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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罪帝     虚无龙逆txt下载     虚无龙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六回 被逼学跳舞

    当晚在酒酣耳热的气氛中,冯天成夫妇和马仁卿两口子把两个小孩的关系确定下来。

    得知关系确定,冯程程更显得肆无忌惮。次日晌午,干脆挎上书包又住进了二姨家。

    马交虎自然很欣慰,至少以后能多一个人帮自己干活。

    应该也是由于这个缘故,郑淑芬对侄子的态度缓和许多,非单经常帮忙给老人做饭洗衣服,还总撺掇侄子陪着外甥女。她可能觉得亲事是自己提出来的,怕将来两个人真的成了,再积下什么怨恨吧。

    其实马交虎心里一直认为,婶婶平时对他还算不错,只是有点气势凌人,口不择言而已。

    马仁卿单位距家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单位办公楼七层是个文化馆,到了周末,大家都聚在一起跳跳舞,唱唱歌什么的娱乐娱乐。

    冯程程自幼便厮跟二姨、二姨夫去文化馆玩,各种舞蹈早学得登峰造极,加上人长得袅娜娉婷,所以经常得到很多年轻人的邀请。

    之前因为年龄尚小,马仁卿觉得无所谓。可于今截然不同,外甥女名义上已是自己的侄媳妇了。他略感担忧,便逼迫侄子练习跳舞。

    在家胡乱瞎跳一会还行,当着单位那么多人的面,抱住冯程程转来扭去,马交虎怎么也不敢。

    经几次和颜悦色劝说无效后,气得马仁卿勃然大怒,骂道:“真特么狗肉上不了席,我问你怕什么,啊,你怕什么?那是你媳妇,搂着她你能少块肉吗?没出息的东西,那你就天天看着别人搂吧。”

    冯程程虽然喜欢跳舞,可更加在乎马交虎,就劝道:“二姨夫,你这是干什么,他不想学就算了,以后我也不去了。”

    马仁卿坐在大客厅中的沙发上,冷嗤一声,道:“别管他,晚上你陪我去玩会。”

    冯程程看了看马交虎,道:“他不去我也不去,你自己去吧。”

    马仁卿闻言,火气“噌”一下又上来了,斥责道:“听听、听听,人程程为了你自己都不想去了,跳舞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你怕个毛线啊你!”

    马交虎低头站在保姆房门口,嗫嚅道:“我怕我跳不好,踩着程程的脚。”

    马仁卿顿时哭笑不得,道:“屁话,谁开始不踩脚,你当你是舞王啊,从你妈肚子里跳着迪斯科就蹦出来!”

    马交虎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那、那我晚上去吧。”

    冯程程开心的说道:“走,我教你。”把他拉进自己卧室。

    马仁卿注视着二人背影,长长舒了口气,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特么自尊心太强。”

    跳舞这东西看似简单,但也讲究天赋,有的人一看就会,有的人很长时间也学不好。

    次卧中,音乐袅袅响起。

    慢三,国际又叫华尔兹。节奏为四分之三的中慢板,每分钟二十八至三十小节,每小节三拍为一组舞步,每拍一步,第一拍为重拍,三步一起伏循环。通过膝踝、足底和掌趾的动作,结合身体的升降、倾斜、摆荡,带动舞步移动,使舞步起伏连绵。

    冯程程嫣然含笑,道:“阿虎,你右手搭着我的肩膀,左手握住我的右手,左、右、左进三步一停,然后右、左、右再进三步。”马交虎浑身僵硬的依言照做,刚落脚就踩着她了。疼得冯程程贝齿一咬樱唇,道:“没事,慢慢来。”马交虎皱起眉头道:“程程,我是不是很笨?”冯程程柔声道:“别紧张,刚开始都这样,小时候我都是踩在二姨的脚上,才慢慢学会的。”马交虎旋深吸了口气,旋抬左脚迅速跨前一步。冯程程正要后退,恰好被踩住脚背,右脚抽不出来,拽着他噗通一下倒在床上。马交虎趴在她的身上,道:“还是算了吧,我学不会。”鼻尖触碰在了她的鼻尖上。男人暖暖的气息吹拂着粉颊,冯程程不由得浑身一抖,呢喃道:“嗯,不学就不学吧。”马交虎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不行,我叔非逼我怎么办?”冯程程展开手臂缓缓拥在他的腰间,道:“我有办法。”盯着女孩艳若桃花的俏脸,马交虎细语道:“上回在你家害怕,这次要不要再试试?”冯程程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浑身瑟瑟颤抖着,道:“傻子,门没锁呢。”马交虎一骨碌爬了起来,走过去想落锁。

    孰料房门忽地推开了,马仁卿站在外面,问道:“阿虎,你们练得怎么样?”

    冯程程匆忙站起,捋捋鬓角凌乱的秀发,道:“二姨夫,他已经学会了。”

    马仁卿听了半信半疑,道:“有这么快,你俩跳一个我看看。”

    冯程程慌搪塞道:“阿虎害怕你,在你面前跳不好。”

    马仁卿慢慢走进来,皱起眉道:“怕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冯程程含笑推搡着二姨夫,撒娇道:“哎呀烦人,你快出去吧,我们俩再练会儿。”

    马仁卿打量二人几眼,道:“这么投入,练得都出汗了,阿虎小心点,别把程程踩瘸喽。”拉上门走了。

    马交虎遂屏息贴在门上,聆听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转身道:“吓死我了。”

    冯程程长吁一口气,嗔道:“谁叫你没安好心,净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马交虎进前伸手托起她的下颚,道:“你说要是我俩没穿衣服被我叔看见了,他会怎么样?”

    冯程程仰着小脸,咯咯笑道:“还会怎么样,打断你的狗腿呗!”

    马交虎猛地一把将她揽在怀里,道:“那两条腿断就断了,第三条腿可不能断。”

    冯程程闻言惑然不解,道:“胡扯,你哪来的第三条腿?”

    马交虎便垂首附耳,又窃窃私语了几句。

    冯程程的脸色慢慢泛起红晕,粉拳轻捶着他,道:“滚,你个不要脸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口中虽然斥骂,小脑袋却已钻入他的怀中。

    二人就这么默默无声的站在房中,依偎着待了很久。

    突然,马交虎弯腰抱起她,道:“对了程程,你刚才说有办法,什么办法?”

    冯程程眨眨杏目,道:“阿虎,你真的放弃了?”

    马交虎道:“学跳舞又没什么用,干嘛非要我学?”

    冯程程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道:“咋没用,等你上班就有用了,我爸妈他们都会,不跳舞怎么应酬?”

    马交虎试探道:“等我上班了,你愿意我整天搂着别的女人吗?”

    冯程程略摇一摇头,道:“当然不愿意,你只能搂着我!”

    马交虎便笑盈盈道:“那不结了,我也不愿意别人搂着你。我就不信,不会跳舞就干不成大事了?”

    冯程程乖巧的点点螓首,道:“你说的没错,以后我也不去跳了。”

    马交虎又发愁道:“那我叔怎么办,怎么跟他解释?”

    冯程程沉吟了片刻,言道:“没事,到了周末咱俩就出去找个地方玩会,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这样又能玩,你又不用干活,多好。”

    马交虎高兴的说:“不愧是我媳妇,真聪明!来,让老公啵一个。”

    冯程程闭眼嘟着小嘴,慢慢凑在他的唇上。

    来江北历经半年多的痛苦折磨,马交虎会半途而废么?当然不会,他早就磨炼出了不屈不挠的性格。别说学个跳舞,你就是叫他到外面沿街乞讨,他也会忍气吞声的欣然前往。只不过有种反抗心理作祟,让他暂时无法接受而已。

    青少年的这种行为,专家称之为逆反心理。形成的原因主要有三种,一是好奇心:例如一些不健康的文艺作品或影视,越是受批评,他们越是想看。千方百计的想弄到手,一睹为快。这些都是由于好奇心的缘故。二是对立情绪:任凭你“苦口婆心”,千言万语,他却无动于衷,认为你是虚情假意,吹毛求疵。三是心理需要:孩子对于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越是不能接触的东西,越想接触;越是不让知道的事情,越想知道。这是他们心理发展的一般规律,由于孩子理智程度较差,这种欲求也更强烈。产生这种逆反心理的原因表现在两个方面,主观上:是青少年正处于“过渡期”,其独立意识和自我意识日益增强,迫切希望摆脱成人的监护。他们反对成人把自己当“小孩”,要求以成人自居。常常为了表现自己的“非凡”,就对任何事物倾向于持批判态度。正是由于他们感到,或担心外界无视自己的独立存在,才产生了用各种手段方法,来确立“自我”与外界对立的情感。而客观方面:家长以及教育者的可信任度、教育手段、方法、地点等等的不适当,往往也会导致逆反心理。

    父亲因病早逝,爷爷瘫痪在床,十几岁的孩子只身远离家庭,来到一个陌生城市,被迫干了很多他这个年龄段做梦也想不到的事,而且没有得到认可,还经常忍受冷嘲热讽和无辜责骂,谁又能无动于衷、安之若素?

    晚上七点,二人吃了饭就跑出来了。

    冯程程笑吟吟的问他:“阿虎,你想去哪玩?”马交虎道:“不玩,咱们去小溪边学跳舞!”冯程程惑然道:“你不是不想学吗?”马交虎道:“在家不想,在外面想。”冯程程挎住他的胳膊,欣喜若狂道:“好,就是没音乐!”马交虎不禁一怔,止步道:“那怎么办?”冯程程寻思一会,道:“我看今天就算了,咱们先找个地方痛痛快快的玩一会。明天我向爸爸要点钱,去给你买个手机。”马交虎摇了摇头,道:“万一你爸叫你用自己的压岁钱买,不就露馅了?”冯程程恍然大悟,道:“估计我爸肯定会那么做,可我存的钱全给你了,也没别的办法啊。”马交虎余光扫视一眼楼上,道:“咱们边走边说,别让叔婶看见。”

    马仁卿趴在阳台栏杆上望着二人,笑呵呵道:“过来,你看那俩小孩怎么样?”郑淑芬道:“他俩是不错,我得整天待在家里伺候你那个爹,马上就开学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叫你妹妹来?”马仁卿夹着香烟抽了口,道:“不是都说了么,中秋节过后。”郑淑芬蹙眉道:“姓马的,我告诉你,这程程以后吃住都在咱家,我们可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阿虎了,省得落下什么埋怨。”马仁卿诧异道:“哟呵,郑淑芬同志,你长进不少啊,知道关心别人了。”郑淑芬道:“不关心行么,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年,那俩一结婚,就什么话都说了,程程会不知道咱们怎么对阿虎的?”马仁卿道:“知道就知道,又能怎么样?”郑淑芬道:“还能怎么样,就程程那丫头的性格,闹个天翻地覆就算好的,信不信她和咱们断绝关系,不认咱这门亲戚?”马仁卿不屑道:“大惊小怪,我不信!”郑淑芬道:“别不信,前年的事你还记得不?”马仁卿道:“前年什么事?”郑淑芬道:“大姐夫和大姐闹离婚,想起来没?”马仁卿道:“想起来了,那也没啥啊,大姐一生气就搬到咱们家住了,不是过几天又和好了吗?”郑淑芬道:“姐夫他们是和好了,可程程半年都没来咱们家,你都忘了?”马仁卿点点头道:“好像有这么回事,我看事你想多了,那不是因为孩子上学没时间,才没来咱家玩么。”郑淑芬摇摇头道:“听我大姐说,是因为你说了句不该说的话。”马仁卿愕然道:“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郑淑芬道:“你说日子那有不磕磕碰碰的,不能过就离呗,有什么好气的,吵架又解决不了问题。程程听见后,就死活不来咱家了。”马仁卿道:“我当时不是劝大姐和大姐夫么,又没别的意思。”郑淑芬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程程长大了,你不能再当着她的面,对阿虎大喊大叫了。”马仁卿捏住烟头走到客厅,摁灭在烟灰缸里,又拿出一根点燃,道:“要真像大姐说那样,我以后还真得加点小心。”郑淑芬道:“别看程程整天大大咧咧,像什么都满不在乎,可她是个一根筋,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瞧瞧她现在对你侄子的样子,傻痴着呢。万一看见咱们俩吵骂阿虎,还不得记恨一辈子。”

    二人牵手顺着马路溜达了会,刚走进茶座内挨窗坐下。

    马交虎想出个主意,道:“程程,你爸爸的烟酒有数吗?”冯程程茫然道:“不知道,什么意思?”马交虎垂首神秘兮兮的耳语,道:“要是没数的话,我明天陪你回家一趟,你偷两瓶酒卖别人,咱们不就有钱买手机了么?”冯程程立刻满面惊恐的道:“恐怕不行,从小到大我没偷过东西,老爸发现怎么办?”马交虎不悦的幽幽长叹口气,道:“那算喽,反正我也不怎么想学。”冯程程靠在他肩膀上蹙眉想了半天,方道:“行吧,明天我试试。”马交虎暗自窃喜,随即亲了亲她的额头,招手唤道:“服务员,来两杯奶茶。”

第三十七回 爷爷走了

    还没等到中秋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爷爷便溘然长逝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马仁卿去单位开会,马交虎和冯程程在小溪边学跳舞,马小芳、马小玲姐妹逛街,家里只剩下婶婶郑淑芬了。等大伙回来一看,保姆房有一位医生和两位护士正紧张的忙碌着。

    马仁卿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喝道:“这怎么回事?”郑淑芬面色煞白、悲恸欲绝的道:“大概五点多的时候,我把他扶到卫生间大便,然后去厨房做饭,等做好出来一看,爸的头已经扎在浴缸里了,我赶紧打电话给医院。”马仁卿快步走进卫生间观察片刻,站在客厅诧异的问:“浴缸里怎么那么多水?”郑淑芬哀声怜怜的道:“明天不是八月十五么,我寻思让他干干净净的过个节吧,就打算等做完饭再给他洗个澡,所以就放了满满一缸水。”马仁卿厉声喝斥道:“你特么是不是傻啊,不知道他糊涂了?你不能等做完饭再放水,那么着急干什么?”郑淑芬哭丧着脸,说:“就十来分钟,我咋知道他会自己趴浴缸里啊。”马仁卿忍不住勃然大怒,吼道:“那你特么知道什么,他现在还不如一个三岁小孩,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卫生间,你脑子进水了?”郑淑芬自知理亏,也就没敢再言语。马仁卿睁大眼指着妻子,道:“你给我等着,我爸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特么跟你没完!”

    医生从保姆房出来,摘下口罩长叹口气,道:“马处,我们已经尽力了。”

    马仁卿神色愕然,道:“杨大夫,你什么意思?”医生随即摇了摇头,道:“由于冷水刺激上呼吸道粘膜,引起伤者声门痉挛,导致急性反射性心跳停止,抢救不过来了。

    马交虎闻言心头一刺,眼泪刷的夺眶而出,慌冲进保姆房跪在床边的地上,哀号道:“爷爷,爷爷!”

    发生这么大的事,所有人整夜都没有睡觉。

    马仁卿一个接一个打电话,将噩耗通知给亲朋好友。

    马交虎、冯程程、马小玲等三人,守在老人遗体旁边。连从未踏入过房间的马小芳,也闷闷的坐在保姆房的阳台上。

    八月十五,天空淅沥沥下起小雨。

    两个姑姑、姑夫得知消息,连夜包车赶来奔丧。姑奶奶一家人,直到早上十点多才到。

    常言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盖棺事定,入土为安。

    经过商量之后,决定把老人安葬在家乡。可那时候有明文规定:不允许私自运送尸体,人在什么地方去世,就得在什么地方火化,想要在老家安葬,只能暗地悄悄进行。

    区区小事难不倒马仁卿,他立即以单位的名义指派了两辆中型客车,第一辆挂着某局通行牌照,拉上老人前面先行;第二辆紧随其后,车里坐的都是些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穷亲朋富好友。后面还跟着三辆小轿车,载着几个拍马屁的商贾。

    作为马家唯一的嫡子长孙,马交虎自然坐在第一辆车上。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躺在担架上紧闭双眼的老人,顿时不由得悲从中来。短短一年之间,两位至亲至爱的人都悄然撒手人寰了。连续的沉重打击不管对谁来说,都实在太太太大了,但又能怎么样呢,受不了也得受着。

    等到滨海之后,已是次日七点多了。

    马仁卿开始请人架设灵堂,请风水先生勘察坟地,派女帮工扯白布做孝衣孝帽,派男帮工采购丧宴所需的烟酒饭菜。孝子贤孙们则跪在棺材前,按长幼分成两列依次排开,中间地上铺张凉席,接受亲友跪拜吊唁。

    按照农村习俗,遗体得在家存放七天才能入土。此举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头七的最后一天也叫做“回魂夜”,百姓认为逝者的魂魄会回来看家人最后一眼,然后才会安心的离去。第二种是:有刚逝去的人或许是“假死”,放置几天或许会有奇迹出现。第二种还有个故事:传说有一天,神医扁鹊游方到虢国,见全城人都在为太子祈祷。他询问了症状感觉非常奇怪,认为还有生还可能。于是,便去求见国君。在仔细检查一番后,他发现太子只是失去知觉,如同死去一样,这就是假死的症状。扁鹊施展妙手回春之术,将太子救活。当然,毋论前者或后者,意义都十分美好,都是想借此来表达生者对逝者的依依不舍和尊重。

    隆重的安葬老人了之后,紧接着又发生一件痛心疾首的事情。

    七十多岁的突然奶奶病了,揣摩是因受不了失去丈夫的痛苦而导致精神恍惚。她整天坐在西屋之中的椅子上,嘴里不停的念叨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大儿子马仁卿,一个是丈夫马之德。

    马仁卿一看,这可怎么办?总不能把亲娘丢在老家不管吧,便召集大家讨论如何安置。

    二姑姑率先言道:“要按理说呢,我应该接咱妈过去住,但家里的生意太忙了,也没人照顾啊。”大姑姑接道:“虽然我家不做生意,平时也不怎么忙,可孩子他爷爷奶奶都躺床上好几年了,我就是想照顾也脱不开身。”马仁卿低头猛吸了两口烟,道:“照你俩的意思,只有把妈接到江北了?”二姑姑双手抱在胸前,无奈的道:“那你说怎么办,不这样还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你找个保姆,钱我们四家平摊。”

    马交虎坐在旁边听到莫名其妙,心想:“哪来的四家?”

    大姑姑诉苦道:“我那还有钱啊,自打他家那俩老的一生病,钱全给他们花了,现在外面还欠着一屁股债呢。”马仁卿皱眉道:“大姐,人你也不想接,钱你也不想出,那你说咋办吧?”大姑父忙道:“出,钱我们出,那也是我妈,这钱就算借我们也得出。”大姑姑偷偷递个眼色,道:“借?你找谁借去,咱家里里外外外欠了好几万,谁还敢借给你?”二姑夫慢悠悠道:“姐夫,怎么说你大小也是个干部,每月就几百块钱,你都拿不出来?”大姑父牵强一笑,道:“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也没说不拿啊,不是说了么,我回家就去借钱。”马仁卿点了点头,道:“那行,每家差不多五百就够了,月头打给我。”大姑姑道:“我能不能少拿点,五百太多了,儿子刚考上大学,家里真没钱了。”二姑姑想了想,道:“上大学能花多少钱,这样吧,你家出四百,我出六百总行了吧?”二姑夫连忙打断妻子的话,道:“你说的倒轻巧,大姐他们家就一个孩子,咱家可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这就马上结婚了,到时候又得好几万,女儿也上大学了,哪有那么多闲钱?”马仁卿粗声道:“每家五百行不行,不行就别说了。”大姑父干咳两声,道:“行吧,那阿虎家怎么办?”马仁卿瞧了瞧侄子,道:“我明天去找他妈妈说,咱们四家都一样。”

    马交虎愕然道:“叔,我妈的钱不都给你了吗?”

    马仁卿脸色一沉,道:“你多什么嘴,去烧壶开水。”二姑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烧水,阿虎代表的是他爸爸,先坐下来,等这件事定下来再去烧水。”马仁卿诧异道:“不是都说好了,每家五百。”二姑姑道:“我的意思,阿虎家就别出了,咱哥才去世不到一年,嫂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二姑夫嘀咕道:“人家的日子不好过,你家的日子好过是吧!”二姑姑斜睨丈夫一眼,道:“咋了,几百块钱我说了不算是不是?”二姑夫尴尬的笑了笑,道:“算、算,咱家的事你说了不算谁说了算,你没听懂,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二姑姑板着脸,道:“那你说的什么意思?”二姑夫缓缓道:“我的意意是,二哥明天不是去找大嫂吗,咱等二哥回来了,听听大嫂什么意思。”大姑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老四,你家那么有钱,大哥那份你都掏了,干脆连我家这份一块掏了吧,等你外甥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我肯定叫他还给你。”二姑夫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踩几下,道:“你也别等儿子上班还了,我看干脆叫我自己都出了吧。”大姑父端起桌上的水杯喝口茶水,道:“我看行,反正你家是做生意的,每年都能挣个十万八万的,这点钱还不是九牛一毛啊。”

    本来就是凑出一个保姆的工资,吵吵嚷嚷两个小声也没个结果。

    马交虎感觉非常非常的累,这几天根本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不是跪在地上谢客,就是被叔叔指派干别的话。他懒懒靠着墙合上双目,迷迷糊糊之时。

    忽听马仁卿叫道:“每家五百,行就行,不行我明天就走,你们看着办!”言毕,气呼呼离开堂屋。

    把马交虎吓得一激灵,忙揉揉眼睛坐直环视。

    大姑父问道:“仁卿,你干什么去啊,这事情到底怎么办,还商量不商量了?”

    马仁卿没好气的道:“商量个屁,我去找大嫂,阿虎,你妈呢?”

    马交虎慌站起来,回道:“我妈下午就回去了。”

    马仁卿唤道:“小宇,去把车开过来!”小宇是他的伺机。

    二姑姑疾步追到屋外,道:“二哥,我跟你去吧。”

    在“嘀嘀嘀”几声喇叭之后,小轿车一溜烟飞驰而远。

    马交虎遂急匆匆走出堂屋,躲在院子外面的墙根下,拿着冯程程给他买的手机,拨出一串号码。少顷电话接通,蒋桂芝声音沙哑,道:“谁啊?”马交虎旋探头回望一眼堂屋里的人,旋遮住嘴巴压低声音,道:“妈,我是阿虎。”蒋桂芝高兴的问:“打电话干什么,爷爷的事都忙完了?”马交虎道:“嗯,都忙完了。妈,我叔和二姑刚去找你了。”蒋桂芝听了茫然道:“这么晚了,他们找我干什么?”马交虎道:“说是要把奶奶接到江北,叫咱们拿五百块钱。”蒋桂芝道:“接到江北也行,到那有你婶照顾。就咱们家拿吗,他们一家拿多少?”马交虎道:“听那意思,好像是每家出五百。”蒋桂芝道:“知道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马交虎道:“还不太清楚,看我叔怎么说。”电话那头略微顿一会,又传来蒋桂芝和蔼的声音,道:“阿虎,你车学的怎么样,会开了吗,还多久领证?”马交虎略一思索,回道:“还可以,我现在都能开着到处跑了。”蒋桂芝道:“要是不着急,就回家住几天吧。”马交虎道:“我下午就说了,想回家住两天,可我叔不让回,让我伺候奶奶。”蒋桂芝迷惑不解,道:“叫你伺候奶奶,你大姑二姑她们都回家了么?”马交虎道:“都还没有呢,他们刚刚商量完,还吵架了,可能待会就回去。”蒋桂芝叮嘱道:“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听着千万别犟嘴,特别是你叔婶,记住没?”马交虎道:“记住了妈,我明天找个时间回一趟家。”蒋桂芝连声道:“好!好!我上个月给你买了两身衣服,还打算过几天寄过去,你回来试试合适不。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妈现在都不知道你该穿什么码了。”马交虎鼻子一酸,道:“现在和走之前也没差多少,鞋还是穿四十二码,就是个长高了点,裤腿要三尺三。”蒋桂芝在电话那头感慨道:“是啊,你去江北的时候,裤腿才三尺二不到,今年长高不少。”马交虎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水,道:“那我挂了妈,您早点睡吧。”蒋桂芝道:“妈没事,你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天有点冷了,别着凉。”马交虎正要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忙叫道:“妈,先别挂,还有件事跟你说。”蒋桂芝笑道:“是不是钱花完了,妈明天再给你一千。”马交虎道:“你给那两千我一分没动,我婶不是叫我向你要钱么......”蒋桂芝道:“要多少?”马交虎道:“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那次我婶叫我打电报要钱,我没给您说,就自己想了个办法,从别的地方弄来五千块钱给她,说是你汇的,待会我叔问的话,您就......”话未说完,蒋桂芝便厉声骂道:“阿虎,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你爸这才走几天啊,你就学会坑蒙拐骗了?等你明天回来着,看我不打死你!快说,哪来的钱!”马交虎挠挠头,道:“妈,我没骗。那些都是玲玲和程程的压岁钱,我叔婶不知道。”蒋桂芝继续训斥,道:“这不是骗是什么,玲玲才多大,等你叔婶知道了怎么办,这不是给你爸丢人么!阿虎,你怎么一点也不让妈省心!”马交虎安慰道:“妈,您就放宽心吧,这事他们不会知道,待会我叔要问起来,你就说是你汇的钱。”沉默了片刻,蒋桂芝突然发问:“等等,程程是谁家的孩子?”马交虎道:“是玲玲她大姨家的女儿。”蒋桂芝恍然大悟,道:“就是你叔叔在电话里说,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吗?”马交虎道:“嗯,和我年龄一般大。”蒋桂芝幽幽长叹口气,道:“等你明天过来了,妈再给你拿五千块钱,你到江北马上还给她们,咱可不能叫人笑话。马交虎道:“笑话什么,是她们心甘情愿给我的。”蒋桂芝道:“阿虎,听妈的话,人活这一辈子,不能叫人背后戳脊梁骨。是咱的钱,拿着睡得踏实。不是咱的钱,用得心慌啊。”

    “阿虎,吃饭了。”大姑站在院中喊道。

第三十八回 奶奶来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叔和二姑姑回来说:阿虎妈妈同意出五百块钱,而且已经把钱先给了。大姑夫妇和二姑夫等人再无话可说,默认了找保姆的方案。

    马交虎却暗暗叫苦不迭:“按照叔婶以往的一贯作风,就算收了钱也未必会请什么保姆,我刚伺候完爷爷,奶奶这又搬过去住了,想都不用想还得我伺候,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俗话说的好:久病床前无孝子。若是普通人家的父母生病,作为孩子,不仅需要花费大笔医疗费用,还需整天陪在父母床前照顾。毋庸置疑,孝顺和工作便会出现矛盾。这时间一长,就觉得压力很大,压力大就会很烦躁,自然对父母就没以前那样有耐心了。加上还得工作不能一直陪伴,自然就是老一辈所说的不孝了。还有就是父母若久病缠身,一些儿女就认为治不好了,他们反而想着父母的遗产该怎么分配,自然就不孝顺父母了。

    马仁卿主动请缨,非要接奶奶到江北住,究竟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旁者不得而知。也许真是出于孝心,然而纵观爷爷老年痴呆症后,他所表现出的行为和态度,此种目的几乎不存在。那就剩下第二种目地,为了老人的遗产。

    这是在奶奶去世之后,年少的马交虎才大彻大悟的。正因为年少的缘故,他之前才没那么多想法,伺候两位老人,纯粹是出于一片孝心。可毋论再有孝心,每天都待在一个狭小空间里,面对着一个无法交谈的老人,搁谁也受不了啊。更何况前面已经有爷爷了,奶奶是第二个。

    老人安葬第七日下午,孝子贤孙都要到墓地祭奠。这也是当地习俗,从死者离世算起,丧家每隔七天就要举行一次烧纸祭奠,共有7次。分称为头七、二七、三七、四七、五七、六七、末七,共计四十九天。民间传说: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一年去一魂,七天去一魄,三年魂尽,七满魄尽,所以要过七期和三周年。每当烧七时,丧家要在大门口挂白纸灯笼,表示家有重孝。头七在家里设灵牌,焚香明烛,供献酒肴祭奠,下余六七都会到坟地化纸钱。一般以一、三、五等单七祭礼较隆重,亲友皆至,孝子贤孙都要哭灵;二、四、六等双七,亲友不来。孝子只烧纸、不哭灵,称为空七。尤以三七和末七最重要,每逢这两个“七”日,亲友要到坟上烧纸祭奠,孝子也要大哭一场。末七又称尽七,丧家大都要诵经礼忏,亲友也要送冥币、香、纸、大蜡、金银斗等祭奠。

    马交虎先跪在爷爷坟前嚎啕大哭一番,磕了三个响头,又跪到父亲坟前,声泪俱下道:“爸啊,你咋这么狠心啊,回来看看你儿子吧,他也快死了!”

    众亲人见他哭得撕心裂肺,无不为之动容。

    母亲蒋桂芝抖抖瑟瑟搂住儿子,泪流满面道:“阿虎,别哭了,快起来吧,等会还得给你爷爷添土了。”

    大姑姑、二姑姑等人见状,也纷纷前来百般抚慰。

    马交虎好不容易止住悲声,便就地捧起几把黄土,实实的堆在父亲坟上,心想:“命,这都是命!先是老爸走了,接着爷爷去世,这都是我的命,没办法,认了,不认又能怎么样?”

    马仁卿喊道:“爸,您老人家在那边有什么事,夜里就托个梦,我们走了。”

    众亲人这才一一磕头作揖,洒泪作别。

    怀揣老妈给的七千块钱,马交虎二次前往异城他乡。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到江北没几天,家里就突然来了个瘦小的女人,大概二十三、四岁年纪,相貌生得很漂亮,说是给老人当保姆的。

    看着女人站在客厅中那娇滴滴的样子,马交虎暗付:“就她这身板,别说伺候奶奶了,估计连提桶水都费劲,肯定是婶家的亲戚。”果不其然,只见郑淑芬拉着那个瘦小女人的手,兴高采烈的道:“阿虎,这是你三姨夫的亲弟媳妇,也是婶婶的弟媳妇,按辈分你得叫,对、你得叫舅妈。”马交虎心道:“没错吧,我一猜就知道,又是你家什么亲戚,但愿她是个能干活的,不是个姑奶奶。”口中却喊道:“舅妈好。”瘦小女人摆摆手,嫣然含笑:“姐,舅妈舅妈的多难听,我叫孙小香,让他叫我香香阿姨吧。”马交虎听了忍不住想吐:“香香,我嘞个去,这名字真够牛叉,也不知道她到底哪个地方香。”郑淑芬吩咐:“阿虎,还愣着干什么,快领你香香阿姨去奶奶房里瞧瞧。”马交虎答应:“知道了婶。”孙小香遂冲郑淑芬点头示意,跟在后面走进保姆房。

    母亲来家之后,马仁卿随即对住宿问题做出以下调整:为了方便看护老人,孙小香和奶奶同住在保姆房,冯程程还是到大女儿屋里,侄子搬回原先的次卧。

    马交虎觉得叔叔这个决定,实在是太英明。因为爷爷是个男的,怎么着都无所谓;可奶奶是个女的,他不知该如何侍奉。

    岁月荏苒,眨眼就是半个月。大家平昔说说笑笑,相处的还算融洽。

    有天傍晚回家,到保姆房陪伴老人,却发现老人露出的胳膊和腿部有伤,不是青一块就是紫一块。马交虎问:“我奶奶怎么了?”孙小香懒洋洋躺在床上,不屑道:“前几天我去做饭,她不小心掉地上了。”马交虎满腹狐疑,道:“摔地上几次?”孙小香缓缓坐起来,道:“不记得了,大概有三四次。”马交虎更加感到困惑,问道:“摔这么多次,我叔婶知道吗?”孙小香脸上一副满面不在乎的神情,道:“告诉他们干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奶奶稀里糊涂的,半夜掉在地上很正常啊。”马交虎听了,顿时勃然大怒,道:“放屁,她都伤成这样了,这事还特么小吗,我把你打的鼻青脸肿的试试!”孙小香腾地站起身,嘴里振振有词,道:“咋了,那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又不是我打的,你凭什么对我大喊大叫?”马交虎睁大眼睛指着她,暴喝道:“你再特么胡扯,老子弄死你!”孙小香吓得浑身一颤,接着迅速躲到阳台上,大声尖叫道:“姐、姐夫,你们快看啊,你侄子要打死我了!”

    即便是这种情况,马仁卿也不踏入保姆房半步,他站在门口叼着一根香烟,斥道:“阿虎,你干什么!”郑淑芬闻喊也匆匆跑来,挡在二人之间,连声问道:“香香、阿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马交虎捋起奶奶的袖子,气汹汹质问,道:“婶,你看看啊,这伤是摔的吗,明明是有人打的!”孙小香随即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捂脸“呜呜呜”的哭诉,道:“二姐啊,我是真没法活了,我整天端屎端尿,又洗衣服又做饭,没日没夜的伺候着奶奶,到头来说是我打了老人。”马交虎更加火冒三丈,吼道:“少尼玛在这装蒜,奶奶伤这么厉害,不是你打的是谁打的,我特么弄死......”

    “啪”一巴掌,郑淑芬挥手重重的扇在侄子左颊上,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还反了天,给我滚出去!”

    一直待在门外的冯程程,赶紧冲进来护住马交虎,埋怨道:“二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你干嘛打他啊!”

    郑淑芬顿时一怔,道:“程程,这没你的事!”

    冯程程转身拽着马交虎的胳膊,道:“阿虎,跟我出去。”

    躲在阳台上的孙小香仍旧抽抽噎噎,道:“老天爷呐,我可怎么活呀?再怎么说我也是他舅妈,外甥打舅妈,这要让人知道了,我那还有脸活啊。”

    冯程程柳眉紧蹙,道:“得了吧你,阿虎刚才就是说说,又没真的动手,你号什么号!”

    马交虎一甩她的手,道:“今天我那也不去,就在这看着奶奶。”

    孙小香停住哭声,旋气呼呼走到客厅,旋说道:“你当谁愿意伺候啊,就叫她孙子看着吧。”

    马仁卿立刻沉着脸,道:“阿虎,你跟我过来。”

    马交虎回头看了看奶奶,攥紧拳头迈出保姆房。

    二人一前一后厮跟着,行至书房门口。

    马仁卿止步回首看了看,道:“程程,我跟阿虎有说几句话,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冯程程斩钉截铁,道:“不,我和他一块听!”马仁卿无奈的点了点头,道:“那好,你们俩都进来吧。”

    郑淑芬便长吁口气,拉住弟媳妇坐在客厅沙发上,道:“香香,到底怎么回事?”孙小香用手帕拭着泪水,道:“谁知道啊姐,我白天忙活一天累的要死,刚喂完饭,正准备躺床上歇会。阿虎回来一看,就说有人打奶奶,我不承认,他就撸胳膊卷袖子的要打我。那是二姐夫的亲妈啊,按辈分我得叫大娘,弟媳妇就再不是人,也不能打老人吧?姐你说,是不是这理儿?”郑淑芳扯出几张纸巾,安慰道:“阿虎这孩子性子比较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有二姐在,没事的。”孙小香可怜巴巴的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是有苦难言。放心吧姐,看在你和姐夫的面子上,我不会跟他一样的。”郑淑芳蔼然言道:“这就对喽,阿虎还是个小孩子,看见他奶奶摔成那样,心里肯定不好受。喏,我把上个工资给你,这是三千块钱,你点点。”说着话,从包里掏出一叠纸钞。孙小香连忙接过钱,莞尔含笑,道:“谢谢姐。”郑淑芬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道:“谢什么谢,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回房去吧,奶奶还得你多操心。

    那厢书房内,气氛稍有点凝滞。

    马仁卿坐在书桌前的转椅抽烟,马交虎低头坐他对面。冯程程站马交虎身旁,惑然道:“二姨夫,你刚才不是叫阿虎有话说吗,说啊,还等什么呢?”马仁卿干咳了两声,道:“阿虎,再怎么说那也是你舅妈,你怎么能骂她,还有点人样没有?”马交虎余怒未消,道:“你等着叔,要是叫我知道她打奶奶了,别说像她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舅妈了,就是亲舅舅也不行!”冯程程听了,挺直白皙的脖子,附和道:“就是,要是换我,我就拿刀劈了她!”马仁卿看了看外甥女,和颜悦色的道:“阿虎,你已经十七了,年龄不小了,怎么总听不懂叔的意思?”马交虎惑然道:“咋听不懂,这和她打奶奶有什么关系?”马仁卿双目一瞪,厉声道:“还敢顶嘴,你看你说的话,她是你三姨夫弟媳妇,也是你婶弟媳妇,怎么能说是乱七八糟的亲戚,这要叫你婶听见还得了!”马交虎越听越糊涂了,心想:“我婶的弟媳妇又咋了,这和打奶奶有什么关系?噢,我婶的弟媳妇就能打奶奶?”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即听冯程程理直气壮,道:“谁的弟媳妇都不行,打奶奶还有理了!”马仁卿唉了声,道:“程程,你能不能别多嘴?我就知道,你在这我俩没法谈话。”冯程程质疑道:“我说错了吗,阿虎做错了吗?我就奇怪了二姨夫,奶奶可是你亲妈,这事本来该你管的,你刚才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又弯腰伸出小手,心疼的抚摸着马交虎左颊,道:“你看二姨把阿虎打的,脸上都肿了!”马仁卿干咳两声,道:“算了,你们俩都出去吧。”马交虎坐着动也没动,皱眉问道:“叔,要是她以后再打奶奶怎么办?”可能,也许由于刚才冯程程说话太直接了,马仁卿在两个小辈跟前面子有点过不去。腾地站起来,叱道:“怎么办,你亲眼看见她打你奶奶了?”马交虎不禁一怔,遂摇了摇头,道:“没有!”马仁卿质问:“那你凭什么说不是你奶奶自己摔的,就认定是她打的?”马交虎神色诧异,道:“这还用亲眼见吗,一看就知道,奶奶就是被人打的,要摔地上能碰到胳膊里面吗?”马仁卿道:“你废什么话,要真是她打的,叔......”冯程程又接住话茬,道:“阿虎说的没错,我都能看出来!二姨夫,你是没瞧见,奶奶的两条胳膊、腿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马仁卿瞄一眼外甥女,闷闷抽口烟,又冲侄子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事改天再说吧,待会,你去给香香阿姨道个歉。”冯程程听了艴然不悦,道:“凭什么让阿虎给她道歉,不让她给奶奶道歉就算不错了!”马仁卿慢慢坐下,长叹了口气,道:“行,咱都不道歉了,你俩出去吧,马上该吃饭了。”冯程程一把抓主马交虎的手,道:“阿虎,咱们走!”并肩离开书房。马仁卿自言自语,道:“有这丫头在家里护着阿虎,以后还打不得骂不得了。”

    郑淑芬正在餐厅里摆放着碗筷,唤道:“程程,来吃饭。”

    正在这时,孙小香匆匆从保姆房内跑出来。

第三十九回 堂而皇之的离家出走

    冯程程立即横眉竖眼,道:“你想干什么?”孙小香笑吟吟的道:“我想给阿虎道个歉,刚才是我错了。”冯程程冷哼一声,道:“用不着,你怎么会错,谁敢说你错啊,都是阿虎的错。”郑淑芬即从餐厅出来和稀泥,道:“哎,大家没事了,没事了,都是一家人嘛,没什么谁对谁错的,快,都坐下来吃饭吧。”冯程程扭头扫视二姨一眼,便牵着马交虎钻入次卧,道:“不用,我待会给他端过来。”郑淑芬摇了摇头,微叹口气继续盛饭。

    晚饭冯程程端到房间,同马交虎一起吃。马仁卿夫妇和两个女儿、孙小香,皆草草吃完散开。

    郑淑芬站在门外,蔼然唤道:“阿虎,你待会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一下,叔婶出去有点事。”

    马交虎在屋里回道:“马上来。”

    少顷,次卧门缓缓打开。

    冯程程独自走出来,表情严峻道:“阿虎不舒服,我洗碗。”郑淑芬一怔,忙满脸堆笑,道:“那算了,我叫你小芳姐刷吧。”冯程程拾掇着餐桌上的碗筷,道:“刷个碗又累不死人,不用!”郑淑芬表情尴尬,道:“程程啊,二姨也不是故意的,怎么说香香也是你舅妈,阿虎那么做真有一点过分。”冯程程毫不理会,端起一摞碗筷走进厨房。郑淑芳随后跟进去,柔声说道:“你放这吧程程,二姨来洗。”冯程程依然低头无语,默默用抹布冲洗着池子里碗筷。郑淑芬在旁呆立片刻,含笑抱着外甥女的肩膀,道:“你这傻孩子,还生气呢,二姨给你道个歉行不?”冯程程面无表情,道:“你又没打我,给我道什么歉?”郑淑芬见外甥女终于开了尊口,乘机轻轻夺下她手中的抹布,道:“那待会二姨再给你的阿虎道个歉,总行了吧?”冯程程冷冷言道:“随便你。”郑淑芬打趣道:“死丫头,我可是你的亲二姨,你和阿虎现在还没结婚了,就这么对二姨了?那等你们俩结了婚,还不把二姨给吃了啊?”冯程程眉头一皱,气呼呼道:“那阿虎还是你亲侄子嘞,你怎么不说?”郑淑芬道:“可香香也是你舅妈呀,你三姨把她交给二姨,我总不能当着你们的面,让人家下不来台吧?”冯程程不屑道:“她算什么东西,我才没有这样的舅妈。”郑淑芳登时脸色稍微一沉,嗔道:“程程,你再没大没小的,二姨可生气了!”冯程程一挺小脑袋,瞪目道:“咋了,你刚打完阿虎,还想打我吗?来,你打!”郑淑芳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小姑奶奶,咱别瞎闹了行不?”冯程程一扭头,边走边道:“行!我们都不在你家住了。”郑淑芬赶紧拉住她,道:“程程,这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冯程程使劲甩掉她的手,道:“不用你管!”疾步走向房间。郑淑芳气得浑身直哆嗦,强忍住火气接着洗碗。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次卧门“吱呀”一响。

    郑淑芬闻声放下手里的活计,站在客厅举目看去。

    只见冯程程背着双肩包,牵住马交虎的手走向大门口。郑淑芬追过去,问:“程程、阿虎,你俩干什么?”冯程程蹲身换上休闲鞋,道:“回家!”郑淑芬茫然不解,道:“天都这么晚了,回什么家?”冯程程又拿起马交虎的鞋,给他褪下拖鞋换着,道:“这是你家,住的全是你们自己人,我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死皮赖脸住这干吗?”

    这个外甥女从小脾气就倔的像头驴,什么事情一旦认定,毋论谁说都不管用,八匹马也拽不回来。

    郑淑芬唯恐说多了再激怒她,当下不敢再多半句话,暗中悄悄向侄子努一努嘴,那意思是:“别傻站着了,快帮我劝劝她啊!”马交虎心领意会,即道:“要不再在这住一夜,明天再回吧?”郑淑芬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明天我叫你二姨夫开车送......”话未说完,冯程程腾地站直身体,道:“你还嫌挨打挨的不够啊!走、跟我回家!”言毕攥紧马交虎的手,推开防盗门便走。郑淑芬慌大声喊道:“老马、老马,程程要走了。”

    马仁卿匆匆跑出来,问:“谁要走了?”

    耳闻“噔噔噔”声音愈来愈小,二人已经下到五楼。

    郑淑芬焦急的跺着脚,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这丫头,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马仁卿口中冉冉吐出个烟圈,若无其事道:“追个屁,你还不清楚她的脾气。”郑淑芬听了怛然失色,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马仁卿旋慢悠悠朝阳台上走,旋安慰妻子,道:“放心,阿虎和她在一起了。”郑淑芬忙紧随其后,自怨自艾道:“你说大姐家就这么一个孩子,程程万一出点事,咱怎么给大姐交代,还是把她追回来吧。”说着话,就要去卧室换衣服。马仁卿趴在阳台的栏杆上鸟瞰,叱道:“闭上你的乌鸦嘴,没事也叫你咒出点事!”郑淑芬也跑去俯首寻找,忽见不远的朦胧路灯下,有两个身影并肩而行,忙抬手指点着叫道:“他们俩在那!”马仁卿瞪大眼睛,道:“哪呢?喳喳呼呼的?”郑淑芬大叫道:“那不是么,快到大门口了!”马仁卿定睛一看,果见有人将要走出小区了,忙大声叫唤:“阿虎回来,叔给你说两句话!”

    二人闻喊戛然而止,手牵手回眸望了一眼。

    马交虎小声嘀咕:“怎么办,叔在楼上叫我了。”冯程程道:“那你问问,看有什么事。”马交虎道:“好,你在这等我会。”冯程程道:“嗯,快点。”马交虎松开手转身顺原路回奔。

    郑淑芬道:“来了,就阿虎一个人。”

    马仁卿沉声叮嘱,道:“你别说话,听见没有!”

    郑淑芬颔首道:“给他们点钱吧。”

    马交虎到楼下抬起头,道:“怎么了叔?”马仁卿笑道:“三更半夜的,你们俩这是去哪啊?”马交虎道:“程程非要回家,我送她去。”马仁卿道:“路上注意安全,你还回来吗?”马交虎道:“不一定,待会儿看吧。”马仁卿迅速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钞,道:“还有钱么,接着!”卷作一团塞进烟盒抛下去。马交虎弯腰捡起,道:“那我走了。”马仁卿嘱咐道:“照顾好程程,有事打个电话。”马交虎道:“放心吧叔。”

    郑淑芬这才长吁口气,道:“这丫头可气死人了,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冯程程大老远问:“阿虎,找你干什么?”马交虎到她跟前晃晃手上的钱,道:“没事,就说叫我们注意安全,还给扔了点钱,也不知道多少。”冯程程忽地一把抢过去,兴高采烈的道:“我查查有多少。”马交虎嗔道:“你呀,就是个小财迷。”冯程程嘟嘴道:“我财迷?冤枉死了!那是对别人,你用钱的时候我可没说过二话。”马交虎屈指刮刮她的鼻尖,道:“逗你呢,你真的要回家?”冯程程道:“五百块钱,二姨夫可以啊,我估计肯定二姨是给的,他平时从没这么大方过。”马交虎道:“问你呢。”冯程程把钱装进他的裤袋,抱着他的胳膊笑道:“不,先找个地方玩会!”马交虎神色诧异道:“这么晚了咱们到哪玩,江北我可人生地不熟。”冯程程想了一会,道:“带你去网吧。”马交虎道:“离这远吗?”冯程程搂住他边走边,道:“啰嗦,到了就不远。”

    二人招手拦辆出租车,便向目的地一路疾驰。

    繁华城市的中央,高楼林立,霓虹闪烁,月色淡淡铺在朦胧的街上,仿佛那一缕缕冷漠的光芒,怕夜行的人偏离了回家方向。

    微风习习袭来,吹得道路两旁的树叶飒飒作响。

    有一些初恋藏在记忆里,刻骨铭心;有一些初恋活在身边,遥不可及。这个世界很大,又很渺小,即使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相遇时也飘洒着淡淡的缘。

    马交虎自始至终也未分清马小玲、冯程程,究竟谁才是自己的初恋。在他心里,可以和冯程程光明正大、无所顾忌。但和马小玲,却宛如隔一堵厚厚的、斑斓透明的墙。

    也许,她们都不是,而曾经绑着两个辫子的初中女同桌,才是。分不清,便不分了吧。有时,模糊一点更美好。

    那时候的网吧很少,而且包夜价格很贵,即便如此,也不乏人玩。

    马交虎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站在门口小心奕奕,问:“咱们都没带身份证,人家让玩吗?”冯程程傲然道:“有本公主在此,谁敢不让玩!”

    网吧的规模不是很大,拢共分为两层,上下各有一个大厅,大厅右边各设几个包间。

    老板是个年愈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见二人相拥而入,先面色为之一怔,遂乐呵呵从吧台内走出,道:“程程,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冯程程眼珠滴溜溜一转,笑道:“赵老板,包夜多少钱?”马交虎闻言掏出叔叔刚给的钱,抽了一张百元纸钞伸过去。被称为赵老板的中年老板不迭摇手,满脸堆笑道:“什么钱不钱的,去楼上吧,叔叔叫人开个包间,你们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冯程程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你是做生意的。”赵老板佯装生气的样子,道:“这孩子净开玩笑,叔叔能要你的钱么,小王,把最好的包间给他们。”

    楼上网管答应:“知道了老板!”

    冯程程欢快的道:“那我就不客气喽,再买两瓶饮料。”赵老板赶忙跑进吧台内,问道:“两瓶够么,你们要玩多长时间?”冯程程仰脸看着马交虎,深情脉脉的问:“你说呢?”马交虎略加思索,道:“老板,我们玩会儿就走。”赵老板道:“程程,这位是?”冯程程嫣然含笑,道:“我男朋友。”赵老板迅速从抽屉捏出两盒好烟递给马交虎,道:“那肯定又是谁家的少爷了,怪不得长得这么帅。反正明天是周末,你们俩可劲的玩。”冯程程拿起饮料和香烟,心里大概粗估一下,道:“多少钱?”赵老板听了脸色一沉,道:“你再跟叔叔提钱,叔叔可生气了。”冯程程吐吐舌蕾,道:“跟你开玩笑呢。”说完,依旧搂住马交虎的右臂准备上楼。又听赵老板在背后,道:“程程,回去告诉冯队,就说改天叔去你家做客。”冯程程头也没回,道:“知道了。”

    包间除两台电脑和一张双人沙发外,墙角还有一台热水器。

    马交虎坐在沙发上,惑然道:“程程,你和网吧老板认识?”

    冯程程小声回道:“这个网吧,当初就是我爸爸给办的证。”马交虎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怪不得老板可劲拍你马屁。”冯程程抚着他的脸颊,道:“那本小姐也拍拍你的马屁!”马交虎猛地将她揽在怀里,道:“找揍呢吧,你家这是屁股啊!”冯程程横躺在腿上,贝齿咬了咬嘴唇,道:“切,当谁愿意拍呀,你的屁股还没脸光呢。”马交虎顿觉气血翻滚起来,呢喃道:“是么,我看看你的光不光。”冯程程身体倏地一颤,道:“别闹,让人看见......”言语未尽,马交虎的手已从背后探向腰间。

    正在这时,听见“嘭嘭嘭”有人叩门。

    把马交虎吓得一跳,忙问道:“谁啊?”

    外面人答道:“网管,老板叫我送两瓶饮料。”

    冯程程慌坐起捋了捋鬓角乱发,道:“不用了,我们有。”

    外面那人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口吻,道:“没事,喝不完就放那。”

    马交虎走去拉开门,道:“都说有了,烦不烦啊。”

    网管站在包间外,卑躬屈膝道:“实在对不起,是老板叫我送的。”

    马交虎伸手接过饮料,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口中发句牢骚,道:“扫兴!”冯程程捂嘴笑道:“活该,谁叫你不学好!”马交虎道:“都三次了,看来老天爷不给我这个机会啊。”冯程程眨一眨杏目,问:“什么机会?”马交虎把饮料放在桌上,坐下搂住她,附耳道:“和你这位大小姐共度良宵的机会。”冯程程蹙眉凝思片刻,问道:“阿虎,你真这么着急想要我?”马交虎道:“我不着急。”冯程程柔声道:“如果你不着急的话,那就等咱们结了婚好不好?”马交虎五指交叉抓住女孩的右手,道:“为什么?”冯程程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粉颊摩擦着他的左颊,道:“我想把最完整的自己,在那天送给我最爱的人。”马交虎长舒一口气,道:“好,听你的。”冯程程顿时眉欢眼笑,道:“开机,我教你玩游戏。”

第四十一回 三堂会审

    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对于奶奶的虐待遭遇,马交虎虽然深感悲痛,却也无可奈何,当冯程程提出来要租房时,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至于其父冯天成到底有多少名烟名酒,那不在思考范畴之内。

    翌日睡醒,吃过早饭即坐出租车直奔冯家。

    所幸除了遇到两名保安打招呼之外,一切都还算顺利。

    马交虎像上次那样躲在小区凉亭,冯程程潜入储藏室拎出两瓶好酒,又迅速打车去街上,以低于市场价格的百分之五十兑给名酒专卖店。

    怀揣卖酒得来的五千块钱,找到一家房屋中介咨询。

    工作人员按要求详细筛选,推荐了一套两室一厅,住房距离冯家很近,出别墅区步行十来分钟就是。

    冯程程看了非常满意,这样就能天天腻在一起,即使住在家里,也可以半夜偷跑出来约会。

    马交虎倒以为房子大小、位置都无所谓,只要不住在叔叔家,别说什么两室一厅,就是住地下室也行。

    既然没有异议,当场签合同支付租金。拿上钥匙后,开始置办生活所需用品。

    在商场买被褥床单时,发生严重分歧。

    冯程程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喜欢粉红系列;马交虎做为一个大老爷们嫌颜色太娘,想买蓝色或者灰色的。

    打打闹闹僵持到最终,双方干脆各退半步,床单买蓝灰色条纹的,被子买粉色带个小猫咪图案的。

    接下来又购买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

    忙活了大半天,简单的家总算安定下来。

    从此马交虎不去驾校学车,便待在出租房写点东西,心里担忧奶奶,便去叔叔家住上一宿。

    没过几天,冯程程唯恐上学期间,马交虎一个人无聊,就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也拿给了他。

    孰料住在一起没多久,就被双方家长发现了。

    首先是冯父冯天成,他那天在江北大酒店开会,无意间闻张经理道出:冯程程曾和一个少年来这开过房间。冯天成感到情况不妙,马上打电话给妻子。

    郑淑兰顿时唬得魂飞魄散,立即驱车到二妹家质问。

    郑淑芬听了不单没有动怒,反而又忧又喜,忧的是:两个孩子年龄尚小,千万不能作出什么傻事;喜的是:假如木已成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媒成能收一份大礼,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马仁卿的意思:问问再做定论。

    当晚齐聚冯家别墅,寻个由头将两个少年诳来,进行了三堂会审,其中包括冯爷爷夫妇。

    大伙商量后分成两组,一组由冯爷爷带队,率冯父、马仁卿等,逼马交虎讲出发展到何种程度了。

    另一组则派冯奶奶主持、与冯母、郑淑芬询问冯程程。

    客厅里灯火辉煌,气氛肃穆。

    冯天成掏出三支专供香烟,递给父亲,妹夫各一根,和颜悦色问:“阿虎,你抽吗?”

    马交虎战战兢兢的摇了摇头,道:“谢谢大姨夫,我不会。”

    马仁卿见状哈哈大笑,道:“又不是外人,想抽就拿着吧。”

    冯爷爷也慈祥的说:“对,咱都不是外人,孩子,你想抽就抽吧。”

    马交虎接也不敢,不接也不是,正满头大汗的踌躇着。

    冯天成抬手扔给他,道:“男人嘛,抽根烟算什么。”

    马交虎忙捡起捏在手中,拿打火机抖抖索索给他们依次点烟。

    冯爷爷背靠在沙发上,端起水杯喝了几口茶,道:“孩子,你和程程处的怎么样了?”

    马交虎慌不迭道:“还好、还好。”

    冯天成冉冉吐个烟圈,道:“我听人说,前段时间你和程程在江北酒店住过一夜?”

    马交虎额头沁出冷汗,道:“是,那天程程非要回来。”

    冯天成道:“没事,姨夫就问问,你俩在酒店里都干什么了?”

    马交虎道:“我们什么也没干,洗完澡就睡觉了。”

    马仁卿道:“你没对程程做了些什么?”

    马交虎低声道:“没有,那天玩得很累,到酒店就睡觉了。”

    冯天成道:“我听人说你们半夜才去,怎么回事?”

    马交虎道:“因为先上网玩了会,才去开的房间。”

    冯爷爷道:“孩子,你和程程的年龄都还小,还不懂什么是夫妻,有些事得等结了婚再说,明白吗?”

    马交虎点一点头,道:“我明白爷爷。”

    马仁卿道:“你也不经常回家了,是不是在外面有住的地方?”

    马交虎道:“没有,现在每天都要进山练车,我怕回家太晚吵到你们,有时就在孙鹏飞的宿舍凑合一夜。”

    冯天成道:“对了阿虎,你见过程程的笔记本电脑吗?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是不是拿走卖给别人了?”

    马交虎道:“没卖,在孙鹏飞宿舍,她叫我玩几天,明天就还给您。”

    冯天成乐呵呵道:“不用还,没卖就好,一个破电脑嘛,你想玩就多玩几天。”

    马仁卿道:“你和程程的事,大姨、大姨夫也同意。情况呢我也打电话告诉你妈了,你爷爷去世的时候,我还专门和你妈商量过,她也同意。可你们俩现在都还小,有些事是不能乱来的,等结了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管你们。”

    马交虎道:“我知道了叔。”

    冯天成道:“除了笔记本电脑,程程从家里给你拿过烟酒吗?”

    马交虎想了想,道:“拿过,拿过两次吧。”

    冯天成神色诧异,道:“这就对不上了,我刚才查了查,少七八瓶酒,还有几条好烟。”

    马交虎闻言不由得暗付,道:“哎哟我去,你这是想讹诈我啊,拢共就拿四瓶酒,两条烟。”口中却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

    冯天成意味深长的笑道:“不是大姨夫小气,咱家储藏室那么多名贵烟酒,你要多少就光明正大的拿多少,我和你大姨都不在乎,我们是担心的是程程,怕她学坏。”

    马交虎伸手挠了挠头,道:“您放心吧,程程不会喝酒抽烟。”

    冯天成频频颔首道:“那就好,那就好,以后这些东西都不用花钱卖,尽管给你大姨夫要。”

    冯家夫妇主卧室内,气氛一片祥和。

    冯奶奶拉住孙女的双手,道:“宝贝啊,告诉奶奶,你俩处的怎么样,他有没有欺负你?”

    冯程程眨了眨大眼睛,道:“很好呀,他才不会欺负我。”

    冯奶奶又满脸堆笑,道:“怎么个好法,快给奶奶说说。”

    冯程程沉吟一会,道:“反正就是很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郑淑兰脸色一沉,道:“严肃点,奶奶和你说的是正经事。”

    冯程程斜睨着母亲,理直气壮道:“怎么了,我哪不正经?”

    冯奶奶抚抚孙女的手背,蔼然道:“就是,看你妈妈说的话,我孙女这么乖,怎么就不正经了。郑淑兰情知有老人在场,女儿更加有恃无恐,当下向妹妹使个眼色,那意思还是你问吧。

    郑淑芬心领神会,点头示意之后,道:“程程,那天你俩去酒店干什么?。

    冯程程脑袋一扭看也不看她,不悦道:“你说去酒店能干什么,当然是睡觉了,哪天都那么晚了,难道叫我们俩睡在大街上啊?”

    窘得郑淑芬脸色倏地一黑,忙赔笑道:“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还生二姨的气啊?”

    冯程程鼻子冷哼了声,道:“您是谁呀,我可不敢!”郑淑兰喝道:“死丫头,怎么跟你二姨说话呢?”

    冯程程腾地从床上站起来,道:“事实就这样,你要我怎么说?”

    郑淑兰忍不住火冒三丈,道:“二姨是为了你好,别不知好歹!”

    冯程程听了眼睛瞪得溜圆,道:“我不知好歹?打人也是为我好?”

    郑淑兰道:“废话,二姨打你了么?”

    冯程程道:“没有。”

    郑淑兰道:“那不得了,没打你干嘛揪住这事不放?”

    冯程程大声道:“可她打阿虎了,打阿虎就等于打我!”郑淑兰深吸一口气,柔声道:“阿虎是二姨亲侄子,她打几下怎么了?再说那件事他做的也不对,你叫唤什么!”

    冯程程道:“哪不对了?要是咱家保姆打奶奶,我看不过去,你就要打我是不是?”

    冯奶奶笑吟吟道:“我孙女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打老人。”

    郑淑兰微蹙眉头,道:“好,你也别嚷嚷,今天当着奶奶的面,咱就评评这个理。你说舅妈打奶奶了,妈问你,是你亲眼看见了,还是阿虎当场逮住了?”

    冯程程一时语塞,低头寻思片刻,道:“那还用亲眼看见么,奶奶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郑淑兰道:“奶奶都七十多岁了,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也很正常,摔下来就会受伤,你凭什么非要说舅妈打的?”

    冯程程道:“摔地上能磕到胳膊里面吗?你摔个试试!”

    郑淑兰道:“怎么不能,难道磕到哪还得提前研究研究?”

    冯程程道:“不服是吧,我摔你看!”说完躺在床上,就要往地下滚。

    冯奶奶赶忙笑呵呵堵在床沿,道:“傻丫头,照你这样,非摔个鼻青脸肿不可,快坐好。”

    冯程程道:“奶奶你说,我们俩谁有理?”

    冯奶奶颔首道:“你,当然是我乖孙女有理了。”

    冯程程洋洋自得的昂起头,道:“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郑淑芬见陷入僵局,忙含笑道:“行,就算二姨错了,不该打阿虎,二姨给你赔礼道歉。”

    冯奶奶劝道:“丫头,你二姨这么大个人都低头承认错误了,你就原谅她一次吧,乖听话。”

    冯程程这才心平气和,道:“行,我和阿虎商量商量。”

    郑淑兰忽如大梦初醒般一拍脑门,道:“哎呀,我被这小丫头搅得头昏脑涨,差点忘了,今天叫你来说的不是这事。”

    冯程程茫然道:“还有什么事?”

    郑淑芬咳嗽一声,道:“二姨问你,那天在酒店,你和阿虎除了睡觉以外,还做过别的事没有?”

    冯程程道:“有啊!”

    郑淑兰大吃一惊,忙问:“你们还做过什么?”

    冯程程道:“洗澡呗,你睡觉不洗澡啊?”

    郑淑兰听毕不禁长吁口气,道:“臭丫头,可吓死妈了!还有吗,捡要紧的说。”

    冯程程略作回忆,道:“再没了,还有什么?”

    郑淑芬笑问:“二姨打个比方,你俩睡觉穿没穿衣服?”

    冯程程不假思索,道:“没穿,睡觉干嘛穿衣服?”

    郑淑兰惊得浑身一抖,挥着巴掌,道:“你、你,看我今天不扇死你!”

    冯程程慌忙爬起跳到奶奶身后,道:“妈,你有病吧?没穿衣服睡觉就要打人,那我还活不活?”

    郑淑兰暴跳如雷,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在家你想怎么样都行,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穿衣服!”

    冯程程顶撞道:“他又不是别人,是我男朋友。”

    郑淑兰咬牙切齿追过去,道:“你、你想气死我啊!我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郑!”

    冯奶奶颤巍巍挡在母女之间,道:“你别着急,先听孩子说完行不行?”

    郑淑兰眼圈泛红,道:“还说什么说,这一辈子算完了!”

    冯奶奶转头怜惜的看向孙女,也不知该如何张口发问。

    郑淑芬怛然失色,道:“程程,二姨问你,后来你们在床上,又做过什么事没有?”

    冯程程晃晃小脑袋,道:“有,他还给我背过首诗,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郑淑芬诧异道:“就这些?”

    冯程程一点螓首,道:“对,就这些。”

    郑淑芬斟酌再三,正色道:“干脆我直说了吧,你俩有没有哪个?”

    冯程程惑然不解,道:“哪个啊?”

    郑淑芬道:“就是睡在一起了,阿虎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冯程程总算听了个明白,霎时间面红耳赤,嗫嚅道:“二姨,你整天瞎说什么啊,我没穿衣服,阿虎穿着呢。”

    郑淑兰登时欣喜若狂,道:“真的,你没骗老妈?”

    冯程程低眉垂眼,道:“我骗你干嘛,他连澡都没洗。”

    郑淑兰噗通一屁股瘫坐床上,自言自语,道:“老天爷,可吓死我了!”

    冯程程恍然大悟,不满的撅起小嘴,道:“你们原来问的这个啊,阿虎才不是那种人嘞。”

    郑淑兰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眼泪汪汪笑道:“宝贝儿,我们不是怕你吃亏吗,那事等结了婚才可以,记住没?”

    冯程程道:“放心吧老妈,那天我和阿虎说过,结婚前什么也不能做,他也同意了。”

    郑淑兰连声道:“好、好!老妈放心!”

    郑淑芬道:“程程,二姨还有件事,你爸爸的烟酒不见很多,是不是你拿的?”

    冯程程直言不讳,道:“什么很多,就少了几瓶酒两条烟。”

    郑淑芬问道:“你拿走送给谁了,阿......”没等说完。

    郑淑兰打断道:“算了,不就几瓶酒嘛,反正放在那也没什么用,谁喝不是喝,等会吃完饭,你再拿几条烟送给阿虎。”

    冯程程贴着母亲的脸颊,道:“谢了,还是老妈最疼我。”

    郑淑芬道:“这丫头,没结婚了就胳膊肘往外拐,你家的好烟好酒,也不知道送给她二姨夫点。”

    正在这时,冯天成在门外问道:“说完了没,说完去吃饭。”

    冯程程笑逐颜开,道:“我去拿烟!”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郑淑芬小声道:“姐,你打算怎么办?”

    郑淑兰缓缓站起身,道:“刚才你也瞧见了,这俩小孩已经分不开了,实在不行的话,就叫仁卿的侄子上门吧。”

第四十二回 考试

    马教练道:“后天就要考试了,你们每人出两百块钱。理论考带上书能抄,路考已经打好招呼了。”

    众学员没有任何异议,第二天就把钱带来交给班长。一车十七个人,共计三千四百块钱。

    马交虎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纸钞,满腹狐疑道:“师傅,咋有这么多人?”马教练一脸正气,道:“还有六七个是内部人,他们没空练车。”马交虎听了顿时恍然大悟,便不再往下追问。马教练手捧保温杯杯站在车厢中,嘱咐道:“你去和孙鹏飞上街买几条烟,等会回来给我。同学们记住,明天一定带上书,没书的人现在就说,我去给你借。”冯德宝在一旁问道:“师傅,那今天咱们不练了?”马教练喝了两口茶水,道:“不练了,放松防松,想玩的痛痛快快玩一天,不想玩的回家睡觉。”学员们齐声高喊,道:“谢谢师傅。”呼啦啦一哄而散。

    小雨靡靡,驾校门外人行道上,

    马交虎让了根香烟,道:“飞哥,咱去哪买?”孙鹏飞接过来叼在嘴上,迟疑了片刻,道:“你认识不认识卖烟的老板?”马交虎略摇了摇头,道:“在江北我人生地不熟的,去哪认识?飞哥,你问这个干嘛?”孙鹏飞沉声言道:“你四不四傻,我们可以买他的东西,回来给师傅多报点,剩下的咱俩分喽。”马交虎不禁神色愕然,道:“这也行?”孙鹏飞笑道:“这有个毛线不行,听哥的没错,而且这钱咱们还不能全部花完,得给师傅留个千儿八百的。”马交虎随即双手一抱拳,打趣道:“厉害、厉害!小弟对你的敬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孙鹏飞右手揽住他的肩膀,道:“你别拍马屁了,快想想办法,如果你不认识卖烟酒的,就有点难办了。”马交虎道:“你是本地人,也没认识的吗?”孙鹏飞道:“倒认识一个,但我觉得那人不怎么牢靠。”马交虎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拢共也没多少钱。”孙鹏飞道:“不行,这两百块钱咱不能白拿。”马交虎皱眉思索半天,道:“飞哥,要不去你认识的地方试试?”孙鹏飞道:“阿虎,不是有很多人给你叔送礼么,你能不能回家商量一下,咱们买他几条烟?”马交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和他说,道:“有点玄,我叔那人向来是只进不出的。”孙鹏飞喟然长叹,道:“算了,待会随便去店里买几条吧。”

    二人跨过十字路口红绿灯,心情沉闷的并肩朝前步行。

    马交虎突然灵机一动,道:“飞哥,我有办法了。”孙鹏飞闻言戛然而止,茫然道:“你有什么办法?”马交虎神秘兮兮,道:“你先不用管,明天早上我肯定把烟拿过来。”孙鹏飞高兴的说:“好,咱们回去。”马交虎问:“回去给师傅怎么说?”孙鹏飞道:“只要你明天能把烟拿来,这事好办。”

    二人遂转身过了十字路口,来到驾校门前。

    孙鹏飞沉声道:“阿虎,你觉得两千块钱买烟够不够?够的话咱们俩一人三百,剩下那八百你待会去给师傅。”马交虎点了点头,道:“应该没问题。”当下从兜里掏出纸钞,依言分成了三份。孙鹏飞小心奕奕的环视一圈,将三百块钱装进兜里,道:“记住!这事谁也不能说,就咱俩知道。”马交虎道:“明白!”

    驾校教学楼前,马教练正和另一个车上的宁教练站着聊天。

    孙鹏飞乐呵呵走过去,道:“师傅,阿虎找你有事。”

    马教练见二人离而复返,道:“鹏飞,你们事情都办妥了?”

    孙鹏飞道:“您就放心吧,我去给您加点热水。”接过师傅手中保温杯,向水房跑去。

    宁教练笑道:“老马,你徒弟挺懂事啊。”马教练傲然道:“那当然,我不是给你吹,我带过那么多学员,还就这期比较省心。”宁教练遂压低声音,道:“老马,这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车上出烟,我车上请客吃饭。”马教练即点了点头,道:“好,明天见。”

    马交虎也恭恭敬敬,道:“宁师傅再见。”

    宁教练摆了摆手,钻进教学楼。

    马教练道:“阿虎,我叫你买的烟呢?”马交虎小声道:“师傅,咱上再说。”马教练迷惑不解,道:“怎么,钱不够吗?”把车钥匙给他。马交虎打开车门扶师傅上车坐下,匆匆又关紧车门,道:“还剩下这么多,孝敬您吧。”说着话掏出分好的八百块钱,塞进他衣服口袋里。马教练见状不由得一怔,随即眉开眼笑,道:“哎哟,行行行,你看这话怎么说的,那师傅就不客气了。”马交虎道:“师傅,明天早上我把烟拿来晚不晚?”马教练道:“不晚、不晚,只要不耽误考试就行。”

    孙鹏飞在外面喊道:“阿虎开门。”

    马交虎打开车门,冲他悄悄使个眼色。

    就听马教练道:“那什么,今天闲着没事,阿虎开车去训练场,我带你们再练一会。”

    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教练车缓缓驶出驾校。

    孙鹏飞目视前方坐在副驾驶室,道:“师傅,考完试我请您喝酒。”马教练坐在后面,不迭颔首,道:“好、好,阿虎、鹏飞,师傅没看错人,一车学员就你俩会来事。”马交虎担心的问:“师傅,我要考不过怎么办?”马教练道:“放心,驾校打好招呼了,再每人再送两条烟,轻而易举。”孙鹏飞道:“路考我没什么问题,就是理论记不住。”马教练道:“记不住也没关系,可以照抄书上的。”马交虎手握方向盘,驾驶着汽车,道:“理论我还行,就怕五抢二(一百米内从五挡抢到二挡)。”马教练道:“明天看情况,实在不行叫鹏飞替你,不过每次监考都是那几个人,应该没问题。”

    晚上八点多,某居民小区。

    马交虎和衣躺在出租房的床上,心里默默盘算:“一条烟五百,六条烟五六三千,等她回来万一说不行,两千三百块钱我去哪弄六条烟?真是的,白天就不应该听孙鹏飞撺掇,非要和他分六百块钱,如果不行我还得搭上两百。都怪我,贪小便宜吃大亏。”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九点十分了。他慢慢坐起来,焦急的踱来踱去:“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回家住了吧?”

    初秋的风有点凉,透过窗户飕飕的吹进房间。

    马交虎趴在窗台上,暗付:“要不打车回家,偷一条出来?可叔的烟都在卧室柜子里,这么晚怎么进去?”

    耳闻得“咯噔噔”作响,有人用钥匙开防盗门。

    马交虎顿时大悦,忙转身过去拉开房门,道:“宝贝儿,你回来了。”

    伴随一股淡淡馨香,冯程程探进半个小脑袋,道:“老公,你今天嘴巴咋这么甜?”

    马交虎忽地弯腰抱起她,道:“宝贝儿,你饿不饿?”冯程程嫣然含笑,道:“有点,我本来打算放学回家的,一走到楼下,就忍不住跑上来了。”马交虎亲亲她樱唇,道:“想吃什么吧,本少爷陪你去。”冯程程思索片刻,道:“烤串行吗?”马交虎道:“当然行,马上就去。”冯程程双臂环住他的脖颈,撒娇道:“可是人家有点累,不想动了。”马交虎笑道:“那你在家等着,我下去给你买。”冯程程像不认识似打量他几眼,道:“这么乖,是不是没安好心?”马交虎正色道:“我马交虎的心天地可鉴,绝对出于一片好意。”冯程程手指戳戳他的额头,娇声道:“看你这副德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有什么事。”马交虎傻呵呵一乐,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我媳妇也。”冯程程道:“我还不了解你,有什么事快说吧。”马交虎抱她坐在客厅椅子上,口中干咳两声,道:“你上次不是拿来两条烟吗,我这几天学车都抽完了,想叫你再回家拿几条。”冯程程道:“就这事啊,行,明天给你拿。”马交虎道:“明天来不及了,我现在就想抽。”冯程程笑吟吟道:“想抽就先买一盒,又花不了多少钱。”马交虎发现这个借口失败,却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心想:“我该怎么说呢?”冯程程见他发呆,忙善解人意的道:“老公,你是不是没钱了,我包里还有两百,你先拿着用吧。”取下双肩包,伸手准备往出掏钱。马交虎长叹口气,道:“程程,实话告诉你吧,明天我们不是要考试么,师傅今天下午给了两千块钱,叫我买六条烟......”冯程程道:“那你就买呗,反正又不花咱们的钱。”马交虎道:“那种烟一条六百,他给的钱不够。”冯程程柳眉蹙起,道:“你师傅那人也真是的,叫你买东西干嘛不给够钱,你等着,哪天见面我非问问他不可!”马交虎道:“也不全是师傅的错,按理说我们车上每人出五百,我寻思你爸爸不是有很多烟吗,我就不想出这份钱。”冯程程道:“你省这钱干什么,该出也得出。”马交虎道:“当然有用了。”冯程程道:“咱们又不买车买房,声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马交虎含情脉脉,道:“等过几天,我想给你个惊喜。”冯程程道:“过几天给我什么惊喜?”马交虎道:“你别问了,到时候就知道了。”冯程程眨一下眼睛,道:“买烟钱不够,那你明天怎么办?”马交虎叹道:“是啊,所以才和你商量。”冯程程柔声道:“阿虎,你别生气,我就是想知道,你省下的钱打算干什么。”马交虎道:“好吧,那我实话告诉你。过几天不是你生日么,我想攒钱给你买条项链。”冯程程听了欣喜若狂,道:“真的?”马交虎从口袋掏出一叠纸钞,道:“当然是真的,你看我都攒这么多了。”冯程程抱住他轻轻摇晃着,道:“那咱们先去吃东西,吃完你送我回家,明天早上我给你送来,好不好?”马交虎道:“好,咱们立即出发!”

    二人高高兴兴的牵手下楼,就近找了一家大排档。

    次日早晨,正睡得迷迷糊糊。

    忽觉有人扑在身上,咬着耳朵叫道:“猪头,快起床,太阳公公都晒你屁股了。”马交虎吓了一跳,忙睁开眼瞧去。只见有张红扑扑的小脸趴在面前,手里拎起一个袋子,道:“老公你看,烟我拿来了。”马交虎展臂打个哈欠,道:“起这么早,几点了?”冯程程笑盈盈道:“刚七点。”马交虎道:“才七点啊,你让我再睡会。”冯程程掀开被子,哧溜转入被窝,道:“好,我也再躺会。”

    考场在驾校教学楼二层,按车分成三个班。上午八点五十分,众学员纷纷进入教室。

    马教练刻意安排,道:“马交虎、孙鹏飞,你俩和冯德宝、段誉他们换个座,坐到后面,其他人按照平时上理论课一样。大家都给我听好,待会抄答案也别太明目张胆了,多少拿东西挡着点,这也是对考官的尊重。另外答案也不能全填对,要错个三五道题,差不多超过九十分就行,记住没?”

    众学员异口同声,道:“记住了!”

    九点整,考官就捧着卷子走了进来。

    有书抄答案还不简单,考试变得轻而易举。本来两个小时的测试时间,刚十点半就结束了。速度还是按照师傅吩咐,必须等到这个点才能交试卷。

    接下来就是路考,考场在训练场进行。考试的流程:半坡起步,百米五档抢二档,十米三进三出掉头(因为教练车长八米),百米五档抢二档,八字弯路绕行。

    其它都没问题,惟有百米五抢二,马交虎最为头疼,因为练车那几天正赶上爷爷去世。他战战兢兢爬上驾驶室,前面几项都很顺利,等到五抢二路段,汽车一顿便熄火了。

    监考队员面无表情,道:“换挡就好比和你媳妇睡觉一样,得温柔点慢慢来,感觉“咯噔”一声,那就是进去了。像你这样硬往里推,不单你媳妇难受,你也不舒服是不是,倒车从来!”马交虎满心惊胆颤的将车倒回去,到五抢二路段又熄火了。监考队员紧皱眉头,道:“再来!”马交虎急得满头大汗,又掉了个头把车开回起点。

    起点有很多学员,正在翘首等待。

    马教练站在车外招手,叫道:“那个谁你下来吧,叫马交虎先考。”马交虎一愣,暗付:“我不就是马交虎吧。”马教练使个眼色,道:“你下来等会,换马交虎上车先考。”马交虎心领神会,慌忙跳下车。

    孙鹏飞接着爬进驾驶室,笑道:“老师好!”监考队员微微颔首,道:“好,点火启动!”

第四十三回 实习路上

    考试完一个星期,驾驶实习证就发下来了。

    若依马仁卿夫妇的意思是:叫侄子再向母亲要五万块钱,与人合伙卖一辆中巴车,在城内跑跑公交线路,边实习边挣点钱。马交虎听完后断然拒绝,他虽然不清楚父亲留下多少财产,但母亲已经拿出了将近四万块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张口了。马仁卿见几次威逼利诱无效,就托人给他找到一辆大货车跑运输实习。马交虎在江北人生地不熟,无奈也只能委曲求全。

    事情办得倒很利索,第二天就跟货车老板王东海进山了。

    冯程程毫不知情,还以为人去老家探亲了,直到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因想念在出租房打通手机。她问:“阿虎,你在哪鬼混呢?是不是回滨海了,我来好几次你都不在。”马交虎电话里说:“我没回滨海,正跟师傅跑长途了,你先乖乖等着,后天就回去。”冯程程闻言怏怏不悦,道:“谁叫你去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还是不是你媳妇?”马交虎歉然言道:“当然是我媳妇,这不没办法么,你二姨夫非叫我跟车进山,你说我该不来吗?”冯程程又抱怨道:“那你也得和我商量商量,怎么能一句话不说就走了?”马交虎道:“本来打算找你商量的,可时间太紧,你马上期中考试了,我怕影响你。”冯程程担忧的叮嘱道:“入冬了天冷,你钱带的够不够,衣服穿的多不多,千万别冻感冒,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马交虎道:“放心吧宝贝儿,我来前儿买了件棉大衣。”冯程程道:“嗯,那我挂了,回来那也不许去,在这等着我!”马交虎看着“嘀嘀嘀”响的手机,忍不住皱起眉头。

    眼前倏地一黑,汽车满载货物钻入山腰遂道。

    王东海手握方向盘,笑道:“虎子,谁打的电话?”马交虎道:“算女朋友吧,不过还没结婚。”王东海全神贯注的会过一辆车,道:“怎么不结婚,听口气她对你挺关心的。”马交虎把手机扔到前挡风玻璃下面,道:“年龄不够,结个毛的婚?”王东海扫了他一眼,又目视前方,道:“你多大了?”马交虎盘腿坐在副驾驶室上,惑然道:“我叔没告诉你吗?”王东海道:“没有啊,昨天他就说你是他侄子,考完驾照实习,叫我带半年。”马交虎盯着他道:“我擦,不知道我多大你也敢带。”王东海道:“有甚么不敢,以前经常带。山路我开,大路你开。”马交虎道:“你看我多大?”王东海道:“我看你毛都没长全,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马交虎道:“好眼力,我刚过十七岁。”王东海道:“你女朋友多大,别是个未成年吧?”马交虎道:“比我小点,正上高三。”王东海顿时瞪大眼睛,道:“厉害,不怕人家爸妈告你拐骗啊?”马交虎道:“拐个毛,我们俩什么都没干过。”王东海道:“屁,老子才不信,是不是人长得巨丑,你下不去腿啊?”马交虎道:“不算丑,个子挺高。”王东海道:“差不多就行,关了灯女人都那球样。”马交虎道:“听这话意思,师傅深有体会。”王东海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整天走南闯北的憋得难受,有个就行,我不挑。”马交虎道:“看来不让你见识见识,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女人。”说完打开手机,找出冯程程的照片,举到他面前,道:“怎么样?”王东海“嘎吱”踩一下刹车,道:“我去,还真是个大美女!”马交虎洋洋自得,道:“一般,我以前那两个女朋友比她更漂亮。”王东海道:“你特么就可劲吹吧,像她这样的女孩,你能在江北找到第二个,我叫你师傅。”马交虎撤回手低头打量着照片,道:“我怎么看不出来,漂亮吗?”王东海道:“这还不漂亮,都特么能参加选美了。”马交虎道:“仔细看看,还行。”王东海道:“这要是我媳妇,老子那也不去,整天在家守着她,你特么别得便宜卖乖了。”马交虎道:“师傅,你和师娘怎么认识的?”

    前方开始现出亮光,火车呼啸着驰出遂道。

    冯程程坐在床上越想越气,接着又拨出一串号码,

    马仁卿道:“喂,哪位?”冯程程大声道:“二姨夫,谁叫你让阿虎跟车跑长途的,”马仁卿看看来电显示,辨了辨声音,道:“是程程,怎么了?”冯程程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质问道:“你说,谁叫阿虎跟车跑长途的?”马仁卿心下一凛,忙笑呵呵道:“阿虎不是车刚学完么,驾校发的实习驾照,我觉得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就给他找了一辆车先凑合着。”冯程程道:“等他回来就推掉,这事不用你们管!”马仁卿道:“程程啊,你听二姨夫说,我和你二姨本来打算给阿虎买辆车跑公交,可他没钱啊,我们也没办法。那么大一个小伙,不能整天待在家吧?所以只能先挣点钱,等以后再说。”冯程程火冒三丈,道:“阿虎待家怎么了,啊,这房租是你们给的,还是他吃饭花你们钱了?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可是你亲侄子!”马仁卿听了也有点气愤,但口吻仍温和的说:“正因为阿虎是二姨夫亲侄子,我才想让他有点出息,现在吃点苦,以后能少受点罪。”冯程程道:“你别假惺惺了,当谁不知道啊,你们这么做,不就是想要阿虎他爸爸留的那点钱!”马仁卿再也按耐不住了,斥道:“程程,怎么跟二姨夫说话呢?二姨夫是那样的人么,没大没小!”冯冯程程不依不饶,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等阿虎这次出车回来,那也不能去,就在家待着!”马仁卿道:“程程,你别太任性,阿虎整天待家怎么办,吃喝拉撒都要用钱,没钱他怎么过?”冯程程道:“我等下回去就和我爸爸商量,叫他给阿虎找份工作,我就不信,离了你们阿虎能饿死!”马仁卿还想继续劝说,那厢“砰”的一声挂断电话。

    正行之间,突然冒出一群人挡在路间,个个身穿白衣、头戴白帽,手持哭丧棒。

    马交虎诧异道:“师傅你看,哪些人是干什么的?”王东海挺身透过前挡风玻璃凝视片刻,坦然自若道:“估计是要钱的,等会你千万别下去。”马交虎吓得目瞪口呆,道:“深更半夜,他们穿着孝衣要啥钱?”王东海沉声道:“有些是家人出了车祸,有些是地痞收保护费的。”遂油门一松,慢慢靠边停住,而后推开车门跳下车,过去和他们交涉。马交虎唯恐出现意外,急忙从座位下抽出一根三尺多长的钢管,牢牢攥在左手,右手抓住车把手蓄势待发。

    那群穿孝服的看有人走来,便呼啦啦将他围在中间。

    王东海孤身站在那里,与对方叽叽歪歪交谈几句,便从兜内拿了两百块钱,客客气气递给为首之人。那为首之人似乎不满意,边说话边朝车上打量。王东海尔后又掏出一百块钱,神情肃穆的放进他手中。为首之人绕着货车察看一圈,这才挥挥手示意放行。

    那群穿孝服之人立即搬开路障,纷纷退到路边。

    马交虎不禁长吁一口气,目不转睛盯着师傅上了车。王东海挂上档,摁两声喇叭缓缓驶离。马交虎忙侧身转身,心有余悸的从后视镜观察。

    只见那群人等他们车开过去,又把路障挪到路当中。

    马交虎毛骨悚然道:“师傅,他们家人是出车祸了吗?”王东海不屑道:“出个毛的车祸,就是想收点过路费。”马交虎不解道:“会经常遇到吗?”王东海踩油门加着速,道:“这算个球,我还遇到过更离谱的。”马交虎惊愕道:“怎么,还有比这更离谱的?”王东海道:“有,去年进山也是这种情况,那些人非教我拿五百块钱,我不拿,他们就卸了我半车的货。”马交虎道:“没人管吗?”王东海道:“管个屁管,这些人还算好的,出点血给个两三百块钱,也就随随便便打发了,你要遇到那些查超载的,没个五百以上就别想走。”马交虎道:“谁叫你超载了,罚款不很正常么。”王东海道:“交了罚款还不给你开票,你说正不正常?”马交虎道:“你不会向他们要啊?”王东海道:“要什么?”马交虎道:“能要什么,罚款收据啊。”王东海瞄他一眼,道:“有点小困,你先给我根烟再说。”马交虎赶忙用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捏住送在他嘴上。王东海猛吸两口,吐出一团白雾,道:“我问你,本来交五百块钱就算完事,你一要票至少上千块起步,你还敢不敢要了?”马交虎摇一摇头,道:“不敢了,那还不得亏死。”王东海道:“所以啊,这世道小鬼难缠。有些事不能斤斤计较,吃点小亏糊弄过去得了,就当破财免灾了。”马交虎道:“咱这趟能挣多少钱?”王东海娓娓道:“如果没找麻烦的,挣个三五千不成问题,问题是根本不可能,像刚才这样的情况,每天都有可能发生。你想想,咱们出这一趟车,路上的杂碎至少得上千,再加上过路费什么的,也就挣个二千多块钱。这还算好的,遇到那些查超载找茬的小鬼,到家能落一千就算烧高香了。”马交虎道:“才这么点?出趟车少说得三天,辛辛苦苦就挣了一千块钱,那还不如不干。”王东海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怎么着也比上班强点。旺季一个月挣个万儿八千,也是常有的事儿。”马交虎道:“淡季呢?”王东海顿了顿,道:“淡季就难说了,有时候半个月也等不到一个活。”马交虎道:“我叔说叫我买辆中巴跑公交,你觉得怎么样?”王东海点一点头,道:“好啊,起码不用这么担惊受怕。告诉你阿虎,跑长途时间一长容易半身不遂。我现在浑身都是病,什么腰肌劳损啊、坐骨神经痛、颈椎病等等,要不是家里有两个孩子,谁特么愿意受这份罪啊。跑公交多轻松,中巴车又是自己卖的,你雇个司机,俩人轮流着跑,累了就歇会,不想干就收车。那像我们这些跑长途的,不出车也得交钱。”马交虎惑然道:“我没听懂,中巴车不也得交线路费吗?”王东海道:“给我装糊涂是吧,就你叔那关系,交个屁的钱,挂在公司就行。”马交虎道:“照您这么说,好像跑公交很有前途。”王东海打开车窗把烟头扔出去,又摇上去道:“别人我不知道,你叔肯定没问题。他关系多硬,我证件还是托他找关系给批下来的。”马交虎道:“真是这样的话,我回去再和他商量商量。”王东海咳嗽两声,道:“你媳妇是本地人吗?”马交虎道:“是,你认识?”王东海道:“刚看照片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了,你知道她爸妈叫什么吗?”马交虎道:“知道,她妈叫郑淑兰,是我婶的大姐,他爸叫冯天成。”王东海猛一个急刹车,道:“啊,你媳妇是冯天成女儿?”马交虎差点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双手一撑,瞪目叫道:“咋了师傅?”王东海侧身看着他,道:“你小子真特么牛叉,冯天成闺女都泡到手了?”马交虎闻言一怔,接着莞尔含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不就一个女人嘛。”王东海道:“饿不饿,吃饭。”马交虎抬头细看,货车已经停在一个饭店前面。

    下去锁好车门,未待二人走进。

    饭店门口便有两个女人扑迎过来,娇滴滴道:“辛苦辛苦,快里面请。”

    马交虎附耳道:“师傅,我瞅着这俩娘们咋不像好人?”王东海笑道:“你小子道行挺深啊,这都能看出来?”马交虎小声嘀咕,道:“我又不傻,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王东海走进饭店落座,道:“老三样,再加一碗面。”

    一女人道:“好嘞,马上就来。”扭扭摆摆走进后厨。

    马交虎坐在王东海对面,道:“师傅,这里你常来吗?”王东海道:“差不多,每个月一次吧。”马交虎道:“我不怎么饿,少叫碗面。”王东海道:“那你喝瓶啤酒,夜车我开。”马交虎道:“也行,喝点酒能多陪你聊会天,不然一会就睡着了。”王东海遂大声喊道:“再来瓶啤酒,一盘凉拌猪头肉。”

    另一个女人从吧台出来,站在厨房门口,道:“再来瓶啤酒,一盘猪头肉。”

    王东海神秘兮兮,道:“虎子,吃完饭你在这等着,师傅去找人败败火。”马交虎茫然道:“找谁败火?”王东海努了努嘴,道:“废话,当然是找你说那两个不像好人的娘们了。”马交虎道:“怎么个败法,洗澡?”王东海道:“你个青头,你和你媳妇上床干什么?”马交虎恍然大悟,道:“好,你去吧。”王东海又压低声音,道:“你要不要,没多少钱。”

第四十四回 半月

    中午十点多,顺利抵达目的地。卸完货之后,又去附近矿上装了车煤原路返程。王东海说这叫人歇车不歇,否则辛辛苦苦折腾三天,也赚不到什么钱。当货车行至昨夜山间公路之处,那群穿披麻戴孝的人依然还在,又交了三百块,这才安全回到江北。

    货车缓缓靠在路边,时间已是凌晨五点。

    马交虎坐在副驾驶室,侧身问道:“师傅,明天还跑吗?”王东海长吁一口气,神情疲惫至极的道:“当然跑了,你还想干?”马交虎点了点头,道:“反正闲着没事,想跟你长长见识。”王东海递给他两百块钱,道:“这是这趟车的工资,你媳妇不是不叫你干了吗?”马交虎见状连忙摇手拒绝,道:“算了师傅,路上一直都是你开,我都没怎么摸车,这钱我拿着有点难受。”王东海啪把钱拍在他手中,瞪着小眼睛,大声道:“难受什么,干活就得拿钱,天经地义,你别跟我瞎鸡毛客气。”马交虎道:“那谢谢师傅。”王东海道:“行了,你快回家睡觉吧。”马交虎道:“师傅,你明天几点出发?”王东海道:“听媳妇话,明天你就别去了,她老爸那么厉害,肯定能给你找份好工作。”马交虎道:“等找到工作,我......”王东海道:“大男人磨磨唧唧个屁,滚吧。这次回来的太晚了,下次回来我找你喝酒。”马交虎无奈的跳下车,道:“师傅,你慢点开。”王东海道:“好嘞哥们,等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师傅,那我走了。”遂抬手“嘀嘀嘀”摁响三声喇叭,向远方飞驰而去。

    楼下有辆清洁车播着音乐,两名环卫工在清扫垃圾。

    马交虎无精打采的锁上房门,噗通趴在卧室床上,不禁思绪万千:“这一路虽然有惊无险,却也受益匪浅,看来没有背景靠山的话,干什么也吃不开。已经忍了将近一年,为什么不能等程程找到工作,再忍它个三年五年,只要吃点苦努力干,肯定能出人头地,到时候把我妈接来,好好让她享几天福,这也算对我爸的在天之灵多少有个交代。”想着想着,眼睛一闭睡着了。梦里面,父亲恍恍惚惚站在门口,慈祥的看着他,道:“我的阿虎长大了,也懂事了。记住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说完,转身飘飘然而去。马交虎凄厉的喊道:“爸,你去哪啊,等等我,爸!”两行泪水溢出眼眶,悄然滴湿粉色的枕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街上车水马龙,瞬间沸腾起来。

    冯程程背着书包经过出租房时,忍不住抬头仰望几眼,自言自语,道:“应该在家吧,不是说昨晚回来吗?”往前没走多远,一咬贝齿唇扭身便跑。到楼上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匆匆走进卧室一看,顿时欣喜若狂,道:“老公,你回来了!”说完施展一招泰山压顶式,飞扑上床。迷迷糊糊的马交虎慌睁开眼,瞠目咋舌惊叫道:“哎、哎我草,谁啊?”冯程程亲亲他的嘴唇,道:“还能有谁,当然是你漂亮而又贤惠的媳妇。”马交虎长舒口气,道;“吓死我了。”冯程程双手捧着他的脸,道:“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交虎搂住她的腰,道:“今天早上。”冯程程脸贴脸嫣然含笑,道:“累吗?”马交虎,道:“还行,就是路上我有点害怕。”冯程程惑然道:“你害怕什么?”马交虎心有余悸,道:“你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和师傅开到山里的时候,已经半夜了,突然看见一群披麻戴孝的人,非拦住收过路费不行。”冯程程愕然道:“真的假的,有这种事?”马交虎道:“是啊,当时我也不相信。”冯程程追问道:“后来呢?”马交虎神色恢复平静,道:“后来师傅给了他们三百块钱,才放我们走。”冯程程目不转睛看着他,惊慌失色道:“你千万别去了,就待家里。”马交虎道:“整天待在家里还不憋死我啊,再说驾照没过实习期,不给发正式的。我得找个车实习。”冯程程道:“放心吧,昨晚我已经和老爸老妈商量了,等过这几天,就给你找个好单位实习。”马交虎道:“替我谢谢叔叔。”冯程程趴在他胸口上,道:“又不是外人,谢什么,就算你没有车实习,我爸说也能给你发正式驾照。”马交虎听了心花怒放,道:“我洗先把脸,等下送你上学。”起床走向卫生间。冯程程躺在床上,撒娇道:“老公,人家还没吃饭嘞。”马交虎回转过来,屈指刮一刮她的鼻尖,笑道:“傻媳妇,怎么能不吃饭呢,饿坏你的小肚子,不怕我可心疼么。”冯程程道:“人家担心你,所以起了个大早。”马交虎道:“行,先吃早饭再送你上学。”

    街边小饭店,老板正炸着油条。

    马交虎端来两位豆浆走到跟前,笑问道:“放糖吗?”冯程程道:“不,我喜欢咸的。”马交虎道:“我去给你加点胡辣汤。”冯程程道:“不用了,就这凑活着吃吧。”马交虎坐在她旁边凳子上,道:“吃完赶紧上学,待会该迟到了。”冯程程咬一口油条咀嚼着,道:“老公,我不想上学了。”马交虎道:“不想上学想干什么,净说傻话。”冯程程道:“我想天天在家陪着你。”马交虎道:“考上四年就毕业了,很快。”冯程程喂他吃了口油条,问道:“人都说上大学就会谈恋爱,你不怕我变心吗?”马交虎一楞,笑道:“你变心我也没办法,有些事强求不来,是你的赶不走,不是你的追不到。”冯程程道:“你呢,会不会在我上大学这四年里变心?”马交虎道:“变身嘛我估计会,变心绝对不会。”冯程程茫然道:“怎么变身?”马交虎附耳道:“就是和别的女人上床,变成一个真男人。但心永远不变,还是属于你的。”冯程程粉拳捶他一下,嗔道:“讨厌,人和你说正经的呢。”马交虎乐呵呵道:“放心吧,只要你不离不弃,我一定生死相许!”冯程程道:“这还差不多,咱给本公主呈根油条。”马交虎站起来道:“好嘞您呐!”

    一连等了旬余,工作的事仍旧毫无音信。

    马交虎渐渐有点坐立难安,中间也催过几次。可每次冯程程都说:快了,你再等等。马交虎无奈:“等就等吧,人老爸不着急,我再急也没用。”如此每天除了送冯程程上学,就是待在出租房里玩游戏写诗歌。

    转眼间已至年底,再过半个月便是春节了。

    这天晚上,送冯程程回家之后。

    马交虎百无聊赖,喝下几瓶啤酒打开笔记本电脑,盯住屏幕寻思:“就剩我自己,玩游戏没意思,写东西没灵感,得干点什么消磨时间。”正踌躇之际,忽瞥见右下方有个头像闪动,仔细一看,原来是冯程程走时,忘关聊天软件了。他怔怔的注视半天,鬼使神差的用鼠标点了一下。

    好多信息涌了出来:“嗨,还在你男朋友家吗?”“你们俩在干什么?热吻还是睡觉?”“有没有做儿童不宜的事?”“爽不爽?”“臭三八,不会死在你男朋友的怀里了吧?”“见色忘友的家伙!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这口无遮拦的样子,估计是冯程程的女同学。

    马交虎“噗嗤”一笑,撂下鼠标,不屑道:“真够无聊的!”顺手夹根香烟点燃,猛吸两口做出决定:“已经十点多了,这根烟抽完睡觉。”可抽完好几根香烟,不但没有半点睡意,竟然精神更加抖擞。他皱眉暗付:“见鬼,该不会又失眠了吧?”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打在玻璃上,一滴、两滴、三滴“噹噹噹”作响,继而到最后,哗啦啦长洒如注。

    马交虎不由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等程程回去的时候下,这不是公然和我作对,讥笑我是个单身狗吗?”

    再讨厌也没用,雨依然瓢泼而坠,而且还时不时的“咔嚓嚓”迸个闪电,“轰隆隆”炸个响雷。

    马交虎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望向苍穹,道:“大冬天的,怎么还会打雷,该不会是老天爷被老天奶抛弃了,自己在哪吼叫吧?”一直站到脚发麻,方跄跄踉踉做回椅子上。

    那女同学没有睡觉,头像还在右下角晃着响着。

    马交虎心想:“反正闲着没事,我倒要看看你说些什么。”

    女同学信息:“闪电了,快钻进你男友怀里,要叫雷把你的毛炸着,明天还怎么上学?”“像这种天气,你们俩应该打个伞,上街站在路当中,演绎一场狂吻在风雨中的狗血剧......”

    马交虎越看越觉有趣,干脆申请个号把她加上,发信息道:“你好,你网名很忧伤。”那女同学回复他:“你谁啊,我不认识你。”马交虎信息:“可我认识你。”女同学回复:“???你是那个班的?”马交虎信息:“我不是你学校的。”女同学回复:“外校的一概免谈。”马交虎信息:“胆小鬼,你连问问我是哪的也不敢?”沉默一会,女同学回复:“你是哪的?”马交虎信息:“我是你心里的。”女同学回复:“大叔,你这也太老套了。”马交虎信息:“那请这位小阿姨教教我,怎么说才不老套?”女同学回复:“没工夫陪你玩,我睡觉了。”马交虎信息:“刚才还叽叽歪歪的,这么快就困了?”女同学回复:“你到底是谁啊?程程男友?”马交虎信息:“你也聪明,也挺会联想。”女朋友回复:“对不起啊,我和程程开玩笑习惯了。”马交虎信息:“没关系,反正我也睡不着。”女同学回复:“程程呢,回家了?”马交虎道:“早回去了。”

    又是十几分钟沉默,几乎都要睡着了。

    女同学回复道:“我觉得你起的这个网名很怪,为什么叫“半月”,有什么重要含义吗?”马交虎信息:“取自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之意。警告自己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满忧亏则达,亏思满则强。”女同学回复:“想不到你学习还挺好,以前是哪个学校的?”马交虎信息:“以前是心理学校的。”女同学回复:“心理学校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马交虎信息:“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这个学校在你心里。”女同学发个哈哈大笑的表情:“你不怕程程看见了吃飞醋呀?”马交虎信息:“怕,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只敢藏在你心里。”女同学回复:“好吧,我承认你这个网名也算富有诗意。”马交虎信息:“你为什么叫“晴缺”?”女同学回复:“和你差不多,取自月有阴晴圆缺之意。”马交虎信息:“那咱们算不谋而合,还是算心有灵犀?”女同学回复:“当然算前者,后者你只有和你的程程才有。”马交虎信息:“意义狭隘,男女之间就能谈情说爱吗?”女同学回复:“不然呢?”马交虎信息:“你明白什么叫做红颜知己吗?”女同学发个“摇头晃脑”的诧异表情:“你明白?”

    马交虎信息:“所谓红颜知己,是指建立在精神上独立、灵魂上平等,并能够达成深刻共鸣的女性朋友,它是比较亲密的女性朋友,也是不参杂情感的男女最为纯洁的友谊,无私为己任,它相对于女人的“蓝颜知己”。对年龄相仿的异性来说,可称红颜知己;而年龄差距大的一般都称之为“忘年交”。红颜知己可以是内心彷徨的倾听者,也是心灵的阅读者。“但必须完全是精神层面的交流,一旦发生爱情或性行为,这种关系也就随之瓦解了。找到一个互相倾慕的红颜知己本就难觅,即便有幸觅到了,也可能因为交往的过程中把握不好彼此之间的度。”

    那女同学必定在认真细看,因为过了几分钟才回复:“这么说,你想做我的蓝颜知己?”

    马交虎信息:“想是一回事,缘分是另一回事,有时这两者大相径庭,有时又异途同归。有缘一切皆有可能,无缘千次擦肩难逢。”

    女同学回复:“有道理,那我们算有缘么?”

    马交虎信息:“古有甘露不润无根之草,道不渡无缘人之说。有缘无缘天早注定,并非一个“算”子能说清楚的。”

    雨不知何时停了,街上有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远。

    出租房卧室内,台灯发出冷冷的光辉。

    马交虎满脸含笑,手指不停的在键盘上敲击着。

第四十五回 爱和喜欢的探讨

    混混沌沌又过几天,接到一个电话。

    孙鹏飞说:“年底了,咱们俩聚一聚。”马交虎立即打车赶到宿舍,推门喊道:“飞哥,你怎么还住这啊?”孙鹏飞递给他一支香烟,道:“这话问的,因为不要钱呗。”马交虎道:“飞哥,你实习的怎么样?”孙鹏飞道:“还行,我哥在郊区给我找了辆车。你呢,还整天聊天玩游戏?”马交虎莞尔一笑,道:“没办法啊,我都快闲出病了。”孙鹏飞靠在门上吐个烟圈,皱眉道:“这才和师傅跑公交,突然发现老天对人真的是太不公平了。”马交虎一怔,道:“咋不公平了,说说看,我分析分析老天都干了什么缺德事。”孙鹏飞道:“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跑公交,在车上经常看见谈恋爱的,都特么能气得吐血。”马交虎笑道:“人家谈恋爱,关你什么事?”孙鹏飞仍下烟头,幽幽讲述道:“太关我的事了,太特么气人了。就说昨天有一对吧,那女孩长得别提多漂亮了,身材前凸后翘,皮肤白白净净。再仔细一瞧她男友,我嘞个去,远看像她哥,近看简直就是她爸,穿的邋里邋遢,长得鼻斜嘴歪。你说阿虎,像哥这样玉树临风的男人,那女孩子瞅也不瞅一眼,怎么能看上他了?真是不开眼。”马交虎淡淡的言道:“这事你跟人较什么真,常言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被。现在女孩就喜欢成熟的男人,说是有安全感。”孙鹏飞瞪大眼睛,道:“哥哪里差了,哥就没安全感?你看哥这身材、这长相,简直就一在世潘安。”马交虎道:“现在的女人,一般先看长相,二般再看钱,长相还是在钱的基础上才考虑的。长得再帅,没钱也白扯。”

    孙鹏飞打量他几眼,道:“小屁孩,你懂得不少啊。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家里有个大美女天天抱着,而且她爸妈还有本事,那知道我这种人的苦。”马交虎不禁惑然,道:“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还惦记别人?人叶小玉也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身高有身高,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要温柔有温柔。你就别再说老天不公平了,老天对你那简直就是宠幸!对我才有点不公平,快二十了还一事无成,整天待在家里睡觉。”孙鹏飞想了想,道:“”那倒是,听你这么一说心里平衡了许多,不过,你也别说不公平。我要是你,高兴还来不及了。你是什么都不干,可什么都有啊。哪像我,整天累得跟条狗一样。”马交虎道:“飞哥,你今天叫我来,不会就没完没了的发牢骚吧,去哪吃饭?”孙鹏飞道:“咱们常去的那家,走。”

    饭店靠窗桌子上,摆着一碟凉拌牛肉,一碟水煮花生米,还有两瓶白酒。

    孙鹏飞举起酒杯,道:“兄弟,干。”呲溜一饮而尽。马交虎也皱眉喝完,道:“飞哥,我想问你件事。”孙鹏飞道:“什么事,说。”马交虎把玩着酒杯,低头沉吟半天,方道:“我最近加一个女孩,聊得挺合得来,就有点担心,怕程程知道。”孙鹏飞诧异道:“你不会移情别恋吧?”马交虎笑道:“说不上,感觉比和程程在一起轻松。”孙鹏飞随即道:“阿虎,你可别犯傻啊。像程程那样的条件,一般人打灯笼也找不到。”马交虎道:“没有,她昨天问了个问题,说喜欢一个不敢说的人怎么办。”孙鹏飞道:“这叫什么问题,喜欢就告诉他,说了又不是少块肉,怕什么。”马交虎支支吾吾,道:“飞哥,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上一个女孩,可那女孩不喜欢你,另外呢还有女孩喜欢你,而喜欢你的女孩和你喜欢的女孩,这俩你又都不想放弃怎么办?”孙鹏飞直听到目瞪口呆,道:“阿虎,你跟我玩绕口令吗?”马交虎道:“简单的说,我喜欢那个女孩,但我不想放弃程程,怎么办?”孙鹏飞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喜欢上那个女网友了吧?”马交虎点一点头,道:“可我也很爱程程,怕她生气。”孙鹏飞道:“阿虎,听哥一句劝。你和那个女孩就是普通网友,没事逢场作戏,聊聊天什么的都行,可不能陷太深。要是让程程知道再和你分手,你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吗?”马交虎道:“我也这么想,可有时身不由己。”孙鹏飞道:“那有什么身不由己?上网千万别认真,就当玩游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关上电脑拍拍屁股,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二人又倒满酒杯,举起碰了一下。

    孙鹏飞道:“你和程程已经到这程度,不出意外的话,过几年就能结婚,你可别乱来。”马交虎皱眉道:“前几天和程程在一起,感觉她有点变了。”孙鹏飞聚精会神,道:“不爱你了?”马交虎摇摇头,道:“不是,她总是问我一句话,而且问的时候特别认真,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孙鹏飞道:“问你什么?”马交虎长叹口气,道:“她问我:你喜欢我么?”孙鹏飞道:“你怎么说?”马交虎道:“我当然说喜欢,当然喜欢了。”孙鹏飞道:“这个问题她问过你几次,我是指很认真的问过你几次?”马交虎回忆一下,道:“记不清,很多很多次,每次都很认真,就那么盯着我问。”孙鹏飞道:“女人心海底针,她可能察觉出什么,或者已经知道你和她同学聊天的事了,对你有点不放心吧。”转而言道:“也难怪,就你这长相,别说程程,我是女的也不放心。”马交虎道:“这有什么不放心,自从和她在一起,我也没碰过别的女孩,咱俩这关系,你应该最清楚。再说我在江北也不认识别人,没必要怀疑我。”孙鹏飞略想了想,道:“估计你光顾和那女同学聊天了,对她有点冷淡。你那么会哄女孩,怎么不哄哄她?三个字,就能让她高兴的不知道东南西北。”马交虎茫然道:“哪三个字?”孙鹏飞道:“笨,当然是我爱你这三个字!”马交虎忙摇摇头,道:“不行不行!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是爱她还是喜欢她,怎么能说得出口?”孙鹏飞诧异道:“爱和喜欢还不一样吗,有什么说不出的。”马交虎振振有词,道:“按我自己的想法是:喜欢和不喜欢之间根本差不多,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的话随时可以翻脸。但喜欢和爱相差太多了。要是对她说我爱你的话,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就是奔结婚去的,轻易怎么能乱说?”

    他这番言论,只听得孙鹏飞呆若木鸡。

    马交虎道:“我本来想也想和她结婚,可最近又觉得不可靠。”孙鹏飞理一理头绪,道:“我嘞个乖乖,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喜欢和爱,跟结婚不结婚能扯上什么关系?要是你把那个女孩肚子搞大,说句我不爱你就不用负责了?不还要负责么,你会提上裤子不认人,抬起屁股就走人,那还算是人吗?”马交虎沉思了片刻,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这么说吧,比方我对程程说:我喜欢她。这证明我和她待在一起比较开心,可能因为吵几句嘴就会分手。”孙鹏飞百思不得其解,道:“你的意思喜欢就是玩腻了各走各的,谁也不欠谁的?”马交虎想了想,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说白了有点难听是吧?”孙鹏飞抬手夹起香烟吸了两口,道:“那爱呢?”马交虎接着说道:“如果要对程程说我爱她,这感觉和说我喜欢她绝对不一样。到底哪不一样,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反正不会像说这句话之前那样,说放手就能放手的。说过我爱你这句话以后,我就得对人一心一意,不能再乱七八糟搞别的,就是奔结婚去的。你明白么?”孙鹏飞点点头,道:“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过我爱你之后,就证明你会和她一辈子,不能说分手就分手。要不然的话,你会觉得对不起人家,是么?”马交虎仰脖喝干杯中酒,道:“对、对,就这意思。”孙鹏飞笑道:“只要你想和她在一起,不就证明你喜欢她、爱她吗?你要不爱她,也就不会喜欢她。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想和人在一起?”马交虎摇摇头,道:“这是两码事,如果说出我爱她三个字,就永远不会背叛,真的!”孙鹏飞道:“不说就可以背叛,就可以找别的女人?”马交虎迟疑片刻,道:“是这个理吧,说我爱你的人多了去,你看看,到头来在一起的没几个!所以这三个字我不能轻易出口,说出来就得对人负责到底。”

    孙鹏飞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阿虎,那我问你,你心里到底爱不爱冯程程?”马交虎闻言顿时一怔,心想:“是啊,我到底爱不爱程程,要说不爱,每天都会想很多次,要说爱吧,也想得没那么强烈?”孙鹏飞道:“阿虎,听哥说,你如果真的爱冯程程,就不应该想这么多!”马交虎长叹一口气,道:“我现在还是个穷光蛋,再怎么想也没用。我问你飞哥,你敢保证我们俩一定能成吗?”孙鹏飞道:“这事我怎么保证,你们俩的事主要得看你。但我敢保证,程程肯定对你是一心一意。人程程都对你一心一意了,你干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阿虎,别的咱先不说,就凭她老爸冯天成,你以后在江北干什么干不成,这才是你要把握的机会,”马交虎茫然道:“就因为她的老爸,我就得爱她,就得在江北待一辈子么?”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都喜欢学做饭,不是为自己而学,而是为心爱之人而学的。

    对此马交虎深信不疑,因为有个女人为他学做饭了。

    这个为他学做饭的小女人,便是还在上学的冯程程。才十七岁的她,每天一放学就跑去市场买菜,回到家系上围裙,开始站在厨房里忙活。虽然做的饭菜着实不敢恭维,但付出的心却毋庸置疑。

    吃完饭后,二人出去散会儿步回来。

    冯程程便趴在客厅桌上,低头默默写作业。马交虎则依然坐在卧室,打游戏聊天。等冯程程写完作业,两个人便一起看电视,一起玩电脑,一起看着狗血剧哈哈大笑。看着旁边这个的娇小身影,马交虎心想:“是,我是爱她的!不仅因为她有个能力非凡的父亲,令人着迷的相貌,而是因为迄今为止,她是这个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对自己最好的女人。”冯程程人不单长得漂亮,并且很善解人意。比如在外面吃饭,她总会提前把钱塞进他的口袋。如果不小心忘记,等结账时她就会笑盈盈的说:“老公,你的钱包在我这。”

    是人都会有虚荣心,都喜欢被人高高的捧着。

    马交虎毫不例外,他在人面前得到的那些羡慕、嫉妒目光。毫无疑问,都是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孩给的。同时,也给他养成一种习惯,一种高傲的、对任何事都不屑一顾的习惯。

    从此以后,每当冯程程再问起:“你爱我吗?”马交虎便会斩钉截铁的道:“爱!”冯程程道:“爱我什么?”马交虎道:“爱你的眼睛、鼻子、小手,等等所有的一切!”冯程程听了便会依偎着他,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马交虎也问:“那你爱我么?”冯程程道:“当然,非常非常爱。”马交虎道:“那你爱我什么呢?”冯程程道:“我爱你玩游戏时,那种专注的眼神。我爱你在我做饭时,霸道的说:滚一边去吧,我来!我爱你在下雨时,都会打着伞在外面等我。我爱你过马路时,都会紧紧牵着我的手。我爱你在我吃饭时,嘴角有米粒,你都会边笑着说:慢点,没人跟你抢,边轻轻的用手指擦掉。”

    没错,男人的爱和女人的爱截然不同。

    男人的爱是因为女人什么都不会,女人的爱是因为男人什么都会。

    男人爱上某个女人,会觉得这个女人什么都不会,尽量想要多照顾她一点,在正常男人的心目中,爱一个女人就是要学会照顾她。可以说,男人可能会因为女人的某个缺点而爱上她。男人爱上女人,往往会觉得她怎么傻傻笨笨的,会发自内心的怜惜她,害怕她被人欺负,害怕她不能自理,所以往往会竭尽全力照顾对方。男人爱上某个女人,觉得最高的承诺就是走入婚姻。他会带她进入他的朋友圈,会让她进入他的圈子,会很认真的告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想要和她在一起。

    女人爱上男人,往往是因为崇拜,觉得他很厉害,觉得他符合心目中的英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女人爱上男人,觉得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可能名分都没那么重要。女人爱上男人,会为他放弃自己的事业,转而进入到幕后,全力以赴的支持他。因为对于女人来说,爱可以让她不在乎名利,只要自己爱的人全心全意爱他就可以了。

    又是一个雨夜,送冯程程回家之后。

    马交虎打开电脑,看着熟悉的头像在右下角不停闪烁。心想:“我可能只是喜欢她,而不是爱他。”

第四十六回 雨夜网聊

    马交虎发过信息:“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网名叫做“晴缺”的女同学回道。“没关系,我也刚刚上线。”马交虎道:“那咱们继续上回的话题?”晴缺迅速回道:“可以。”马交虎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最喜欢故事中哪个人?”他很想知道,对方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样。晴缺回复很快:“当然是梁山伯了。”

    这个答案早在意料之中,因为十个女孩子有九个都会这样说:“他多才多情、幽默可爱,很讨人喜欢。”

    马交虎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为什么喜欢他?”晴缺娓娓道来:“多情幽默、也挺聪明,我喜欢这样的性格。“马交虎向自己竖起大拇指,暗暗得意自己的先见之明:“可你不觉得他的形象有点优柔寡断么?”晴缺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我又没真正见过,怎么会知道,再说帅有毛用,也不能当饭吃。而且各个心里都是龌龊的,以为帅就可以乱搞,我最讨厌这样的男人,他们都是坏人。”马交虎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子了,因为她说的都是自己心里所想,但觉得她发信息时似乎还略带怒火,否则反应不会这么激烈,想必受过什么感情打击或者对帅哥天生有免疫能力:“那我肯定是个好人。”晴缺有点诧异:“为什么?”马交虎回复道:“因为本人不帅,从这点就可以排除我是坏人。另外我还很丑,从这点又可以证明我是个好人。”晴缺回复:“有意思,那有说自己丑的。”马交虎遂发个笑脸,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晴缺道:“言之有理。”马交虎道:“对了,聊这么久,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方便透漏一下吗?”发过去信息,顺手用鼠标点开她的头像。

    资料如下:晴缺、女、年龄101岁,居住地球。

    马交虎不由得笑了笑,暗付:“不错,挺有意思。”晴缺回复他道:“程程没告诉你吗?我叫蒋梓涵。”马交虎道:“以后会有很多名字带梓的,这是未来发展的必要趋势。”蒋梓涵信息:“何以见得?”马交虎道:“人类每到某个阶段,就有一定的趋势,名字如此,各行各业也是如此。”蒋梓涵道:“你没看我的资料吗?”马交虎立即道:“没,在未经美女允许,我不会窥探你的**,这是一种尊重。”话虽然假,但很真诚。蒋梓涵道:“你呢,真名叫什么?”马交虎回复:“你可以查我的资料,上面写得一清二楚。”蒋梓涵道:“我也不想看。”马交虎信息:“为什么,理由和又我不谋而合?”蒋梓涵回复道:“看了也没多大用处,聊天凭的是感觉,又不是看过资料就一定能聊到一块。再说资料也可以乱填,我不怎么相信。”马交虎心想:“有道理。”

    现在很多人都不会把自己的详细情况,毫无顾忌的暴露在资料上,与其说是一种趋势,还不如说是一种防范意识。

    马交虎信息:“你这种独到的见解,非常富有个性,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并且开始有点喜欢你了。”蒋梓涵道:“那倒不用,我可没那么大魅力。”接着又一条信息:“你今年才十七岁,为什么不继续上学?江北有亲戚吗?和程程怎么认识的?”马交虎自言自语:“说不看资料,又叽里咕噜问这么一大堆。女人,永远口是心非。”回复:“不上学是因为我爸去世,来江北是因为我叔叔在这,至于和程程是怎么认识的,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蒋梓涵道:“嘻嘻,我像不像查户口的?”后面跟一个吐舌头的表情。马交虎回道:“像,你问这么多,也该我问你了吧?”蒋梓涵道:“有些可以问,但有些我拒绝回答。”马交虎道:“那请问什么问题我可以回答,什么问题你会拒绝?”蒋梓涵道:“年龄、职业、家庭住址等等都可以告诉你。像有没有男友,长得怎么样这一类问题,太俗,我拒绝回答。至于牵扯**的问题,你连问都别问。”马交虎暗付:“那还有什么好问的,总不能问你每天上几次厕所,穿什么内衣吧?”回复:“那我就没问题了。”蒋梓涵发个笑脸:“你和程程好之前,有没有别的女友?”马交虎稍一思索:“幼儿园的小朋友算不算,如果不算的话,那就没有了。”蒋梓涵道:“我才不信,你不是说自己很丑吗,怎会这么大只交了程程一个女朋友,是不是条件太高?”马交虎道:“我没有任何条件,只是觉得如果不能和对方一辈子在一起,就轻易说喜欢,那是种草率行为。”蒋梓涵道:“为什么?”马交虎道:“你想啊,如果你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心甘情愿付出全部,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她,关心她。和她在一起时就会不愿分开,分开就会迫切期待下次相见,而且你也总会时刻保持着那种幸福心跳。若和讨厌的人在一起,可是天壤之别了。”蒋梓涵道:“说说看。”马交虎道:“你反着想,要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也会很自然地去想他离你远点,琢磨他有没有打你的歪主意,和他在一起,你就会想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你说你以这样心态相待,那不是在伤别人的心吗?这种不负责任的事,我干不出来。”

    沉默许久,也没见回复信息。

    马交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开始揣摩对方心理:“难道我那句话说错了,或者揭开了她的伤疤?不能吧,她才多大点,会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吗?”想到这,便小心奕奕的发信息问:“你还好吧?”蒋梓涵回复:“我在思考一个问题,想请教你。”马交虎长舒口气:“什么问题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蒋梓涵回复道:“我打个比方啊,如果你给你喜欢的人,就像前面说的那第二种感觉,你会怎么做?”马交虎心下一惊:“难道她对我是第二种情况——讨厌?要这样的话,接下来也没什么可聊的了。”信息:“这个还没想过,因为我没遇到过。”蒋梓涵道:“你稍等会,我去洗把脸。”

    窗户玻璃朦朦胧胧,不知何时又飘起雨来。说也奇怪,每次聊天总是这种鬼天气。

    趁这工夫,马交虎点燃一根香烟,当吸完后趴在桌上,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蒋梓涵便发来信息:“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马交虎心里责怪道:“女人们是不是都这样,不让人等显不出自己的重要性?”回复:“没关系,这半小时我也没闲着。”蒋梓涵道:“那你做什么,不是快睡着了吧?”马交虎道:“刚才突然文思泉涌,我写了首诗。”蒋梓涵道:“你还会写诗?”满是质疑的口吻。马交虎道:“瞎写着玩的。”蒋梓涵道:“发来叫我欣赏欣赏。”

    马交虎复制之前写的诗发过去:“在这遥远的边缘/可有人等待/在窗前/等待花开,幽幽的烟灰/雾中散成一颗缺陷的心/不想,不想/让思扯断这短短的美,眼泪,眼泪/满天飞/谁为谁痴心/醉看霓虹落/夜苦更深,水中划了一个符/寂寞在旋涡上孤独的舞/那点点的滴/依然,依然/泣凄在红尘里/哀哀的哭/长月半探,蝴蝶,蝴蝶/别再单身站花蕊上/痴痴的吻/小心那鲜艳带刺的粉,爱终归是伤心/人总要离分/那一刹憧憬的剧本/谁在为谁编缀,容易受伤的男人/偷偷的开启了通往相思的门/在外面小心奕奕的窥/怕那相思/突然没了踪迹/失去了身,笔记全是你的真/想的都是你的纯/可那个男人坚大的背/渐渐,渐渐/弯曲憔悴,不要/不想/再去守着这痛痛的/好像你施舍给我的恩/却狠狠丢不掉你给的味/眼看夜更深/灯蒙胧中透着疲惫/男人拿起笔/又写下/那幽幽的梦和心力破碎的痕。”

    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大约十几分钟。

    蒋梓涵信息:“很美,也很伤感。”马交虎道:“谢谢,自我感觉差强人意。”蒋梓涵道:“差强人意?我怎么感觉你说的是我?”马交虎道:“不敢,我指的是诗中意境。”蒋梓涵道:“我觉得你该是一个诚实的人,而且也挺有见解。”马交虎道:“先别急着夸我,你的感觉也未必准。也许说不定,我这人与你的感觉恰恰相反,到时露出庐山真面目,会令你失望。”蒋梓涵道:“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你信么?”马交虎道:“我倒没那么自信,感觉这东西有时也会骗人。就像现在我感觉你是个美女,如果真的见面,说不定你长得真会要了我的命。”蒋梓涵发个微笑表情:“但如果我长得很丑,你还愿意和我聊天吗?”马交虎想也没想的就回道:“当然,本人对美的追求不想有什么瑕疵。”蒋梓涵道:“你们男人全这样,都属于外貌协会的。”马交虎道:“非但男人,你们女人也这样,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诗经里也有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不过到了现代社会,君子和小人的界限不那么明显而已。道貌岸然的大有人在,但我却是一个真小人。”蒋梓涵道:“是么,不觉得。我既不窈窕又不淑女,咱们还是别聊了。”马交虎迫不及待,道:“你别生气啊,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对你进行人身攻击。相对于窈窕淑女来说,我更喜欢自然美。有一个相当伟大的哲学家说过:自然的,才是最美的。”蒋梓涵道:“那个伟大的哲学家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马交虎道:“实不相瞒,那个哲学家便是本人也。”蒋梓涵信息:“哈哈,可笑死我了,你真不要脸,那有夸自己的。”马交虎道:“实话往往令人反感,这就是无奈的现实。”蒋梓涵道:“好了大哲学家,我相信你。”马交虎道:“多谢美女垂爱,小生感激不尽。”蒋梓涵道:“不谢!对了,你平常上网都干什么,就是找人聊天吗?”马交虎道:“我要说你是我第一个网友,你信吗?”蒋梓涵道:“信,并且非常荣幸!”马交虎道:“你有多少网友,都和他们见过面吗?”蒋梓涵道:“见网友干什么,我从来不见。”马交虎:“理由?”蒋梓涵道:“网上东西都太过缥缈,虚无飘渺的东西觉得不真实。既然不太真实,就没必要见面。”马交虎道:“你的话有点道理,不过太过直接,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当我看到你的话会有什么感受?”蒋梓涵道:“什么感觉,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能有什么感受?”马交虎道:“一般这上网聊天的人,基本上有三种目的。”蒋梓涵道:“哪三种?”马交虎道:“稍等,我去趟厕所。”

    雨滴被风吹得到处乱窜,打在玻璃上“噹噹噹”作响。

    蒋梓涵催促:“好没,不会掉进马桶里了吧?”马交虎坐下喝口水,道:“来了,来了。”蒋梓涵道:“快点,我等你三个目的呢。”马交虎道:“这第一种目的比较单纯,就是把平时的满腹牢骚和委屈不满,统统对陌生人发泄出来。反正大家隔着屏幕谁也不认识谁,说完关上电脑,倒头蒙上被子睡一觉,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蒋梓涵道:“点有道理,第二种呢?”马交虎道:“而第二种很美好,出发点比较善意。这种人上网聊天,目的是想找个知心朋友。当然,主要是想找个异性知己,两人共同分担喜怒哀乐,共同探讨兴趣爱好。虽然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很可能会日久生情。”蒋梓涵道:“见解独特,第三种继续。”马交虎甩甩手腕,道:“第三种是有一定企图和动机的,说白了就是想在网上泡妹妹。这种人又分两种:第一种是有良心的,可以奔现。第二种是没良心的,专门哄骗女孩上床,等到手之后,就提上裤子拍拍屁股走人。你还别怨恨人家,也别说人家是渣男。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叫你听了几句好话就找不到北了,心甘情愿的送上门?”蒋梓涵道:“想不到你上网没几天,就了解的这么透彻。”马交虎道:“我比较爱讲实话,说好听的就是豪迈不羁,说难听的就是口不择言,你千万别多心。”蒋梓涵道:“像你这样的,现实中应该没什么朋友吧?”马交虎道:“对咯,忠言逆耳指的就是我。”蒋梓涵道:“你分析过自己吗,属于哪类人?”马交虎道:“那要看聊天对象是谁,老话说食色性也,对于那种自动送上门的女人,我也盛情难却不是?”

第四十七回 摊牌与谈判

    马交虎是一个孤芳自赏之人,至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这种性格无形中会多少影响现实中的人际交往,也包括与冯程程相恋。否则,出租房数不胜数的机会,他早把她占为己有了,还管特么的结婚不结婚?

    马交虎时常寻思,道:“程程对于我来说,也许就是个虚无缥缈的梦,也许就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爱,也许两者都是吧?”在卧室里多少次,他都把她狠狠压在床上,肆无忌惮的探索,情不自禁的狂吻。冯程程不但没有拒绝,并且还百般浓情的逢迎他。可马交虎还是没有勇气,去伤害这个乖巧而温情的女孩,并非故作矜持,也不是自制力超强,而是隐隐约约中,他觉得无法驾驭这个女孩。既然冯程程也爱自己、喜欢自己,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是啊,还有什么可怕的?想不明白,也不得而知。

    男人心思,有时比女人更难以捉摸。

    出租房相距冯家别墅,步行不过十来分钟。

    冯程程道:“请客宵夜。”马交虎问:“你想吃什么?”冯程程道:“我想喝茶。”马交虎默认,二人便找了家茶座。

    这种休闲方式很浪漫,是大多数情侣所喜欢的场所。

    可马交虎不,他喜欢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漫天闪闪星光,朵朵白云。认为无边无际的苍穹,才可以放飞压抑的心灵。

    包间灯光炽柔而朦胧,音乐萦绕耳边。

    冯程程小鸟依人般的坐在马交虎旁边,抓住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瞧。马交虎侧首问道:“手有什么好看的?”冯程程随即咬了咬嘴唇,然后脉脉含情,道:“阿虎,你真的爱我吗?”马交虎微微一愣,心里有种说不定的复杂情感。见他沉默不语,冯程程仰起小脸,道:“你怎么了?”马交虎牵强的笑了笑,道:“没什么。”冯程程便不再问,脸色却阴沉下来。许久,马交虎方道:“你记得我们在小溪边那次吗?”冯程程道:“当然记得。”粉颊泛起红晕。马交虎道:“你知道吗,当时我怕你拒绝。”冯程程道:“当时我的心一直噗噗直跳,但又不敢走。”马交虎道:“为什么呢?”冯程程歪着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很渴望你抱我。”马交虎贴在她耳边,轻语道:“我爱你。”冯程程浑身微微一抖,道:“阿虎,我也爱你。”马交虎神情有了些许落寞,道:“我怕,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冯程程目光决然,道:“不会,只要你不放手。”马交虎喝口茶,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冯程程眨眨漂亮的杏目,道:“会,只要你不和其她女人上床。”马交虎尴尬一笑,道:“你喜欢我什么?”冯程程眯眼思索片刻,道:“我喜欢偷偷地从后面望着你的背影,那感觉很安全。我担心错过每个和你在一起的瞬间,让自己变得不知所措。喜欢在每个夜里不由自主想你,喜欢看你玩游戏的样子,喜欢看你举手投足间无微不至的关怀,喜欢听你磁性的声音,喜欢你手指间流淌的香烟味道。”马交虎道:“其实我......”欲言又止。冯程程竖起食指堵在他的嘴上,道:“人心空间也就那么大,常常会有人进去,也会常常有人出来,我想做那个永远住在你心间的人。但哪天你如果感觉跟我在一起有点累了,就马上告诉我。我会默默离开,等你想我了再出现。”马交虎道:“程程,对不起。”冯程程道:“两个人在一起,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修得够不够,爱的彻不彻底地。”马交虎不禁鼻子一酸,道:“咱们回去吧。”冯程程点点头,道:“好。”

    月牙挂在树梢,伴随路灯忽隐忽现。

    回到出租房关上门,马交虎一把将她抱住,低头吻着,慢慢解开衣扣,他想用压抑在心里许久的情感,给她送去些许激动和温暖。冯程程踮起脚尖,双臂紧紧环在他腰间,呢喃道:“你如果想要,不用等结婚,我现在就给你。”马交虎心里“咯噔”一下,忙松开手,道:“算了,我送你回家吧。”冯程程略显得气喘吁吁,仰着小脸,道:“你是不是很难受?”马交虎道:“一点。”冯程程道:“对不起哦。”马交虎笑了笑,道:“没事,反正你迟早是我的。”冯程程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上,道:“嗯。”

    独自回来时,夜已深沉。一股凉风从窗户缝隙挤了进来,让人禁不住打个寒颤。

    马交虎颓废的坐在卧室椅子上,点燃香烟猛吸几口,然后打开电脑,试图借聊天消淡心中的落寞。

    这一次分开,冯程程几天没来。

    接着放了寒假,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

    按理冯程程更应该每天都陪着自己,可这段时间相比之前却来得更少,即便来了,每次也是待上一会,还没说几句话,便推脱有事走了。马交虎暗自琢磨:“她能有什么事,家里的活又不用她操心,估计是发现我和蒋梓涵上网聊天,有点生气了。可聊天记录删得干干净净,她怎么会知道?蒋梓涵告诉她的?不可能,她没有那么傻吧?”踌躇再三,决定坦白交待。

    腊月二十三,小年,小到中雨,东北风四到五级。

    小年是中国传统节日,即传统的祀灶日。小年期间主要的民俗活动有扫尘、祭灶等。祭灶在我国民间有几千年历史了,灶神信仰是中国百姓对“衣食有余”梦想追求的反映。小年通常被视为忙年的开始,意味着人们开始准备年货、扫尘、祭灶等,准备过个好年,表达人们一种辞旧迎新、迎祥纳福的美好愿望。民间祭灶习俗,来源于古人拜火仪式。灶神的职责就是执掌灶火,管理饮食,后来扩大为考察人间善恶,以降福祸。郑玄注《礼记·记法》说:“(灶神)居人间,司察小过,作谴告者也。”这说明至少在汉代,祭灶习俗已经在我国北方中原地区流传。

    傍晚六点多时候,冯程程拎来一大堆东西放在桌上,心平气和道:“今天祭灶,晚上你自己少喝点酒,我还有事,先回家了。”扭头便走。马交虎忙起身拉住她手,道:“等下程程,我有话和你说。”冯程程笑吟吟的道:“有什么事,你说吧。”马交虎怔怔的注视她半天,终于一咬牙鼓起勇气,道:“对不起程程。”冯程程迷惑不解,道:“为什么向我道歉,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马交虎道:“这几天我不该和她聊天。”冯程程道:“和谁聊?”马交虎道:“你的那个女同学。”冯程程柳眉微蹙,茫然道:“我的哪个女同学?”马交虎声如蚊嘶,道:“她名字叫蒋梓涵。”冯程程闻言显然一怔,道:“我闺蜜蒋梓涵么?”马交虎点一点头,道:“那天你回家,我实在太无聊了,这才加上她,我们俩也没聊什么。”冯程程慢慢转过身,面对着他,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你聊天我不反对,和谁聊天我也不反对,就是生气你为什么瞒着我。”马交虎道:“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生气。”冯程程道:“你不告诉我,我才生气嘞。”马交虎长叹口气,道:“我现在才知道,告诉不告诉你,你都会很生气。”冯程程不依不饶,道:“我为什么会很生气?”马交虎道:“因为你在乎我。”冯程程道:“知道我在乎,你还和我同学聊天?”马交虎道:“对不起程程,我错了。”冯程程伸手一指电脑,道:“给我看看聊天记录。”马交虎挠挠头,道:“我都删了。”冯程程道:“删了干什么,怕我看见?”马交虎道:“是,怕你看了会生气。”冯程程道:“我为什么生气?”马交虎又答道:“因为你在乎我呗。”冯程程道:“知道我在乎,你还和她聊天?”

    唉,女人就这样,不管你怎么解释,她总能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情知这样谈下去永远难以罢休,马交虎干脆改变策略,双手搂住她的腰,道:“我向毛爷爷保证,以后再也不和她聊天了,你今晚留下来陪我,行吗?”冯程程坐在马交虎腿上,道:“为了这件事,我几天几夜没睡好,你知不知道,傻子?”马交虎浅浅一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但我能想到。”冯程程又追问道:“你们俩都聊些什么?”马交虎道:“其实也没聊什么,就是你们上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冯程程身体一僵,道:“什么叫没聊什么,到底聊些什么?”马交虎感觉有点头疼,道:“就聊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冯程程道:“你怎么说的,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马交虎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这样的女生了。”冯程程道:“真的么?”马交虎一本正经,道:“真的,我说程程是天下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孩,我谁也不喜欢,就喜欢你。”冯程程嗔问道:“什么最温柔最体贴,难道我长得不漂亮?”马交虎道:“对,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温柔最体贴的女孩!”冯程程嫣然含笑,道:“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马交虎长舒一口气,道:“这不是有良心,这是我真心话。”冯程程道:“你以后还敢不敢和她聊天?”马交虎道:“不敢了!”冯程程捧着他的脸,道:“如果你再跟她聊天怎么办?”马交虎瞧着她两朵的润薄樱唇,忍不住凑上轻轻咬住,道:“那你就永远别理我了。”冯程程闭上俏目和他热吻一会,喃喃言道:“你们俩都聊这么久了,想不想见个面?”马交虎略一思索,道:“不想,我只想着你。”冯程程倏地张开眼,柔声细语道:“还是见一面吧,这样咱们心里都踏实。”马交虎手指抚捏着她的粉颊,道:“怎么,你还不相信我?”冯程程螓首摇了摇,道:“我是不相信她。”马交虎笑道:“那你酒不怕见了面,我喜欢上她?”冯程程道:“不怕,这点自信本小姐还是有的。”马交虎诧异道:“真不明白你们女人到底怎么想的。”冯程程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想的只有你。”言毕拿起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江北市中心广场,右侧一间茶座内。

    看着身边这个枕在自己肩上,满面含笑的女孩。马交虎思绪乱七八糟,心里忐忑难安。待会等蒋梓涵来了,也不知会是电闪雷鸣或和风细雨。

    绿茶,音乐,女人,长发。

    蒋梓涵毫不客气的坐在二人对面,兴高采烈道:“小三八,你怎么想起我来了?”冯程程莞尔笑道:“给你介绍个人,可能也不用我介绍了。”蒋梓涵像不认识似的打量马交虎一番,道:“他就是你传说中的男朋友?”冯程程惑然问道:“怎么,你们俩没见过?”蒋梓涵道:“聊过天,从来没见过。”马交虎不由得一怔,不单他没想到她能如此坦率。就连冯程程也神情诧异,道:“你们时候聊过天,我怎么不知道?”蒋梓涵鼻子笑哼一声,道:“装蒜,你会不知道?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冯程程道:“不是,我就是想叫你俩认识认识。”说心里话,蒋梓涵身材很娇小,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忍不住去保护的样子。这是马交虎看见她,萌生的第一个真实想法。蒋梓涵端起茶杯,道:“不用,我知道他叫马交虎,程程,我们俩就聊聊天,你可别误会。”冯程程表情迷茫,道:“是我误会了吗?”

    窗外有辆轿车呼啸而去,留下一团冉冉烟雾。

    蒋梓涵喝口茶水,直勾勾盯住马交虎,道:“怎么,你没给她看聊天记录?”冯程程道:“我已经看过了,我今天真没别的意思。”马交虎道:“我怕她生气,都删了。”蒋梓涵道:“程程,你要是还不相信,等会就跟我回家去看看,总可以了吧?”冯程程忙答道:“当然相信你,等会咱们去唱歌吧。”蒋梓涵道:“好嘞,你打电话把张大海叫来。”马交虎突然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暗付:“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找个男同学,来缓解三人之间的尴尬,同时也淡化了闺蜜的敌对心理。她应该早知程程不会看聊天记录,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想借此消除程程对自己的误解。倘若果真如此,那这个十七岁女孩简直就是人精。”冯程程摆了摆手,道:“不用,阿虎会难为情。”蒋梓涵咯咯一笑,道:“你是怕张大海把他抢走吧?”冯程程起身笑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去卫生间一趟。”

    又进来几个客人,坐在旁边桌子周围。

    蒋梓涵俯首凑上前,沉声道:“怎么样,哥们够意思吧?”眼神温柔而多情。马交虎不敢迎合她的目光,干咳一声,道:“谢谢你。”蒋梓涵道:“客气,有时间多陪我聊聊天就行。”马交虎支支吾吾的道:“够呛,恐怕以后我没时间上网了。”蒋梓涵瞪大眼睛,道:“是因为程程?”马交虎长吁口气,道:“算是吧。”蒋梓涵回头向卫生间迅速扫视一眼,道:“实话告诉你,我电脑里的聊天记录也删了,就怕她看见。”马交虎愕然道:“那你刚才还叫她去你家?”蒋梓涵顿时挺直小身体往后一靠,洋洋自得,道:“凭我对她的了解,就是叫她去她也不会去。”马交虎心想:“果然在意料之中,她是早猜到程程不会去,才故意那么说的,面前这个女生城府太深了。”

第四十八回 压岁钱

    马交虎快要发疯了,觉得自己像一头猪,整天躺在出租房里,不是睡就是吃:“程程,你爸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找工作?”冯程程笑道:“你着什么急,等过完年就给你找。”马交虎没有再问,情知再问下去也没任何结果。

    混混沌沌又糊弄几天,便是除夕晚上。

    叔叔马仁卿打电话:“今天是大年三十,回来过吧。”马交虎道:“我和程程商量一下。”马仁卿道:“不用商量,她也来咱家。”马交虎道:“行,那我等会和她一起过去。”

    餐厅桌上摆满鸡鸭鱼肉,两户八口人聚坐周围。

    马仁卿道:“又是新的开始,祝大姐、大姐夫阖家团圆。”冯天成道:“也祝你们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众人哄然大笑,举杯同庆。

    马交虎问:“叔,保姆呢?”郑淑芬道:“早回去了。”马交虎道:“怎么没告诉我,她走了谁照顾奶奶?”郑淑芬道:“当然是我,还能有谁。”马交虎拿个碗过来,用筷子夹挑些饭菜,道:“你们吃吧,我陪奶奶。”冯程程道:“我也去。”冯天成颔首道:“虎子就是孝顺。”马仁卿笑道:“那是,马家人有不孝顺的么!”

    推开保姆房门,一股股恶臭迎面扑来,味道非常熟悉,爷爷在时就是这样。

    马交虎端碗迈进去,道:“奶奶,咱们吃......”话未说完,就被眼前情景惊得目瞪口呆。只见老人和衣躺在床上被窝里,满头银发凌乱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伤痕累累,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化脓了。马交虎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进前轻声唤道:“奶奶,起来吃饭了,奶奶。”没多大会,老人便缓缓睁开双目,空洞无神的瞧着他,道:“你是谁啊?”马交虎不由得鼻子一酸,道:“奶奶,我是阿虎。”老人道:“阿虎?我不认识。”

    冯程程趴在床尾,笑盈盈道:“奶奶,您再仔细看看,他是你大孙子阿虎,认识么?”

    老人神情迷茫,道:“我孙子,良卿儿子吗?”马交虎牵强含笑,道:“是,奶奶。”老人慢慢支起胳膊,道:“你来干什么,良卿去哪了?”马交虎俯身抱住老人的脖颈,将她扶靠在床头上,道:“奶奶,我爸在滨海没来。”老人惑然道:“他在滨海干什么,也不说来看看我。”马交虎眼眶噙着泪珠,笑道:“您先吃饭吧,等过完年我爸就来看您。”老人摇了摇头,道:“他不来,我不吃饭。”马交虎再也忍耐不住,转过头眼泪奔涌而出。

    冯程程端起床头柜上的饭菜,走过来道:“奶奶听话,等你吃完饭马叔叔就来了。”老人听毕,空洞目光倏地显现一丝欣喜,道:“真的?”冯程程柔声道:“真的,你先吃饭。您要不吃饭,马叔叔可会生气的。”老人稍微点一点头,道:“好,我吃。”冯程程拿汤勺舀些饭菜,送在她嘴里,道:“奶奶真乖。”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马小玲匆匆跑进来,道:“哥,奶奶够吃吗?”马交虎抬手抹把眼泪,道:“够了,不够我待会再盛。”马小玲睁大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了?”马交虎长叹一口气,道:“没事,你出去吧。”马小玲道:“程程姐,我来喂奶奶。”

    冯程程头也未回,道:“不用,你去外面玩吧。”

    马小玲口中答应着,转身便要离开。马交虎拦住她,道:“我问你,平时都是谁伺候奶奶?”马小玲道:“我呀,还有妈妈。”马交虎道:“你知道保姆什么时候走的吗?”马小玲略作寻思,道:“都走半个多月了,我没放假她就回老家了。”马交虎责怪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马小玲嘟起小嘴,道:“我又不知道你住哪,怎么告诉你?”马交虎心想:“到底是个小孩子,没心没肺的,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问问。”口中道:“那什么,我给你个电话号码。”

    直到新年钟声敲过,冯天成全家才相辞而去。

    临走之前,冯程程依依不舍,道:“反正我也闲着没事,明天过来陪你和奶奶。”马交虎道:“不用,大过年的在家好好陪你爸妈吧。”冯程程道:“他们俩每天都有饭局,用不着我陪。”马交虎便不再拒绝:“好,你想来就来吧。”

    冯天成在客厅喊道:“程程,该走了。”

    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响到天亮,外面才趋于平静。

    马交虎躺在另外一张床上,看着旁边酣睡的老人,暗付:“都说养儿能防老,栽树为歇凉。可像叔叔这种人,养了又有什么用?小的时候,爹妈不辞劳苦的给你擦屎把尿,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娶了媳妇有了孩子,倒嫌弃父母脏了。自己爹妈住在这,没事也不进来看看。”

    是啊,世上所有的子女都应该感谢父母,感谢父母赐给了我们生命,使我们有幸在这世上走一遭。从我们呱呱坠地,父母就用他们无私无限的爱,用辛勤的汗珠和泪水,给我们建造了一个温暖而舒适的家。子女就像一株株树苗,在父母精心呵护和关照下,沐浴着爱的阳光,吮吸着甘甜的雨露茁壮成长。小的时候,总是喜欢依赖父母,喜欢在父母面前撒娇、任性从来不懂得父母的辛苦,也不明白父母的劳累,就只知道有永远爱着我们的父母。在我不成熟的心里,曾经单纯的以为,父母永远是一把五彩的大伞,我们是伞下的小草,他们为我遮风挡雨。等我们长大了,而父母却到了暮年,他们头上的白发也在日益增多。白发记载着母亲日夜操劳的岁月,记载着父亲疲惫奔波的日子。白发是父母暮年的慨叹,是父母老去的苍桑。白发记录着母亲凄苦的人生,记录着父亲艰辛的足迹。

    突然有人掀开被子,接着喊道:“阿虎,你起来,我有事问你。”马交虎正睡得迷迷糊糊,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茫然道:“怎么了婶?”只见郑淑芬满脸怒色的瞪视着他,道:“我问你,玲玲的压岁钱是不是给你了?”马交虎心里“咯噔”一下,嗫嚅道:“谁说的?”郑淑芬道:“你别管谁说的,我问你,钱到底是不是你拿的?”马交虎虚心冷气,道:“婶,我没拿。”郑淑芬冲门外喊道:“臭丫头,你给我进来!”马小玲姗姗走进保姆房,站在门口,道;“妈,我都说不是我哥拿的,你还不信。”郑淑芬大声道:“那你的压岁钱给谁了?”马小玲口吻怯生生的道:“是、是我不小心弄丢的。”郑淑芬喝道:“放屁,存折不小心弄丢了,密码还能不小心弄丢?那捡到的人也太聪明了!”马小玲脖子一挺,道:“反正不是我哥拿的,你爱信不信!”扭头便走。郑淑芬不依不饶,紧跟小女儿疾步出去,道:“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说,钱到底给谁了?”

    马小芳坐在大客厅沙发上,道:“玲玲,你存折上有多少钱?”

    马仁卿懒洋洋从卧室里走出来,道:“大过年的,你们干什么?”郑淑芬暴跳如雷,道:“干什么,你问问你这个好女儿!”马仁卿含笑道:“玲玲,告诉老爸怎么回事?”马小玲一见父亲出现,登时理直气壮,道:“早上存折找不到了,我说是我不小心弄丢的,给老妈说她不信,偏要说是我哥偷了。”郑淑芬挥起巴掌赶过去,道:“臭丫头,你再给我扯谎试试!”马小玲急忙躲在父亲身后,道:“我没有撒谎,就是不小心弄丢的!”马仁卿脸色稍微一沉,道:“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郑淑芬回首盯住马交虎,嚷嚷道:“早上发压岁钱,我想叫她把存折拿出来看看一共存了多少,磨磨唧唧半天,这丫头才说早就给弄丢了,我问她丢哪了,什么时候丢的,她说不知道,那个存折一直在书桌里放着,怎么会弄丢,肯定是别人偷走了。”马小玲振振有词,道:“丢了就是丢了,我要知道丢哪,那还叫丢吗,那叫扔!”郑淑芬厉声道:“还给我嘴硬,今天我打死、非打你一顿不可!”马仁卿略作寻思,和颜悦色道:“玲玲不想给老妈看,那给老爸看看总可以吧?存折在哪,快去拿过来。”马小玲摇晃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老爸,我把存折真弄丢了,刚才找半天都没找到,不信你自己去找。”郑淑芬嘴角哆嗦几下,不迭点头道:“好、好!以后压岁钱一分也不给你!”马小玲嘟起小嘴,道:“不给就不给,有什么了不起的,哼!”马仁卿笑道:“玲玲乖,你先回屋,我和你哥说几句话。”马小玲向马交虎使个眼色,扭头跑进卧室。马仁卿又对妻子说:“你去包饺子,这事交给我吧。”郑淑芬恨声道:“你今天要不把存折找见,这个年我也不过了!”怒冲冲走到餐厅和面。

    马小芳拿着遥控器,道:“不过就不过,反正没什么意思。”

    马仁卿蔼然叱道:“闭嘴吧你!”

    马小芳倒身侧卧在沙发上,道:“不就那点钱么,至于吗。”电视音量调大许多。

    马仁卿道:“阿虎,咱们去屋里说。”马交虎战战兢兢走进书房,低头坐在椅子上。马仁卿点燃一根烟,道:“你给叔说句实话,存折是不是在你哪?”马交虎声如蚊嘶,道:“不在。”马仁卿问道:“那你知道玲玲放哪了吗?”马交虎渐渐觉得背心发凉,惶恐的摇了摇头。马仁卿道:“你婶的脾气咱都清楚,这事想瞒也瞒不住,你知道的话就早点说出来,叔想办法把这事圆过去,如果等你婶先知道,到时候叔想帮你也帮不了。”马交虎道:“叔,我真不知道。”马仁卿眯眼吸了两口烟,道:“阿虎,知道我为什么费尽心思把你从滨海带到江北吗?”马交虎回道:“您是想让我多学些本事,将来能有点出息。”马仁卿俯身向前挪了挪椅子,道:“对,你知道就好,所以你骗谁都行,可不能骗叔。”马交虎道:“我没骗您。”马仁卿接道:“你把玲玲的钱拿走做什么了?”马交虎闻问不禁心下一凛:“他已经知道了,还是在诈我?”口中却道:“叔,钱真不是我拿的。”马仁卿转言其它,道:“前几天我都和你婶商量好了,等过完年就送你继续上学,怎么样,你现在还能跟的上吗?”马交虎忙抬起头,道:“跟得上,我经常看程程的课本。”上学一直是他的梦想。马仁卿道:“那就好,你知道大学得上几年吗?”马交虎精神慢慢松弛下来,道:“专科三年,本科得四年吧。”马仁卿嗯了声,心平气和道:“等你大学一毕业,就能和程程结婚了,到时再把你妈接到江北,也算我这个当叔的对得起你爸了。”马交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叔。”马仁卿又道:“所以你不能骗我,这事如果让你婶知道,她在程程爸妈面前一顿乱说,那你俩不就没戏了吗?所以有事你得先告诉叔,叔才能帮你对不对?”马交虎不由得暗付:“就婶那个脾气,就算存折不是我拿的,她也会说是我拿的,何况真的是我拿的。”见侄子坐在一旁垂首沉默,马仁卿便猜个**不离十了,笑道:“你看叔叔想帮你,你也得告诉我存折上有多少钱,否则你婶一看,不就马上露馅了?”马交虎心底暗自寻思:“如果婶真去和程程爸妈说,玲玲存折是我偷的,那他们肯定瞧不起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马仁卿道:“这几年亲戚给玲玲的压岁钱,加起来差不多有两三千吧?”说着话,拉开书桌抽屉,道:“这里有三千块钱,你取出来给你婶吧。”马交虎见状脱口而出,道:“叔,玲玲存折上没那么多钱,就两千......”

    “砰”的一声,书房门被人踹开。

    郑淑芬站在书房门外,火冒三丈道:“我一猜就知道钱是你偷的,刚还死不承认!你给我滚出去,以后别再来了!”马仁卿皱眉劝道:“大过年的你嚷什么,等过完年再说行么。”郑淑芬大声骂道:“说个屁,你们姓马的没一个好人,老的老的半死不活躺床上要我伺候,小的不安好心学偷东西,都是一群喂不饱的白眼狼!”马仁卿厉声道:“你吵够没?”郑淑芬道:“就他这样,还想娶程程当媳妇,做梦,我现在打电话大姐,程程就是嫁给瞎子,也不能嫁给一个小偷!”随即跑到客厅拿起话筒。

    马小芳忙跃起伸手夺走,道:“妈,你干什么啊?”

    郑淑芬横眉怒目,道:“咋了,你也造反是不是?”马仁卿站在妻子旁边,道:“那钱不是阿虎偷的,是玲玲给他的。”郑淑芬吼道:“给个屁,玲玲,你在卧室干什么,给我滚出来。”即见马小玲推开卧室门,探出半个脑袋,小心奕奕道:“怎么了妈?”郑淑芬指着她,道:“我问你,存折是你给的?”马小玲惊慌失色的点点头,道:“是我给的。”郑淑芬弯腰抄起拖鞋,咆哮道:“我、我今天......”扑向小女儿。

    马小芳紧紧拽住母亲,道:“我作证,是玲玲给阿虎的。”

    郑淑芬道:“哟呵,到底你们都姓马啊。”

    马交虎终于忍无可忍,道:“不就两千块钱吗,那我妈还给了几万块钱,你怎么不说?”

    才把火气压下来的郑淑芬一怔,冷笑道:“你就妈给那点钱,能做什么?你学车零零碎碎就化一万多,再加上......”

    马交虎攥紧拳头打断她的话,道:“别当谁不知道,学费才三千块钱。”

    马仁卿目瞪口呆,道:“你听谁说的?”

    马交虎干脆撕破脸皮,道:“我又不傻,一问就知道了。”

    郑淑芬缓缓坐在沙发上,讥讽道:“你不傻,是你叔傻,也不知道他非把你带来干什么,这下好了吧。”

第四十九回 太帅的男人不得好死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也就没脸再待下去了。马交虎趁叔婶不注意悄悄溜出来,打辆车直奔出租房。至于冯程程后来去没去马仁卿家,不得而知。马交虎担心的远不止这些,且担心万一婶婶把事情告诉冯天成夫妇,他们必定会责怪女儿,并追讨那些压岁钱。

    大年初一傍晚,滨海沿街灯火缤纷。

    马交背右手拎着笔记本电脑,孤独无助的慢慢走出火车站,站在路边暗付:“叔婶找不到人,估计会打电话给我妈。如果这时候回家,一旦叫叔婶知道,再怀疑是我妈指使的怎么办?对,我不能回家!可不回家又能去哪呢,难不成住宾馆?”一个初谙世事的十七岁少年,脑子总有些简单。何况对于爱情,还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所以,他宁愿狠心离开那个对自己全心全意的冯程程,也不愿将费尽心思弄来的钱,再拱手白白送给别人。因为只要有这些钱,过完年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至于到底想做什么,成功与否,现在都来不及想,那是以后的事。

    “啾啪、啾啪、啾啪......”响声骤起,附近有人燃放烟花。

    电话里男人漠然问道:“城东项目部,请问你找谁?”马交虎低头扫视一眼手机上拨出的号码,又放在耳朵上,道:“大蛋吗,我阿虎,你在哪?”秦大蛋闻问稍微一顿,接着哈哈大笑,道:“你个臭不要脸的阿虎,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过年想要压岁钱是吧,我告诉你,要钱老子没有,要命老子也不给!”马交虎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别废话,告诉我地址,等见面再说。”秦大蛋道:“擦,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火,我在看工地,你家出来过两个路口右转就到了。”马交虎长吁一口气,道:“你等着,我马上过去。”秦大蛋不迭应道:“好、好,我去买两瓶酒。”

    见有人招手,出租车缓缓驶到跟前。

    别无选择,这是马交虎唯一能去的地方。

    大约十几分钟,出租车司机停靠路边,道:“十块。”

    只见秦大蛋屁颠屁颠跑过来,乐呵呵道:“哎呀我去,大过年的你咋来了?”马交虎道:“老子想你行不行。”秦大蛋急忙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纸钞,歪腰递给车里的司机,道:“多少钱?”马交虎笑道:“别假惺惺了,我已经给了。”秦大蛋瞪着牛眼,道:“假你大爷,我跟你什么时候假过。”

    出租车原地调个头,加油驰向远方。

    二人从傍晚七点开始,一直喝到半夜十二点多。

    秦大蛋醉醺醺道:“你个大傻子,就不应该回来。”马交虎道:“不回来咋办,等她爸妈知道了,我一分钱也别想要。”秦大蛋道:“你到底有脑子没,这点钱算个鸡毛?有你那个什么冯程程在,你特么还愁没钱?要是换我,打死也不回来。”马交虎道:“你懂个屁,这事要让她爸妈知道,还会瞧得起我,还会像以前对我那样好么?”秦大蛋道:“那怕个鸟,只要人小姑娘对你好就行,别人都是扯淡。”马交虎道:“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变?”秦大蛋道:“就冲她为你做的那些事,你觉得她会变吗?”马交虎道:“好,就算她不会变,如果她爸妈死活不同意,有个毛用。”秦大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你特么猪啊,不会先把她肚子搞大?”马交虎一怔,道:“怎么搞大?”秦大蛋神色诧异,道:“我草,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不会碰也碰过她吧?”马交虎道:“虽然我们俩经常睡在一个床上,那种事没做过。”秦大蛋跄跄踉踉单膝跪地,道:“我说大爷,你特么还是个男人不?经常睡一起都能忍,老子对你佩服的六体投地!”马交虎挥拳杵了他两下:“少尼玛冷嘲热讽,有话直说。”秦大蛋摇摇晃晃坐在椅子上,惑然道:“记得以前咱们洗澡,老子没发现你身上少什么零件啊,怀里经常抱着一个大美人,咋啥活都不会干了?”马交虎含笑道:“怎么没干,亲亲摸摸的不算?”秦大蛋道:“算个球,光亲亲摸摸摸有毛用。”说着话,背手拍拍自己的半个屁股,道:“老子也很性感,要不给你摸几下?”马交虎忍俊不住,道:“快别恶心我了,臭烘烘的摸个屁。”秦大蛋道:“可不摸个屁啊,你小子不趁早把她拿下,还有脸回来见我!”马交虎幽幽言道:“我是不想害她。”秦大蛋连“啧”三声之后,道:“德行,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告诉你,老子就看不怪你这副人五人六的死样!你是没心害她,可能担保别人也都这么想吗?万一有人先把她睡了,你特么哭都没地方哭。”马交虎叹道:“如果真像你说的,就证明我们俩有缘无分吧。”秦大蛋道:“还特么的有缘无分,我看你脑子里全都是粪!听我的,等消消停停过完年,你打电话叫她过来,然后开个房间直接搞定!你可是她第一个男人,我保证她从此以后绝对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马交虎愕然道:“大哥,你这套都跟谁学的?”秦大蛋道:“你别管我跟谁学的,就按老子说的办。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你小子干脆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马交虎把弄着空酒杯,低头不语。秦大蛋道:“虎子,我这辈子要有人看上,就算八辈子烧高香了,你可不一样,要样有样,要条件也不算差,千万别瞎想,差不多就行了。”马交虎道:“世上女人多的是,我干嘛非要和她在一起?”秦大蛋道:“因为人家条件好,能帮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再说他们冯家家就这么一个女儿,等她爸妈“咯嘣”不在了,她家里还不都是你的,有些事忍忍就过去了,没必要那么斤斤计较。”马交虎道:“不是我较真,而是我觉得配不上她。”秦大蛋道:“这话说的,有什么配不上?真心对你就配得上,那你就得真心对人家。”马交虎道:“还用你说吗,我也都是真的,可不知什么回事,有在她面前,总觉得比她低一头。”秦大蛋道:“如果你爸在,你还会这么想吗?”马交虎略作寻思,道:“不会。”秦大蛋道:“那不得了,你是因为没老爸了,感觉有点自卑,所以总觉得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咱们换个角度想想,爸妈不可能养我们一辈子,迟早会走的,那时候你怎么办?还不得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你会去死吗?”马交虎道:“不会,好死不如赖活着。”秦大蛋附和道:“对啊,这和那时候有什么区别?你不是还得好好活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马交虎踌躇着道:“话是这么说,谁也不能不当回事。”秦大蛋道:“当回事又怎么样,不当回事又怎么样?只要爹妈在,就得好好活着,爹妈不在,也得好好活着。反正就一句话,好好活着才行。要不然你爸死了,你怎么对得起他?”马交虎道:“毋论我怎么做,也对不起我爸。”秦大蛋道:“你多孝顺孝顺你老妈,就能对得起你爸。”马交虎道:“能一样吗?”秦大蛋:“能,你得有点出息。”马交虎道:“你们这还要人吗?”秦大蛋道:“你想在工地上干活?”马交虎道:“是啊,我现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先在工地干,凑活几天再说。”秦大蛋道:“没问题,等上班我给你说去。”

    正月十七开工,工地上到处忙忙碌碌。

    马交虎拿着测量尺,大声喊道:“赵工,行不行?”远隔几十米的赵技术员竖起大拇指,那意思是可以。然后低头记在本上,遂冲他挥手换个方位。马交虎又拿起测量尺,走到旁边的基础标记。赵技术员向上略抬抬手,示意他举高一点。

    两辆挖机轰轰烈烈开进现场,按照他们洒好的石灰图标开掘基础。

    秦大蛋拿瓶矿泉水摇摇摆摆走过来,道:“累不累?”马交虎道:“还行。”秦大蛋道:“小赵是我兄弟,肯定会照顾你的。”马交虎道:“你怎么认识他的?”秦大蛋道洋洋自得,道:“他是我妹妹同学,小时候没少挨揍。”马交虎道:“草,你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秦大蛋茫然道:“咋个意思?”马交虎道:“傻子都知道,你小时候经常打人家,他打不过你,还不会借机报复我?”秦大蛋笑道:“放心兄弟,他现在追我妹妹嘞,没哪个胆子。”马交虎道:“你要这么说,我也算是他二哥了。”秦大蛋道:“那当然,你尽管无视他。”马交虎道:“可不敢,人家现在是技术员。”秦大蛋噗通坐在地上,道:“虎子,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很喜欢你?”马交虎瞪大眼睛,道:“你特么别开国际玩笑,你妹妹也是我妹妹。”秦大蛋道:“你个瘪三,看老子像开玩笑的吗?”马交虎道:“我从小把你妹妹当成我的妹妹,可从来没瞎想过。”秦大蛋道:“随便你,反正我也没看好你俩。”马交虎惑然道:“为什么?”秦大蛋道:“你俩根本不是一路人。”

    赵技术员老远喊道:阿虎,“换个位置。”

    马交虎使劲把测量尺插在地上,道:“我把你当兄弟,你特么想叫我做你妹夫啊?”秦大蛋不屑道:“别尼玛净想好事了,我妹妹那点配不上你?”马交虎道:“你妹妹都考上大学了,应该是我配不上她才对。”秦大蛋道:“你俩也没有谁陪不上谁,压根就不是一路人。”马交虎疑道:“什么意思?”秦大蛋道:“我妹妹那种人没什么大志向,嫁了人也就算完事了。你不一样,我打小就知道你小子咋看都不好惹,我妹妹管不了你。”马交虎道:“你这话说的,我怎么没发现?”秦大蛋注视着他,道:“你知道好看的女人,一般有哪两种下场吗?”马交虎道:“哪两种?”秦大蛋道:“一种是非富即贵,一种是不得好死。”马交虎道:“屁话,我没见过漂亮的女人不得好死的。”秦大蛋嘲讽道:“亏你上那么多年学,四大美女你知道不?”马交虎道:“废话,这谁不知道!不就是沉鱼西施,落雁王昭君,闭月貂蝉,羞花杨玉环吗?”秦大蛋道:“你知道个球,我问你这四个美女怎么死的?”马交虎恍然大悟,道:“都没善终?”秦大蛋道:“着啊,你小子也没得善终。”马交虎释然道:“我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关系?”秦大蛋道:“怎么没关系,太漂亮的女人不得好死,太帅的男人也不得好死,这是天理。”

    赵技术员遥遥大喊道:“阿虎,我去拿张图纸。”言毕,走向项目部。

    秦大蛋接着说道:“不管男人女人,长得帅都没什么好下场。”马交虎道:“你别给我云山雾罩的行不,能不能好好说话?”秦大蛋道:“我没上过几年学,可经常看书。你知道四大帅哥吗?”马交虎道:“别尼玛胡扯了,没听说过。”秦大蛋道:“榆木疙瘩,潘安知道不?”马交虎道:“这谁不知道,坐怀不乱嘛。”秦大蛋道:“放屁,坐怀不乱那是柳下惠。潘安是晋朝人,文才兼备,由于性格轻躁、好趋世利卷入一场夺权阴谋中,被赵王杀了,还被诛灭三族。”马交虎道:“这特么和我有个毛关系?”秦大蛋道:“旁观者清,你小子聪明的很,又长这么帅有,保不定以后和他一样下场。”马交虎脚尖钻起些泥土,猛然抬起踢向他,笑道:“放尼玛狗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老掉牙的东西。”秦大蛋斜身一闪,道:“好,你知道宋玉吗?”马交虎道:“不多。”秦大蛋道:“他是怎么死的?”马交虎道:“书上说隐居深山,郁郁而终。”秦大蛋道:“你和他有什么区别?”马交虎道:“老子高中就不上了,能比得上人家?”秦大蛋道:“才学不在知识有多少。”马交虎道:“废话,不在知识在什么?”秦大蛋道:“在境界!就说你吧,虽然一年前就不上学了,可你还经常看书啊,有些东西老师教不会,得靠自己学的。”马交虎道:“在江北就看了我叔叔那些书,能学到什么?”秦大蛋道:“我能说实话吗?”马交虎道:“你特么爱说不说,当谁愿意似的。”秦大蛋打量着他,道:“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变了。”马交虎茫然道:“哪变了?”秦大蛋道:“变得成熟了,比以前稳重的多。”马交虎道:“你特么酸不酸,拍马屁没你这么拍的。”秦大蛋瞪大眼睛,道:“从小到大,你啥时候见过老子拍马屁?也就是你,要换别人,老子会啰嗦这半天?还不如省口气躺在床上睡一觉。”马交虎坐在他旁边,道:“王八蛋,你继续。”秦大蛋道:“你性子太阴,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万一哪天爆发出来,估计除了老子也没人忍得住。”马交虎沉吟片刻,道:“不是我想藏在心里,就是没个相信的人。”秦大蛋道:“你以后逢事想不开的话,就来找我说说,别总窝在自己心里,那样会憋出病的。”马交虎道:“没有藏着掖着,我不是都给你说了么。”秦大蛋道:“听人劝吃饱饭,你没事好好想想吧。”

第五十回回 钱啊钱

    周玉婷诧异道:“没了?”何成刚道:“没了,您还想知道什么?”周玉婷道:“公司是怎么办起来的?”何成刚翻着白眼想了想,道:“后来听说,他和那个姓赵的技术员发生些矛盾,离开工地跑去当网管,网管没干多久,又到酒店当服务员,再后来就辞职开了这个家政公司。”周玉婷道:“他和那个姓赵的发生过什么矛盾?”何成刚拍怕脑门,道:“好像,好像因为秦大蛋的妹妹。”周玉婷点一点头,道:“儿子,你要没事别到处瞎混,常去他公司溜达溜达,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何成刚满头雾水,道:“老妈,你大费周折的到底为什么?”周玉婷道:“还能为什么,为了你姐姐呗。”何成刚恍然大悟,道:“那我从明天开始,下班就去坐坐。”

    次日早晨八点,公司二楼大厅会议室。

    王秀琴坐在椅子上,黯然神伤道:“昨晚和我妈说了,她手里也没钱。”秦大蛋道:“要不我还在工地干,起码能预支一个月工资。”马交虎道:“你那几百块钱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想其它办法。”马金萍柳眉微蹙,道:“阿虎,实在不行的话,还是我到亲戚家去问问吧,估计多少也能借点。”马交虎道:“你确定能借到钱吗?”马金萍道:“应该可以,不试试怎么知道。”马交虎长叹一口气,道:“现在也没别的办法,那你去试试,能借最好,不借也别强求。”马金萍慢慢站起身来,道:“阿虎,我......”欲言又止。马交虎道:“是不是有点难为情,那算了,我打个电话,看江北的朋友有没有。”马金萍贝齿一咬樱唇,拎着挎包边走边道:“你先别打,等我回来再说。”马交虎道:“你打车去吧,早去早回。”王秀琴道:“萍萍等一下,我正好回家拿点东西。”

    正在这时,“叮铃铃”业务电话响起。

    秦大蛋拿起话筒,道:“你好,爱心家政......只要您需要,我们就能做到......好,人员明天上午进场......每平米五毛钱......打扫干净,按实际面积进行测量结算。”说完挂断电话,兴高采烈道:“阿虎,接个大活。”马交虎道:“什么活?”秦大蛋道:“有个新别墅要咱们打扫卫生,按六面墙算钱。”马交虎叮嘱道:“你别搞错,屋顶、地板和墙壁的价格不一样。”秦大蛋道:“放心,我都按地板价格报给他的。”马交虎道:“大概有多少?”秦大蛋道:“我刚心里粗估一下,应该有上千平方。”马交虎道:“一千平方,五个人差不多两天干完。人工工资三百,还能赚两百。”秦大蛋点点头道:“如果每天都能接几个这样的大活,咱们就发财喽。”马交虎道:“你想的美,干活的工人去哪找?”秦大蛋道:“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咱们能不能再打个招聘广告?”马交虎扔给他一根香烟,道:“我也想,那不又得几千块钱?”秦大蛋道:“我看这钱不花也得花,等名声打出去,业务上来了,有活没人干怎么办?”马交虎道:“你说的有道理,可咱们去哪弄钱啊?”秦大蛋道:“联系上冯程程联系没,她爸妈还是不让她接电话?”马交虎摇摇了头,道:“她爸妈不给她一分钱,每天还派个保姆寸步不离的跟着。”秦大蛋道:“依我看啊,她压根就没想联系你,要是想联系你,怎么着也能打个电话吧?”马交虎道:“打个电话又能怎么样,她的钱早都给我了。”

    忽闻“噔噔噔”脚步声,有人上楼。

    少顷一个接送员工跑进来,打趣道:“报告两位老总,孩子我全部按时送学校。”秦大蛋点了点头,道:“没事检查一下三轮车,别骑到半路再坏喽。”那名接送员工笑道:“放心吧秦总,我刚检查过。”秦大蛋道:“三轮车虽是公司卖的,那也得爱惜点用,别象疯一样横冲直撞,要是弄坏我扣你的工资。”接送员工闻言忙道:“别介啊秦总,一天接送两次才二十块钱,工资都叫你扣完了,那我一家喝西北风啊?”秦大蛋道:“一天二十还嫌少,知足你吧!知道在工地上搬砖多少钱吗,每个月三五百块。再说弄坏了才扣工资,好好的我都懒得管你们。”接送员工道:“那你们忙,我再去看看。”马交虎扔给他一根烟,道:“大家都不容易,做事用点心。”接送员工笑呵呵,道:“谢谢马总。”

    外面和风习习,阳光温暖灿烂。

    秦大蛋趴在窗台看着马路车流,突然转过身,道:“阿虎,我觉得萍萍有点不对。”马交虎正要去办公室,听了戛然而止,惑然道:“怎么不对了?”秦大蛋闷头猛吸两口烟,道:“你没发现她走的时候,满脸不情愿?”马交虎略一思索,道:“有吗,我没发现,是她自己非要去的,又不是我逼她的。”秦大蛋盘腿坐在沙发上,道:“她告诉你没,她家那个亲戚是做什么的?”马交虎皱眉沉吟,道:“提过一句,好像在某局当领导。”秦大蛋道:“你想想,如果有这样的亲戚,在滨海什么工作找不到,至于整天和我们混在一起吗?”马交虎道:“不太清楚,我俩是在饭店认识的。”秦大蛋道:“肯定有事瞒着咱们,你去过她家吗?”马交虎摇了摇头,道:“没有,她说过叫我去,我没敢去。”秦大蛋道:“为什么不敢去?”马交虎道:“就我现在这样怎么去,俩肩膀抗个脑袋?”秦大蛋道:“你随便买点东西,也得去看看啊。先了解一下这个人,二来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马交虎道:“你想多了,我没打算和她结婚。”秦大蛋道:“扯淡,没打算结婚你俩就睡一起了?”马交虎道:“你情我愿,没必要那么较真?”秦大蛋道:“屁话,你不较真人萍萍可较真,万一哪天一炮打响,你把她肚子搞大,等到时候冯程程来了,我看你小子怎么交代!”马交虎不由得一怔,道:“交代什么,我也没打算和程程结婚。”秦大蛋道:“你就作吧,早晚会死在女人肚皮上。”马交虎哈哈大笑,道:“你嫉妒?死在女人身上不好吗,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秦大蛋道:“我嫉妒个毛线,好死不如赖活着。”

    询问业务的电话虽然不多,但也接听几个,所幸都是些打扫卫生、疏通管道、接送孩子上学之类的,暂时不缺人手。

    直到天蒙蒙黑时,马金萍才精神萎靡的返回公司。王秀琴拉住她,着急忙慌的问:“怎么样萍萍,借到多少?”马金萍遂从挎包里掏出个信封,莞尔一笑,道:“我亲戚就借了三千,不知道够不够用。”秦大蛋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继而一愣,道:“不够,晌午我和阿虎商量,想再打个招聘广告,还得这么多钱。”马金萍忽然打个趔趄,随即扶住椅子缓缓坐下来,道:“行吧,我明天再去试试。”秦大蛋喊道:“阿虎,萍萍回来了。”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忽地一下拉开。

    马交虎跑到跟前,道:“怎么样?”王秀琴举起信封,道:“喏,这是萍萍借的三千块钱,听大蛋说,你还想打个招聘广告?”马交虎道:“招聘广告过几天再说,先把业务广告打了。”马金萍满不在乎,道:“没事,既然已经都这样了,干脆两个广告一起打,我明天再去借点。”马交虎见她面色苍白,忙提起暖瓶倒杯水递过去,体贴的道:“累吗,你先进去歇会吧。”马金萍点了点头,道:“有点,那我睡会。”马交虎道:“去吧,等会吃饭我叫你。”马金萍眼圈倏地一红,忙低下头姗姗迈入旁边卧室。

    二楼布局是这样的,一共五间房子:当中一间是大厅,右边隔出两间办公室。左边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

    秦大蛋小声道:“你们看是吧,我可没瞎说。”王秀琴也不禁讶异,道:“萍萍脸色咋这么难看,会不会生病了?”秦大蛋努一努嘴,道:“阿虎,你特么还楞着干什么,进去看看啊!”王秀琴也催促道:“快去吧,我们俩做饭。”

    马交虎进去关上房门,侧身坐在床边,道:“萍萍,你怎么了?”马金萍和衣躺在被窝里,有气无力道:“没什么,就有点累。”马交虎翻起掌背,轻轻贴在她额头上测量着,道:“难受吗?”马金萍从被窝伸出右手,与他十指交叉紧攥,道:“不难受。”略顿一顿,又道:“阿虎,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马交虎哑然失笑,道:“净说傻话,你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别想太多,睡会儿就好了。”马金萍追问道:“你先说,会不会原谅我?”骤觉攥住自己的小手抖抖瑟瑟,马交虎忙掀开被子一看。只见马金萍满含热泪,犹如梨花带雨般。马交虎顿时大惊失色,道:“萍萍,你怎么哭了?”马金萍遂一头钻进他怀里,哽咽着道:“阿虎,我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也别离开我,行吗?”马交虎环臂搂住她,道:“当然行,谁也没说要走啊?”马金萍仰起小脸,郑重其事道:“阿虎,不管以前我做过什么,从今天开始,我只属于你一个人!”马交虎拍着她的脊背,安慰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在乎的是你以后。”马金萍泪眼迷离,道:“真的,没骗我?”马交虎道:“当然是真的,不骗你。”马金萍道:“阿虎,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马交虎心里“咯噔”一凛,道:“怎么来的?”

    秦大蛋在门外喊道:“阿虎,吃饭了。”

    马金萍抹把眼泪,道:“等他们不在了,我再和你说。”言毕,幽幽长叹口气,爬下床整理一下衣服,自顾自推门而去。马交虎呆呆望向门外,暗付:“到底发生了说没事?”

    大厅桌上摆放着两荤两素四碟菜,另有一瓶老白汾。

    秦大蛋举起酒盅,道:“萍萍可是咱们大功臣,哥得敬你三杯。”马金萍并不推辞,与他连干三盅。眼前情景,不单秦大蛋、马交虎二人颇感意外。连王秀琴也吓得膛目结舌,慌劝道:“大蛋,你别灌醉萍萍!”马金萍嫣然含笑,道:“没事,只要阿虎不离开我,别说三杯酒,就算喝死我也心甘情愿。”秦大蛋尴尬的挠一挠头,道:“对不起,萍萍,哥就是这么个人,你不能喝就别喝了。”王秀琴道:“放那,谁也别喝了。”马金萍又斟满一杯酒,道:“阿虎,秀琴不叫大蛋陪我喝,你陪我再喝点吧。”马交虎接过她手里的酒杯,道:“萍萍,你今天不舒服,少喝点,这杯酒我替你。”马金萍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可是我心里很难受,真的想喝酒。”马交虎道:“好吧,我陪你。”秦大蛋见势不妙,忙低头扒拉碗里的米饭。王秀琴道:“阿虎、萍萍,那什么,我和大蛋去买点东西,你们俩慢慢吃吧。”说着话,悄悄拉扯秦大蛋胳膊。马交虎道:“行,你们先走吧。”秦大蛋却惑然道:“急什么,等我吃完再说行不?”王秀琴使个眼色,道:“吃你个头,我妈叫你干什么都忘了?”秦大蛋等如大梦初醒,道:“对对对,阿姨叫我去她家一趟。阿虎、萍萍,我们先走了。”

    楼下响过几声喇叭,电瓶车驶入深沉夜色。

    马交虎和颜悦色,道:“萍萍,你今天怎么了,干嘛非要喝酒,弄得他俩都不好意思了。”马金萍没有理会他,拿起酒瓶一口气喝下小半瓶。马交虎急忙抢过来,道:“你疯了,那有这么喝酒的!”马金萍再也忍耐不住,趴在他腿上痛哭流涕,道:“阿虎,我对不起你!”马交虎惊得不知所措,忙摇晃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咱先别哭好吗,有什么话就给我说。”马金萍依旧伏在他腿上,哭得肝肠寸断。马交虎鼻子一酸,颤声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借钱的时候,你家那个亲戚埋怨你了,啊萍萍?”马金萍断断续续,道:“他、他根本不是我亲戚,这钱、这钱......”话未说完,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来。马交虎将女孩搂在怀里,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没事,你亲戚不想借,那咱们就不借了,我明天陪你去还给他。”劝慰良久,马金萍方哀伤的仰起头,抽抽噎噎道:“不、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我家亲戚,他就是个不要脸的畜生!”马交虎闻言愕然道:“他把你怎么了?”

第五十一回 办公室里的屈辱

    马家就在西郊马王镇,家中除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全是某局普通员工。马金萍从小长得就很漂亮,高高的个子瓜子脸,细细的腰身皮肤白,谁见了都乐意和她搭讪。遗憾的是学习并不怎么样,十五岁考上滨海本地一所职高学校。毕业之后,便在服装市场里开了间成衣店。

    开店自然要办各类证件,这是无可避免的生存法则。

    马金萍往来某局折腾无数次,也没能把证件办妥。

    有关人员给出的理由是:还差两个月才到规定年龄。

    无奈之下,马金萍只好回家求助。

    马大哥得知妹妹难处,满不在乎道:“不早说,咱们有个本家叔叔,在单位是二把手,找他肯定行。”下午带妹妹去街上,买了几百块钱的烟酒。当晚,陪她去拜访那位本家叔叔。

    本家叔叔已经年愈四十,名字叫马图财。

    马大哥和妹妹站在客厅寒暄几句,便将来意详细说明。

    马图财一双三角眼像长在马金萍身上似的打量着她,傲然道:“这事啊,简单,明天你自己去单位,我叫他们马上办下来。”马大哥将礼物放在茶几上,然后笑容满面,道:“财叔,这是我妹妹专门给您买的。”马图财依然直勾勾盯住马金萍,笑道:“见外了,咱们可是本家,常言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这东西你们拿回去吧,我不能要。”马大哥谦卑的道:“财叔,茲当我们孝敬您了,您要不收下,我爸肯定会骂我们的。”马图财忽然抓住马金萍双手,道:“哎呀,萍萍都长这么大了,记得吗,小时候财叔还抱过你嘞。”

    马金萍顿时大吃一惊,想要往回抽手,又怕得罪这位本家叔叔,只好面红耳赤的任他握在掌心。

    马大哥在旁附和,道:“可不是么,我妹妹小时候老缠着您。”马图财闻言不由感慨道:“一眨眼十多年,萍萍长大了,财叔也变老了,以后想抱也抱不动喽。”马大哥一旁赔笑道:“财叔,那什么,您早点休息吧,我们俩先回去了。”

    马金萍也慌小声道:“谢谢财叔。”

    马图财打个哈哈,道:“萍萍,你千万用不着客气,就是不拿东西,这个忙财叔也得帮。”马大哥道:“财叔,我们走了。”当和妹妹并肩走出堂屋。又闻马图财身后埋怨,道:“这俩孩子,怎么不听话,东西快拿走,你这不是逼财叔犯错误嘛。”

    事情这么顺利,完全出乎意料。

    马金萍边走边心有余悸,道:“哥,你以前求财叔办过事?”马大哥道:“咋没求过,我和你姐现在的工作,就是咱爸托他找的关系。”马金萍柳眉微微一蹙,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才有点怕。”马大哥安慰道:“怕什么,怎么说他也是咱本家叔叔。”马金萍道:“你快拉到吧,他是什么本家,都出三服了。”马大哥道:“没出五服就是本家,才出三服算什么。”

    回到家里,马父听完兄妹二人讲述,也非常高兴,还特意打个电话道谢。

    第二天早晨,某局准时八点上班。

    马金萍坐出租到单位外面下车,徘徊大约半个小时,终于一咬牙,鼓足勇气迈入大门。即见一名身材高大的保安,气势汹汹从门岗室冲将出来,喝道:“站住,你干什么的?”惊得马金萍浑身一抖,慌笑盈盈道:“师傅,我进去找个人。”那名保安瞪大眼睛,道:“找谁,过来登记,你当这是你家,想闯就闯!”马金萍小心奕奕,道:“师傅,在什么地方登记?”保安不耐烦的略打量她两眼,道:“跟我来!”马金萍道:“谢谢。”跟他走进门岗室。保安用食指敲敲桌上登记表,神情趾高气扬,道:“喏,写这里。”马金萍茫然道:“怎么写?”那名保安皱眉道:“你的姓名,以及家庭住址。”马金萍工工整整写在登记表上,尔后抬起头,道:“师傅,这样可以么?”保安拿起登记表目光一扫,又“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厉声道:“你要找谁?”马金萍战战兢兢,道:“我、找我叔叔。”保安目不转睛盯住她,那感觉像是对待一个犯人,道:“你叔叔叫什么名字?”马金萍结结巴巴,道:“他、他名叫马图财。”保安闻言一怔,惑然道:“怎么,马副局是你叔叔?”马金萍螓首点点,道:“是,我本家叔叔。”那名保安立即毕恭毕敬,卑躬屈膝,道:“你咋不早说,他办公室在那边七楼。”马金萍咕咚咽口唾液,道:“师傅,他名字还登记吗?”保安赔笑道:“不用、不用,你要早说,根本不用登记,一楼有电梯,快去吧。”马金萍道:“谢谢。”转身长吁一口气,顺指匆匆走向办公大楼。保安拿起电话,道:“马局,有个女孩找您。”

    大厅内很是肃穆,地板全由大理铺设。迎面有个假山喷泉,无数条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

    马金萍站在七楼一间办公室门前,先闭眼深呼吸几口,尔后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屈指砰砰砰叩门。只听里面有人道:“是萍萍么,进来。”马金萍慢慢推开房门。但见办公桌后端坐一人,正挥笔批示着文什么件。马金萍牵强含笑,道:“财叔好!”马图财头也未抬,指指窗户下宽大的真皮沙发,道:“你先坐那喝杯茶,我马上就好。”马金萍局促不安的坐在沙发上,道:“不急,您忙您的。”

    在紧张漫长的等待期间,有很多人汇报工作。

    直到中午十一点多,马图财方走到跟前,笑呵呵道:“萍萍,饿了吧?不好意思啊,你看我这工作一天忙的。”马金萍乖巧的仰起小脸,道:“谢谢财叔,我不饿,您要是忙的话,那我明天再来吧。”其实,为了今天能办下证,她连早饭都没吃,现在已经饿得头昏眼花。马图财紧挨她坐在沙发上,道:“这丫头,跟财叔还客气什么,这样吧,我带你去滨海酒店大搓一顿。”马金萍往旁稍微挪了挪,嫣然含笑,道:“不用,等会我凑合吃点就行。”马图财拍了拍她肩膀,发出一声长叹,道:“财叔多想回到以前,还能抱着你到处玩。”马金萍忙惶恐不安的站起,道:“财叔,今天能办吗?”马图财也站起身,俯首盯着她,道:“你说能就能,你说不能就不能。”马金萍用手捏缠着衣角,道:“财叔净开玩笑,我又不是办证的。”马图财凑在她耳朵上,沉声道:“你不是管办证的,可你能管办证的。”马金萍心下一凛,忙低头后退半步,道:“要是今天不行的话,我明天再来。”说完抬腿要走。马图财忙拉住她胳膊,道:“行,怎么不行,只要你听财叔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办。”马金萍慌侧身一躲,道:“财叔,那我明天再来吧。”马图财放开她,道:“不用,你下午就能拿走。”马金萍道:“谢谢财叔,那我请你吃个午饭吧。”马图财未置可否,却到门口咯嘣伸手拧上锁,道:“萍萍,你知道财叔想吃什么吗?”马金萍见状大惊失色,道:“财叔,大白天的你锁门干什么?”马图财转身站在她面前,轻语道:“宝贝儿,财叔想吃你。”马金萍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慌闪身冲向门口。马图财从腰后一把抱住她,猛然扑到沙发上,道:“宝贝儿,只要你答应财叔,别说办证,财叔给你开个商店都行。”马金萍使出浑身力气不停的反抗,口中歇斯底里喊道:“财叔,你别这样。”马图财胡乱撕扯衣服,气喘如牛道:“萍萍乖,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财叔都给你办。”马金萍道:“不行啊,你可是我本家......”马图财臭烘烘的嘴凑堵在她的唇上,嘟囔道:“你敢不答应财叔,你哥你姐的工作就保不住了。”马金萍闻言不禁一怔,遂感觉有股钻心的刺痛蔓延全身,眼泪顿时夺眶而出,顺着洁白的脖颈缓缓滴在沙发上。

    听到这里,马交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简直是特么的畜生!”

    马金萍穿上衣服跄跄踉踉跑出办公大楼,回到家蒙头大哭。马父诧异道:“萍萍,你不是今天去办证吗,怎么样,见到你财叔了么?”马金萍理也不理,只管躲在被窝里呜呜呜痛哭。马父皱眉道:“这孩子怎么了,你问问。”马母过来坐在床边,道:“萍萍,是谁欺负你了?”马金萍大吼道:“都别管我,你们出去。”马母看了一眼马父,道:“到底怎么了,和妈说说行吗?”马金萍忽地掀开被子,把父母推出卧室,尔后锁上门,又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没有,虽然马图财没有给她办证,但从那天以后,市场管理人员再也不来查了,更没有像以前那样,以无证为由而叫她关店补办。只是每个星期其中一天,都会有人捎句话给她:“财叔让你去办公室一趟,想找你好好聊聊,你要不去,成衣店就得关门。”开始马金萍并未妥协,对捎来的话置之不理。果不其然,她第一次没去,管理员人员就拿条铁链,把店门锁了。内心经过无数次痛苦挣扎,马金萍还是选择去了,又在那个办公室沙宽大的发上,无奈倒在那个四十多岁男人身下。因为有马图财关照的缘故,某局一些工作制服,还有下属单位的一些工装,都在她店里定做,生意非常兴隆。长久以往,马金萍也就认命了,接单后她就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欲借此冲淡每个星期那几十分钟身不由己的折磨。

    可谁会想到,更大的祸事还没有到来。

    两个月后的一天,马金萍突然出现恶心、呕吐、食欲不振、乏力、嗜睡等症状,不管吃什么都想吐,有时不吃东西也吐酸水,到医院一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件事毋论对谁来说,无疑都是个惊天噩耗。

    没等管理人员捎来话,马金萍直接闯进办公室,道:“姓马的,我怀孕了。”马图财听了怛然失色,道:“怎么可能,你没采取措施吗?”马金萍忍不住火冒三丈,道:“采尼玛的措施,你说怎么办吧!”马图财抽着烟寻思一会,道:“这样吧,我给你拿点钱,你明天到医院做了。”马金萍冷嗤一声,道;“做梦吧,我要去你家住!”马图财愕然道:“你住我家干什么?”马金萍道:“我肚子里是你的种,我不住你家住哪?”马图财笑呵呵搂住她,道:“萍萍别闹,我多给你点钱,打掉后我再给你开个店,你看这样行不行?”马金萍道:“我告诉你,别说开个店,你就是给我买辆车买套房,这孩子我也不会打掉!”马图财皱眉寻思片刻决然道:“行,你要是去医院做掉,我就给你买套房,怎么样?”马金萍甩开他的手,道:“不怎么样,我非搬到你家住不可!等生下来叫大家都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马图财何许人也,怎会被个小丫头片子唬住,当即笑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你哥你姐怎么办?如果我下来了,他们谁的工作也保不住,你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再象以前一样回家种地?”这是马金萍软肋,她不想哥哥姐姐因为自己,而丢了铁饭碗,闻言不禁陷入沉思之中。马图财乘机劝道:“萍萍,只要你按我说的话去做,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财叔一定答应你。”马金萍鄙夷的看着他,道:“就你也配当,你根本就不是人。”马图财道:“对,我不是人,说吧,什么条件。”马金萍沉思片刻,道:“第一,以后不许你再碰我!不许叫人去查我的店!”马图财点一点头道:“可以,没问题。”马金萍道:“第二,我要一大笔钱!”马图财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旋道:“还用你说么,我早给你准备好了,这有三万块,你现在就可以拿走。”说完塞进她挎包里。马金萍道:“第三,我哥和我姐现在工作太累,你必须给他们调一下,叫你们在你单位里上班。”马图财迟疑道:“这个,有点困难,现在都要考核的,你......”话未说完,马金萍扭头便走,道:“好,你别后悔!”马图财忙拦住她,道:“行、行,我答应你。”马金萍道:“空口无凭,你得些写字据给我!”马图财脸色一沉,道:“这有点太过了吧,我既然答应你,就肯定能做到,你怎么还不能相信?”马金萍冷笑一声,道:“你做了那么多不要脸的事,你叫我怎么相信你!快说,你写不写?”马图财背手踱来踱去半天,方道:“好,我写。”说完走到办公桌内,匆匆写下几行字,道:“行不?”马金萍凝神细看一遍,道:“从明天开始,咱俩谁也不认识谁!”马图财又一把抱起她,觍着脸道:“那今天你就再给叔叔一次,好吗?”马金萍麻木躺在沙发上,任由他肆意而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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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腐蚀赤子心,风霜磨砺少年志。红尘情丝剑难断,星辰染血誓燎原。凡尘的硝烟,罪恶的尘世,断壁残垣中弥漫着,灾厄的气息;枯骨成山,血液汇海,巅峰之道注定了,杀戮相随;大道三千,红尘万丈,欲在情路逍遥,便准备伤痕累累。hel......虚无龙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无龙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无龙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