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7章 烫手山芋
两份折子,一个是杭州知府林云庆的告病养老折,一个是他弹劾致士宰相李善长侵吞百姓土地违法乱纪折。
日,郑长生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烫手的山芋拿在手中的滋味可不那么好受。
奏折中言辞凿凿的说,李善长蒙皇恩浩荡,在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杭州府养老,可是他不思皇恩,辜负圣意。
指使其家奴,当街行凶致人死命,另还巧取豪夺侵占大量的平民田亩,足有上千顷。
地方官府不但不敢管,还处处的为他遮掩庇护!
就连他这个杭州知府想管都无从下手,人证物证皆无,他曾亲自想上门见李善长。
可是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其家奴院公给拦住了。
他几次上折子给朝廷,可是都好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讯。
额,这就事情大了。
郑长生隐隐的感觉到,这将会是引动大明官场地震的爆发点。
李善长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吧?朝堂中人竟然还有人替他打掩护,蒙蔽老朱。
这无异于是拂了老朱的逆鳞啊!
老朱最忌讳的就是上下勾结,沆瀣一气。
如果单单就李善长侵吞农田一事或许老朱根本就不会介意,就算是家奴行凶致人死亡一事,老朱也会网开一面的,
毕竟李善长的功绩在那放着呢。
可是朝中的黑手为其上下遮掩,这就要不得了。
老朱的想法很简单,可以给你荣华富贵,可以给你无上的尊荣,也可以给你钱财美色。
但是唯一不给你的就是权力。
为什么老朱会有意无意的说错李善长的年龄?这个时候没有六十岁退休一说,一旦当了官,除非是自己不愿意干了,或者是犯事儿了被拿问的。
一般都是干到老的。
也就是说,你一旦当了官,只要不出事,那就可以一辈子干下去。
但是老朱心中还是很忌惮李善长的,淮西勋贵皆以其为首。
这长此以往下去,他都不敢想了。
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这个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好在李善长也是个识趣的人,老奸巨猾的,岂能看不出老朱的意图?
他倒也爽快,倒也光棍。
直接上折子请辞,老朱明面上是百般挽留,可是心中着实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才有了给李善长在杭州府赐下一座大宅子,另外良田钱财赏赐无数,供其养老。
好死不死的你好好的养老不就行了吗?为何还要卷入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呢?
就连朝堂上的那些人,都为其遮掩。
这不是给自己引雷吗?
擦了个擦的。郑长生偷眼观瞧老朱,只见老朱的面色阴沉。
他心里更是阴沉的一批,老朱交给自己这么大一个烫手的山芋,他到底是何意图?
这次杭州府一旦成行的话,那势必自己就成了整个淮西勋贵的公敌了。
胡惟庸的时候,由于证据确凿,他通北元,通倭寇的书信都查出来了,弄死他别人没什么说的。
可是这次可是李善长,别看李善长虽然致士了,但是他的影响力想要在短时间内消除,那是不可能的。
几十年了,朝堂上下,文武百官究竟有多少人是他的门生故旧,又有多少人唯他马首是瞻,恐怕老朱心里也没底吧?
这就是一笔糊涂账。
动这样的一个人,岂能是说下手就下手的?
这不老朱都感到为难了吗?
交给自己,自己能怎么办?
弄不好这是要跟整个朝堂为敌的啊,这样一来自己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了,甚至比老朱都要孤家寡人。
孤臣?这个词几乎就是一瞬间,在他脑海里闪过。
太尼玛可怕了,一个年轻的没有任何根基的人,硬抗整个淮西勋贵,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嘛?
郑长生心里突突的打鼓,老朱啊老朱,你这次可给老子安排一个好差事。
他一脸苦逼的样子,是老朱预料到的。
“雨浓啊,何故如此作态?难道你也惧怕权贵,难道你也想知难而退了吗?”
额,老朱的话里用了个“也”字,这说明在自己之前还有其他人被老朱面授机宜。
不过貌似老朱失策了,对方很明显没有答应的老朱的这个任务。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郑长生心里可是狠狠地慰问了一下那人的祖宗十八代女眷们。
你要是领受了老朱的任务,哪里还会有老子如今的难堪之境遇?
“额,皇上,臣倍感此事之重大,臣势单力孤而且年纪又轻,恐怕扛不起这如山的重负啊!”
郑长生还真是想要撂挑子了,日了,在大明洪武朝,跟整个淮西勋贵为敌,这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都不会干。
连老朱都头疼不已的淮西勋贵,遍布朝堂、军中,这些人要是联起手来,自己能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自己死就死了,无所谓。
可是平白无端的连累家人,这是他最不愿意的事情。
母亲和外婆失散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团聚,本该尽享天伦之乐,要是被牵累的话,他都不敢想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还有小七、婉儿,他们怎么办?
尤其是婉儿,刚刚有了身子,那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的骨血。
要是因为自己......
额,郑长生使劲的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脑子疼的厉害,跳着疼,蹦着疼,翻着个儿的疼。
老朱眉毛一挑:“雨浓,你的能力咱还是看好的。你所担心的都不是问题,咱这次赐你宣抚使,代咱巡视,是给了你无上的权利的。
你的那面金牌就是你莫大的助力。
紧要关头,你可以凭借它去杭州将军那里调动军队,还有此行有封长空的陪同,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老朱这是吃定自己了,要赖上自己的意思啊。
给了兵权,给了锦衣卫,这是铁了心的要干李善长啊。
可是他还是有点不甘心,你要老子做孤臣,可也得老子愿意啊。
前车之鉴,上一个人都辞了这差事,我也可以啊。
说到底还是老婆孩子母亲家人的性命重要啊。
“额,皇上......”
不等郑长生开口,老朱的眼中露出一抹凌厉的眼光:“雨浓啊,此行就这么定了。”
老朱顿了一下:“你跟幼年时候的玩伴儿方进宝有许多年未见了吧?你难道就不想见见他,就不想了解一下他的近况吗?”
郑长生低头沉思,
可不咋地?
好多年了,除了每年都有书信往来之外,一次都没见过。
也就最近几个月才没有了消息,估计是过年事务忙的缘故吧。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当年的方进宝来,旧时的胖墩墩的身影闪过他的心头。
可是不知道老朱突然提起他,究竟是何用意?
第0428章 故人故事
“折子的后面你还没看吧,好好的看看。”
老朱似有所指的说道。
额,可不咋地,郑长生只看到杭州知府林云庆弹劾李善长就打住了,这已经够让他心惊胆战的了。
难不成折子的后面写的事情,比李善长的事情还要让人骇人听闻不成?
郑长生复又打开了手中的折子,翻到后面定睛观瞧。
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冷气。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五味杂陈,没来由的一阵怒火中烧,眼珠子都瞪圆了。
老朱看似微闭着眼睛,在喝着香茗,实则在偷偷的斜眼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果不出所料,郑长生怒了,身体都在微微的颤抖,脸色一霎那间边的苍白无比。
连呼吸的声音都加重了。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郑长生身上发出一种淡淡的杀气。
对,没错,是杀气。
多年的战场厮杀,使得老朱对这种杀气很是敏感。
“皇上,这折子上面所言句句属实吗?”
郑长生颤抖着嗓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可是属实不属实的,还有待于你去调查取证。”
老朱这会儿倒显得悠闲起来,看样子似乎吃定了郑长生。
“好,臣就走一遭杭州府,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臣誓死不回。”
“不急嘛,等过了元宵节再走不迟嘛!”
“额,皇上,事关李相国的清誉,臣是心急如焚,决不能让人平白无故的玷污了李相的清白。
毕竟逼死人一事,可是事关人命的大案子。
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那恐怕会寒了李相的心。
这么多年他跟随陛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到老了,还这般的侮他清白,这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究竟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有是谁在挑拨李相和皇上之间的关系?
臣建议立刻拿下杭州知府林元庆,赴京师问罪。
一定要审问清楚,他背后的指使之人是谁?不过臣敢断言,定是北元无疑,臣看他是被北元收买的密探,如此险恶用心。
实在是让人感到愤慨!”
“哦,雨浓说的很好,正合我意。来人啊,传旨锦衣卫封长空,即刻派人捉拿北元奸细林元庆。”
“谢皇上信任,臣感觉此事事关重大,又牵扯到已经致士的李相,臣想明日就奔赴杭州。”
“嗯,好,雨浓忧国忧民之心,咱心中是可以感受的到的。
虽然是年节期间,本应该是和家人团聚一堂的时刻,但是雨浓既然这么坚持,那咱也就不勉强你什么了。
明日,咱会派人手前去府中接你。速速回家,跟琪丫头和婉丫头高个别吧。
告诉她们,此趟杭州之行不会太长久,很快你们夫妻就能再见的,不要让她们挂念。”
“是,谨遵皇上圣谕!”
郑长生躬身施礼后,转身大踏步的走出大殿。
老朱微微笑了一下,老话说的还真是有道理啊。
都说聪明人好说,糊涂人难缠。
他们两个人对于杭州知府林云庆的态度,高度的重合。
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不谋而合了。
林云庆目前就是这个案子的关键人物,他可不能出了差错。
可是又找不到李善长违规的确凿证据,因为事情都是他的家奴出面做的。他完全可以一推二六五,拉出来家奴顶缸。
所以,在这件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是不能表现出对李善长的疑心的。
既然不能动李善长,那就只有动林云庆了。
看似把林云庆锁拿进京,实则是在保护与他,同时也是在麻痹李善长。
大殿阴暗的角落里,封长空像是幽灵一般的转了出来:“皇上圣明,还是您了解永和伯。”
“哎,这孩子重情重义,是个好孩子。
你明天随同一起赶赴杭州,要切实的保护好他的安全。
记住,是不惜一切代价,不能出半点差错,他要是出了事情,你提头来见。”
“是,皇上,永和伯的安危就交给臣了,尽管放心。
一切事情,臣都做了完全的准备,连永和伯家的四周都有人保护。”
老朱满意的点点头:“下去吧!”
封长空的身影一晃,消失在夜幕中。
老朱独自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一股凛冽的寒风吹了进来:“额,又下雪了!”
......
郑长生的心都要碎了,李善长指使家奴当街行凶致人死于非命。
这个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进宝的老爹,方有财。
折子里具体的原因并无过多的说明,林云庆只是提了一嘴,李善长家奴逼死烤鸭店掌柜方有财。
朝中的大人们或许就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寻常的不能在寻常的事情处理了,毕竟事情牵扯到李善长。
他们还在尽力的捂盖子,以防事情闹大。
不就是死了一个寻常的商贾店家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郑长生就不同了。
他和方有财虽然没有接触过,可是跟方进宝和他母亲陆氏关系亲近啊。
陆氏和母亲当年在郑家村情同姐妹一般,好的不能再好了。
而自己和方进宝也可以说是发小吧,说是光着屁股玩大的莫逆之交也不过分。
虽然自从自己来到京师后,这么多年就一直的没有在见过面,可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是越发亲近。
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光是每个月付给驿传的费用也是不菲的。
就说嘛,怎么突然之间方进宝就断了联系了。
感情是家中出了如此的变故了。
郑长生心里在难过的同时,心中感到暖暖的。
方进宝不和他联系,是不想要他被牵连进来。
这是在保护自己啊。
他知道自己在朝为官,在他的眼里,自己就算是为官,恐怕也是一个微末不入流的小官。
怎么着也不会是曾经的宰相李善长的对手,为了不让好朋友为难,果断的断了联系。
郑长生脚步匆匆的出了宫门,可是来到自己家门前的时候。
他的脚步停下了,在府门前徘徊了好久,始终没有往台阶上迈步。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身怀有孕的婉儿,也无法面对视方进宝为弟弟的小七。
幼年时的玩耍镜头,就好像是幻灯片似的,在郑长生脑海里一幕一幕的闪过。
眼前浮现出方进宝胖乎乎的小手拎着一根棍子,嘴里大吼一声:“吃俺老孙一棒......”
第0429章 大年夜
郑长生进堂屋的时候,发现屋里人满为患,一大帮人都围坐在母亲的身边。
母亲的旁边是一个烧的通红的大火炉。
炉火映照的母亲的脸也是通红的。
此刻母亲的左手边和右手边分别坐着小七和婉儿。
连外婆她老人家都被用“宝马香车”推着,凑在火炉边。
屋中的人,郑长生都认识。
是舅妈和三个老表,以及李氏的近亲族人。
母亲李秀英就像是在讲述评书一般,嘴角都要冒白沫了,额,她在讲她进宫的奇遇。
小七还在一旁,偶尔补充一两句。
他大概听了一耳朵,就明白了。
原来母亲今天在皇后宫中参加夜宴,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这番待遇是她这辈子做梦、打着灯笼都想不到的。
竟然跟皇后娘娘同桌共饮。
在母亲的口中,皇后娘娘那么的温婉淑雅,仪态端庄;
是那么的热情似火,平易近人;
拉着她的手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最后走的时候,把满桌子的硬菜,都用精美的食盒装了吩咐小太监给送回家来。
还安排了软轿把她们三人给抬了回来。
郑长生就是一咧嘴,果然不出所料,老朱恐怕早有打算让自己走这一遭了。
老朱两口子向来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
自己母亲能有这番“奇遇”这就很好的说明了马皇后也是知道,老朱要让自己干的事情的。
看母亲欢喜,郑长生并不打算把事情的真相说给她们听。
只要欢喜就够了。
他的突然开门进入,一股冷风夹带着雪花,灌进屋内。
尽管他动作很快,一进来就随手把门关上了。
可是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儿。
“呀!我的傻儿子,你可回来了。快来,快来,听娘给你讲讲今天的一系列遭遇。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儿子,恐怕你打破脑袋都想不到,今天皇后娘娘竟然拉着娘的手,亲如姐妹,还夸你了呢。
说你,忠厚仁义,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后生。”
我扑,郑长生都要绝倒了。
这要是马皇后不是事先知道老朱的打算,他都敢把眼珠子抠出来。
好吧,你们两口子还真是亲,还真是亲如一人。
连这等晃点人的事情都做的同步而行。
看着蒙在鼓中,犹自幸福不已的母亲和小七、婉儿,郑长生的心快要醉了。
男人在外面苦点累点算什么,只要家人能够幸福安康,只要她们能够平安祥和,只要她们过的快乐,这就够了。
管他什么朝堂争斗,管他什么孤臣不孤臣的,干他娘的。
谁能给我家人平安快乐,谁能让我家人一辈子无忧无虑,荣华富贵,那就给他拉套又如何?
老朱你的“奸计”得逞了......
郑长生搬了把小凳子,坐在了火炉旁边,笑呵呵的加入了听讲的大军。
这种守岁,是郑长生第一次经历过。
当然也是所有人第一次经历过。
大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悄然来到了......
今年是郑家从未有过的喜庆年,光是烟花爆竹都准备了三辆车的。
郑长生亲手点燃了第一个满天星后,管家李小牛带领着一帮下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支香火,就开始不停的燃放。
绚丽的烟火,映照的连宫城上的守卫的脸庞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宫城的城门楼子上,老朱挥挥手:“走吧,今天的天气很好嘛!”
“皇上,永和伯府看起来很热闹啊,要不要去凑凑热闹?”王德用轻声的道。
老朱犹豫了一下:“算了,今天是大年夜。让他好好的跟家人团聚吧,咱就不去搅和了。”
......
郑府的餐厅内,长条桌子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单,这是上好的丝绸做的。
为此小七很是心疼了许久,这多好的面料啊,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就这么撕开来做了桌单,实在是浪费呢。
要是送去染坊上色,这能做好几身衣服呢。
可是奈何少爷执意如此,那也只得作罢。
长条桌的两端和中间,各有一个烛台,上面的牛油蜡烛照的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老太君居中而坐,夫人李秀英在旁陪侍着。
郑长生和小七、婉儿加上李小牛夫子和母亲媳妇坐在桌子的东边,另一边坐着舅父一家人,以及几个李家的近亲。
身后的丫鬟婆子一大群在旁伺候着。
年夜饭,就在这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开动了。
李秀英从宫廷中带回来的几个硬菜,被热了一下端上桌,每人都分了一些。
这可不是寻常的菜肴,这是沾染了皇后娘娘福气的“福菜”。
人人均沾,共享此莫大的荣耀。
就连郑长生也被分了一块大肘子皮。
还是母亲疼儿子啊,知道他喜好这一口,分给了外婆一半,剩下的肘子皮全给他了。
婉儿有身子,对于油腻的不太喜,乐意吃两口甜口的。
于是一盘拔丝苹果和凤梨酥外加一份米酒汤圆是她的餐食。
小七这妮子到没什么讲究,什么得意,就直接下筷子。
郑长生一边小口的吃着,一边心里矛盾的都要撞墙了。
方进宝家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她们。
毕竟当年陆姨娘和母亲是情同姐妹,现在他们家遭受如此巨变,母亲是有权利知道的。
郑长生擦了一下嘴:“娘,您还记得陆姨娘吗?”
李秀英用小汤匙一边喝着汤,一边笑着道:“咋?你有你陆姨娘的消息?
好久都没有她们家的消息了,娘想着啊,过段时间,就派人把她接来京师住一阵子。”
突然李秀英放下了手里的汤碗,一皱眉头:“说来也是怪啊,你陆姨娘往年都是年底的时候派人把账册和咱们家的分红银子送来的。
怎么今年也没有个动静。
你说会不会是路上出什么问题了?”
郑长生心里一阵苦涩,可不是出事了吗?不过不是路上出事,而是她们家遭逢巨变了。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郑长生不打算告诉母亲真相。
“娘,您想多了,或许今年的生意特别忙呢,也或许进宝他们家又把生意扩大了呢,也或许是买宅子置地了呢。
总之啊,一切都有可能。
正好,儿子明天要去杭州府公干一趟,到时候顺道去看看他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李秀英微微一笑,随口道:“哦,那好。”
不过几乎就在一瞬间,李秀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你说啥?你要去杭州公干?还是明天?......”
第0430章 锦衣夜行
郑长生明日要去杭州府公干,这个消息使得整个饭桌上都没有了刚才的笑容。
李秀英怔了一会儿:“儿子,啥事儿这么着急啊。皇上也真是的,连个年都不让人家好好的过。
这千里老远的,又下着雪,能跟皇上说说,等过些时候,等天气好些了在走不行吗?”
郑长生知道母亲关心自己,忙安慰道:“娘,无碍的,您别担心。
儿子这次可风光了呢,是代表皇上巡视地方,而且还有锦衣卫护着,不会有事儿的。”
听郑长生这么说,李秀英的心才放了下来。
“啊?我儿出息了,代表皇上出巡?那不是戏文里的奉旨钦差?
娘可是知道的,钦差手执天子剑,斩尽天下的贪官污吏,为民做主,可风光了呢。”
郑长生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娘,所言极是,不过天子剑就没有了,那只不过是戏文里的事情。
不过儿子有皇上御赐的金牌,所以,儿子这一趟出行,您大可不必担心。”
李秀英眼中充满着自豪,拉着李老太君的手:“母亲,咱们的生哥儿出息了呢。”
老太太嘴角泛着笑瞄了一眼小七和婉儿:“秀儿啊,年夜饭也吃了,孩子明日一早就要出行,咱们也早点散了吧。”
额,李秀英顺着老母亲的眼光,看了一眼两个儿媳妇,才恍然大悟。
儿子这一次出行,千里迢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临行前,怎么也得跟两个儿媳妇,好好的道别啊。
“都撤了吧,天儿也不早了,都早点歇着吧。”
她说完,推着老太君带头离去。
......
郑长生轻轻的拥住婉儿的香肩:“哭什么,你家夫君就是去为皇上办差而已,又不是一个人单身前往,身边护卫高手如云的。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夫君,你老实说,这一次出行是不是很危险?”
郑长生扶着婉儿的双肩:“傻丫头,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呢。”
“不,你骗不了我,你一紧张的时候就不自觉的皱眉头,说谎话的时候,总是眼神闪烁。你看着人家的眼睛,告诉我,是不是很危险。”
额,郑长生心中震惊之极。
他有这些小毛病,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都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可是婉儿竟然观察的如此细腻,而且一下子就猜出来他在说谎。
郑长生尴尬的笑了笑:“是吗?怎么为夫都没有感觉到你说的这些毛病呢。没想到这么着相,以后为夫可得好好的改变一下了。
免得日后在外面沾花惹草,回来说谎被你发现。”
他极力的缓和气氛,为此玩笑了一句。
婉儿突然间眼圈一红,眼泪滚落下来。
粉拳不停的轻捶郑长生的胸口,嘴里娇叱:“你敢!”
惹的郑长生没来由的一阵心酸,一把拥入怀里:“傻乎乎的,哭什么,好了,算是相公错了,有婉儿这么千娇百媚的佳丽,相公怎么可能在外面沾花惹草?”
“婉儿,你听好了,不用担心,没事的。你可怀着咱们的骨肉呢,大喜大悲的,免得动了胎气。”
果然,一提到孩子,吕婉蓉刹那间就止住了哭声。
“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歇着吧,我还得给小七安排一下。”
吕婉蓉使劲的点点头。
小七焦急的等待着,她看婉儿姐姐房里的灯熄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
可是随即,少爷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额,小七的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郑长生来到小七门前,还没等他敲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小七乳燕投林,紧紧的抱住了他。
“少爷,你说,你这次去杭州是不是很危险,你骗不了我。”
鹅考,郑长生纳闷了,怎么身边养了了两个破案高手啊。
很显然,他的这两个小毛病,小七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
好吧,郑长生不打算瞒着小七。
之所以瞒着婉儿,是因为她有身子,情绪不宜过度紧张,要是让她知道这次的艰难危险程度的话,肯定会影响胎儿的。
查处李善长不法事,闹不好是会酿成大祸的。
说难听一点,有可能小命不保。
这可不是开玩笑,李善长之影响力,那是渗透大明洪武朝骨髓里的。
现在朝堂上有多少他的门生故旧,地方上又有多少是他一手提拔安插的大员,军中又有多少袍泽兄弟,这都是未知。
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老朱都感觉到为难,感觉到棘手。
他一个毛头小子,何德何能敢跟李善长掰腕子?
“小七,你听着,少爷我这次是奉旨查一桩案子,其中牵扯到致士的宰相李善长。”
“啥?李善长?少爷,咱能不去了不?要不我去求皇上!”
“不要慌张,也不要声张,家里人就你知道就够了。母亲身体不是很好,还要照顾外婆,婉儿又有着身子,不宜让她们的情绪波动太大。
记住,要跟没事儿人似的,不要什么都挂在脸上。
少爷我走之后,家里就闭门谢客,家里就交给你了,多操点心。”
郑长生不说还好一点,一说小七更紧张了。
李善长她是知道的,官宦人家的人,哪里有不知道他的啊。
位居中枢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想要查处他?
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还真是难如登天。
小七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不过听着少爷给她的叮嘱话语,她把银牙一咬,心一横,脸上现出一丝坚毅。
......
郑长生知道府门外封长空肯定在等着他。
早走一步,早一点见到方进宝。
安排好了家里的事情,郑长生留下一封书信在书房的桌子上,毅然而然的走出府门。
永和伯府门不远处,一辆马车安静的等待在那里。
马儿的口鼻中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不断的喷吐着热息,在皇城城墙上的灯光映照下,看的真切。
看到郑长生出的府门,马车缓缓的动了。
车轮碾压着冰雪,咯咯作响。
马蹄翻动,车很快稳稳停在郑长生的面前。
封长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双目。
他翻身一跃,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伯爷,上车吧!兄弟们都在城外十里堡等着呢。”
郑长生回头看了一眼府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一扭头转身上了马车。
皇极殿里的老朱,在榻上和衣而卧,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王德用悄悄走了进来:“皇上,永和伯出府了!”
老朱把手里的书轻轻放在了榻上,翻身做了起来:“通知皇城禁卫,永和伯府门前要格外留意。
把弩车抬上城墙吧!”
“是,皇上。”
王德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老朱眉头紧锁心里暗暗的道:“雨浓啊,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干吧,家里的后顾之忧咱替你解决。”
好半天,老朱从榻上起身。
在皇极殿里来回的踱步,李善长啊李善长,希望你这次是被蒙蔽的。
希望这些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是你下面的人背着你干的。
否则的话,咱们君臣的情谊也就尽了,这是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希望你不要让咱心寒!
第0431章 拦路喊冤
李善长致士后,老朱把张士诚的吴王府赏赐之,并赐下上好良田三千亩,金银珠宝无数。
他和老朱乃姻亲,老朱的女儿临安公主嫁给了李善长的儿子李祺。
这关系不可谓不亲密。
当年的亲密战友,现而今的亲密亲家。
古人们之间的通婚,尤其是高层人物之间的联姻。
这都是有政治因素在里面的。
老朱嫁女给李祺,这是拉拢李善长。
给了他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把李善长彻底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老朱为了笼络大臣,没少跟手下的文臣武将行联姻之姻亲之好。
常遇春、徐达、李善长等等。
作为开国公爵的韩国公李善长,如今白发苍苍,历数跟随老朱的这几十年。
他的丰功伟绩是足以彪炳千秋,青史留名的了。
他对于现状是满足的,都说人过六十而知天命,他现而今已经年近七十。
俗话说,人过七十古来稀,这话不假。
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古代,平均年龄都不到四十岁,李善长能够活到六十多岁,而且身体康健,精神矍铄,绝对是稀少又稀少的人。
前不久还纳了一房小妾,据说小妾才十六岁。
一时间在朝堂上引为佳话,都说其是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古之文人雅士,皆以风流为佳话,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连李善长自己都自嘲曰:“老骥伏枥,老而弥坚也!”
小妾,这一封建社会特有的产物,地位是极为悲惨的。
如果是遇到一个怜惜的人,还好说。
如果遇到一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那才是真正的惨绝人寰。
玩腻了,是可以当成礼物在友人之间互换的。
而且地位极为的低下,只不过是比佣人高了一点罢了。
郑长生是郁闷的,一路上封长空的八卦消息也不知道咋这么多。
耳朵几乎都被灌满了。
不过倒也给漫漫的旅途增添了一丝的乐趣。
郑长生甚至都怀疑李善长这厮,一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会不会使得如花似玉的小妾守活寡。
老而弥坚?吹牛逼呢,你能有多坚?
封长空这个八卦小广播,一路上是各种小道消息不断。
郑长生不禁对封长空刮目相看起来。
这厮绝对的有当花边新闻编辑的潜质,各种奇闻轶事,各个大臣的小癖好,那是信手拈来,张嘴就说。
不过也幸亏这是当着自己人的面说,无所谓。
周遭都是锦衣卫,空荡荡的官道上几乎没什么人的踪影。
这要是被人家听了去,估计被他编排的人,都能恼羞成怒的打到他的家里去。
就比如他说礼部尚书周宗伯的趣闻。
某日,高丽使节李芳雨,为感谢其牵线搭桥结识太子殿下,遂遣人送上两名来自高丽的美姬,周大喜过望欣然收之。
是夜,操老枪夜御二女,自以为老而弥坚,可是只十几个回合就缴械投降。
高丽姬不上不下,心中不满,遂使出浑身解数,几度轮番上阵。
结果,堂堂的礼部尚书周老爷子,差点死到床上。
后,郎中抢救。
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把高丽姬送还,再也不能留了。”
随侍几十年的老仆问之曰:“为何?如此佳丽送还岂不可惜?”
周宗伯长叹一声:“有辱斯文啊,行闺房敦伦事,怎可女子骑伏于男人之上?
况且还呈口舌之利,实在是有辱斯文。”
鹅考,郑长生差点没把肚皮笑破咯。
有辱斯文?你咋不说你老而弥坚了?这都是尼玛什么狗屁悖逆的逻辑。
真是没有想到一向以道德高士自居的礼部尚书周老爷子,还有这么光辉伟大的一面。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封长空笑的捂着肚子倒在宽大温暖的车厢里,久久没有起来。
“封大人,你是如何得知,周老爷子此等妙事的?难道你在他府中安插了密探不成?”
郑长生随口问道。
封长空翻了个身:“那是自然,满朝文武皆逃不脱锦衣卫的监控。”
“那我府上呢,是不是也在你的掌控之中?”
封长空的脸色一滞,翻身坐起:“郑伯爷莫要跟属下开玩笑,属下怎敢在您府中安插密探。整个锦衣卫都是您一手缔造的,试问现在锦衣卫,谁敢对伯爷不敬。
别看您明面上不在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了,但是属下知道皇上一直是把这个位置给您留着的。
要不然新一任的指挥使也不会一直没有着落。
这么紧要的位置,一直空缺着,这谁还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呢?”
郑长生也就是随口那么一问,并未较真。
看封长空一脸紧张的样子,郑长生微微一笑:“封大人过于紧张了,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伯爷,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莫的吓的属下尿裤子。”
“哈哈!”郑长生拍了拍封长空的肩膀:“起来吧,快到杭州府了,我们该办正事了。”
......
李善长是欣喜若狂的,
虽然他都离开朝堂都这么多年了,皇上竟然还惦记着他,眷顾着他。
京中快马来信,皇上派出宣抚使,代表皇上看望于他。
这可是天大的隆恩啊。
一时间整个府上都轰动了。
“谁说我家老爷失了圣宠?以后谁在敢瞎咧咧就撕烂他的嘴。”
“就是,我们家老爷可是跟随皇上打天下的大功臣。咱们少爷可是娶了公主的。就是谁失圣上的宠信,咱们家也不可能。”
府里的奴才们都趾高气扬起来,走起路都虎虎生风的。
打扫厅堂、庭院,一时间忙的是不可开交。
等啊等,盼啊盼,终于等到宣抚使郑长生的车队了。
李善长是率领着整个杭州府的官员前来在接官亭迎接的。
不可谓不重视啊。
郑长生他是知道的,皇上面前的新宠儿,少年得志,以后前途无量。
不过李善长心中总感觉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心中不安。
他回想了一下,京中也没有什么大事的发生啊。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
郑长生老远的就下了马车,李善长迎上前拉着他的手:“雨浓,一别数载,别来无恙啊!”
靠,老子跟你熟悉吗?郑长生郁闷的一批。
貌似古人见面的问候语都是这熊样子的,不管熟悉与否。。
郑长生满面笑容:“小子这次前来代替皇上巡视,乃例行公事。没想到竟然劳动老相国大人亲自前来迎接,实在是不敢当啊。”
来而不往非礼也!在没有撕破脸皮之前,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的。
郑长生的笑容给了李善长吃一颗定心丸。
看来自己还真是多疑了,他自信自己看人的本事还是很过硬的。
虚情假意还是发自肺腑,只需一眼即可分辨。
于是李善长亲切的拉着郑长生的手,并肩而行,一众杭州官员紧跟其后。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如箭一般的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
只三两步就跑到官道中央跪倒在地叩头,大呼道:“冤枉啊,请宣抚使大人为草民方进宝做主啊!”
方进宝?郑长生听到这三个字,心中没来由的痛了一下。
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和他相认的时候。
咬了咬牙,把心一横,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哪里来的疯子,来人啊,拉下去。”
第0432章 方家被套路
方进宝曾经有过一个远大的梦想,他要做大明的陶朱公。
为此他老娘陆氏还曾疯狂的暴揍他一顿,也为此他老娘亲自登门娘家特意请教。
初时大字不识得几个的陆氏发誓要找到这个姓陶的,不惜赌咒发誓的要打断他的腿。
可是当她得知陶朱公只不过是历史上的一个人的时候,才尴尬不已的作罢。
不过方进宝的美梦却也被生生的扼杀了。
读书才是王道,读书才有出息,读书才能出人头地,读书才能光宗耀祖,这是陆氏脑子里最朴素的想法。
科举入士,是这个时代所有当父母的对子女的期望。
当然这是家里有条件读书的,那些没条件读书的尽管也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这么一天,但是条件不济那也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很显然方进宝家里就属于有条件的一族。
家里良田千顷,楼瓦雪片,奴婢成群的,还有生意做着,家中银钱是不缺的。
但是奈何方进宝就是对读书不感兴趣。
一念书就头疼,但是他独独的对做生意情有独钟。
算起账来,只需瞄一眼,靠心算就能搞定。
这是郑长生交给他的算学,为此还专门的给他写了许多的后世数学的内容,供他学习。
每个月他都和郑长生通信,其实大多的内容都是在讨论算学的内容。
他对于数学的天赋,让郑长生都感到惊叹不已。
这么多年来只是靠着书信往来,他都已经达到后世的高中才有的水平了。
郑长生都怀疑,在跟他交流下去,自己都没得教了,因为大学里的数学郑长生学的也不精通,他当年只是混个及格就行。
书到用时方恨少,郑长生是深深的体会到了古人的这句话。
雨花书院建立后,郑长生给他写信,让他入书院任教,可是却没有了回音。
他还以为方进宝不愿意,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的邀请,才选择冷处理不回信。
可是哪会想到他之所以不回信,是家中出了如此的巨变啊!
方进宝是非常想要入京师找郑长生的。
这个念头自从跟郑长生分别的那天起,他就无时无刻的不期盼着。
可是在父母的加持下,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每天身边小厮跟随,况且还限制他的银钱数额。
小厮倒是可以甩掉,但是手里没钱这是一个大问题。
京师可不是像赶集那么随便,千里迢迢的,手中无有银钱,这是不可能成行的。
再说了,年幼的他,可是领教过拍花子的残酷的。
当年他被李瘸子拐走,要不是郑长生的话,恐怕他的小命是个什么结局,那还真难说的很啊。
好吧,方进宝就等啊盼啊,希望有朝一日赶快长大,等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可是等他真的长大了,一直到十五岁了这个梦想实现的难度还是太大。
其实现在他完全是财务自由了,手中的银钱也是足够花用的了。
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父亲方有财一次的意外,马车翻到沟里去了,虽然命是捡回来了,可是双腿却也废了。
偌大的家业一下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在他自幼就对营商贩贾这类的事情感兴趣,他老爹也没少教导他其中的门道。
他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
在他经受家里的生意后,利润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
家里就他这一个儿子,他老爹现在腿脚不便,他老娘陆氏也无奈,不能看着家里的生意就这么黄了吧?
于是也就不在逼迫他读书科举了。
方进宝虽然不能跟郑长生相会于京师,但是却对儿时的梦想的追逐,迈开了脚步。
能赚多少钱他倒是不是非常在乎,他享受的是通过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父亲留给他的人脉资源,做成一笔又一笔生意后的那种成就感。
很快杭州的商圈就出现了一个毛头小子方进宝,很快就在杭州的商圈里站稳了脚跟。
别看人小,可是却仗义疏财、诚实守信,成为后起之秀。
也或许是天有不测风云白吧,人生总没有一帆风顺的。
在方进宝春风得意的同时,他无形中也得罪了不少人。
都说商场如战场,这一点都不假的。
你可以不在乎利润,可以以极低的价格去做生意,秉持薄利多销的方略。
但是别人可不这么想啊。
他这么做,无形中断了很多人的财路。
尽管他这么做是对的,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
商人逐利,这是天性。
你断人财路,无疑这就是给自己树敌啊。
如果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能够秉持他的利国利民利己的公营原则,那无疑是最理想情况。
但是也毕竟是理想罢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是一句俗话。
但是话糙理不糙,有人惦记上了方进宝。
三艘货船在杭州湾外面的水上沉没,一下子把方家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屋漏偏逢连夜雨,墙倒众人推。
方家本来这一次行船的货物就几万两白银的价值。
其实还远远没到倾家荡产的地步。
可是突然有商户提出,委托他们方家运输的货物中有一件价值连城的翡翠白菜。
这可要了命了,翡翠白菜据说还是皇上的御赐之物。
方进宝懵逼了,当初委托运货的清单上没有说有这么值钱的东西啊。
他连夜调出货运清单,可是傻眼了。
上面翡翠白菜赫然在列,而且是第一个就是。
这不对,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绝对不会的。
他审查过货运的清单,就是担心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可是还是发生了。
诡异的是对方拿来索赔的货运清单上,还有他的亲笔签名。
这个签名是错不了的,他自己的字迹还是认的清楚的,并无仿造。
他意思到事情复杂了,这绝对的是栽赃陷害,可是为时已晚。
三天时间赔偿白银十万两,否则就把他下狱。
十万两?开什么玩笑?
大明国库一年也不过几百万两的收入,一下子让他们家拿出如此之巨大的银钱,况且要求的时间又这么短。
这是不用想的事情。
虽然他们家的所有财富加起来可以值十万两,可是好多都是不动产。
就算是卖房子卖地也来不及了。
方进宝傻眼了,束手无策。
第0433章 吃像很难看
不过方进宝也是够爷们的,别看才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
尽管知道自己被人家算计,被人家套路,可是苦于没有证据,他也只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把房产地契所有的值钱物件都抵给“苦主”。
但是唯独留下了当初方、郑两家合伙开的那家烤鸭店。
无他,这不是他一家的生意,里面可是有生哥儿家的股份呢。
抵押出去的话,太对不起好朋友了。
房产地契值不了十万两银子,其实说白了他们家最赚钱的生意,还是这烤鸭店。
每天都能日进斗金,只要烤鸭店还在,就算是所有的生意都黄了,很快也能在赚回来。
也不知道生哥儿的脑子是啥材料做的,脑子随便一想就能想道这么赚钱的生意。
这个时候的方进宝还没有到绝望的地步。
他心中不禁感谢幼时的玩伴生哥儿来。
要不是他给自己家留下了这么一个掘金的利器,今天他们方家一下子就垮掉了。
有这个想法的不是他一个人,连方有财、陆氏两口子都感恩戴德。
可是,随着杭州府衙门的人上门,一切都改变了。
赵升是杭州府衙的三班都头,也是地面上的和事佬。
人脉广,三教九流的都给他面子。
平时跟方家也没少关照,这是方有财积攒下的人脉。
可是这次登门他却不是关照方家的,是替人说事儿来的。
“方老爷、方公子,你们知道那翡翠白菜是谁家的吗?”
爷俩都蒙圈了,看赵都头的意思,对方好像来头不小啊。
“不知!”
“韩国公李善长家的!”
“啥?!韩国公李善长?”爷俩面面相觑,冷汗都下来了。
怪不得会有皇上御赐的翡翠白菜。
也幸亏方家父子意思到这翡翠白菜的主人必定不简单,能够有御赐之物的人家,能是一般寻常破落户吗?
是以忍着被人套路的苦,自己独自承担了下来。
卖房卖地凑了几万两银子,不过只要给他们时间,靠着烤鸭店的盈利,大不了把生哥儿家的那份分红先暂时借用,很快剩下的银子也能还上的。
“韩国公李善长家的管家李长亭说了,他们要你们的烤鸭店赔偿。这次我来说合,就是为了这事儿。”
赵升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砸在方家爷俩的头上。
麻蛋,说的是冠冕堂皇的,你们的货里到底有没有翡翠白菜在船上,还两说着呢。
赔了你们房产地契,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都。
还不放过,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天呐,这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方有财当时急火攻心就晕厥过去,方家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抢救过来,一个个长吁短叹,束手无策。
方进宝初生牛犊不怕虎,脑子一热找人写下状纸,把韩国公李善长告上县衙。
官字两个口,官官相护,这在封建社会太常见了。
尤其是方进宝这家伙竟然告的是韩国公李善长。
杭州的县太爷那是当年李善长一手提拔起来的,怎么会容许方进宝这个毛头小子扎刺?
当即撕毁状纸,外加赏赐了方进宝一顿大板子,给从县衙撵出来了。
其老父方有财,心生不忿,坐着轮椅欲上李家理论。
可是却被李长亭派家奴当街一顿暴揍,话说也该着方有财点背,浑身是血的倒在了路边的石阶上。
头撞在石阶上,当场就没气了。
噩耗从天而降,躺在床上养伤的方进宝都要疯了。
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要告官,尽管前者刚被县太爷给打出来。
可是杭州作为省府是有好处的,一省之要害衙门都聚集在此。
县衙不行,就去府衙,大不了去布政使衙门,总有一个说理的地方吧?
大明律可是写着呢,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这当街行凶致人死命,可不算是小事儿了吧?他相信大明洪武皇帝定下的皇皇律法不是儿戏。
但是美好的愿景,往往都是被现实给残酷的磨灭的。
杭州知府林元庆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但是再好的官,也有力所不及的事情。
就像方进宝家的事情,他就无能为力。
多年的宦海浮沉,他能够判断的出,韩国公李善长绝不至于为了一个烤鸭店而眼红到,致人死命的地步。
他的判断没有错,李善长是不至于,但是有人至于啊。
说到底此件事情的元凶乃是李善长的儿子、朱元璋的女婿、临安公主的老公李祺。
他甚至连李善长的府门都没进去,就被挡回来了。
他一气之下,上折子弹劾,可是也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一点的消息。
林元庆都绝望了,连上了三道弹劾奏折。皆无回音。
无奈之下,以告病辞官为由上了一道折子,求旧时同僚礼部尚书代为转呈皇上。
里面夹带了一封弹劾的奏折,这件事才算是进入了老朱的视线,这才有了郑长生的到来。
在等待的这些日子里林元庆虽然同情方进宝的遭遇,可是也是无能为力。
眼睁睁的看着方家的烤鸭店落入驸马李祺的手里。
方进宝一家被驱赶出杭州府,这是杭州县衙门的官差做的。
如此沆瀣一气,祸害地方之贪员墨吏,实属该杀。
气破了肚皮的林元庆,提笔又弹劾,可是没有等来朝廷查办贪官的旨意,却等来了锦衣卫。
他真想一头撞死在府衙大堂的明镜高悬匾额下面。
天呐,皇上,您睁开眼好好的看看吧。
这哪里还是大明的功勋之人啊,这分明是祸害大明的硕鼠啊。
李祺的所作所为,经过方进宝一事,林元庆暗中调查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整个杭州府的良田被他上下其手,吞并了上千顷,总之是巧取豪夺无所不用其极。
自从他看上了方家的烤鸭店,眼红其掘金速度以后,就伙同一些商家,瞒天过海给方家下套。
现在直接又动用官府的力量,直接把人家吞的连渣渣都不剩下,这吃像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可是,奈何,这一切恐怕永远也入不了皇上的法眼了。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大明祸之不远矣!
第0434章 接风洗尘烤鸭店
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捶,这是一句民间的俗语。
可是却蕴含着世间的人心。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在你顺风顺水的时候,恭维声不断,围绕在你身边的人,撵都撵不走。
但是一旦你倒了霉,那平时围绕在你身边的人,你就是上门都不一定找的见。
方进宝很明显就是这样。
家破人亡,他和母亲两人流落街头。
世态炎凉,这个词,方进宝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就连他的舅舅家都是用二两银子把他们母子两人打发了的,就更不用提之前的那些相与商家了。
尽管这些人之前都受过他们方家的恩惠,可是这一刻确实唯恐避之不及。
还有更让他心碎的事情呢。
三年前他老爹方有财曾经给他定过一门婚约。
本来是想着今年就完混的,可是噩耗突然传来。
岳父一家撕毁婚约,把找上门的方进宝直接给打了出来。
哎!真是的,当年他的岳父一家生意遭逢大难,是父亲一手扶持他们家度过难关的。
为了感恩,,才定下了这门亲事。
没有想到,这翻脸比翻书都快。
就算是这样,方进宝也没有特气愤,真正让他气愤的是岳父竟然把本该属于他的未婚妻嫁给人家做妾。
这个“人家”不是别人,正是韩国公李善长。
奶奶的一个六十几岁的糟老头子,把老子的女人给抢了。
新仇旧恨,方进宝窝火心焦,竟然一病不起,这一病就是一个多月。
身上仅有的舅舅打发要饭一般的给的二两银子,也花的精光。
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看病可是个费钱的事情。
陆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钱,连当年陪嫁的首饰都给当了,才算是把方进宝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是他们母子二人,已经身无分文,沦落到破山神庙栖身,沿街乞讨的地步。
驸马李祺放过话,要把方家逐出杭州府。
所以方进宝母子连要饭也只能在城外,连城门都进不去。
当年的富家公子,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这落差可是太大了。
他想到了死,他想一死了之,他想摆脱这无尽的苦痛折磨。
可是看着蓬头垢面的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他最终还是没有下这个狠心。
最近他听说了一个消息,为他仗义执言的杭州知府林元庆被锁拿进京。
额,这个消息让他心中在难安心。
人家为了自己,得罪了韩国公,这才导致如今的结局。
他想进京告御状,戏文里都说,只要是告到了御前,无论多大的官,只要作恶,就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春天的野草一般滋生疯长。
可是身无分文,想要赶赴京师,谈何容易?
前几日,他要饭的时候,发现有官府发动民夫整修道路,上前打听,说是朝廷要派一个宣抚使巡视地方,他心中顿时就是一阵欢喜。
宣抚使代替皇上巡视地方,那不就是戏文里的钦差大人吗?
要是自己能够告到他的驾前,那自己的血海深仇就可以得报了啊。
为此他苦苦的等候在接官亭附近,就等着京师的宣抚使到了,他就去拦路喊冤。
不过,他明显想的有点太简单。
辛辛苦苦等来的宣抚使大人,竟然连看他都不看,根本就不给他解说的机会,就派人把他一顿暴揍撵的远远的。
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官官相护,自己家的冤屈恐怕要永远的雪藏了,永无见天日的机会了。
看着远远离去的车队,方进宝,从地方爬起来,抖落身上的污秽雪水,狠狠的啐了一口:“狗官!”
李善长要说不知道儿子的事情,那是在说谎。
他是知道他的宝贝儿子李祺的所作所为的。
当他看到方进宝拦路喊冤的时候,他心中是很紧张的。
他甚至都动了杀心,不过看郑长生的无所谓的态度,还派手下的锦衣卫直接把方进宝给拉了下去暴揍,他心中才算是安稳下来。
看来,郑长生是不想多事的。
这次他来巡视地方,又暂代杭州知府这个事情,京师中早有快马传信。
郑长生很得圣上宠信,这是在为了郑长生铺路啊。
看来郑长生离步入朝堂为期不远矣!
这番下来熬资历,镀金的时间恐怕也不会长了。
吏部尚书钱之锋在心中言之凿凿的言明,这是宫中传出的消息。
皇上有意栽培郑长生,苦于没有缺,这次林元庆查出勾结北元是胡惟庸一党,而被皇上拿问京师。
这个缺皇上就给了郑长生,要他历练一下的。
既然是熬资历,既然是历练,而且为期不长,以郑长生的聪明,应该不会节外生枝的。
老朱为了给郑长生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看来用心良苦啊。
这也是一个很好的烟雾弹,用来迷惑李善长的。
老朱的消息能是那么好获得的吗?你也不想想。
他要你知道的都是故意放给你的消息,不想让你知道的,无论你使什么手段也不一定能够知道。
自从锦衣卫成立以来,老朱身边的保密工作那是更上一层楼。
这得力于郑长生。
一国之帝王的行踪和消息,能是轻易的让外人知晓的吗?
尤其是弥勒教行刺这一件事情后,更是安保森严,想要知道老朱的消息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了。
接风宴是在杭州府最炙手可热的方家的烤鸭店进行的。
“方氏烤鸭美名传,色香味道皆俱全,平生不啖烤鸭宴,吃遍大明也枉然!”
这是杭州府权贵们的口头禅。
当然也是李善长极力推崇来这里吃饭的根本原因。
这里之所以能这么受欢迎,这么赚钱,以至于都到了日进斗金的地步,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不过要是李善长以及一众随行官员要是知道这家烤鸭店有郑家的股份,这道美食是郑长生所发明创造出来的话,他们的心情绝逼会无比震惊的。
“永和伯,来来来品鉴一下我们杭州府特有的美食“烤鸭”,您久在京师,恐怕轻易不会品尝到这地地道道的美食。
这道美食吃起来肥而不腻,香酥可口,还有这上等的甜面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酿造出来的。
搭配上菜码和烤鸭,吃起来简直是绝了。
还有更绝的呢,这一只烤鸭三种吃法。
烤好的鸭子,要切上一百零百片,暗合一百零八星宿之意。
剩下的鸭架子,要么油渣食之,要么煲汤用之,可谓一点都不浪费。”
杭州知县蓝方圆躬身献媚的笑呵呵的介绍起烤鸭的吃法。
郑长生心里暗骂,奶奶的,老子还不知道吗?要你聒噪多嘴。
看着蓝方圆胖乎乎的大肚腩,郑长生很想一脚踹飞了他。
一看就是个谄媚之徒,贪腐之辈。
想到他的姓氏,这货不会和大将军永昌侯蓝玉有什么关系吧?
第0435章 示人以弱
郑长生猜测的没错,杭州知县蓝方圆是永昌侯蓝玉的族弟,当年走了李善长的路子才谋的杭州这一富庶之地的县太爷。
随着李善长的介绍,郑长生心中暗暗的咂舌不已。
整个杭州的官员都是淮西勋贵。
布政使风云海都是当年跟随老朱一起打天下时候的幕僚,而且是淮西人,跟李善长是老乡。
靠,幸亏自己没有发作,要不然的话还真是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在人家的这一亩三分地上,你一个外来户,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尥蹶子,那会死的很惨的。
想起老朱说过,自己在为难的时候,可以持金牌找杭州将军调兵这件事来。
郑长生看了一眼在座的诸员,,微微一笑:“韩国公今日盛情款待,实在是愧不敢当啊。
看在座的诸位,恐怕整个杭州府的官员都到齐了吧?
后生晚辈,心中真是感激涕零啊!”
李善长手捻须髯微微的笑着,看来这小子很上路子啊。
并不如自己想像的那样,侍宠而骄。
这礼数还是很到位的嘛!
“永和伯能够来杭州任职,那是杭州府的光荣,谁不知道你是少年得志,简在帝心的少年俊才啊。
杭州府除了大将军沐英下去整军之外,尽皆到齐。
在此酒席宴上,都认识一下,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互相关照一下。”
额,原来杭州将军竟然是沐英,啊哈。这个消息让郑长生心中狂喜不已。
沐英可是老朱的铁杆粉丝,对老朱忠心不二。
嗯,这下好了,还以为自己是单打独斗呢,有了沐英的助力,事情会好办的多啊。
相信沐英早就应该接到老朱的御令的,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何沐英要躲着不见他。
不过随即也释然了,还能是什么原因?
肯定是不想让李善长看出什么来,老奸巨猾的李善长眼睫毛都是空的,粘上毛比猴都精。
酒局饭桌上稍微表现的跟自己亲近一些的话,他肯定能看出来的。
自己跟沐英并无任何的交集,可以说除了在老朱的圣寿宴会上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交谈。
就这样的两个人如果要是表现的亲密,那不能不让人怀疑啊。
也好,躲开就躲开吧。
郑长生心里安稳后,就开始虚与委蛇起来。
几千年酒桌上的文化,可不是如表面那么简单的。
吃烤鸭可不是分餐制的,大家围坐在一起,中间放了一个铜锅子吃火锅。
这锅子一看,就是在自己监制下工部造办处的手笔,说是铜锅子其实只不过是镀铜的而已。
铜可是制作钱币的必须之物,是可以当成钱来交易的,是属于国家控制的物品。
怎么可能会给你用纯铜制作一个火锅呢?
不过为了能够增加朝廷的收入,为了给富商权贵们一个全新的体验,采取的镀铜。
外面寒风呼啸,屋里吃着火锅,这无疑是冬日里最享受的一件事情了。
烤鸭作为特色菜品端上来的,主食还是吃火锅。
郑长生在李善长和一众杭州府官员的敬劝下,很快就小脸通红,身子摇摇欲坠,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最后郑长生蒙的一口灌下杯子里的酒后,哧溜一下钻桌子底下去了。
“额,永和伯醉了,快来人把郑伯爷送到府衙安歇!”
李善长脸上笑呵呵的吩咐一声。
封长空和匡六斤两人架着郑长生上了马车。
匡六斤是郑长生亲自点名随行的人,他当初也是蒙郑长生提拔才有了小旗官的职务。
他可以说对郑长生感恩戴德,是郑长生的铁杆拥趸。
效忠皇上,先要效忠上官,这是锦衣卫的铁律。
马车缓缓而行,逐渐的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李善长才回过头:“风大人,你以为郑雨浓这小子如何?”
杭州布政使风云海,是当年老朱刚起家的时候就跟随在侧的人,当年就是在李善长的手下做事。
可以说两人的关系已经不能用相交莫逆来形容了。
说他们两个人关系已经近到如同一人也不为过。
“李相,以在下看,这小子也不过如此嘛!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有这么好的命,走了狗屎运了,能够被皇上如此眷顾。”
李善长听后并未表态,而是转头对蓝方圆道:“蓝大人如何以为?”
蓝方圆一挺大肚子,嘿嘿一笑:“一切有李相和风大人把关,下官只不过是听吆喝罢了。另外下官眼光拙劣,实在是识人无法,见笑见笑。”
李善长瞪了一眼蓝方圆,这家伙还真是一个猪队友,除了吃喝玩乐行,遇到事情就挠头没有一点办法。
真是一个蠢材、窝囊废啊。
可是奈何,这是永昌侯的族弟,蓝玉找上门来,他也不得不给这个面子。
对于郑长生刚才在酒桌上的表现,他是完全看在眼里的,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可是表面上并无任何不妥,一副亲近的架势。
还是去信京中好生的打探一番吧。
李善长看来一眼风云海:“都安排好了吧?”
“放心,整个知府衙门都是自己人,我敢保证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你我眼皮子底下。不过李相是不是有点担忧过度了啊。
为了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搞这么大的阵仗,有那个必要吗?”
“不,凡是不可只看表面。如果他真的是贪杯之徒的话,皇上能这么看重他吗?
要知道咱们的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就不难理解老夫为什么会对这小子这么上心了。
一个泛泛之辈,还轮不到老夫操心。
哎,都是我那孽子搞出来的事情,我这当爹的还得给他擦屁股。”
李善长说完,愤愤的离席而去。
蓝方圆舔着大胖脸凑到风云海近前:“风大人,李相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这小子的底细貌似没有什么根基之人啊,要不,咱们直接动手?
只需要知府衙门走水即可,一把火的事情。
下官保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风云海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废物点心,脑子被驴踢了吗。皇上刚派过来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于一场大火,你以为皇上也跟你一样是猪脑子啊!”
一拂袍袖,风云海扬长而人去。
李善长和他一离开,其他的官员也都起身。
蓝方圆一脸的不快:“小人得志的熊样子,奶奶的,等太子登基后,我蓝家那就是权势熏天了。
到时候在收拾你小子,敢跟爷呲牙!”
第0436章 醒酒汤
驸马都尉李祺作为老朱的女婿,曾经的左相国李善长的儿子,要说权势,不敢说滔天,可是基本大明的官面上谁都要给其三分薄面。
说到财富,光是老朱给女儿的陪嫁之物就够他胡吃海塞一辈子享用的了。
就更不提李善长置下的偌大的家业了。
可是人非完人,世上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和癖好。
就连孔圣人都不能免俗,何况一个李祺了。
“红眼病”就是李祺最大的毛病。
一旦他惦记上的东西,那就是没个跑。
方家的烤鸭店,由原来的租房子,到现而今的沿街三层铺面楼房,这可把李祺给眼急坏了。
私下里一打问,原来烤鸭竟然这样赚钱。
都被方家当成奢侈品来卖了,寻常的一餐,一只烤鸭外加几个菜码都能卖到一两银子了。
就这样还是供不应求,杭州有钱人多啊看来。
这要是把烤鸭店弄成自己的,那天天躺在被窝里数钱也是一个乐子啊。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尤其是这个贼还是一只有护身符的贼。
方有财翻车的事情就是他让人干的,不过方有财不知道罢了,还以为只是意外呢。
本来想着方有财一趴下,烤鸭店的生意没人打理肯定会一落千丈的,到时候随便扔个仨瓜俩枣的就弄自己手里了。
可是谁能想到方有财这家伙有个好儿子。
方进宝别看年纪不大,可是头脑灵活,办事周到,很快就接受了方家的所有生意。
而且烤鸭店更是做的是有声有色的。
靠,这可把李祺给郁闷毁了。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主子头疼的事情,作为管家李长亭很好的扮演了狗腿子一个角色。
出了个损招,串联了几个对方进宝断了财路的黑心商人,就有了沉船索赔的一幕。
对于方有财,李祺是没打算要他命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啊。
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把烤鸭店交出来,李祺是不会下死手的。
可是出了意外了,方有财摔倒在石阶上死了。
李祺可麻了爪了。
虽然他不敢跟他老爹李善长讲,但是他找到了杭州知县蓝方圆这厮。
平常两个人没少在一起吃喝玩乐,蓝方圆是个什么货色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一顿花酒喝下来,把当红的姐儿找来伺候了这厮一宿,结果蓝方圆拍着胸脯子把这事儿给大包大揽下来了。
方进宝母子被赶出杭州府,方家所有的产业和财富全部易手,成了李祺的了。
连盖着大印的房契、地契都重新做了一份。
吃像是很难看,不过谁又敢多说一句话?
陆氏的娘家也是受到威胁,敢怒不敢言,他们更不敢收留陆氏母子,这也难怪方进宝岳父要急着悔婚。
谁这个时候跟方家沾边估计都得倒霉。
当他听说李善长欲纳妾的时候,主动把自己家姑娘献上的根本原因。
消灾解祸啊!不然他们家的生意可是要完蛋,有李祺这小子贼着,睡不心惊胆战啊。
否则方家就是前车之鉴。
现在献出女儿,成了他老爹的女人了,多少李祺也得给个面子不是。
只不过是,苦了他的宝贝女儿了。
这都是无奈之举,谁让人家一手遮天呢?
李祺的事情可以瞒天过海,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李善长还是知道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也只得是捏着鼻子替儿子擦屁股。
老李估计打死也想不到,正是有了他的这次插手,惊动了老朱。
本来当初老朱逼李善长退养就是忌惮他做大,现在都退下去多少年了,手还往朝堂里面伸,这是老朱的大忌。
郑长生这次出行,可是带着老朱的密令来的。
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旦查实的话,李善长恐怕结局不会多美好。
这事来的人中,只有封长空和郑长生两个人知晓。
今日酒桌上郑长生借着贪杯醉酒离开,可是离开后他并没有回杭州知府衙门。
而是在杭州府的揽月阁住了下来。
揽月阁是杭州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这是教坊司的产业。
说白了吧,就是官办的青楼。
里面的女子皆是一些犯官的女眷,都是一些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所以这里的姐儿质量那是刚刚的。
懂琴棋书画者大把抓,经过培训后,更是知人识趣儿。
是以,这里是杭州府的高端人士的聚集地。
郑长生能够一头扎进揽月阁,是李善长父子包括杭州布政使风云海、杭州知县蓝方圆所始料未及的。
当这个消息传到李善长那里的时候,他终于笑了。
毕竟是年轻人啊,血气方刚的,又是新婚不久的。
初尝**,恐怕没那么容易把持的住。
出京这么久,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估计早就憋坏了吧?
哈哈哈......
贪杯、好女色,这两个标签,李善长狠狠的贴到了郑长生的脑门上。
人最怕的是没有嗜好,这样的人最不容易拉拢腐蚀,也不容易抓到把柄。
可是一旦你有弱点,那就好控制了。
俗话说无欲则刚,郑长生要是无欲无求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反而是不好对付。
现在嘛!好说的很,你不是喜欢女人嘛,那就给你女人。
管家李长亭只需要一个眼色,就懂李善长的意思了。
躬身施礼:“相爷,这事儿小的去办,您尽管放心。”
封长空看着痛苦的呕吐的郑长生有点心疼:“伯爷,要不您先歇着,方进宝那边的事情我去办。”
郑长生一边呕吐,一边挥挥手:“不,我亲自去。”
“可是伯爷,您的目标太明显了,这一路上跟踪的人不断,恐怕你还真没那么容易脱身。”
“额,有人跟踪?我怎么没发现!”沉思了一下:“好吧,把人接来,记住不要让人发现。”
封长空微微一笑:“您就放心吧伯爷,要讲究做事不留痕迹,天底下还有比我锦衣卫更厉害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脚步声响起。
“伯爷,小的是李府管家李长亭,奉我家老爷的命令给您送醒酒汤来了。”
郑长生就是一皱眉头,靠,还真他娘的一举一动皆在监视中啊。
这前脚刚到,后脚他娘的就有人来了。
郑长生无力的躺在床上:“进来吧!”
随着李长亭推开房门,一阵芳香扑鼻,郑长生张开了眼睛。
靠?醒酒汤这是?也太他娘的醒酒了吧!
第0437章 揽月
一妙龄女子款动莲步,手中捧着青瓷汤盅,出现在郑长生的视野里。
让人惊讶的是这女子竟然一身灰色道袍装扮,一眼看上去就是那么的素净典雅。
略施粉黛,蛾眉轻描,一双眸子如一泓清泉,摄人魂魄。
朱唇一点轻微张,声若黄莹开了腔:“公子安好?小奴奴揽月有礼了!”
额,揽月?揽月阁?擦了个擦的。
饶是郑长生心志已经够坚强的了,而且心中藏着事儿,焦急的一批。
可是见到揽月,竟然也有那么一瞬间就恍惚了。
听闻悦耳之音,如饮琼浆玉液,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周身上下三百六十个毛孔都张开了似的,透着那么熨帖。
封长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躬身施礼:“大人,您好好休息,卑职告退。”
我去,你别走啊,郑长生心里在大声疾呼,这场面他好像有点应付不来。
李长亭偷看了一眼,被揽月震惊的目瞪口呆的郑长生,心里暗喜。
嘿嘿!!不管你是谁,到了揽月这小娘皮这里,就是钢筋铁骨也得融化咯,瞬间就成绕指柔。
还是老爷有远见啊,留着揽月的处子身,以备将来接待大人物所用。
这不就用上了吗?
可惜了了,这么一个清倌人,娇滴滴,粉嫩嫩老子没过一手,便宜这小子了。
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永和伯,老爷干嘛这么看重他。
把镇山之宝都给派出来了。
“揽月姑娘,郑公子可是老爷的贵客,自家人,他喝多了,好好的伺候着。”
说完,他躬身退出房间,顺手把门给关了起来。
就在门将关未关之际,他的炙热的目光瞄了一眼揽月的身子,呼的一股子热流自小腹升腾而起。
关上门,他招手就叫过来老鸨子:“秦妈妈,曦月姑娘在哪里?”
秦妈妈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早先她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不过岁月摧残,容颜渐老才做了这揽月阁的妈妈。
“哟!我的李大管家,知道您要来,这不那么多人排着队要翻我家曦月的牌子,都被我拦住了,就等您的大驾光临呢。”
李长亭五十来岁,也许是保养的好,身子骨健壮的很,比之四十岁的青壮看上去也差不了多少。
他闻听秦妈妈这么说,顺手在其肥臀上摸了一把:“你这老妖精就是会说话,赏你的。”
一锭五两重的纹银出现在他的手掌心上。
秦妈妈顿时眼中都冒着金光,一把抢过来揣进怀里,声音都变的更柔了:“李老爷,曦月姑娘初经人事不久,您可得怜惜着点。”
额,郑长生在屋里听两人淫词烂语,脸都红了。
他没有想到李长亭这厮会来,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掩人耳目。
杭州知府衙门早已经不是清净之地了,这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
郑长生要想和方进宝会面,还要瞒天过海,知府衙门很明显不是一个好地方。
来这里是封长空的主意,这里虽然鱼龙混杂,可倒也是一个清净之地,最起码没人打扰。
就算是带进来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揽月阁敞开门做生意,只要口袋里有钱,谁都可以进来。
给方进宝稍微装扮一下,鱼目混珠很容易就能混进来。
可是现在很明显有麻烦了。
李长亭出现在这里,还奉上了如此一个“醒酒汤”,这很明的就是监视他啊。
封长空离开时的坏笑,带着浓浓的艳羡和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厮真不是个好东西,这是要看老子笑话啊。
你以为是个人见了如此惹火的女子都忍不住吗?老子又不是只顾着下半身幸福的牲口。
不得不说这个叫揽月的姑娘,很会撩拨人。
就不说别的,在风月场所,一介风尘女子,如此装束,就给人心灵上的震撼。
这他娘的是古代版的制服.诱惑啊!
亏他们想的出来,用尼姑装扮妓女,制造噱头。
郑长生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真的是有冲动的。
一个经过精心培养的花魁级别的女子,勾引一个第一次来风月场所的,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
那就是花丛老手对付一个嫩雏啊。
揽月,犯官之女,其父杭州司库毕云涛,掌管杭州一府之钱粮。
可是没守住操行,被郭恒拉下水,事发后被老朱一纸御令斩首示众。
其家人,男子充军发配,女子发卖教坊司。
揽月是她的花名,她的闺名毕绾绾,熟读四书五经,精通琴棋书画,尤其是对于音律颇有心得。
这也是她能够获进入李善长法眼的资本。
如此国色天香之女子,熟读圣人经典,又如此有才艺压身。
在经过老鸨子对她进行风月培训,这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
她的名字是继承了前任的揽月姑娘,揽月阁的揽月可不是一个人的终身代号。
而是由头牌清倌人延续,上一任的清倌人被送去布政使风云海的府上当姨太太去了。
而她又完成培训,就顺势沿袭了揽月之名号。
这是她第一次出来见客人,她知道但凡是要她亲自出面伺候的人,那都是具有非同小可的身份。
这样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其实她在没来之前,心中是忐忑的,是惶恐的。
自从她们家出事,她被发卖到教坊司以后,她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她并不向其他的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于其被卖入青楼被无数人践踏,还不如争取出人头地,委身一人来的实际。
上一任的揽月姑娘的际遇,她是听说过的。
才华出众,模样俏丽,被布政使大人一眼相中而得梳拢。
她也期待着有那么一天能够遇到自己的恩客,以她目前下贱的身份能够得恩客宠爱,做一个妾室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最起码能够脱离苦海,不至于年老色衰后沦落苦海。
青楼女子年老色衰后的际遇是不用想的,都是凄惨至极的。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青楼是不会在顾惜她们的。
流落街头,冻饿而死着比比皆是。
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过,自己的恩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是一个大腹便便而又手眼通天的豪客,或许是某一个鹤发鸡皮而又权势熏天的老翁。
总之不会是什么良人,良人又怎么能看的上她这种身份的人呢。
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人家的一个玩物罢了。
可是她无论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幻想了无数次的恩客,竟然是眼前这个初哥一般英俊帅气的不像话的年轻人。
第0438章 风雪山神庙
揽月阁共分三层,出手大方的豪客在一层,二层主要是接待大人物了。
而三层只有一间阁楼,这是揽月阁的阁主毕绾绾的居所。
寻常是上不来人的,郑长生能够一进揽月阁就被安排到三层,那是被有心人安排的。
这个有心人就是李善长。
作为贴身的护卫,匡六斤搬了把椅子,在郑长生的房门口坐了下来。
揽月阁的大茶壶二皮子很有眼色的奉上香茗和糕点。
匡六斤一边喝着茶,一边侧着耳朵听着。
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小郑大人还真是艳福不浅。
这揽月姑娘那是人间绝色,尤物中的尤物,极品中的极品。
封大人走的时候可是安排他了,一定要看护好郑大人。
不过,按照锦衣卫的规定,作为贴身护卫,他是要贴身抵近保护的。
可是这会儿貌似就不用自己贴身了吧?嘿嘿。
小郑大人正在云端飘着呢估计。
刚才他敏锐犀利的听觉告诉她,准确无误的听到了房间中那女子一声轻呼,似乎嘴被堵上了的样子。
嗯,不用想,小郑大人和揽月姑娘定是唇齿相交进入佳境了。
他都有点羡慕起来,脑中不禁遐想纷纷。
额,他不禁想起远在京师的妻子来。
突然,房间中一声闷哼,似有重物倒在床上的声音。
哈哈,小郑大人终究还是年轻啊,血气方刚,又是刚新婚不久,定是安耐不住了。
二皮子似乎也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了,这厮一躬身:“爷,您慢用,有什么吩咐您尽管招呼,小的就在楼下。”
匡六斤挥挥手,没尿他。
二皮子脚步匆匆的下楼去了,看到秦妈妈的时候,这厮点点头。
眼神里尽是艳羡之色,,揽月姑娘的芳名在他们揽月阁那是闻名遐迩。
可是也就是弹弹曲子陪喝几盅酒,就能大把的银子入账。
这不知道眼急坏多少富家公子,为之趋之若鹜之人大把的抓。
但是却无一人能亲近芳泽的。
谁也不敢硬来,要知道揽月姑娘可是背后有大人物撑腰的,连秦妈妈都得对她点头哈腰的。
他心中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把揽月拥入怀里然后压在身下的场景,可是也只是想想罢了。
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贵公子拔得头筹。
要是老子是那贵公子多好啊!
他正想入非非的时候,秦妈妈一声暴喝:“该死的二皮子,又走神!还不去李管家房里送上吃食!”
哎,人的命各不同啊!老子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
“嗳!秦妈妈,来了!”他使劲的晃晃脑袋,把揽月的身影挥出脑外,答应一声,跑了上去。
匡六斤一边嗑瓜子,一边喝茶,一边侧着耳朵倾听着。
额,小郑大人貌似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啊,怎么才这么屁大点功夫,就气喘吁吁的没下文了。
貌似他在倒茶,接着就是咕咚咕咚的喝水声音。
我去,匡六斤似乎发现新大陆了一般,心中暗笑不已。
他连嗑瓜子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支棱着耳朵听小郑大人啥时候梅开二度。
可是他失望了,他期待的梅开二度始终没有出现。
隐隐的传来小郑大人均匀的呼吸声,貌似睡着了。
汗!大汗!瀑布汗!
小郑大人的心还真是够大的。
守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尤物,竟然能够睡的这么安稳,这也真是没谁了啊。
......
杭州城外的一个破旧的山神庙的墙角里,铺着厚厚的稻草。
一床露着棉絮的破烂被子裹着一个人,发髻蓬松,额头鬓角还沾着几根稻草,跟鸡窝似的。
庙门外寒风呼啸,拉着尖锐的长音,如鬼哭狼嚎一般。
一阵有人踩踏积雪的咯吱声传了过来。
身影动了动,挣扎着坐起了身:“是进宝我儿回来了吗?”
庙门一开,破衣烂衫的方进宝闪身而入。
“娘,我回来了,今天陈家圩的陈老爷娶小妾,儿子要了个大馒头,还有大肥肉呢。”
说着,方进宝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裹着的带着体温的馒头,递了过来。
陆氏眼眶湿润,浑身颤抖。
曾几何时她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着,可是谁能想到她们家能够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万贯的家财顷刻间化为乌有,丈夫含冤带雪,娘家对她们娘俩,弃之如敝履,打发要饭的一样二两银子就给撵出门了。
如果不是儿子现在还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动力的话,她早就一头撞在山神庙破旧的神像上找苦命的丈夫方有财去了。
她颤抖着手接了过来,久久凝视,却下不去嘴。
儿子肯定还没吃,她敢笃定这一点。
方进宝砸吧的嘴,都要流口水的样子,是骗不过她的眼睛的。
“娘,您怎么不吃啊,快趁热乎要不一会儿凉了,肥肉就腻了。”
看母亲还是不下口,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娘,您不用担心儿子。我已经吃过了,陈老爷家的剩菜剩饭,儿子可是吃了个饱。”
说着,还打了个饱嗝。
陆氏顿时泣不成声,儿子说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他只要一说谎,眼光就会看向别的地方。
都说知子莫若母,儿子的这点小动作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的。
“娘不饿,你吃吧!”陆氏把带着儿子体温的荷叶包又重新递回儿子手中。
“您吃吧,儿子真的吃过了。您看儿子嘴唇还有油呢。”方进宝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嘴唇是有油,那是他用肥肉片子擦拭过的结果。
母亲这番样子,是他预料之中的,肯定她不会吃,要把好吃的留给自己。但是为人子者,怎么能如此的不孝呢。
尽管现在是落魄了,可是孝道还是要尽的。
就在他们母子互相推让的时候。
山神庙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方进宝就是一愣,回过身子仔细观看的时候,脸色突然大变,一把把荷叶包塞到母亲手里,顺手就把顶门杠子操在手中。
怒目而视的看着来人,一副惊恐莫名状,颤抖着嗓音:“你,你,你不要过来。”
第0439章 希望之光
陆氏看到凶神恶煞一般的来人,手持三尺染血青锋,殷红的血顺着锋刃滴落在雪地上。
白雪染红梅,刺人眼球的骇人。
“不要杀我儿子!”
陆氏扔掉手里的荷叶包,发了疯一般的一跃而起,赤着脚,浑身发抖的拦在方进宝的身前。
封长空抬起靴底蹭了一下绣春刀上的血迹,缓缓的合刀入鞘。
“方公子受惊了,我家大人要见你!
门外有两只老鼠,在下捎带手帮你解决了。
夫人不要惊慌,在下并无恶意的!”
“呼!”方进宝长出了一口气,封长空他是认得的。
就是面前这人,带手下把自己从接官亭的官道上痛揍一顿赶走的。
他是朝廷来的宣抚使大人的手下,为何要这个时候见自己?
突然方进宝心中升起一阵的狂喜。
当时所有杭州的官员都在,就连韩国公李善长都亲自迎接。
他肯定是不好直接插手,才故作迷阵,迷惑杭州一众官员。
现在派人悄悄的来找自己,定是要给自己伸冤的啊。
啊哈!方进宝连日来心头的雾霾,被这个他笃定的念头一下子冲散开来。
方进宝,把手里的顶门杠子扔在旁边,激动的拉着母亲的手:“娘,宣抚使大人要见我了,我们有救了。”
陆氏自然是不认得一身便装的封长空的,可是他相信儿子的话。
长出一口气的陆氏,一下子瘫软在地。
封长空扫视了一眼这件破旧的山神庙,四处漏风,也不知道这娘俩是咋熬过来的。
心中不禁感慨不已。
这就是信念的力量啊,他来之前听当地的锦衣卫说过这母子两的事情。
他们一直在寻求告状,可是一直是不得其门。
不过现在好了,作为小郑大人的朋友,又是苦主,这次锦衣卫要在杭州搅动风雨了。
就是不知道,小郑大人能不能抗的住这滔天的巨浪。
事关韩国公李善长,这是仅有的几个国公之一啊。
大明的开国公爵,这能是儿戏的?
胡惟庸贵为一国之宰辅也不过是一品大员,这是朝廷的官,并无爵位在身。
要想动一个开国的公爵,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李善长可是整个淮西勋贵的领头羊,朝堂上下,文武百官大多跟他有交集,有的还是莫逆之交。
封长空都不敢想了。
方进宝扶着母亲重新坐进被窝里,“娘,您在此等候,儿子去宣抚使大人那里告状!”
“不,方公子带上你的母亲吧,此地不宜久留。我家大人的吩咐是接你们母子二人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脚步匆匆的走进来一个便装锦衣卫:“大人,三个杀手,两个殒命,一个交代了是杭州知县蓝方圆派他们来杀人灭口的。”
封长空一皱眉:“老子不是只杀了一个嘛?你们怎么又折腾死一个!下次注意点,要留下人证口供,以待来日给这些视王法如儿戏的贪官墨吏算总账。”
被封长空训斥的汉子,嘿嘿一笑:“大人,那两名家伙嘴硬的很,不老实交代,小的下手狠了点这才弄死了一个。
不过剩下的那个活蹦乱跳的,活的可欢实了呢。”
“嗯,下去吧,把人带走,注意掩人耳目,另外,把这里烧了吧。免的留下什么痕迹。”
“是,大人。“
方进宝母子,听封长空和手下的对话,弄明白了。
原来蓝方圆这个狗日的对他们不放心,派人来杀人灭口来了,幸亏遇到了面前的这个大人。
真是庆幸啊,如果不是宣抚使派人来找他过去问话,自己母子二人性命不保啊。
陆氏颤颤巍巍的起身,精赤着脚,冻的浑身发抖。
额,竟然连双鞋子都没有。
封长空回身一招手,一辆马车停在山神庙门口。
方进宝用破被子裹在母亲的身上,把陆氏背上马车。
马车里有暖炉,烧的很是旺盛。
有了火炉的加持,母子二人才算是缓过来。
原本冻的发紫的嘴唇才见了血色。
陆氏紧紧的抓着儿子的双手,可以看的出来她很紧张。
陡然之间有三名杀手来要他们母子的命,她们这是劫后余生啊。
可是前途未卜,来接他们的大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不知道见了所谓的朝廷派来的宣抚使,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他能够秉公执法,能够为自己家出头吗?
毕竟对方可是韩国公李善长的儿子,还是大明皇帝的女婿啊。
仇家的来头这么大,能行吗?
她心里忐忑的,也是方进宝所忧虑的。
之前他可是亲眼所见,韩国公李善长很是亲热的跟宣抚使并肩而行。
虽然离的有点远,看的不是那么真切。
但是大红的官服以及仪仗队伍,无不昭示着宣抚使的身份。
宣抚使身材颀长,有点瘦弱,面上无须,应该是个年轻人。
这么年轻就代天子巡视地方,定然是权贵之家的少爷羔子。
既然是权贵,那跟李善长的关系不会很远。
他此刻心里在打鼓,七上八下的,莫不是把自己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杀之?
他想到这里,心中惶恐不安起来。
不过,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既然要杀了自己,那还干嘛要从蓝方圆派来的杀手手中把自己解救下来?
他壮着胆子往封长空身边凑了凑,尽力的挤出一丝笑意:“官爷,敢问这是要把我们母子带往何处?”
“方公子,莫要心惊,等会到了就可见分晓。”
额,方进宝不敢在追问,悻悻的靠近了火炉边继续取暖。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七扭八拐、兜兜转转的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湾子。
在一处小院门前停了下来。
封长空一跃下了马车:“方公子下车吧!”
方进宝搀扶着母亲陆氏走下马车。
此刻陆氏脚上已经不在打赤脚,方进宝撕破被子给母亲裹上了。
大冷的天儿,打赤脚怎么行?
再说了,女子的脚是不能轻易示人的,否则就是失德。
在山神庙打赤脚是因为情况所迫,没有办法,况且也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现在不同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封长空轻叩院门,三长两短。
时间不大,脚步声响,院门应声而开。
闪出两名精状的汉子:“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封长空微微一笑:“请吧方公子,进去沐浴更衣后,等待我家大人的到来。”
方进宝将信将疑啊。
沐浴更衣?这神仙一般的待遇啊?
自己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更衣的话,更是不敢想啊。
浑身上下就这一身破衣烂衫。
不过听那精状汉子说,一切准备就绪。
他眼中闪过一抹希望之光,这是自从他家出事以来,第一次看见曙光。
这一定不是要杀自己,要杀的话用的着给自己洗澡换衣服?用的着这么折腾吗?
第0440章 峰回路转
匡六斤看到跟随的锦衣密探冲他打手势,顿时眼中精光四***神起来。
刚才那个慵懒的翘着二郎腿,一边悠闲的嗑瓜子一边喝茶的狗腿子形象不见了。
这是实情已经办妥了的手势,得赶紧的通知小郑大人啊。
他也不管郑长生和揽月是否穿衣服,推门就进去了。
啊?他傻眼了。
郑长生和揽月姑娘两个人的衣服丝毫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揽月静静的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脖子里明晃晃的插着一枚银针。
而小郑大人和衣而卧睡在揽月的旁边。
可是他开门的动作太过急促,郑长生一个虎跳从床上就起得身来。
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擎着一把短刃。
“额,伯爷,封大人那边传来消息,事情办妥。”
郑长生这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像是变戏法似的收起了短刀。
我去,匡六斤佩服死了。
小郑大人这怎么做到的啊,短刀在手里一晃竟然消失不见了。
“匡小旗,把守好房门,任何人不得进入。”
说完,郑长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盘形状的东西,在圆盘中间按了一下,探出一个精钢打造的飞爪。
然后一拉,飞爪下面连着一条细细的软钢索。
就在匡六斤的注视下,郑长生拉着钢索从窗户上已经攀岩而下。
这是锦衣卫特制的一种攀爬绳索,也不知道小郑大人怎么想出来的,这等奇妙之物。
打造了几个月,也才打造了十几个。
像他这种级别的是没有资格使用的,也只有身负特殊使命的秘谍才会有配发。
这东西省去了绳子的累赘,携带方便之极。
作为发明人,郑长生肯定是要留下一套备用的。
他可没有那些高手穿房越脊如履平地的能耐,遇到危险需要跑路,这绝对是利器。
匡六斤看郑长生上了前来接应的马车,他关上窗户,悄然退了出去。
这次匡六斤可不在慵懒了,长刀就在他的手边放着,谁要是不开眼想要闯进去,得先问问他的绣春刀答应不答应。
......
方进宝敢拍着胸脯打包票,他身上的这身衣服绝对是纯貂皮做的。
以前他父亲有过一件貂皮袍子,可是现在也不知道在谁手里呢。
暖和,舒服,这是方进宝换上袍子后的第一感觉。
这下他更加确定宣抚使大人是不会杀他了。
要杀他干嘛还给他准备这么好的貂皮袍子。
要知道这件袍子绝对价值不菲。当年他父亲的那一件的貂皮成色绝对没有他身上的这一件好。
感激啊,激动啊,方进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随着母亲沐浴更衣出来,方进宝都傻眼了。
母亲穿的虽然不是貂皮做的,可是却是一件火狐狸皮做的。
额,这是在做梦吗?
就算是之前家还没破的时候,掌管家里钱财的老爹也不舍得给他们娘俩这么造啊。
火狐狸皮的斗篷、貂皮的袍子就光是这两样加起来,没有个一千两白银打底是不用想的。
就在他们娘俩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两个丫鬟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一盘一盘的摆上桌子。
西湖醋鱼,狮子头,丸子汤,红烧肉,还有肉馅的大包子。
这都是自己爱吃的,方进宝伸手就抓了一个大包子塞到母亲手里:“娘,趁热乎快点吃。”
娘俩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吃相了,甩开腮帮子,掂起大槽牙,一顿大吃,风卷残云一般这一桌子美食被消灭干净。
就连那一大盆丸子汤,都被喝的精光。
吃饱喝足了,丫鬟又奉上香茗,才躬身离去。
陆氏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儿子,你说这宣抚使大人究竟是何意,干嘛给我们穿这么好的衣服,还给这么多好吃的。
而且好像还挺知道你的口味。
娘可记得,这些吃食是你最爱吃的。”
方进宝是一脸懵逼,他不停的挠着脑袋,思考了半天:“娘啊,儿子也是犹如在云里雾里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这宣抚使大人如此不计成本的对待我们母子,他到底图的是个啥啊?
就算是给我们一个鸣冤的机会,可是也不用这么下本钱吧?
儿子猜测啊,这朝堂里的事情难说的很。弄不好这宣抚使大人是李老头的死对头,要利用我们母子搞掉李老头。
除了这个原因儿子实在是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陆氏的脸色严肃了起来:“别管是为什么,儿子,记住一条,要给你爹伸冤啊,我们家的万贯家财可以不要,但是不能让打死你爹的凶手逍遥法外。”
说着,陆氏似乎想到了痛心之处,抽抽搭搭的掉起眼泪来。
“娘,您放心,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儿子就算是破上这条小命儿,也一定给爹爹报仇雪恨,否则的话枉为人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进宝哥,说的好,有我在,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有一种痛苦叫无语凝噎,有一种伤感叫相望泪眼,有一种激动叫百感交集。
方进宝傻眼了,“进宝哥”这个称呼好像只有幼时的玩伴生哥儿是这么称呼他的。
生哥儿?生哥儿!是生哥儿!
虽然多年未曾谋面,但是熟悉的称呼,大致的样貌都是可以判断出来的。
郑长生快步走了过来给陆氏请安:“陆姨娘在上,长生有礼了。”
啥?面前站着这个英俊帅气的是秀英妹子的宝贝儿子生哥儿?
她真的是不敢认了,毕竟也一别这么多年,当年的郑长生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一眨眼间竟然成了大小伙子了。
如果不是郑长生主动表明身份的话,打死陆氏她也是不敢认的。
故人重逢,可是依然物是人非。
哭是陆氏唯一发泄内心情绪的法门,她颤颤巍巍的起身,一把搂住郑长生呜呜的痛苦不止。
方进宝此刻也是咧着大嘴哭的哇哇的!
太委屈了,太憋屈了,太难受了。
郑长生也是陪着掉眼泪,之前他在老朱那里看到的林云庆奏报的是方有财殒命,可没说方家已经成了破落户,也没说方家的产业已经全部易手。
当他在接官亭看到旧时玩伴方进宝一身破衣烂衫的拦路喊冤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可是依旧是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就在来这里之前他还在想着怎么安慰方进宝母子。
脑中的念头换了无数个,想了无数个说辞,可是一个都没有用上。
这一刻用此时无声胜有声来的更好,说什么都弥补不了方家母子心灵的创伤,就算是用云南白药敷也止不住他们母子心头的血!
良久,郑长生扶着陆氏坐在椅子上:“陆姨娘节哀吧,有侄儿在此,以后就不会在让你们受半点委屈了。”
方进宝擦干眼泪附和道:“娘,生哥儿来了咱们就不用在风餐露宿沿街乞讨了。刚还在想到底是谁给我们锦衣玉食,现在看来,除了生哥儿,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在乎我们娘俩了。
儿子早该想到是生哥儿的!”
郑长生拍了拍他的肩头:“进宝哥,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明天我就安排人送你们去京师。”
方进宝使劲的点点头,突然他又摇摇头:“不,生哥儿,我还得见宣抚使大人为我爹伸冤呢。你可以先把我娘送走,我要留下来给我爹报仇雪恨。”
封长空微微一笑:“方公子,你面前的可不就是宣抚使大人吗?”
第0441章 千钧一发
方进宝哑然失色的指着郑长生,好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来。
生哥儿就是皇上派来的宣抚使,这个消息使得方进宝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反应过来。
不过反应过来的方进宝一下子就把郑长生紧紧的抱住了。
郑长生能够感觉到旧时好友,儿时的玩伴方进宝的身子在颤抖,伴随着的呜咽声让人心碎。
这该是有多委屈,多痛苦才会使得一个人这个样子。
对于方进宝来说,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又惊又喜。
几个月来的心酸委屈、悲痛绝望,在得知郑长生身份的那一刻,都化作眼泪流了出来,一切也都释然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生哥儿还更能让他相信呢?
生哥儿说要替他报仇,那必定是的,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信任,并无需多言。
他也知道李善长的能量,就从为他说话的林元庆被锁拿进京师就可见一斑了。
“进宝哥,你尽管听我的安排,你和陆姨娘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在京城等我的消息,我发誓,必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方大伯白死。
该还的会还的,该报的也会报的,天理循环,天道彰彰,人在做天在看,相信老天也不会容忍世间有这等惨事。”
锦衣卫的这处地点,也难保不会泄露,现在唯有送他们母子二人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封长空杀了蓝方圆派去的人,这个消息瞒不了多久。
很快蓝方圆就会发现他派去的人消失了,这难保他不会继续追查。
如果查到自己的头上,那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暴露了。
是个人都会想到,在官道上把鸣冤叫屈的方进宝打一顿驱逐之,现在又救下他们母子,这目的还不是昭然若揭?
这跟李善长作对的意思很明显啊。
封长空上前一步:“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您得回去了!”
郑长生用银针使揽月昏睡是有时间限制的,并不是一直可以有效的。
一旦揽月醒来发现身边没有郑长生的话,那就不好解释了。
毕竟他是李善长派去监视郑长生的人。
以李善长的心机和不难想像他会如何判断郑长生。
郑长生皱了皱眉头:“封大人,我进宝哥和陆姨娘就交给你了。务必让他们平安的进京师,送到我的府上。”
封长空一抱拳:“伯爷放心,出了任何差错,卑职提头来见。”
......
匡六斤的精神高度紧张,揽月阁的二皮子来了两次了。
每次都是借口要给房里的揽月姑娘送茶水为由,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这也是匡六斤所担心的。
死也不能让人进房间啊。
他可是亲眼看着小郑大人从窗户里攀爬出去的。
房间里没有动静,说明小郑大人的事情还没结束。
这个时候放人进去,那就是失职,就是把大人置于险境。
李长亭是志得意满的从曦月身上爬了起来,梅开三度,使得他浑身疲软,双腿打飘。
可是老爷交给他的使命不能忘记了啊。
二皮子连续两次想进入房中查看情况都没能成。
他神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就连束胸半露的曦月也丝毫对他吸引不了了,穿戴妥当一推门他就直奔三楼。
二皮子是揽月阁的一个烂人,下贱的不能在下贱了。
龟公、大茶壶、妓女乃封建社会中的下九流行当中的最不入流的下等人。
所谓“大茶壶”因为长期拿着茶壶为客人倒茶服务,所以称为“大茶壶”,类似现在的少爷,这种称谓很多。
类似叫中介“包打听”,叫跑腿的叫“跑儿”一个道理。
而龟公是戏称,当面得叫先生,因为能说会道,基本上就是介绍妓院的服务项目。
类似现在的大堂经理或者外联经理一样的类型。
匡六斤可以无视二皮子这类货色,可是却无法无视李长亭。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虽然现在没有宰相这个职位了,老朱直接一生气给裁撤掉了,直接统辖六部。
可是李善长的影响力却不容忽视的。
李善长的根基有多深,影响力有多大那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小旗官所能理解的了。
就连老朱对李善长都讳莫如深,就连郑长生也不敢与之当面冲突,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小旗了。
匡六斤很为难,李长亭提出要进去看望一眼郑长生,并且言之凿凿的说是李善长的意思,有些话儿要给郑长生说。
可是郑长生给他下的命令是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否则就是提头来见。
匡六斤脑子一热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奶奶的,大不了老子小命不要了。
也不能让他发现郑大人不在房间的事情。
“我家大人在休息,李管家还是暂且等待。
如果惊扰了我家大人的清梦,大人要是发起火来,恐怕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了的。”
李长亭面色一滞,老可是交代过要好生的伺候郑长生的。
为此不惜把揽月这个小蹄子都派出来了,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自己就这样贸贸然闯进去,还真是不妥当。
可是他有不能不掌握里面的情况,否则对老爷是无法交代的。
李长亭双手抱拳,微微一笑:“匡小旗,这样吧,把揽月姑娘叫出来总可以吧。刚才秦妈妈还交代,揽月姑娘的身子不适,到了要用药的时候了。
您放心,并不会惊扰郑伯爷的休息。”
额,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匡六斤可真是为难了。
这个时候的锦衣卫还是刚处于出闯进阶段,如果真如后来发展的让人谈虎色变的程度的话,就不用他多说话,恐怕借给李长亭十个胆子也不敢跟他争嘴的。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的锦衣卫并不如后世那么强硬,当然这也是郑长生的稍加改变有关系的。
锦衣秘谍是一个另类,这是不为外界所知的。
而处于明面上的锦衣卫指挥所,被他搞成了后世派出所类似的性质。
维持当地的治安,为民办事。
所以,这个时代的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形象是不会在出现了。
匡六斤额头上青筋暴跳,他真想大脚飞奔过去,一脚踹死这个罗里吧嗦的李长亭。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里传出一个似乎刚睡醒的声音,非常的疲软:“匡小旗,外面吵吵什么呢?”
额,大人回来了,匡六斤心中一阵的惊喜。
刚才还真是千钧一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