说道。
“什么？灵丘？”
暂时主管后勤和资源调派的副支队长詹云华第一个反应过来。
“不对啊，司令员，浑源城呢？”
“你别误会了，我可没说不要浑源城了。”
“那？”
沐阳挥手制止住他的冲动。
“日本人不是傻子，整个大同，不！张家口和大同一线就只有日军一个师团，算起来能打仗的联队顶多五六个，其余的全是二线三线部队以及独立混成部队，他们哪有那么多兵力占领各个乡镇。”
“浑源县资源太过匮乏，或者说整个雁北地区的资源都很匮乏，不然阎老西也不会打忻口战役企图将日本人阻挡在雁北了。”
“即使浑源有煤矿，储量再大，那也只是煤矿，没有其他矿产，想要产出就必须付出大量的运输成本，日本人没有那么傻，来到浑源挖矿的日本人也只是国内的小财阀罢了！”
沐阳面色有些嘲讽。
“浑源煤矿不能继续大规模开工了，我们这个月遇到多少次空袭了？”
“一共三次！”詹云华记得清清楚楚，立刻便答道。
“日本人奸细呢？放他们进去没有？”
“也进去了，矿场里面剩下什么，相信他们应该都清楚了。”
“嗯。”
沐阳点了点头。
他根本没想过完全恢复浑源恒山煤矿的生产，日本人留下的东西太大，那都是空袭的靶子，他沐阳可不傻。
最珍贵的东西，早已经被他运走了。
比如小型精密设备，已经被他带去繁峙县，随时准备运回军区了。
特别是日本人搞化工所秉持的设计理念、设计逻辑、设计方案，这些已经被张珍他们印刻在了脑子里面，能减少非常多不该走的歪路。
“问题还没结束……浑源城怎么办？”詹云华再次问道。
“我都把浑源城的城墙都拆了，四面无险可守，重建的城区还是以护城河为界限分开的……日本人即使占领了浑源城，也只有巷战可以打，你当他们的参谋人员是傻子么？”
“浑源县是贫困县，经济重心其实很分散，浑源城附近的平原也只是产出一半的税收罢了，日本人没这个兴趣为了每年几十万斤粮食的税收而在这里驻扎几百人。”
“以后巩固浑源县县委的治理，主要阻力应该就是那应县‘土皇帝’乔日成了，我相信我们还会跟他打交道的。”
“若是敌人打来，那该当如何？”
“放弃地面设施，在城下、城郊挖大量的空洞，用混凝土、实木浇筑，注意通风和后勤储备，就不怕那日军来进攻。”
“浑源城不过两三万百姓，城中的主要工厂我都迁到附近的村子里了，日本人想要就给他好了……只是他们可别后悔！”
沐阳脸上满是冷笑，他已经把几年后的地道战经验都搬出来了。强度足够的混凝土浇筑的地下工事，就是小日本拿炸弹炸也炸不坏。
八路军的工作重心永远都是全人民，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城市居民。
“原来如此……”
经过沐阳的些许解释，詹云华这才缓缓明白过来，原来司令员不少动作都可以串联起来，看来他早就有了全面的计划了。
“那兵力部署该当如何？我们在灵丘又要做什么？”
“嗯……”
沐阳站了起来，背着手在空地上缓缓走着。
“灵丘支队的支队长是谁？”
“应该是肖锋同志。”
“肖锋？”
沐阳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天天气似乎还不错，应该不会下雨，等会还能继续行军十里。
“就是那个‘出走’的肖锋同志？让杨师长亲自带人追回来的那个？”
“额……是的。”
詹云华嘴角狂抽，当众揭人短恐怕不好吧？即使肖锋不在现场。
“……”
沐阳脚步一顿。
“我记得肖锋同志一直在灵丘组建游击支队，一月前才带着百余‘游击中队’赶往涞源县，与邱蔚同志组建一分区新三团来着？他现在是在杨师长那边，还是在灵丘？”
“他在广灵担任支队长。”
詹云华又是摇头，心里已经叹了一口气。
不同于沐阳这个支队长，肖锋同志的支队长是真真正正的游击队长，是贬职。而沐阳却是杨师长、老首长所信赖的干部，给雁北支队的待遇怎么看也不像地方的游击队。
“灵丘这边，暂时无人主持事务，反正西边有繁峙县游击部队、北边又有司令员你，南边背靠阜平，灵丘哪有什么危险？”
“呵呵……”
沐阳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讨论，因为这个话题非常危险。
毕竟这“出走”，说好听点就是离开这个部队往其他部队去，说难听点就是离家出走、不要老部队。
也难怪杨师长不给肖锋主力团团长的位置了，晋察冀党委也没有给肖锋核心位置。
而且“出走”的风险极大，万一“出走”的方向错了，让人以为你想投靠日本人，那结果多半就是绑了抓回来军法处置的。
这肖锋也是个狠人，37年的时候带了几个连指导员就是“出走”，让现在的杨师长，当时的独立团杨团长亲自去追回来。
他想要把重心放在这几个县上，那就绕不开肖锋同志，他得联络一番，跟他商量商量。
第二三四章 挖一个老同志过来
在广灵县和灵丘县交界处，一座普通的村子现在却被上千八路军重重包围，方圆数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不少敌特奸细都只能止步于此。
“我之前收到军区的传讯，这才知道沐队长带着部队南下了，着实有失远迎。”
肖锋微笑着给他倒上一杯凉水，随便弄了些食物招待他。
“客气了！其实是我打扰肖队长才是，我本该主持浑源县游击战事的，但由于形势变化与军区安排，我不得不将重心难移。”
“此间做事若有出格之处，还请肖队长务必指出、斧正。”
“呵……”
肖锋不可置否地呵呵一笑，并没有把沐阳的客套话放在心上，心里只觉得这位同龄人太客气了。
没错，他比沐阳大不了多少，只大了一岁，比杨师长也只是小两岁罢了。
“嗯……”
沐阳在见到肖锋之后，也是觉得此人是个人才，不论是他的长相、谈吐还是行为习惯都还符合他的感觉。
肖锋同志已经帮助灵丘县委成立了“灵丘大队部”，已经是当地的军事干部了。
不过他因为去年的“出走”事件，已经让杨师长和老首长都非常不满，肖锋也没能继续担任杨师长的团政委，转而来灵丘当“游击队长”。
在后世若是有战士或者军官来个“出走”，那可是妥妥的当逃兵、叛变！可现在若是“出走”，那性质还没有那么严重，除非他出走的方向是敌人所在。
八路军并不完全是法治军队，法律制度并不健全，特别是现在的八路军已经分兵多处建立根据地，延安对各地八路军的控制就只能靠“共产信仰”。
各个根据地的军、民，都只听从最高指挥官，比如晋察冀就听从老首长的命令，说白了就是“人治”军队，有些像封建时期的君、臣治下。
肖锋同志得罪了晋察冀的首长们，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继续担任核心位置的职位了……不过，不论他与杨师长和老首长的关系如何差，肖锋同志对党、国做出的功绩那是肯定不会被故意或无意遗忘的。
杨师长不愿意用他，可他沐阳可以跟杨师长沟通啊，把肖锋同志转到他这一块。
他已经决定把发展中心放在灵丘、浑源、繁峙这一块地区了，肖锋同志只用了两三个月就弄出了上百个“游击中队”，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契合如今浑源县的形式，也许他正需要这样的干部。
…
两人寒暄了一阵，稍微了解了一下对方的性格与说话习惯，然后才将话题深入探讨。
“肖队长，在灵丘的威名可不小啊，即使是恒山南边的小村落，都有肖队长的驻村游击队与村民自建的自卫队。”
“我曾经探索过民兵制度，若是小规模的游击战，我倒是不需要各村都建立自卫队，肖队长不觉组建自卫队有些劳民伤财？”
“嗯？”
肖锋眉头一皱，他原本还以为沐阳只是借道从灵丘过去，所以他把广灵事务交给王刚全权负责，自己则是带了十几人回到灵丘……只是这话题越聊越深，已经超出了一般同僚需要了解的了。
“何以谓此？自卫军源于百姓乡亲、民兵的兵源是为自卫队员、我八路军之兵源是为民兵战士，沐队长岂会不知？”
“至于伤财，我军与百姓如鱼水相交，今时劳民伤财，他日钱粮满仓，此一啄一饮、等价交换之理，沐队长岂会不知？”
两人就民兵和各村自卫队的问题“吵”了半天，沐阳和肖锋都是意志坚定的人，两人话语基本上没有影响到对方。
“……肖队长今后有何打算？”
争论之后，沐阳也不得不正视这位同志的想法了，这同志倒是个有主见的人，不是那些半路出家的“高材生”能比的。
“有何打算？”
肖锋闻言却是愣在了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瞬间里面，肖锋还以为沐阳是想另起炉灶自己干，脱离八路军，可转念一想，沐阳主管一地军政之事，为何还要脱离。看来确实是在问自己了。
“……军区有何命令，我就如何执行，能有什么打算？”
肖锋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我听闻肖队长对民兵建设有不小的心得，想问问你的意见，可否与我一同去雁北？”
“一同去雁北？”肖锋猛然把眉头皱了起来。
灵丘其实就是雁北地区边缘，沐阳所说的雁北，其实是雁北中东部，那里资源更丰富、地域更广大。
结合沐阳之前的说过的事情，肖锋这才确信他是在招揽自己，向自己抛出橄榄枝。
只是他这个“有前科的人”，去了浑源县能做什么呢？他能继续管理灵丘的游击队，没被调去做教员就不错了。
虽说浑源县是晋察冀最边缘的县城，而他确实迫切地想离开晋察冀系统，但鉴于沐阳是老首长那边的人，他还是有些犹豫。
“嗯？肖队长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沐阳见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以为他有什么难处。
把什么都算上了，难道有什么地方他是没猜到的吗？
…
其实沐阳确实有没料到的事情，他对军区高层这一块的人事关系复杂性看得太轻了，虽然大家都是用心打鬼子的，但年轻的他还是没能弄清楚首长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我同意，沐阳同志，你准备如何与军区报告？”
肖锋一双虎目定定地看着沐阳。
八路军才刚刚发展起来，这个时候就能建军上千的人无一不是优秀的指战员，他肖锋自认为自己就是优秀之人，但也不会否认别人的能力。
“这是我所考虑的事情，主要还是看你，你觉得去了我的支队，能做何职位？”
虽然沐阳兼任浑源支队的支队长，而肖锋是灵丘支队的支队长，理论上两者地位相同，但肖锋的部下大多已经足进了杨师长的三团，自身几乎已经是一个光杆司令了。
而浑源的八路军从战火之中走出来，早已形成一个良性的军队新老兵结构，战斗力远远比灵丘县的八路军游击队要强。、
即使肖锋原本的部下还在灵丘，可他们的战斗力、武器装备也绝对没有沐阳支队强，不然他们现在也不需要杨师长亲自带去平西整训了。
因此两相对比，肖锋还是认为沐阳比他强上不少，也没想着要求什么。
第二三五章 化工实验室
虽然还有些迟疑，但两人最终还是达成了共识，由肖锋去担任沐阳支队的副团长，并且兼任二营的教导员。
这让肖锋觉得有些惊讶，原本他以为自己只能做一个营级干部就可以了，他这个状态，在晋察冀体系里面不被排挤就不错了，能回到正规军主力做干部，他可没想到能继续做团级干部。
别看沐阳想要他兼任二营教导员，要知道刮民党现在盯得那么紧，一般的八路军主力都不允许设置“团政委”“营教导员”“连指导员”，企图断掉他们的思想传播途径。
雁北支队作为正规军中的一支，肯定也是不允许直接设置政委或者教导员的，或许这沐阳队长，也是想效仿杨师长逃离刮民党的“法眼”？
所以这兼任是辅，团副的工作才是主要的。
…
沐阳没他那么多心思，回到部队之后就将电报发到了军区。
只是这封电报发过去之后，沐阳整整等了一个下午，才等到了回电，军区也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电报上没有多余的字语。
他没想到一个调令也要等那么久，要说军中本就应该是能者上、不能者下的制度，何苦在人事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呢。
在高处看着上千人的营盘，沐阳也开始思考着自己部队的未来。
“沐司令？”
身后传来一声平和的声音，沐阳不用回头都知道这应该是那位化学高材生张珍了。
“张珍同志？什么事？”
现在的张珍，比沐阳初见他的时候要瘦上不少，即使沐阳给了他不少的衣食补贴，也不见张珍去用，每日也只是跟普通战士一样的伙食。
张珍有些尴尬，他若是没有肚子里的墨水，那他连一个普通战士也不如。有时候确实觉得太过麻烦这位地方的军事主官了。
“沐司令看这地方，觉得如何？”
“这地方？你是说白崖台吗？”沐阳眨了眨眼，这块地形他亲自探查过。
“挺好啊，非常隐蔽，四面环山，远离主要的交通枢纽，但却南连阜平县，军区的管理范围可以延伸过来。”
“那？沐司令为我军工部在此地建个实验室可好？”
“在这里？？”
沐阳把话音提高了两个度，旁边的战士都能感觉到自家司令员的惊讶。
“张珍同志，你可想好了？我是该说你不懂军事呢，还是说你擅自做决定呢？”
“此地虽说背靠阜平，但终究距离平原不远，若是灵丘县城和繁峙县城失守，这白崖台也会变成前线，非常危险啊！”
“而且你有没有联络员，与军区军工部的联系全靠我，你怎么不问问其他同志的意见？”
沐阳左右一看，到是没人找死敢偷听他们讲话，便引着张珍来到了一座平房。
十平米不到的小窝，一床、一桌、一椅……没了。
“沐阳同志你看这个？”
张珍从身后的背包拿出一个玻璃瓶，沐阳定眼一看才发现是小烧瓶，瓶口用了不知名的材料制成的塞口塞住，瓶子里面有淡黄色的不明液体。
“这是什么？”
“酸。”张珍意简言骇地说道。
“酸？什么酸？浓度几何？足够纯净吗？”
看着这瓶黄黄的“水”，沐阳一看就知道这不是稀硫酸，硫酸哪有颜色。
“我参照日本人制取硫酸的工艺，路上让老瓦工做了一个小型塔缸，我把硝注入含硫的……的……”
“含化合态硫的溶液里”。见他说话卡住了，沐阳便提醒道。
“对对对，化合态的硫。”
张珍有些脸红，要知道他才是化学系的高材生啊，感觉有种面对同系老师、同学的感觉。
不过沐阳跟他导师水平确实差了不少，张珍能感觉出来沐阳学识比较渊博但知识之间没有太多的连通性，没有一个确切的系统。
“我让硝把硫给氧化了，得到了低浓度的硫酸，若是后续除杂行之有效，那根据地立刻就能产硫酸。”
“那你跟我说这个作甚？”
“这……设备不都是在这么……就算是老刘，估计也会把军工部搬过来的。”
“那军工部现在在何处？”
“在平山。”
“平山……”沐阳不由得仰头望了望天空。
“那不就在石门西边吗？”沐阳有些无语，老首长也是心大，这么重要的部门就放在平山县。
石门，也就是石家庄+休门，十年后这座大城解放了，石门才改名叫石家庄的。
别看晋察冀是全国根据地中的模范，但晋察冀控制的都是晋、察、冀三省最贫困的地方，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那还不如放灵丘呢，老首长也不怕军工部被那石门驻军给偷了？”
“就是这个理！”
张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运输这些机床，还要翻过五台山，实在麻烦，不如就放在灵丘县？”
“……”
沐阳下意识就是反对，可他不是学机械的，压根不懂这些机床怎么运作，平时又该如何保养，这些他都不知道，没有资格说话。
可他清楚部队的后勤保障，运输成本。
“那你们如何运作这实验室与军工部？灵丘南部五台山山区那么大，这里距离阜平县城有上百里呢。”
“我军现阶段没有军工厂，但可以修理枪械，军工部设置与此，如何为友军源源不断地提供便利的修械服务？”
军工部放在平山县不是没有道理，至少那里离晋察冀军区总部近，支援友军也方便啊。
“嘿，那是沐司令您不知道那些设备的用处啊。”旁边的老技工同志却是反驳了他的观点。
“那么多机床，那土匪头子居然只是堆在那不用，真是暴殄（tian，第三声）天物！若是在我手上，有足够的人手和物资，那一个月产二百把枪、数万发子弹都不在话下啊。”
“噢……”
沐阳点了点头，其实还是没懂何叔的意思，这方面他不懂。他这个门外汉也不好插手，做研究最忌讳的就是不懂还乱指挥了，但化工实验室或许可以建立起来。
至于修械所，就得问问老首长了，毕竟建了修械所之后，收益的是整个晋察冀军区的战士，而不是单单他浑源县一个县。
如果只是建一个小修械所，那倒也是不错，他部队仓库里面那大堆大堆的零件和破烂就能派上用场了。
只是最后各军分区的修械所也要与军区总部合并的。
第二三六章 累月已逝
数月时间匆匆而过，整个晋察冀都相对平静，这一地区的日军、伪军、土匪、八路军、刮民党军势力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
与1937年不同的是，此时的北岳区已经被各大势力瓜分，无数小势力被吞并。此时能存留下来的，要么是依附于日军的伪军势力、要么就是实力强悍的土匪，要么，就是八路军及其地方武装游击队了。
“沐队长呢？有见到他吗？”
一日早晨，睡眼惺忪的吴先就被一阵熟悉的声音给彻底吵醒了。
“唉……”
吴先付之一叹，有些无可奈何。昨天被支队长叫去补课，这才被允许多睡两个小时，可惜现在是睡不下去了。
“张珍同志，你在干嘛？找队长何事？”
吴先看着张珍手上全是瓶瓶罐罐，身上已经不再穿着八路军军装而是穿着一件普通的黑色短衫，因为他怕化学品让军装褪色。
“实验室的工作有重大突破，想请沐队长过去看一看？”
“这？”
吴先顿时有些为难了，他自己累点也就算了，沐阳跟他差不多时间睡觉的，现在估计还在休息呢。
“我来了。”
吴先和张珍回头一看，原来沐阳已经在门外了，身上穿着洁白的衬衫，只不过已经被汗液染湿了。
“早啊。”
熬夜对沐阳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在这个娱乐方式匮乏的时代，他处理完两个县的事务之后，完全就没事干了。
若是给他一部手机，有条件的话他肯定能捧着手机玩上个三天三夜也不会腻，可惜没有呢？每天晚上除了研究军工、战术与党性理论，他就没东西可做了。
张珍眼睛一移，看到了沐阳身后的人，基本上全都是浑源县县委的工作人员，男女老少皆有。
鉴于浑源县西部接壤应县的那一块平原地带已经几乎没有老百姓肯留下来居住了，浑源支队总部以及浑源县委也迁移至南庄堡，以前的浑源城只留下一个办事处。
即使浑源城被日军占领了，日本人得到的也不过是浑源县20%的人口与30%的土地罢了。因为浑源城三面环山，只有西面通出应县，沐阳就是抓中这一点，让应县日军不敢轻易进攻浑源县城……否则他们就会多出一段80里的交通线需要防守。
因为浑源支队如今已经牢牢把控住全县的农村，游击队随时都能走出恒山下山袭击日军的运输线，日本人已经吃过不少亏了。
沐阳将浑源县和灵丘县两县县委都迁移到了这王庄堡，这里也成为了晋察冀雁北区的指挥枢纽。
“孙老早上好！萧同志早上好！兰同志早上好！”
“嗯，早上好。”
孙庆东点了点头，他年纪最大，算是先回了一个大大方方的礼节。
“好……”
至于萧汐、小兰那些女同志就矜持不少，她们跟张珍并不熟。
…
看着孙老带着一干女同志走了，只留下一群眼巴巴呆愣地看着的大男人们。
“有什么事？竟然让我们的高材生从20里外的白崖台赶了过来？”
沐阳慢慢移回眼光，这才发现张珍背了一个大包，手上也没空着。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瓶子，外面用布小心地包好，应该可以防止瓶面太滑而摔碎。
“沐队长，你看这硫酸，成了！”
来到空间大一些的空平房，沐阳这才仔细地看清楚他手里的液体长什么样子。张珍用了专业的定容装置，用了250毫升的容量瓶。
平常这些有标准容量的玻璃瓶，沐阳可没见过他用过。现在他拿出来用了，看来他确实成功了。
“这硫酸是不是有些脱硝不充分？”
“额，确实，里面还溶解了一些氮氧物。”
这三个月来，张珍并不是一直在白崖台，而是回到冀中去了，军区将各个军区的研发人员、修械所全部集中在一起正式设立军工部，并且分设各个不同的部门。
张珍正式被任命为供给部的部长，他将沐阳那本《高级火药学》和译本笔记交给了负责研发复装子弹的张奎元那组。完事之后张珍又带了上百人回到了白崖台，成立了军工连队。
后来以机械性质为主的张奎元那一组嫌军工部太分散，地方太过狭小又离小日本太近，又将研发组搬到了灵丘县南部、阜平县北部，这样就能与张珍的实验室相邻、互相辅助。
由于有了沐阳的思路，张珍离开的时候小塔缸基本已经建好了，经过战士们不断试验，塔缸法基本恩能够生产一些含有大量杂质的稀硫酸了。
只是研制硫酸也需要硫酸！空有原料只能制取稀硫酸，而非用处极广的浓硫酸。
军区战士在冀中发现一坛子浓硫酸，疑似鬼子遗留下来的化工品，张珍知道之后这才不辞劳苦将它运了回来，将其作为硫酸研发的母酸。
因为有沐阳的监管，经过大量的试验，战士们得以将用风箱代替抽风机、用浑源矿区铅室的铅管或者用夜壶输送酸，节省了张珍不少的时间，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设备已经被改良了好几轮了，对沐阳的帮助也愈发感激。
刚开始用的填充物是焦炭，结果硫酸与焦炭中的铁反应生成硫酸亚铁，成了杂质。经过回来的张珍指点才改为用瓷窑的碎瓷片、后来也把耐火材料也改为碎瓷片。
七月份张珍回来之后，便一直埋头待在白崖台，连白崖台不远处的平型关大捷旧址——平型关、老爷庙都没去观览。
“你这才弄了一个月，就已经弄出一瓶浓硫酸了？”
沐阳试着摇晃了一下这硫酸，这手感和样式，确实很像他前世在实验室里面摆弄的那些浓硫酸了。
差不多的颜色，差不多的粘稠度……就是黄了点。
“浓度多少？”
“浓度应该有……98%吧？具体点就不确定了。”
“应该够了吧？这个温度下浓硫酸已经不能再蒸发或者继续蒸馏了。”
“是的！已经有了恒沸点了。”张珍连连点头，完全没把沐阳当成一个军事干部。
“这个浓度，足以制造其他化工品，或者说，这瓶硫酸已经可以拿去作为母酸使用了。”
“怎么样？沐阳同志？有什么建议吗？”
沐阳抬头一看，迎面就撞上了张珍那双期待的眼神，心下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第二三七章 原料炸了
“不能太急。”沐阳摇了摇头。
“急？也对……”经沐阳这么一提醒，张珍这才按耐住心中的激动。
“这设备，能否大规模建造？设计图在哪？尺寸若何？能否继续改进，都需要你去做。”
“何况这瓶浓硫酸还是拿回去作母酸吧？过几天硫酸储备多了，再分一点拿去给老首长过目？我担心会这硫酸在运输时期内会出什么事故。”
“是的，你考虑得很周到。”
在大局观这一块，就是张珍也得佩服沐阳。
“沐阳同志？会不会弄氯酸钾？”张珍忽然是想到了什么，将浓硫酸放进箱子里固定好，又向沐阳问道。
“氯酸……钾？”
KCLO3？别把老哥，我研究浓硫酸已经是极限了，氯酸钾那么不稳定的东西，我怕炸死自己。
“不会。”
沐阳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氯酸钾的具体用处。
“怎么？你们还想弄氯酸钾炸药？”
“……”
张珍左右一看，发现此地非常空旷，应该不会有人偷听他们的讲话，便来到沐阳跟前悄声说道：“军区在冀中一条河上发现三条大船，因为听说是阎老西留下来的炸药，因此村民们都不敢去动，便一直留在了那一处河湾。”
“这日本人竟然也没有发现，那几艘船却被我们八路军发现了。”
“上面有什么？”
“就是这氯酸钾，三大船呢！”
“三条船上装的主要是制造烈性炸药的氯酸钾原料，约有两百多箱，每箱百余斤。还有赤磷、漆包线、电线、电缆和钢材！”
“特别是这钢材！有圆钢！管材！锋钢！合金钢和高速钢等，还有锉刀、锯条、各种砂轮和钻头等工具。”
张珍后面越说越兴奋，好像唾沫都要溅到身上似的。
…
“……”
见沐阳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张珍却是有些疑惑。
“沐队长？这消息难道不好吗？”
“好，当然好，我也高兴。”
“可你看起来并不像高兴的样子啊？”
“我就直说了吧？”
“没事，您说，我听着呢。”
“这氯酸钾，他能有一万万斤不？”
“没有。”
张珍摇了摇头，两百多箱原料，算起来总共也就两万斤氯酸钾，哪来的一万万斤。
“那就还是要弄硫酸、硝酸啊，这氯酸钾迟早用完……这仗不打个几年是打不完了，万一还要拖两年，晋察冀那么多友军，不一会就能用完了。”
沐阳这么一提，张珍这股兴奋剂也慢慢冷却了下来。
“这氯酸钾当然还是要用，可与我等无关，你还是尽早把火硝弄出来，否则造子弹和炮弹就是空想，光靠那几万斤炸药，有何用？”
“……你说得对，氯酸钾终究不是子弹填药的原料。”
“我原本运一些回来还想研究一番，可你这么一说，我还是觉得先将硝塔做好吧。”
“什么？你还运了回来？”
沐阳面色微变。
“是啊，我托人运了两箱回来，还想着可以研究研究……沐队长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沐阳陡然站了起来，张珍也是连忙起身，担心他有什么事情。
“你放哪了？怎么储存？有去告诫战士们吗？”
“没有经过我的手，货物应该已经交给支队战士了，储存就不知道了。”
“……走，去庄子沟仓库。”
沐阳急匆匆地带着特务连警卫骑乘军马去往羊头崖，张珍无法，只好跟了上去。
…
庄子沟，这里原本是日军为了保护矿区而设立的据点，去年就被八路军给攻了下来。
因为庄子沟村地势低、交通方便，而庄子沟据点又建在高山之上、易守难攻，沐阳便将这里设为仓库，附近驻守一个连队负责24小时守护。
“张珍，你将有没有特地叮嘱他们注意事项？”
“注意……”
渐渐地，张珍面色已经有些发白了，看得出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你糊涂啊！”沐阳面色已经显得很是愤怒了。“这里就你我懂化学，普通战士哪里知道这些原料的注意事项，你该不会制浓硫酸制傻了？”
沐阳也不知道他是制取成功后太兴奋了还是怎样，居然忘了这回事。
等到沐阳到了庄子沟的时候，远远都能看到那里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沐阳的脚步停留在了山上，默默地看着下面的黄色火海，许久之后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队长。”
驻守此地的，是二营的五连，此时五连长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学生一样。
不过他还真的犯了不小的错。
“行了，你也不用说什么？这是做了什么才燃起来的大火？”
“队长……战士们怕那原料受潮，便将其放在外面晒了……”
“晒……”
沐阳再次长叹一声，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支队长的无奈。
氯酸钾这东西还能晒？
沐阳不用问，都知道这是战士们把氯酸钾当成黑火药原料了。
黑火药若是受潮，那就肯定用不了了。庄子沟有他雁北支队的小型修械所和研究所，附近也建了一个小仓库用以储存零配件和原料。
黑火药原料也就是一硫、二硝、三炭，这硫就是硫磺，自然界里就有硫矿，这炭也好理解，就是碳。
只有这硝，硝酸钾是比较危险的、也容易受潮，不过硝酸钾一般操作完全没问题，拿出去晒也没关系，只要不加强热，就没有危险。
加强热那得几百摄氏度的温度呢，一般的酒精灯还达不到这个温度，至少用酒精喷灯才做得到，太阳底下晒一晒肯定达不到的。虽然氯酸钾常温下稳定，猛烈碰撞、撞击倒不会出什么事，但在太阳底下晒……
“我愿意接受处分……”
见五连长低着个头，沐阳一瞬间有种火冒三丈的感觉，但立刻又埋藏在了心里，没有发作。
“……仓库里有什么？我们损失多少东西？有没有人员伤亡。”
“额。”
五连长看向一旁管仓库的战士，沐阳一问才知道，这一场大火直接把他存了半年的枪械零件都报销了。
“还好，能修的器械早就修好了，除了一些珍贵零部件，其他的损失倒也不大，研究人员也没有重大伤亡，人没事就好，就是可惜了那些机床了，幸好最珍贵的冲床已经送去军区了。”
沐阳松了一口气，竟也没有怪罪这些战士，而是着手先把这大火给灭了，免得大火将整个恒山都点燃了。
“张珍同志，过几天，你就去军区一趟吧，等塔缸完善好了，你就带一些样品和产品过去，制成了硫酸，这件事值得整个军区高兴。”
“额……好……”
第二三八章 内查
“支队长，那具体何时上报军区呢？”旁边的代运兴捋着蓄了一年胡子。
“三天后吧，将我们研究出来的东西，全部整理成册子，找一位字写得好看的同志负责抄写。”
“我有个警卫，很会画图，也调拨给你，一起完成这图册。”
“好！”
张珍有些木然地点头。
虽然修械所仓库被烧了，但主要的机器、人员都没有太大的损失，沐阳也不担心了。
幸好他早有远见，选址的时候将仓库设得远远的，不然今天的损失就大了。
“运兴同志，也一起去吧。”
“好！”
看着沐阳转身离去，代运兴在他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思一阵，似乎是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代运兴也跟了上去，绕过一颗大树之时，迎面就碰上沐阳那双明目。
“运兴同志，想什么如此入神呢？”
“呵呵，没想什么，今早的工作似乎有些地方突然感觉可以改进。”代运兴笑着摇头。
“今早的工作？”
沐阳眼睛一转。
“这几天支队部有什么工作能让运兴同志你感到困惑的？似乎这几天只有演习和建防空设施工作吧？”
“呃……”
“嗯？莫非连你也开始操心我的私事了？”见代运兴有些欲言又止，沐阳眉毛一挑。
见沐阳看似面色作怒、实则给他留了一条退路，代运兴连忙借坡下驴。
“那倒不是，那倒不是，您和萧同志的事情，我可不会让支队部的战士知道，仅限于我们几个人知晓。”
“哼……”
沐阳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带着特务连战士们跟代运兴道别了。
“支队长，我现在应该做什么？”二营五连连长来到沐阳跟前，有些小心地问道：“需要我立刻回营部报告吗？”
“Emm……不需要，你让战士们集合，将抢救出来的机器和技术工人们，先带到石灰岭去。”
“我已经让张珍同志去石灰岭组建研究所了，我先将修械所和研究所放在一块。”
“运完之后，你来我支队部报到。”
“是！”
“你等等。”
“队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
“你确定是战士们将氯酸钾放到外面晒，才导致库房爆炸的？”
“应该是吧？当时我们并没有驻扎在这里，听管仓库的战士说，他当时按照支队部的意思，便负责管理这几箱原料了。”
“不过，那时候那位战士，已经牺牲了，刚刚给首长们汇报的，是另一位战士，他是夜班的。”
“好……”
事情过去之后，沐阳却是越想越疑惑，管理库房的这两个战士，其实他都认识，甚至还教过他们读书的，就算他们不想氯酸钾受潮，那也不可能直接放在外面晒的。
连普通的火药原料沐阳都告诫过他们不准在温度高的地方储存。
“小吴。”
“在！”吴先从后面走出来。
“……派两个战士，去浑源城，找肖锋同志，让他调一个主力连过来，明天早上，我要见到这些战士到达白崖台。”
“再派两个战士，去王庄堡，找詹云华同志或者何跃生同志，调一个主力连去白崖台，强行军，今天晚上我就要见到他们。”
“对了，我们之前是不是派了一支队伍去军区？”
“是的，他们带了一台冲床，还有塔缸的设计草图与我军兵工厂的设想，队长你说过要先把草图交给那边的研发部。”
“走了多久了？”
“他们已经去了大半天了，是昨天下午出发的。”
“立刻派人去追，让他们就地停下，把随军干部先召回来。”
…
“熊司令员，我们已经差不多到金岗库了，再往前走十里地，就是司令部了。”
“好。”
被称作熊司令员的男子从乘马上下来，稳稳地站在了地上，而他身后则是跟了百余人的队伍。
“多谢你们了。”
熊司令员跟那些民兵战士和八路军战士握了握手，向他们表达衷心的感谢。
“司令员您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带了带路罢了。”带头的是一幅军官模样，腰带上面挎着一把驳壳枪。
“嘿，那也是帮大忙了，我还没来过军区，来了才发现不认路，要不是你们，今天我可就要在外面过夜了。”
“啊哈哈……”常向日赔笑一番，便想着回部队了。
“对了，同志，你是哪部分的？”
“噢，我们是浑源支队的。”
“哦？浑源支队？难怪，你们确实是从东北边来的。”
熊司令员不禁想起了沐阳，他上次见沐阳已经是几个月前了，第一次见他还是在落叶镇，当时他还是一分区参谋长，而现在他已经调去四分区任司令员了。
因为沐阳之前帮过他大忙，而他也没来得及感谢，如今出于前辈的自觉，熊司令员也关心起了常向日他们的情况。
“同志唤作何名啊？时间太紧，我竟然还没来得及问呢。”
“额，我叫常向日。”
“嗯？向日？好名字！葵花向日，是为忠诚！看来你父母对你期望不小啊！想过以后做什么了吗？晋察冀那么大，等你们能力够了，可不会蜗居这大山之中啊！”
“没想好，毕竟我还要听从上级安排。”常向日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会，想着找机会脱离熊司令员的视线。
“上级？沐阳吗？”
“……嗯，他也是我上级，不过我是政训处的干部。”
“噢，原来如此。”
熊司令员立刻就知道了，政训处在八路军里面毕竟属于政委系统，就算现在各军指战员普遍兼任政治工作，这政训处也不会说完全是为最高指战员跑腿而存在的，还是有一些需要履行的义务。
“这有何关系呢？你看着山间之青草、林中之巨木？它们可从来不关心养育它们之阳光为之何来，普天之下皆是其生长的沃土，阳光所照耀的地方，就是它们生长的方向。”
“共产主义的光芒终究会照耀整个华夏，你在何处做事不是做，沐阳为人我倒是有所了解，肯定不会在意你有另起炉灶之心得。相反，他可能还会非常支持？你作为一个初级指战员，还是起码要有些理想与信念才是啊！”
第二三九章 这人有问题
“没有吗？”沐阳在指挥部里面皱眉不止，手里都是临时调过来的两个连队送来的报告。
“队长，确实没有异动，林间小道全都被民兵战士们封锁了，除了抓到一个日本人的奸细之外，就再也没发现有人从王庄堡镇出来了。”
“浑源县县委，还有浑源县的妇女联合会，也没有问题？”
“都没有，我已经一一排查过了。”作为浑源支队的“内卫头子”，钟宇暗中负责两个县的纠察工作，此刻他却是摇了摇头。
“包括那庄子沟的战士们和支队部的同志们，昨日早晨都没有嫌疑。”
“嗯？奇了怪了，难不成还是小日本奸细过来放了一把火把仓库弄爆了？不可能啊。”
“庄子沟修械所，对外宣称的还是农具厂和醋坊，浑源县的农具厂可还有好几个呢，怎么就瞄中我的修械所了？就算是日本人空军，过来之后也发现不了什么。”
“庄子沟可是建在平型关附近，本身位置就隐蔽，难道真是被间谍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
把报告夹在书本里面，沐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不管了，研究所的硫酸生产的怎样了？”
“有了两瓶母酸，又有已经组装好的更多的设备，战士们连夜加工，已经生产出好几瓶可以作为母酸的硫酸了。”
回答的则是吴先了，他作为沐阳最亲近的人，能从沐阳那里学到的反而是最多的。
“带上两瓶过去，用250毫升容量瓶装，你把塔缸的设计图带上，特务连警卫排你全部带上，连夜送去军区，我让向英带着骑兵连跟你一起去。”
“那可是浓硫酸，你小心点，溅出来一点都能把你的手都烧掉！千万不能让不懂行的百姓、战士接触。”
“这是我的报告，你把他交给司令员，或者杨师长都行，切记不可移交他人之手。”
“好的，我贴身收藏！”
说话，吴先就把这几张纸折好放进衣服里面贴身藏了起来。
…
“支队部有令，所有人停下！”
沐阳昨天派出去的战士，今天下午才找到这支部队，此时他们距离金岗库村也不过五里地罢了，周围到处都能见到八路军和民兵战士。
这里已经是整个晋察冀军区最为核心的地带了，崇山峻岭之间，这里传出一份份情报和军令，一个小小的村子却驻扎着管理方圆千里的大根据地的总指挥部。
西边五台山县城、北边繁峙县县城、东边阜平县县城、南边平山县大山区，一同拱卫着这颗心脏。
“嗯？”
熊司令员回头一看，是一个班的八路军战士，而且还是骑着马来的。
是正规军……
熊司令员很是确定。
普通的民兵战士，能有一顶八路军军帽就已经是荣誉的象征，一般的民兵都是浅色衣衫+白色布包头，只要把头巾拿下来，那就跟普通的老百姓一样了。这样方便隐蔽作战，“兵”随时都能变成“民”。
等他们走近些，熊司令员这才看清楚这个班战士的样貌。
他们全副武装，看样子似乎还不是一般的正规军，是一个小型的班，三人成组，组与组之间呈“品”字形排布。
身上除了草绿色军装之外，还有一件厚厚的背心，那么厚不知道有何用。不过上面用来装子弹、挂手榴弹的设计他倒是看懂了。
九个人，三支花机关冲锋枪、六支马步枪，应该还有驳壳枪，毕竟手枪子弹跟花机关是通用的，携带方便。
“就是没有太大的用处，班级火力不需要这么强，排面倒是足够了……”虽然看起来厉害，但经验丰富的熊参谋长还是看出这些战士的不足之处。
…
“怎么回事？”
常向日有些不祥的预感，但他作为领队，其他百余民兵战士和几个八路军战士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他必须上前沟通。
“嗯？你不认识我吗？”
带头的警卫班班长姓何，叫做何祥，支队部特务连，下属警卫排，而他则是其中一个班的班长。按理说在支队部工作的干部都应该认识他们这些“保安队长”。
“我也是两个月前才来的浑源，也许我们没见过几次吧？”
“那倒是！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何祥点了点头。
“你们先将东西就地卸下来，这里交给我们守护，此间主要负责人，先回一趟浑源县。”
“啊？现在吗？”旁边的民兵中队长“啊”了一声，很是惊讶。
“这里离军区不远了啊，再走半个下午就到了，马骡也都歇息好了，现在就能继续前进了，何必在此卸货呢？”
民兵中队长满头是汗，确实有些不理解。
“这是支队部的命令，我只负责执行，请你谅解。”何祥摇了摇头，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同志，这确实与理不符啊，不如你先回支队部再问问，也许支队长已经改了主意了呢？”
常向日也是上前劝告。
“这？”
何祥看着他们都有些不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处理，有些担心让同志们产生不好的情绪。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军龄不过一年的小兵，文化程度并不高。
…
熊司令员没有去那边参与“交流”，而是在一旁观察，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长庚同志，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熊司令员看向一旁一个比他矮不少的同志，其实那是他的四分区副司令员、参谋长。他一直也为自己的身高而感到尴尬，之前在一分区合影的时候，几个人之中除了杨师长只比他稍矮一些，邓政委更是矮了他大半个头，搞得他只能站在最边边才不那么显眼。
“也许我们关注的不是如何处理？而是这带头者的问题？”
“带头者？你是说那常向日？”
“确实，他说他是政训处干部，那理论学习研究应该很充足才对，这个时候，怎么能带头捣乱呢？”
“那他应该如何？”
“他能带那么多人，应该是党员或者预备之人，作为党员，他应该保持中立态度，追求实际、科学。但他作为军人，理应无条件遵守上级命令，怎能阻碍军令下达？老熊？你要干涉吗？”
第二四〇章 蕴藏在平静河面之下的激流
“我认为吧？”熊司令员看了眼长庚同志，见他没有意见，便继续说下去。
“即使要追求实际，也不能置上级命令而不顾，不然这队伍要如何带呢？眼下似乎有引起冲突的预兆，我们先安抚住他们？”
“也好。”
…
“同志，请你们不要让我们为难啊……”
何祥哪里清楚沐阳和其他支队首长为什么要让这支队伍停下，还要有关指挥者全部回浑源，他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好了。
这又不是学校，老师要学生做什么倒是会告诉他们原因，方便他们理解。可这军营之中，上级指挥下级哪有解释的必要，那不是徒然消耗精力、影响指挥效率吗。
“不如我们折中一番，前面五里，就是金岗库乡的外围地区，我们就将这批物资交给那边的战士们，这就跟着你们回王庄堡？”
“额……”
“怎么回事？”
何祥回头一看，一个高瘦的男子带着十几个同样骑着马的战士缓缓而来。
“熊参谋长！”
何祥似乎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走了过来。
“哦？你认识我？”
“我大概是去年见过您几面，就在落叶镇，当时还是我带你从外围哨站来到营部的。”
“哦！你是沐阳的警卫？”
虽然把他职位给叫错了，但他去年的确是军分区参谋长。
“怎么回事呢？军区都不远了，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见熊司令员一副首长做派，民兵战士们都噤了声，不敢吵闹。何祥一个小班长管不住他们，他们自然能起哄，可面前这位万一是职位很高的首长，他们再闹可就完了。
他们不是全职军人，还想着早点回浑源呢，家里的农田托了人照顾，秋天快要到了，家里人手不足，他们得尽早回去帮忙。
“全部安静！”
见到队伍里面一些不怕死的还有些窃窃私语，熊司令员也只是皱皱眉头。
虽说让民兵战士们去打鬼子那是一点也不含糊，他们敢死敢牺牲……但若是就纪律来看，他们比正规军差远了，若是没有党组织对他们进行统一的指挥，这些民兵就跟山上的土匪无异。
“有了军令就去遵守，旁边不是就有一座古刹吗？你们先去歇息一番，可能明日早晨就能开拔了呢？不会待太久的。”
熊司令员知道他们是因为未知的前路而感到困惑，并没有责怪他们，而是以安抚为主。
“日头很大，我等一起等待吧。”
…
“怎么还不来？从浑源过来三天足矣了？”
一个身着草绿色军装的文职干部，也没打武装带，此刻他焦急地站在金岗库村的村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八路军战士，他愈发感到心急。
“长生同志，你在这干嘛呢？你不在司令部鼓捣电台，来村口干啥？”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句声响，刘长生连忙转身。
老首长的警卫长小叶疑惑地看着他。
“噢，我在等人呢？”
“等人？等什么人？”
“呃……”刘长生偏了偏头，心念急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叶桓同志，我在等熊司令员呢，他不是要从平山回军区开会吗？这不，我算好时间，准备来接他。”
“接熊司令员？”
“原来如此。”
叶桓这才恍然大悟。
“不用你接啊，你还是回去通讯连主持事务吧，首长没见到熊司令员到，因为无线电静默，又联系不上他，以为他出事了……这不，我正要带骑兵出去寻找呢，也许他们只是迷路了罢了。”
“无线电静默，确实，这几天日本人盯得特别紧，应该是有大动作了……”
“嗯嗯嗯，长生同志你也注意一些，千万不能让小鬼子把我们情报给偷走了……好了，我要去了。”
“好的好的。”
…
刘长生一路上避开一众熟人，从某处小门进入一个小院子，赫然就是刮民党驻115师的办事处，离老首长的司令部并不远。
“图呢？情报呢？”
院子里站着一个身穿军绿色军装、头戴青天白日徽的人，代表他是遭殃军序列的军官。
“没回来，你真的确定他们今天中午左右会到军区吗？我人影都没见到！”
“这怎么会？难不成他们还能从南边回来？你下午再去看看？”
“不是？”刘长生一脸不高兴。“朱正山你欺人太甚了，我还去？我不用工作吗？”
“嗯？”
朱正山眉毛一挑。
“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难不成你还想不干了？”
“这？”刘长生立刻就惊疑不定起来，有些猜不准朱正山的心思。
“行了，你还是与平常一样，随便找个借口就过去好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
“我？你以为我不想？”朱正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刘长生，神色不禁显得鄙夷起来。
“我穿着这军服，去到外面别人都看着我，我能走到哪里去？”
“呃……”
刘长生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他朱正山穿的是军绿色的军装，虽然八路军也戴青天白日帽徽，但晋察冀八路军的军装是草绿色的，朱正山那种刮民党军装太显眼了。
看着刘长生又出去了，朱正山又坐回自己院子里的小木椅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官，我回来了。”
朱正山回头一看，是自己的下属回来了，他是跟着自己从重庆来到这里的，也算是自己的心腹。
“情报呢？”
“在这。”
朱正山接过来一看，上面记录着晋察冀军区的一些动向，军工业只是其中一部分。
“这只是很浅显的东西，基本上我都知道，就连村里面的老汉都知晓一些，其他的呢？”
“有，我贴身保管。”
心腹从衣服里面翻了好一阵子，花了一些时间才从夹层里面拿出一张纸。朱正山点了点头，立刻拿了过来。
“我们的手伸不到雁北地区吗？还有平西！”
“不行……”
心腹遗憾地摇着头。
“哼，可恶，这群八路军真会躲，以为我们呆在这里就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了吗？”
“八路军那个独立第一师现在是什么动静，他们主力在哪？还有他们的军工系统，建立得怎样了？”
“都是未知，我们收买、胁迫的基本都是比较低级的人，他们能知道的还是不多。”
第二四一章 日军的分进合击
且不说军区那即将发生的异动，如今已经是1938年8月底，即使是最基层的八路军战士都感觉到一场大规模战役就要来临了。
各大根据地、各大乡镇村庄都以一种内紧外松的状态示敌，双方都在往敌军方向派出间谍与侦察兵。
所有的村庄都接到了八路军传递而来的消息，他们需要随时准备抢先收割作物，并且将家人送到山上去。等到10月份各村的麦子、豆子都熟了之后，他们才能真真正正地全身而退，否则即使日本鬼子再残暴，他们也会选择留下。
“让你们推演的日军进攻计划，你们弄的怎么样了？”
没搞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沐阳也只能暂时将庄子沟大火的事件压下去，没有让基层战士都知道此事。
“这是至今为止所推断出来的两个日军动向预测，老沐你可以看看。”赵守诚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抽出一张纸来，将其摊开，引入眼帘的就是整个晋察冀的地图。
“哦？这么快？”
沐阳接过这张地图，上面将附近日军的大致兵力数量都标了出来，由此便可以大致推断出日军的主要进攻方向。
他现在层次不同了，八路军在某一场战斗中所参战的主力战士一旦上了一千这个数量，那这场战斗是一定会影响整个战局的，由不得他不慎重处理。
若是八路军参战主力人数上了三千人，就算是军分区司令员也不敢轻易做主。
在知道沐阳这种观点之后，杨师长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战略草图抄了一份让心腹亲自送到浑源，由于雁北支队支队部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这张战略要图目前只有参谋部的几个同志看到过，而且他们的行动已经限制住了，防止他们将情报不小心泄露出去。
…
如果是军区的首长们，他们若想打退小日本的进攻……不难猜测，就算机智如老首长，也无法在同一时间指挥数场大型战斗，他一定会让其他八路军主力先稳住，然后让贸然进攻日军部队孤立起来，再发起突袭全歼他们。
因此前期他的目标一定是“游而不击”，静下心来等待战机的到来，而非直接带着部队下山给日军迎头痛击，一下子就将战线拉了开来。
“老沐，你知道日军的战术如何吗？我经验有些不足，或许有些地方会遗漏掉。”
“战术？”
沐阳找了张有靠背的椅子坐下，扭了扭腰部，安静的司令部里面，其他同志都能听到那种骨头摩擦的声音。
“应该是分进合击战术吧？大概率就是分进合击了，日本人现阶段不会有太高明的手段来对付我们的。”
“分进合击？”
参谋部的同志们、包括赵守诚都低下了头仔细思考，这个词语他们知道，确实是一种战术。
“怎么？这个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们谁知道出自哪里？”
因为他自己研究过，所以他还真的知道这些战术的出处和用法。
“这个应该是大首长去年……不对，是在两年前在红军大学，也就是现在的延安抗日大学所作的讲演……我半个月前才从杨师长那里带了一本印刷出来的单行本，你们回头可以研究研究。”
大首长的思想太过深奥，如今这些普通的战士若是没有足够的战斗、指挥经验那是决计无法读懂的。就算是后世文化水平不低的大学生、中学生们，若不是怀着严肃紧张却也积极活泼的心态去读，那也难以理解字里行间所蕴含的深意，只能读懂表层含义，而不知道这个“表层含义”到底是如何证明出来的。
穿越前沐阳没读过大首长的《选集》，不过他倒是知道，大首长36年的那次讲演，应该就是作为《选集》的第一卷的，因为他老爸生前很喜欢研究《选集》，耳濡目染之下，也稍微懂一些专业术语，穿越过来之后，他却是成了“矮子里面的高个”，成了战士们口中那位“理论学习研究最厉害的首长”。
“分进合击，应该是讲的敌人从多个方向，协同进攻同一目标，不管是全局还是局部战场，这一战术都能运用。”
“敌人的指挥官若是足够聪明、军队直接协调程度足够好，那他们完全可以以一种毫无破绽的状态压缩我军的活动范围，直至我等退无可退、不得不集中兵力决一死战为止。”
“以我军如今的态势，敌人大概率就是使用此战术了，晋察冀虽然很大，但敌占区也更大，他们有能力也完全有这个动机动用数万人来围攻我们军区。”
在场的十几个参谋和指挥部干部，除了赵守诚是老红军，懂文化之外，其余人基本都是半路出家，此时也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无法理解沐阳的意思。
…
算了。
理解不了，便先从局部战场开始学习吧。
沐阳给赵守诚使了个眼色，赵守诚立刻会意，将黑板挪了出来，递给沐阳一支粉笔。
“大同、张家口驻军26师团，是我们一分区的主要敌人，平西根据地、雁北根据地和我一分区核心地带都直面26师团，或许还要防御北平方面的敌军。”
“不过那些我们不必管，我们所要面对的，应该只有来自朔州的敌军。”
“朔州地势平坦，但想要进攻晋察冀，他们就得先翻过一座恒山，所以，我们可以大胆地猜测，他们进攻晋察冀，绝对不会将浑源城作为主攻方向。”
“为什么？”
赵守诚前面还能听懂，但沐阳多一些，这些干部们就有些消化不了了，毕竟那是沐阳的思想，想要理解他人的思想，不但自身水平要够，对方适当的讲解也是必要的。
“恒山是我们最好的保障，敌人占领浑源县城，他们必须在此地驻扎上千人，才能牢牢控制住应县一直到乱岭关的交通线。”
“驻扎完毕后，他们必须在这里待上至少三个月，才能建立起一道完整的防御线，否则，我们随时都能下山断掉他们的交通线。”
“他们若想进攻浑源城……我求之不得。”
感觉有些口干了，沐阳这才拿起水杯，但杯子里面没有水……
沐阳眼皮一抖，看干部同志们都在认真听讲，他便没有作声，而是继续说道。
“若是从代县进攻繁峙县城，那就不同了，他们只要再翻过五台山，就能直插我晋察冀军区司令部，那里才是我军主要防御的地方，也是他们最终的战略目标。”
“日军一定会集中兵力，在浑源和繁峙这一块下功夫，分进合击、相互声援，这才是他们最有可能行驶的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