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买点土特产
看完这则报道，姜信鹏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后才慢慢从嘴里吐出一句话。
“虽说西南地区气候好适合种植粮食，一年能做到三季，但是要在今年年末之内就直接将这特种化肥给研究出来，是不是也太拔苗助长了？”
钟白摇了摇头，纠正了对方说法：“不，姜老师。对于这个研究课题的要求，不是年末之内研究出来，而是要直接用于最后一季的生产。”
“这……这不可能！世界上哪有那么快的？不到两个月时间，理论要成熟，还要用于实际生产？这省化工研究院的童教授难道疯了吗？不知道搞科学也要尊重事实规律的？”
听到这话钟白不禁有点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两声，童四方很明显是躺着也中枪，这哪儿是他的主意嘛，分明就是自己提的要求！
当然，姜信鹏的怀疑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按照真实的历史发展，特种化肥的概念在80年代压根就不可能出现，更不可能用于实际生产了。
但现在有自己在，穿越重生这件事本来它就不符合科学规律，那自然搞特种化肥这事儿也就不必那么在意了不是？
“您不用担心，事实上这方面我也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理论思考，这是有关于特种化肥的一些基本概念，我手写了一份材料，您先过目之后，再下判断。”
钟白将自己连夜在招待所里准备好的手写材料从包里拿出来，再度递给了已经怀疑人生的姜信鹏。
其实听到这会儿，要不是因为刚才看到了鲜红印章的介绍信，姜信鹏绝对怀疑钟白是不是来行骗的了。
但当他认认真真把这份长达5页的手写资料看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又开始惊讶起来。
“……通过少量的特种化肥提升整体化肥的利用率……有针对性的改良特定土壤肥力，实现特定生产目标……小投入、高回报、见效快，能够有效应用于边境军垦这种极为特殊而又涉及国家利益的场景……”姜信鹏一字一句念着材料上被钟白打上重点符号的句子，抬头问道：“这些关键点，都是你提炼出来的？可我以前上课根本没教过这些啊！”
就知道你要怀疑这个。
钟白当仍不让的把远在京城的袁建国给抬了出来，反正那次京城实习，姜信鹏也没有跟着过去，随便自己怎么编也不会破。
“怪不得……我就说你怎么这次回来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毕业之前那次京城实习的缘故啊！行，这个课题研究我接了，周一我就亲自去找校长要其他人去，要三四个是吧？”姜信鹏这才长舒一口气，问道。
“呃，也不一定是三四个，反正加上您控制在六个人以内就可以了。”钟白想了想强调道：“最主要是需要满足童教授的要求，除了专业科研能力之外，参与课题研究的人员要能吃苦、能下基层、有大局意识服从指挥，满足以上条件就可以。”
童四方当然没有提出过这些要求，事实上它们全都是钟白提出来的。
吃苦下基层这些就不必说了，因为按照钟白的设想，理论研究阶段一旦结束，肯定第一批的实验成品特种化肥就要在山平县化肥厂加班加点生产，这些研究人员都要和自己一起去蹲点随时准备解决生产过程中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而有大局意识服从指挥，这就是钟白的要求了。
事实上童四方已经默许了这个课题是由他挂帅，实际操作核心是钟白，那么钟白的意见就是最重要的。
但无论到时候有多么匪夷所思的先进理论和概念从童四方嘴里说出，而不被这些科研老师们所理解的话，童四方一定会在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起来，从而打消他们暂时的顾虑，朝着钟白指引的正确方向前进。
若是选一些刺头来，到时候内讧起来可要花不少功夫去平复，钟白自然不想把时间精力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环节上，故此加了这条要求。
“行，那这些事情就交给我，周一我一定弄好，到时候我怎么给省化工研究院回复？”姜信鹏问道。
钟白立刻回答道：“周一下午到童教授办公室见就行了。”
“行。”
商量好这一切，钟白也就离开了省化工技校，而兴致勃勃的姜信鹏，此刻正抓紧时间去找几位志同道合，又符合“要求”的老师去了，准备周一上午去校长那里将此事搞定，下午就去省化工研究院找童四方去。
……
今天剩下的时间，钟白并没有马上赶回招待所休息，而是在想了想之后去了省城天都著名的城隍庙。
这里是天都最出名的土特产销售地，本地最具特色的酥糖、龙眼糕、大核桃这些一年四季都有卖，他决定要购买一些天都特产，等返回山平县之后送给宋小丽和楚娟。
宋小丽自不必说，若是没有她的帮忙找到那张介绍信，自己现在说不定还没有在化肥厂正式报到呢，更谈不上后续这么多事情了。
再说她无论是在看味精、还是在帮忙买车票的事情上都给自己帮了大忙，光是应付式的请对方看一场电影就算感谢，那可对不起钟白自己的良心。
而楚娟这丫头嘛……虽说最近因为宋小丽的原因似乎发生了些误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也是厂里最关心、最体贴自己的同龄人，没有找她借的那十元钱，估计现在宿舍的杯子都还得找余东峰弄一床二手的呢！
看着自己手里大包小包的酥糖和龙眼糕，钟白不得不感慨这年头的商家还真是实在。
不像前世那种什么一千元的土产大礼包，尼玛外包装盒重量就超过了一半，里面只有区区可怜的几小块而已。
酥糖和龙眼糕他一样买了一整包，分别都是两斤装的，给宋小丽和楚娟一人一份，这就足足有八斤了。
而想了想之后钟白又感觉余东峰这一趟出差很辛苦也蛮不容易的，再给他称了五斤大核桃，给这小子好好补补脑子吧。
这样一来，他手里提着整整十三斤的土特产，加上这具身体毕竟只是刚毕业不就的技校生，还没那么好的身子骨，倒是觉得胳膊有些发沉。
钟白感觉有些累，不禁走到街边蹲坐在路沿上，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对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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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有你的电报
“哎我说啊，这不是马上召开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么？怎么省厅又莫名其妙的开始抽调人员搞大会战了？和源市那个有色金属矿破事儿那么多年了，还有完没完？这下又要把厂里老柳的抽走，咱们厂最后一个季度咋办？”
“这事儿我咋知道咋办？还不是得看厂长的意思么？谁让老柳的矿山技术那么顶，即使在咱钢铁厂上班这么多年省厅还惦记着？得了，今儿个咱办公室不是来采购土特产的么？这些破事儿咱就不聊了吧？”
钟白循声望去，只见两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正从自己身边路过，靠近左边的那一位还背着个包，上面写着大大的“枝江地区钢铁厂”的字样。
是枝江钢铁厂的人？
钟白看到这个名字，立刻引发了脑海中的记忆。
天河省在整个华国国内虽然整体来看不是什么工业强省，但是因为地理面积大、资源多，称之为一个工业大省也不为过。
除了平阳地区这种相对工业相对比较落后的地区之外，其他的地市里还是有不少实力不错的存在。
比如这枝江钢铁厂所在的枝江地区，以及那名男子口中提及的和源市，这两个地方都各自有各自的工业特色。
枝江地区的钢铁厂，乃是目前全天河省年均钢材生产总量最高的工厂，虽说放眼全国只不过是二流末的钢铁厂水平，但是在天河省的炼钢行业之中，那无疑是老大哥级别的存在。
而另外一座刚刚撤地建市不久的和源市，其前身和源地区就是以金属矿山开采业为基石的一座城市，在华国内地来说，也算是相当有特色的一座了。
可听这两人聊的内容，似乎是和源市的有色金属矿碰到了什么麻烦，需要省工业厅在全省范围内抽调技术骨干去解决问题，其中就抽到了他们枝江钢铁厂的骨干老柳？
钟白对枝江钢铁厂具体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更不要说什么认识那个老柳了，但多年的直觉让他意识到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这是在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即将开幕之际。
再加上已经到了下半年，理论上各地各厂的大项目都不会在下半年启动，除非是碰到紧急情况，更不要说这种大面积抽调人员搞大会战的事情了，那一定是非常紧急的任务才有可能。
虽说这事儿现在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但钟白依旧在潜意识里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琢磨着是不是下一次去工业厅办事的时候，找那位退休的老副厅长孙光石打听打听？
钟白把这重达十三斤的土特产酸手酸脚的带回招待所，刚刚准备休息，服务员就来敲门了。
“钟白同志，楼下有你的电报，麻烦你去取一下。”
“啊？我的电报？哪里发来的？”钟白不禁楞了一下，心道这谁啊，怎么电报都拍到招待所了，难道是厂里又出事了？
“是广府发过来的，你放好东西马上下楼来取。”服务员扔下一句话就匆匆下楼了。
广府……哦，原来是余东峰那小子啊。
钟白这下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点，抓起茶杯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凉白开，正准备慢慢悠悠的下楼，心里突然一惊。
不对啊，余东峰离开山平县之前自己曾经和他好好交代过，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发电报来找自己了，这下对方发了电报，难道是碰到了什么意外情况？
再一想就更不对劲了，尼玛明明自己走的时候说好的是把电报拍回厂里，怎么这小子一个电报直接发到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来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住这儿的？走之前可没和他说！
于是钟白立刻抓起外衣，匆匆下楼去了。
下楼拿起那封电报，钟白立刻就读了起来。
“钟白：这次进货我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临时改变了进货比例，这里是详细清单……”
看到电报后面列出来的五副原版的墨色蛤蟆镜+四副新款的咖啡色眼镜的组合，钟白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电报费贵我就不多解释了，你回来不要怪我。——余东峰。”
念完最后一句话，钟白不禁哑然失笑，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心道。
我特么哪儿会怪你呢？
你简直是个商业鬼才好不好？
这年头就知道要搭配最新款的咖啡色蛤蟆镜来抢先推广，进一步挤压其他商家的利润了，怎么看这余东峰都是个做生意的料啊，自己为毛会怪他呢？
钟白手里捏着那张电报纸，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上楼，表情不要太爽，这时候才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头对服务员问道。“同志，这封电报是什么时候到的？”
“半小时之前邮电局的人员送来的，收到的时间估计也就再早十多分钟吧。”
“谢谢啊。”
回到房间钟白拿起桌上那张最新版的全国列车时刻表看了看，琢磨了一下心道这小子胆子还够大的啊。
很明显发完电报余东峰应该人就已经在返回山平县的火车上了，这封电报恐怕也只是起个通知的作用，不能改变什么了吧？
但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人在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的？这倒是个谜，等返回山平再好好问问这小子。
当然，钟白不知道的是，余东峰能把电报发到这儿来，也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余东峰那天给厂里打电话让楚娟接了之后，楚娟倒是把给钟白带话这事儿放在了心上。
她后面通过办公室打听到了钟白到了天都住宿在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然后用电话拨回去又找到了余东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
余东峰在到了高第街，找到阿风的阿叔那家店铺拿了货之后，琢磨着还是应该给钟白说一声，要不然这么大的计划改动自己一声不吭，直接把货背回山平之后再告诉钟白，那就显得有点太不厚道了。
于是这小子也是机灵，上车之前找了个邮电所，顺便拍了一封电报给钟白，这才心情忐忑的背着那个装满九副全包装蛤蟆镜的蛇皮口袋，匆匆踏上了回乡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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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面见刘明阳
周日，这正是钟白和童四方约好去找省计委基层处处长刘明阳办事的日子。
一大早钟白就从床上爬起来，吃完早饭后还抽空去楼下理发店把头发好好打整了一下。
这年头的小青年都以港台剧中时尚的偏分发型作为主打，偏偏钟白对剪发师傅提出，给他弄个平头看着精神一点，倒是整得老师傅有点看不懂。
“小伙子，我看你穿成这样也没在单位上班啊，为啥要剪平头？”老师傅不解的问道。
“呵呵，我已经上班了，这会儿从县里正来天都出差呢，马上要去见一位领导，这头发还是得打整好才行。”钟白笑呵呵的解释道。
剪发师傅这才规规矩矩的给他推平头，不过心里依旧充满疑问。
这小伙子穿得不是挺新潮的么，而且操着一口天都话，为啥说是从县里来天都出差的呢？
不过钟白倒是没有功夫去猜老师傅的想法，头发打整干净之后，他又去隔壁小卖部里买了一包樟脑丸带上。
因为今天还有另外一只野狍子是厂里准备送给这位刘处长的，但之前钟白带着野狍子踏进化工研究院大门口被保安鄙视那股气味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这次倒是学聪明了。
将樟脑丸往蛇皮口袋里一塞，顿时那股野狍子的膻味就被掩饰得无影无踪了，钟白这才满意的提起它，来到了研究院生活区。
提前十分钟到了童四方家住的楼底，老教授也已经打整得颇为整齐的等着了。
“咦，小钟你剪头发了？这平头看起来倒是挺精神的，不过就不惹小姑娘喜欢了。”童四方看到钟白的新发型，愣道。
“小姑娘不喜欢不要紧，重要的是今天刘处长看着顺眼就行，我们厂里真是很需要这个e053a啊。”钟白大方的笑着回答道：“童教授，和刘处长约的什么地方见面？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按照前世的惯例，这种初次见面，一般都是在外面找一个茶楼或者会所之类的地方，大家喝喝茶聊聊天，把土特产捎给对方就差不多了。
但童四方给出的回答却让钟白感到有些意外：“昨晚我就和刘明阳出去喝了顿酒，聊了一下你的故事，他说今天咱们上他家去聊聊，顺便还可以在他家吃个中午饭。”
“啥？去他家里？这恐怕不方便吧？”钟白有些惊讶，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还是三方引荐的情况下就直接让自己到他家？还要顺便在人家家里蹭饭？
童四方瞥了一眼钟白：“有啥不方便的？这又不是我说的，是我那老同学自己提出来的。他家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还去不得么？你怕啥？走了走了，咱们坐公交车去，不远，一小时就到。”
听童四方都这么说了，钟白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跟在童四方身后。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等车的间隙，童四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扭头问道：“对了小钟，你那天提到的特种化肥研发思路的纸质记录，怕是要提前通知你们厂里邮寄到天都吧？”
“哦哦，这个事儿我昨天已经发了电报给厂里了，估计三四天就能邮寄过来。”钟白反应很快，立马回答道。
“那就好，这个课题我个人也是很有兴趣并且很重视的，只要你的想法真的靠谱，那咱们就可以好好弄它一弄嘛，呵呵！”
“嗯嗯。”
钟白心道这老教授还真是精，今天约好了刘明阳之后立刻就给自己提那天的承诺，看来也是一直惦记着他的项目啊。
没事儿，钟白心道反正我人基本上也给你找得差不多了，等展销会一结束，这个课题组至少从人员和初期理论准备上都没有任何问题，只等后续开工了。
至于这特种化肥研发思路的纸质记录嘛，今晚回招待所加个班，给他手写一份出来不就完事儿了么！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省计委家属院。
虽然在天都这样的省会城市市面上已经有极少数的商品房出现了，但这年头的干部们，无论级别高低几乎都住家属院，找人也挺方便的。
但住家属院就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院里的基本都是同事，大家多少都认识，猛然出现一个陌生面孔来就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童四方和刘明阳关系好，一年去他家的次数也不少，省计委很多人也认识他，见面也都点头打个招呼，但是看他带着一个年轻得不像样的钟白，手里还神神秘秘的提着一个大蛇皮口袋，一看就装了东西，这就开始猜测了。
“哟，老童，这是带本家侄子来找老刘办事儿吧？”
“童教授，这又是帮亲戚忙呢？”
“……”
见面打招呼的十个人里，倒是有六七个忍不住这么多问一句的，整得童四方都不知道该咋开口解释。
“得了，我现在又成你本家侄子了。”到了刘明阳住的楼底，钟白才忍不住笑，憋了一句出来。
“我要是真有你这么个有本事的本家侄子，怕不是早就把你弄到省里单位来上班了，还会让你蹲在山平县那旮沓湾里？”童四方白了一眼钟白，道：“等下到了老刘家里，你放轻松点，他上班之外还是很亲和的一个人，没什么架子，你别整得太拘谨。”
“好。”钟白大方的答应道。
他心里想的却是：拘谨？不存在的。
只不过见一位小小的处长而已，虽说自己态度端正很尊重对方，但这个级别的领导他以前每天在食堂吃饭都能看到一大堆，这不是吹牛好嘛。
在看到刘明阳的第一眼之后，钟白就知道为什么对方能坐在省计委基层处处长这个位置长达五年之久了。
国字脸，黝黑的皮肤，宽厚的肩膀，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想是那种常年养尊处优的省级机关处级干部，这种干练而又踏实的气质，倒是让钟白恍惚有点嗅到了化肥厂厂长楚军的那股味道。
“老童，你可算到了！我都等了老半天了，快坐快坐，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小钟对吧？”刘明阳一开口，声音也是磁性浑厚，听起来让人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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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两层含义
“刘处长你好，我是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的技术员，钟白。”
钟白依旧是一副标准不卑不亢的出场台词，顺带着将手里装着那只野狍子的蛇皮口袋轻轻放在门边，说道：“今天上门叨扰了。”
“还带啥东西啊，搞得这么见外的，肯定是老童叮嘱的，对不对？”刘明阳显然也是**湖了，加上这年头带点土特产真心属于正常情况，也就没说什么，而是顺口调侃了一下童四方。
童四方赶紧摆摆手道：“哎，老刘这事儿可别给我扣帽子啊，这是人山平县化肥厂的一点小心意而已，我之前都没说过半句。”
“行了，还站门口干啥呢，大家都进来坐着聊，我让爱人泡壶茶去。”
刘明阳赶紧将两人迎进来，又把那只野狍子提到厨房去。
看着他那满意的眼神，童四方对旁边的钟白比了个大拇指，小声说道：“这野狍子也真是对他胃口！”
一壶茶泡上，随便闲扯了一会儿近期动态之后，刘明阳才慢慢把话题转到正事儿上来。
“小钟，听老童说你们厂需要一个e053a？还是急用？但这东西也属于稀缺品，省里也很难调配啊。”刘明阳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问道。
钟白知道这是因为刘明阳不怎么相信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基层小单位也要用到炙手可热的e053a，想打听详情哩，于是也就沉下心来，认真和他解释。
毕竟童四方那边能牵线就不错了，若是让老教授过多的帮县化肥厂说话，在刘明阳看来恐怕是不是另有隐情存在，进而会担心风险的状况下，反倒不容易把事情办成。
“是的。我们厂里因为接了县里的紧急任务，要在短时间内大量提高氮肥生产能力，满足地区计委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氮肥销售指标，所以我们技术科加班加点，研究出了这一套减低氨耗的降低低调水措施，其中改造设备就需要用到关键的e053a，所以才来专程拜托刘处长的。”
钟白一边解释还一边拿出了准备好的降低氨耗提升产能方案，递给了对方。
虽说这位计委的处长对化肥生产的专业知识肯定知之甚少，但既然身为基层处处长，多少也看过很多种基层打上来要求调拨物资、给配资源的报告了，自己这份报告干货十足，又没有那些常见的水话、套话，相信对方至少能从风格上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果然，刘明阳接过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有些不懂的概念当场找童四方询问，童四方则一一对答，对于有些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也毫不避嫌的让旁边的钟白详细补充，三人花了半个小时，茶都喝了两杯，终于把这个方案的背景、需求给摸清楚了。
刘明阳摘下老光眼镜，看着童四方问道：“……嗯，这么看来，这套方案应该是经过省化工研究院论证可行性、能够在基层发挥作用的新措施对吧？怪不得他们厂对e053a的需求如此紧迫，是吗，老童？”
这话听上去只是个普通的问句，但是旁边的钟白一听就明白了刘明阳的意思。
他不问自己，反而主动去问带自己前来的童四方听他的回答，显然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含义自然是技术角度。
刘明阳身为多年的基层处处长，对基层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报告见得多了去了，他也很清楚基层有很多单位，打着各种理由和旗号给上面发报告要求计委给他们一些特殊供应品的限额，但往往夸大其词，没有说的那么重要。
而计委存在的重要意义，就是要把最宝贵的资源运用到最需要它的重要地方，不是让这些资源随便分配的，所以刘明阳第一层含义就是要在技术上让童四方为这个报告背书。
没有童四方的背书，就算对方把钟白再吹得惊为天人，刘明阳也不可能为了区区一只野狍子肉就把价值几万元的一个e053a名额批给山平县化肥厂。
当然，这并不是刘明阳不信任钟白，恰恰是因为他秉持着对基层负责任的态度才这样做的。毕竟现在需要e053a的单位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它山平县化肥厂一家，各有各的难处，你这边虽然是托了熟人，但如果本身需求的技术理由不成立，那又何必把好钢浪费在你这块破刀刃上呢？
就在刘明阳以为童四方还要同钟白商量一下才能表态的时候，没想到老教授二话不说，直接点头回答到：“是。我以化工研究院副教授的名义担保，这套措施对目前的山平县化肥厂绝对非常重要，而且绝对能解决它们目前的产能不足问题！”
童四方如此郑重的回答，反而让刘明阳有些不适应了。
他愣了片刻才微微一笑道：“老童，你这怕是好久都没在我面前这么说过话了吧？今儿个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之前是知道你在他们厂里有个学生，但今天带的小钟来啊，你表态也这么坚决这么快？”
童四方看了刘明阳一眼道：“我那个学生只是牵个线，让我去了他们厂里调研解决问题，但真正让我惊喜的，还是眼前这位小钟啊！不夸张的说，我看我们整个平阳地区都没有比他化工知识更强的年轻人了……不，把整个天都市算上，估计都没有！”
“你以为我是来做人情说客的？错！我是发自内心觉得小钟这套方案太先进了，而且不但能解决问题，还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所以才陪着他过来找你的，要不然等他们厂里走正规程序报到省计委来，解决是一定能解决的，但就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说到最后，童四方的话铿锵有力，显得很自信的样子。
“老童，你这话也太夸张了一点吧？还有基层打上来的报告省计委100%要赶着批的？”刘明阳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听到童四方如此说法，倒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反问道。
“呵呵，老刘，专业这块我是有发言权的。你是没见到小钟之前在他们厂里调查磷肥事故的那个表现……啧啧，关上门来咱说句老实话，要是让我一个人去做那个调查工作，说不定现在我还困在他们厂里没摸到半点头绪哩！可小钟就是以一己之力把原因查了出来，现在又提出这么个具有朝前眼光的方案，需要一个e053a，你说我能不帮他巴巴的过来找你把这事儿办成么？”童四方一口气说完，倒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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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绝对有前途的年轻人
“嚯，还真是后生可畏啊！”听童四方给钟白如此高的专业评价，刘明阳的口气也不禁发生了变化：“既然是这样，你今天回去想办法通知一下你们单位，明天上班的时候争取最快时间打一份报告传真到我办公室来，这边省计委尽快给你们走程序，争取本周之内就把名额批下来。当然，拿到名额后面去买e053a这事儿还得你们化肥厂自己抓紧时间。”
见对方总算松了口，钟白这才长舒一口气，点点头高兴的说道：“那就谢谢刘处长了！”
钟白准备吃了饭就立刻去邮电局给单位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厂长楚军。
他估计厂里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周末肯定要组织加班，把报告弄好，甚至是提前派采购人员上省城来等着，只要拿到省计委的批复后就立刻把e053a给买回山平去！
这次来省城最重要的事情总算是办成了，钟白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接下来的言语谈吐间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低调了。
中午是在刘明阳自家吃饭，喝酒是难免的事儿，磕着花生米，几杯小酒下肚之后，钟白的话匣子不免被这位基层处处长给撩了起来。
“小钟，我听你刚才谈到市场经济似乎很看好，但它与我国的现实情况不符，我个人是不赞同你的观点的。”刘明阳夹了一口菜道：“尤其是在工业领域，目前我们国家的工业水平放眼全球还处于一个相对较低的阶位，没有了国家的宏观调控和计划，让企业按照市场需求来生产、销售，那岂不是要大乱套？”
钟白微微一笑道：“刘处长，我说的是未来的市场经济一定会成为我国的主流经济模式，而并非现在。但至少已经慢慢有这个趋势了。没错，在重工业行业的确更多需要国家的宏观调控，但轻工业这方面，市场已经出现了自我调节的苗头，尤其是一些日用品、消费品方面，计委的作用不大。可能我这样说显得有些主观，但事实就是这样。”
没错，就拿蛤蟆镜这种东西来看，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按照对当代社会发展的观点来看，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发展初级阶段的华国，它的主要矛盾必然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
而在计划经济满足不了人民需求的时候，就会自发的出现市场经济现象，比如80年代初开始慢慢出现的“倒爷”，又比如现在按照钟白指示去广府进货蛤蟆镜的余东峰，都是这一波历史浪潮前进中所必然出现的缩影。
当然，这中间必然会有人钻空子，找漏洞来走一些偏门，不过国家也会随着法制的完善，慢慢从制度上堵塞他们，减少对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负面影响。
听完钟白的叙述，刘明阳放下筷子，久久没有说话，内心却充满了震惊！
这些观点若是一个普通人听了，未免会觉得太过惊世骇俗，认为钟白这人思想肯定出了问题。
但刘明阳不一样，他好歹也是一名省计委的在职正处级干部，在经济理论水平上绝对远远高出普通人，毕竟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
类似的观点，其实刘明阳在计委系统内部资料上也见到过，不过那大多数都是高层一些经济学者和专家们探索式的新观点，还处于讨论和摸索阶段，根本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理论。
而且，探讨市场经济未来在华国经济模式中是否能够成为主流，不要说专门的文章了，就连类似的观点，也没人敢这么大胆的将它提出来啊！
这个钟白凭什么就敢这么说？
刘明阳突然注意到了放在钟白放在茶几上的背包，斜着拉开的背包口一眼就能看到里面还有很多的资料，厚厚的一叠塞在里面。
难道说是因为这小子有渠道搞到上面的内参，得知了什么内部消息才敢在自己面前高谈阔论的？
嗯，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了，于是刘明阳故意试探着问道：“小钟，你是不是在京城那边有关系，得知一些最新的风声啊？”
还没等钟白回答，在这上面已经吃过苦头的童四方倒是主动跳出来了，点点头道：“老刘，别看钟白只是省化工技校毕业，可这小子在京城还有老师哩！化工部的袁建国专家给了他不少指导，加上小钟本来人就聪明有灵性，经常说出一些超越时代的观点，这也是很正常的嘛！”
擦，钟白刚刚夹起一块红烧肉，听到这话拿起筷子的手都不禁停在了空中。
明显刘明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么超越时代的观点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圆、怎么吹，没想到这童教授反而主动跳出来帮自己。
你也忒能吹了吧？
不愧是那句话说得好，教授教授，吹牛管够，这真吹起来脸部红心不跳的，整得好像他童四方和袁建国是铁哥们一样的节奏！
刘明阳一听这话果然愣住了：“化工部的袁建国专家？呃……但为什么对经济方面的见识也有如此见地啊？”
刘明阳虽然是一位处长，也经常去京城那边出差，但毕竟计委和化工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系统，对袁建国这个名字他着实是没有任何印象，所以对刚刚钟白抛出的***没有反应过来。
童四方这会儿喝了几杯酒，劲头也上来了，赶紧摆摆手道：“我说老刘啊，你这对着小钟翻来覆去的打听啥呢？又不是你们计委系统对下属单位的年度考核，难道你还要他当场给你整个报告出来啊？这今天不是我带他过来找你帮忙办事儿的么，喝酒喝酒！”
刘明阳这才楞了一下，拍了拍脑门儿，哈哈一笑道：“哈哈，你瞅瞅我这职业病，高强度工作搞多了，看到好不容易基层出了小钟这么个有思想、有能力的年轻人，不就想着多了解了解么！好好，不扯这个了，咱喝酒，来，大家走一个！”
有关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的话题总算是打住了，钟白这才有机会好好吃菜喝酒，倒是刘明阳心里的想法多了不少。
在他看来，钟白这小伙子在什么县化肥厂技术科上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嘛！
条理清晰、在京城还有个老师……
嗯，若是弄到省计委工业处这边当个笔杆子，好好锻炼一段时间，怕是绝对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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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五天,就够了!
既然动了把对方弄进计委系统的心思，刘明阳看钟白的眼神就有点不一样了。
越看越觉得小伙子眉清目秀，而且有礼有节。
不说别的，就说一个连科员都不是的小技术员，第一次来自己这个处长家里吃饭喝酒，能端着杯子手不抖之外，还能在自己擅长的经济领域高谈阔论，光这一点就已经吊打99.99%的同龄人了。
“小钟呐，你们科室平时的材料，是你在负责吗？”黝黑脸庞已经随着酒精作用慢慢渗出一点红光的刘明阳，笑眯眯的问道。
钟白一听对方这话就知道有深意，马上摇头道：“材料还真不是我负责，都是我们单科长在写，我平时主要做技术方面的工作。”
说完钟白就赶紧低头扒拉饭，生怕刘明阳多看自己两眼，因为他已经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县办秘书科廖承元那次见到自己之后同样的光芒。
童四方这个老油条也听出了弦外之音，赶紧打断道：“哎哎，老刘你可别打小钟的主意啊，我知道你肯定想把他弄工业厅来，是不是？他可是我们化工行业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我早就想把他弄到省化工研究院工作了，人就是想扎根基层，所以什么写材料的话就别问了。”
“哈哈，我就这么一问，老童你还真是想多了。”刘明阳见自己的想法被童四方看穿，也不恼怒，反而笑呵呵的对钟白道：“吃菜吃菜，你别说，这山平县的野狍子肉还真是不错，有机会我也要抽空去下山平县咯，毕竟今年好像我连平阳地区都一次没去过呢。”
钟白敏锐的嗅觉立刻发挥出来，马上抬起头笑道：“冬天的野狍子比现在更肥，吃起来更有滋味，那我就斗胆代表山平县的几十万人民，热烈期待刘处长到咱们山平县调研，尤其是要来咱化肥厂转转哦！”
“你小子，可真会说话！来来，喝酒！”刘明阳哈哈大笑着举起了酒杯。
这顿饭，三个人足足在刘明阳家里吃了两个小时，野狍子肉三斤吃得干干净净不说，就连白酒都喝了两斤。
在真·酒足饭饱之后，见事情也办完了，童四方带着钟白离开了刘明阳的家里。
不过，在目送他们下楼之后，刘明阳立刻用热毛巾擦了把脸，想了想还是用家里的座机给平阳地区计委的副主任常显龙打了个电话。
“常主任，我是刘明阳。”
“这个月之内，我将会同工业处的同志一起，下平阳地区调研一次，烦请你们这边安排一下，嗯……最主要是安排一下去山平县的行程。”
得到常显龙的肯定回答之后，刘明阳挂掉电话不禁嘿嘿一笑。
你以为我不敢去调研？
这个月我就去！
……
钟白年轻倒没什么，见童四方喝了酒有点晕晕沉沉的，想了想之后还是亲自把他送回了家中，这才准备离开，却被童四方叫住了。
“小钟，等等！”童四方醉眯着眼睛把钟白叫在沙发上坐下，若有深意的问道：“今天刘处长的意思那么明显，你听不出来？要不是你决心已定，我也不会帮你拒绝他的好意。”
钟白微笑道：“刘处长的意思我自然是听出来了，可我确实志不在此。”
“你小子，该说你年轻不懂事？还是狂妄无知呢？”童四方突然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计委，和咱们工业系统不是一个路数，那可是响当当的权力部门，多少人削尖脑袋想往里走，还是省计委，你咋就一句话拒绝了？我是真搞不明白。”
钟白当然不会告诉童四方，计委这个权力部门，会随着国家对于计划经济的慢慢放开，走向市场经济后职能发生转变，它很快就会失去权力光环的照耀，成为一个综合协调部门的历史进程。
而且最重要的是，钟白更在意的是工业本身的发展，若是跳出了工业系统，那即使再强力的部门，对工业发展的影响也会变小。
作为一个工业人，必然要亲身投入这场发展改革的大浪潮当中去，而不是在旁边做一个看客！
于是想到这里，钟白不禁意有所指的回答道：“童教授，你也清楚我的决心，什么部门和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干实事、解决当前的问题，当然我不是说计委不好，而是我这个人的性格……不是很适合去这种被注视的单位，那样会有很多务虚的东西，我不喜欢。”
“哎，只能说人各有志吧，反正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童四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下你到天都出差的事情也办完了，准备啥时候回山平县？另外，这个课题的事情……”
钟白对此早已有了安排，马上回答道：“我还不急着回去，楚厂长还给我派了另外一个任务，要去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看看，弄点资料带回厂里，估计下周四才能返回山平。课题的事情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我就会给厂里报告，看看厂里的安排。”
“你厂里怎么安排我不管，既然我帮你们厂里办了事儿，那么后面课题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给我老老实实来天都待着！可别扯什么花样出来！”童四方挥了挥手，说道。
“这个课题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我估计最多半个月的集中工作就能把理论那块弄好，到时候要去基层实践，还不是要去咱们厂？”钟白倒是没有虚，直接正面回答了童四方的质疑。
“半个月你就能搞出来？”童四方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没从沙发上蹦出来。
即使他之前见过钟白的种种神奇操作，但一个涉及到化肥行业全新的产品分类、一个全新的课题，几乎没有任何文献资料参考的情况下，这小子居然敢说半个月就能把理论给完善了？
究竟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钟白这小子太狂妄了？
但钟白的回答依然稳如泰山：“半个月都是保守估计，事实上这一块的资料我在厂里就已经做好了前期准备，真要赶时间的话，五天，就够了！”
“五天？！”童四方差点没从沙发掉递上去，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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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你小子是疯了
“对，五天。”钟白搓了搓双手，沉思片刻道：“当初我有了特种化肥这个设想，就是因为出现了西南边境土壤肥力提高的难题，能尽快将它运用到实际生产中去，才是这个课题设立的初衷，而且它还能解决我们山平县化肥厂创新产品的困难，省化工研究院也能抓住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尾巴出成绩，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所以这一块后续的实际应用，还需要拜托童教授你这边连线，争取尽快让西南地区的军方开垦得到特种化肥的助力。”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细密，也不可谓不科学。
但童四方已经被钟白的设想给弄得怀疑人生了，喃喃的说道：“这化工行业，哪有……哪有马上立项，当年……哦不，当季就用于实践生产的先例？我看你小子是疯了！”
“我没有疯。再说，没有先例，不等于我们不能创造先例。”钟白镇定的回答道：“总之，我说过的话，到时候一切都能实现，请相信我。”
说完，钟白抬起头，静静的盯着童四方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哎……好吧，要不是你之前好几次的表现都说到做到，我还真不敢相信你。”良久，童四方才缓缓点头道：“那么，后续我就按照这个进度制作计划，给单位打报告去了。”
“明天下午，我的老师姜信鹏会带着他挑选的合适人选到你办公室报到的。”钟白还不忘和童四方确定一下时间：“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可以立即开展工作。我这边办完事后回山平县，然后会抓紧时间再上天都来的。”
“那你可得加快进度啊，这特种化肥的事儿，说句实话我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宝是全押在你身上了，小钟！你要是不来，我这就是个空壳子课题组，没法开展工作的。”反正只有两人在，童四方索性也就不再掩饰自己对这个课题的真实看法了。
钟白淡淡的回答道：“我一定会尽快返回天都的。”
他当然会返回天都，因为余东峰这一次创新性购买新款蛤蟆镜的变动，已经让他认识到了抢占省城天都蛤蟆镜市场的重要性。
山平县终究还是人口少体量小，如果新款蛤蟆镜真的能在天都一炮而红，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从高起点做起，成倍的提高销售额呢？
或许是今天跑了不少地方，也或许是中午喝了不少酒，钟白回到招待所早早休息，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早！
……
周一了，这是所有机关单位正式上班的每周第一天。
因为展销会将在周三才会正式召开，这之前的周一周二，都是留给钟白办事的好时间。
一大早，钟白就坐公交车去了省工业厅。
当然，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先把厂里的事情办好，也就是去找厂长楚军说的那位在工业厅宣传口上班的老同学，想办法从他那里取到工业创新展销会的内部资料，以便摸清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大工业下属各子行业的发展创新趋势，为厂里多一份保险。
事实上，钟白对自己提出的特种化肥研制、生产一事很有信心，他坚信只要这个课题成功，山平县化肥厂的创新转型就已经成功了。
但厂里上上下下的思想可不是那么容易在一两天时间内就改变的，自己该做的事情还得做，这些资料只不过是拿回去让楚军心安而已。
不过，就在他刚刚踏入工业厅大门之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哈哈，小钟！”孙光石正好走到一辆伏尔加门口，看到钟白立刻停下了脚步，冲他招手道：“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办事还真挺有效率的！”
钟白赶紧一路小跑冲过去：“孙伯伯，这是要出门？”
“这不是要去办你交待的事情么！我马上去外事部门一趟，然后去联系那边的领事馆。”孙光石笑道：“你这件事我可是高度重视的啊，今天一上班我就拉下这张老脸，找厅里要了车，估计上午就有大致的结果了。”
“那真是多谢孙伯伯了！”钟白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退了休的副厅长这么重视自己的事情，周一一大早就开始操作，连忙感激道。
“对了，你说的资料那事儿，我已经给宣传处资料打过招呼了，你马上去找资料科的苟科长就是。”
“好的，谢谢孙伯伯。”
目送着伏尔加从工业厅大门驶出，钟白发现自己今天来拿资料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啊。
虽说孙光石口中这位宣传处资料科的苟科长自己压根不认识，和厂长楚军那位同学也不是同一个人，但楚军的老同学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副科级干部，也就相当于基层的办事员而已，而孙光石直接指明让自己找科长办事，光从级别上来说，效率就应该高不少。
唯一有一件让钟白略微感到困扰的，就是背包里那瓶五粮液了。
这瓶五粮液，是楚军让他作为私人来往送给那位老同学的。
这年头，基层找上头办事带礼物几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算楚军和那位老同学的关系再好，但明面上依旧是省厅和基层小厂的区别，所以送这瓶酒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可现在变成了找那位苟科长拿资料，酒只有一瓶，这如何操作？
只要去找那位老同学，不管资料怎么样，这瓶酒都是必须要送的，那是规矩。
但如果他给的资料没有苟科长给的好怎么办？又或者，两人在同一间办公室，这事儿不是就穿帮了么？
你总不能给老同学送了酒，转过头来又打着空手找科长要资料吧？这不科学啊！
这个问题倒是让钟白有些犯了难，走到宣传处所在的六楼之后，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索性先不把这瓶五粮液给亮出来，直接去办公室探探虚实再说。
……
604办公室内，资料科科长苟华正在看着今天的报纸，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想了想，立刻露出微笑问道。
“是孙厅长介绍过来的小钟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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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怎么创新
“苟科长你好，我是山平县化肥厂的钟白。”钟白赶紧迎上去，顺便扫视了一下整个大办公室里的情况。
除了科长苟华单人一张办公桌外，还有另外两名同志坐在一张大办公桌的对面，桌上还放着工作牌。
不得不说，这就是省厅和基层不一样的地方了。
81年，基层几乎没有放工作牌的习惯，大家都是进门之后问了打听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工作岗位，而省厅的各个内设部门这时候已经开始使用工作牌了，这样可以节约过来办事人员的很多时间。
扫了一眼，楚军那位名叫“葛真”的老同学不在这个办公室，钟白才舒了一口气。
要不然对方听到自己来自于山平县化肥厂，结果进门之后又一副和科长苟华很熟悉的模样，那就尴尬了。
因为葛真肯定提前就接到过楚军打过去的电话，估计也做了相关准备，要是看到钟白进门不找自己，那岂不是心里会很不爽？
苟华也不磨叽，站起来转身走到后面的文件柜旁，用钥匙打开取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夹，放在了办公桌上，压低声音对钟白说道。
“孙厅长昨天就和我打过招呼，喏，这里是我们资料科整理出来的省厅打包内部流转的综合资料，你收好，记得保密，未到展销会结束之前不要公开它。”
“我会注意保密的，谢谢苟科长。”钟白看了看这份综合资料，嚯，好家伙，估计有差不多一百来页的样子，就算自己看估计也要看个半天一天的，于是立刻小心的把它收到了自己的包里。
虽然苟华对这些资料显得一副很慎重的模样，但钟白也很清楚，这些资料也基本都是工业厅从基层各个子行业获取的创新资料进行的汇编汇总，里面几乎没什么厅里自己的创新方向。
说白了，这年头工业的真正创新，那主要都是更高级别的工业部做的事儿，省一级的工业厅，除了沿海地区工业发达的那几个省之外，像是天河省这种工业基础很一般的省份，在创新这一块，厅里起的作用不是特别大。
“嗯，你们厂来参加这次展销会了么？”苟华顺口问了一句。
苟华对山平县化肥厂其实很陌生，要不是退了休的副厅长孙明石昨天给他打招呼，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小化肥厂的存在。
钟白摇摇头道：“没有，展销会之前我们厂里没有什么创新产品和措施，所以就没有报名，但这次回去之后就会马上开展相关工作的。”
“那这些资料你们厂里可得好好学习学习咯，都是今年总结出来的创新趋势，化肥……不过化肥厂倒也的确不怎么容易搞创新，肥料就那几样，怎么创新嘛？”
看来这位苟科长虽然是在文字资料岗位工作，但多多少少对化肥行业也算有点了解，这番话若是换成其他人听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钟白对这话就不赞同了。
他不就刚刚和童四方商量好了，要马上把特种化肥的事情给搞起来吗？
于是钟白立刻反驳道：“化肥行业创新是比较有难度，但主要是思想不够解放，对可运用的新领域探索还不足，并不是没办法创新的。其实我们厂里也在紧锣密鼓的开始新产品设计，可惜没有赶上最近这一次的展销会。”
哟呵，这说你胖你就喘上了？
苟华这种工业厅宣传口的科长，见过喜欢吹牛逼的基层人士可不在少数，但是像钟白这么年轻、又吹得这么离谱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就算你是孙副厅长介绍来的，也不至于牛逼成这样吧？
想到这里，苟华的语气中就多了几分质疑：“山平县化肥厂搞新产品设计？省里几家大化肥厂这次都没推出任何新产品，你们有这个能力？”
“有没有这个能力，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钟白察觉到了对方的质疑，但他压根就不想和这个笔杆子科长在专业问题上扯下去，于是站起身来说道：“具体的情况，我们厂会在产品创新进入一定阶段后上报给厅里的。苟科长，我现在要去把厂里的报告上交质检处，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说罢，钟白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背上包离开了资料科办公室。
苟华有些愕然，他没想到钟白居然如此直接，说走就走，连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只好愤愤的拿起桌上最新的《天河工业报》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相比起务虚的宣传处，钟白到质检处交报告的工作就快多了。
质检处也算是工业厅一个比较大的业务处室，分管全省工业系统大大小小的质量检测，化肥产业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弟中弟而已。
将报告交给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阿姨，看看时间才十点半，钟白也不知道孙光石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干脆就跑到他给自己的那间办公室里去候着。
虽然是退休干部，不再享受以前正儿八经副厅长的待遇了，但是看得出厅里对孙光石这位懂技术的副厅长还是挺重视的，即使是退休办公室，也仅仅只比在职的副厅长办公室小一点、位置偏一点而已。
桌上还配了一步座机电话，在这年头绝对属于超待遇了。
等人的时间总是无聊的，现在又没有手机可以玩，钟白索性抓起了今天的《天河工业报》看了起来，不过看到上面一条信息，倒是让他眼前一亮。
“《西南军区某步兵师后勤部门即将来我省考察并参加第二届全省工业创新展销会》”！
这……！
钟白想都不想就把之前看到的那则报道和刚刚这条信息给联系起来了。
天河省距离祖国西南的距离还是挺远的，若是没有特别的需求，那边的步兵师后勤部门又怎么会派人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参加什么展销会呢？
显然，除了西南边疆军垦大规模发展中遇到困难的那件事情之外，钟白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天都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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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我会德语
这篇信息上虽然并没有明确步兵师此行派人来天都市的目的，但是字里行间都能读出一种紧迫感。
看来，上次的报道并没有夸大事实，显然在这个时间点，西南边疆的军垦事业发展有点不太顺利。
再加上1981年全年的天气状况比较异常，降水量几乎是最近五年来最少的一年，这本身就对粮食生产是一个负面因素，看来，提高粮食生产的任务迫在眉睫啊！
作为前世的青年黄河学者，钟白很清楚西南边疆地区的土壤由于含酸量较高，本身平均亩产量就不如华中、东北地区，而当化肥使用再遇到瓶颈，无法改良土壤肥力状况之下，想提高产量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毕竟就算杂交种子再好，土壤不行你也产不出那么多粮食不是？
嗯，看来特种化肥的研制进度必须加快。
钟白盘算了一下，周三、周四两天展销会，自己走马观花的当场看完估计也就足够了，反正现在工业厅的展销会内部资料也已经到手，估计会上大部分提到的创新概念在资料里都有，也就不必过多浪费时间在这儿。
而在这个点，自己的技校班主任老师姜信鹏恐怕已经带着几名选好的老师去了省化工研究院找童四方去了。
以童四方最近风风火火的状态来看，本周之内肯定可以将特种化肥立项成功，这两天自己就得把特种化肥的理论资料准备好，争取在返回山平县之前交给他。
这样一来，等自己回去交差的时候，童四方这边的初期研究工作也可以同步开展，不耽误时间。
等自己回到厂里之后，只要等e053a元件到位，立马将降低低调水降低氨耗的措施在厂里实践，相信马上就能把氮肥的产量提上去，先解了厂里的燃眉之急，也能让厂长楚军肩上的压力大大减轻。
而只有等降低低调水的措施彻底通过实践证明之后，申请专利的事情才能有效开展下一步。
毕竟那些外国人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没有一份带着详细数据说明的实践报告，光是提交一个理念式的专利权申请，估计就算瑞士专利局同意了，也不会有买家上门主动购买的。
唔……说到这e053a元件，钟白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昨天敲定这件事情之后，其实他在离开刘明阳处长家里之后，就应该马上给厂里打电话告知此事，让厂里抓紧时间派人来省城采购e053a的，但却因为昨天喝酒喝得有点多的缘故把这事儿给忘了。
看来以后出差还是得少喝点酒，喝酒误事啊！
钟白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话，心道要打长途电话，还得去邮电局，毕竟天都不是广府，这年头还没有多少公用电话，既然现在不知道孙光石什么时候回来，干脆就先去邮电局一趟好了，反正距离吃中午饭时间也没多久，说不定孙光石就要吃完午饭才回来。
就在他刚刚准备起身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孙光石回来了。
“小钟，让你久等了啊。”
孙光石脚下大步流星，一副风风火火的节奏，丝毫看不出来是一位刚刚退下来的副厅长。
他快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带着微笑对钟白说道：“运气够好，还真有你小子的！我上午找到外事部门的朋友，因为昨天已经粗略的和他说过此事，外事部门的相关领导也很重视，毕竟没有先例，所以今天破天荒的上午就约好了瑞士驻天都领事馆的经济领事，我和朋友去面见了对方，对方听完叙述之后很感兴趣，希望下午就能带上这项专利的提出者，当面进行详细说明，以便于他们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啊？今天下午就去？瑞士人什么时候效率变得这么高了？”
这个情况就连钟白都感到有些惊讶，不禁脱口反问道。
要知道瑞士人和隔壁的德国人，同为日耳曼人，那股严谨和认真的工作作风是深入骨髓的，在认真负责的同时，不免在各种手续上就显得要繁琐许多。
前世钟白可是和不少德国企业、专家打过交道的，相比md那边，德国人最令人诟病的就是他们冗长的流程。
什么前期材料、听取汇报、交谈沟通、实地考察等等环节一个都不能少，还必须按时按量走满，才能开展后面的工作。
但这会儿怎么瑞士人如此爽快的就决定立刻见面？
就在钟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孙光石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呵呵，听你这口气怎么和我那朋友一样，好像对瑞士挺了解的？你以前去过么？”
“没有没有……”钟白赶紧摇摇头否认道：“我只是听说瑞士人和德国人一样，都是很严谨的日耳曼人，没想到他们的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这年头出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儿，再说出入境记录在外事部门都是能查到的，要是随便撒谎还不得马上被戳破啊。
“是啊，但谁让你这个专利如此有吸引力呢？”孙光石笑呵呵的点燃一支烟，说道：“一开始对方听说我是工业厅已经退下来的副厅长，言谈还挺外交辞令的，但是当我把你那个降低氨耗的点子一提，他们又马上给国内打了个电话沟通之后，情况就完全变了，这些欧洲人一下就变得很有兴趣的样子，追着我问细节，我只好告诉他们这些都是你这个年轻人提出来的，我对里面的具体技术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他们才决定下午马上约你见面。”
孙光石也不傻，虽然他已经大致清楚了钟白这个降低氨耗专利的原理和主要流程，但既然要注册专利，他绝不可能给对方透露过多信息，总之把话先放在这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有兴趣对方自然会咬钩的。
“谢谢孙伯伯为我保密。”钟白显然也听出来了孙光石话里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道：“反正我下午没什么事，那就过去面谈好了。”
“你这边不带上资料吗？”孙光石问道。
“资料都在脑袋里，我可以现场和对方进行问答的。”钟白自信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
“呃，现场问答倒是没问题，我们这边外事部门有德语翻译，但是……”孙光石顿了顿说道：“你这个专利肯定涉及到大量专业名词，我怕翻译可能会弄不过来，要不然你现在准备一份纸质资料，我马上让办公室传真到外事部门那边去，书面翻译成德文的，是不是会好一点？”
没想到钟白平静的来了一句：“不用那么麻烦，我会德语，到时候直接和他们沟通好了。”
纳尼？
孙光石顿时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差点没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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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城下之盟
“你……你你还会说德语？”这下孙光石是真的惊了：“小钟，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啊！”
这年头的外语教育普及程度，根本不能和2019年相比，而且德语还是小语种，根本不可能和英语这种普及程度最高的外语相比，怎么钟白一个技校生连这个都懂？
“真没有开玩笑，孙伯伯，我的确是会德语的，水平也还可以。”钟白笑着来了一句标准的发音：“hallo,ichbinchinese.（你好，我是华国人）”
听到这几乎和翻译一模一样字正腔圆的德语之后，孙光石总算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但是个工业天才，好像还是个语言天才啊！
“哈哈，你还真会德语，那简直太好了！”孙光石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电话：“既然不存在沟通问题，我就打马上打电话给外事部门，让他们下午不带翻译了！”
听完孙光石现场一个电话打过去，钟白这才意识到了好像这里就能打电话嘛！
等老厅长挂掉电话，钟白赶紧问道：“孙伯伯，我能不能借一下座机给我们厂里打个长途电话？”
“可以，不过长途电话好像要找接线员，你会不？”孙光石点了点头反问道。
“呃，这个还真不会……”钟白哪儿还能考虑到这一点，马上摇了摇头。
的确，这还不是90年代程控电话发展成熟后可以直拨区号的年代，需要接线员转接才可以。
于是孙光石马上交了办公室的人员过来帮忙，接通了山平县化肥厂厂长办公室的电话，这才把听筒转交给钟白。
“楚厂长吗？我是小钟，有关于e053a那件事情已经办妥，昨天我和童教授去找了省计委基层处的刘处长……”
钟白赶紧把事情经过简略的在电话上给楚军做了一个汇报，听得楚军那叫一个兴奋！
“好样的小钟！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把事情给办好了，那下一步要厂里怎么做？”
“请厂里马上派出采购人员上天都，直接去省计委那边拿条子找厂家购买就可以了，另外，刘处长说明了必须现款结账，这类物资不允许赊欠的，价格是五万八千元。”
“行，我马上让人去办，争取今天就出发去天都！”
……
挂掉电话，楚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因为身为厂长的他很清楚现在的财务状况！
厂里账面上只有不到三万元现金，而且这还是留着马上发这个月工资的，毕竟马上就要到月底了。
他本来想着是过两天去找副县长程淮鲁，希望他能帮忙给县农村信用社打个招呼，给批点贷款下来，然后再派人上省城去办事，但没想到钟白这么快就把事情搞定打电话回来了。
一股巨大的压力立刻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了这位老厂长的肩头。
他不禁下意识的拿出一根红塔山，却发现自己颤抖的右手怎么也点不燃那支香烟。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门响了。
“进来！”
来的是副厂长朱宏杰，楚军一看他手上的材料，就知道对方又折腾出了什么有关创新的狗屁玩意儿。
那都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果然，朱宏杰和往常一样，依旧波澜不惊的把材料轻轻放在楚军的办公桌上，说道。
“楚厂长，这是我对下一阶段购买新生产线的设想方案，预计投资一百一十万元引进一条最新的氮肥生产线，请您过目。”
楚军根本没有伸手去看，而是终于在点燃了那支红塔山之后，才深吸一口看了看朱宏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朱厂长，现在厂里的财务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账上只有不到三万块，哪儿有能力去弄一百多万购买新的生产线？”
“可以找县里贷款嘛。”朱宏杰轻松的回答道，仿佛钱能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前段时间您不是才刚刚找程淮鲁副县长汇报过么？这次磷肥事故咱们厂里已经圆满解决了，县里怎么说也要松口了吧？”
楚军闻言，不禁在心中暗骂一声蠢货！
你还有脸给我提磷肥事故的事情？县里没继续追究就是好的了，还松口？
要不是你擅自更换矿石来源惹了一屁股骚，形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严峻，自己上周五单独去找县农村信用社主任要求批十万块贷款，没想到对方连原因都没问就直接给拒绝了。
现在还要我去弄一百多万的贷款？疯了！
“县里怎么可能松口？要求咱们厂里提高氮肥生产的紧急任务现在还没完成，我拿什么去和程淮鲁副县长说？”楚军说到这里，回想起近段时间化肥厂的种种困难，情绪也不禁有些激动起来，反问道：“朱厂长，这种事，难道应该是我楚军一个人承担？你不是在地区有关系吗？那这次就拜托你找找人，在地区给咱们厂争取点贷款回来！这个月大家的工资都还没着落呢！”
见楚军终于没有了平时那股运筹帷幄的模样，口气也变的生硬了不少，朱宏杰面上表情不变，内心却微微一笑。
呵，终于知道你那套行不通了是么？现在知道来让我这个副厂长出力想办法了？
但你平时什么全力都是一手抓在自己手里，这时候才想起我来？
对不起，这事儿我可没那么傻！
地区关系我朱宏杰倒是有，但是让我去动用关系贷款，你这边来给大家发工资卖人情，这种傻事我朱宏杰会做？
“哦，这个嘛……”朱宏杰故意拖长声音：“就算我找关系，地区信用社也不会以发工资为理由给咱厂里批贷款啊！要是有这个上马新生产线作为理由我估计还有点希望……”
楚军一听这话脸色就更黑了：“朱宏杰，你这是在给我逼宫？一百一十万买新设备，你知道我们要卖掉多少吨化肥才能把这笔庞大的固定资产投资给收回来？”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个小数字，可现在没有合适的理由，有关系人也不会随便批贷款啊，这一点楚厂长您比我清楚吧？”朱宏杰有恃无恐的反问道。
他这就是吃定了现在楚军无能为力，只能答应自己的要求，来个城下之盟！
当然，只要楚军同意了购买新生产线的报告，那么等贷款到位，这件事他朱宏杰一定会大肆在厂里宣扬，大家也都知道这个月工资是怎么来的了。
或许，这样就能改变那些基层工人们对这位铁腕老厂长的看法了吧？
朱宏杰静静的看着楚军，内心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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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不成功便成仁
“我刚刚接到钟白从天都打来的电话，e053a的名额已经从省计委拿到，现在需要派人带着五万八千元现款立刻去省里提货，否则咱们这氮肥生产的紧急任务就没法按时完成了！朱厂长，我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先行找地区联系一笔五万元的贷款！”
楚军前思后想，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情，把这个最新消息告诉了朱宏杰。
不是他楚军硬要求着对方，而是因为现在的形势已经这样了，若是完不成这次的氮肥生产紧急任务，以后厂里是个什么样，他楚军想不出来，也不敢去想！
纵然自己平时和朱宏杰有方方面面不对付，但是此刻，楚军无疑把整个化肥厂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朱宏杰听到这句话，脸色微微一变，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就在楚军以为对方会以大局为重，主动揽下办理贷款一事的时候……
朱宏杰却突然拿起桌上的材料，起身说道：“楚厂长，这份材料我想了想，还有些不合适的地方，我准备再回办公室修改一下，等改得差不多了，再过来和您报告。”
说完，甚至还没等楚军反应过来，朱宏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厂长办公室外。
“砰！”
随着一声巨响，楚军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木制办公桌上，差点没把桌角给砸掉。
“朱宏杰，你妈了个巴子的！就是砸锅卖铁，我楚军也要马上把这五万八千元现金给凑齐！”
楚军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了这句话！
面对副厂长朱宏杰好不配合，甚至在关键时刻撂挑子的做法，愤怒之后的楚军关上门，大口大口的抽着烟来平复自己的情绪。
五万八千元！
这笔钱，他楚军能想到的唯一途径，依然是只有找县农村信用社贷款！
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去请副县长程淮鲁出面，否则就算用屁股想都知道，县农村信用社是不可能放这笔款子的！
甚至在这个时刻，从来没有怀疑过钟白能力的楚军，也不禁在一刹那间对刚才钟白打来的电话产生了一点点怀疑！
价值五万八千元的e053a，它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楚军不禁一转头看到了桌上那份由技术科提交过来的《降低氨耗、提高氮肥生产率》报告。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份报告开始的！
若是……若是自己拿着这份报告，拉下老脸去找程淮鲁副县长立军令状，向对方保证只要批下贷款购买这e053a元件，就一定能提高产量，完成县里下达的任务呢？
程淮鲁副县长会不会马上拍板出面，让县农村信用社给厂里批下这笔贷款？
绝对有可能！
但，这样一来，所有的风险，就集中在他楚军一个人的肩膀上了！
若是成功了还好说，但若是失败了……
朱宏杰刚才离开办公室那时候阴阳怪气的口吻，和他那想要自己下课的司马昭之心，还有整个县化肥厂的未来……
但楚军仅仅思考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他把技术科长单建平叫到了办公室，最后一次当面询问对方，这个措施的可行性。
“单建平，只要这个措施实施了，咱们就一定能大幅度提高氮肥生产效率，完成县里这次下达的紧急任务吗？我需要你一句话！”
可能是因为楚军也很久没有这样用带着威慑力的口气质问下属了，单建平甚至在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体还吓得抖了几下。
单建平也知道，楚厂长这时候把自己叫来专门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是闲得没事儿做，而是有很紧急的情况发生！
但他毕竟是个吃专业饭的，这时候钟白曾经提到的那句“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的话还犹如余音绕梁一般，在自己的耳边不断回响着。
仅仅犹豫片刻之后，单建平就鼓起了勇气，用力的点点头道：“是的，我敢保证，只要咱们采用了小钟提出的措施，购买e053a启用降低低调水手段，就一定能降低氨耗、提升产能，从而完成县里下达的紧急任务！”
“行，单建平，这事儿我是豁出去了。所有的希望都在此一举，走，你马上跟我一块儿去县里，见程淮鲁副县长！”
……
在两人返回厂里的途中，天空下起了哗啦啦的倾盆大雨。
贷款，总算是在程淮鲁副县长的协调下，批下来了！
但是此刻在车上的楚军和单建平，脸上却一丝笑容都没有。
因为这一次程副县长在认真听取了降低氨耗的报告之后，不但答应了，而且还让县农村信用社直接给了化肥厂十万元的贷款！
“老楚，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知道你们厂里此次完成紧急任务的决心。既然这样，不如将你的后顾之忧一并解决，十万元，除了购买那个关键设备之外，这个月你们厂里职工的工资也一并通过贷款保证了，希望县化肥厂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我下个月去给县长汇报的时候，说不起硬话！”
程淮鲁副县长那铿锵有力的表情还浮现在楚军的眼前，但他知道，这个额外的惊喜，其实是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
这一次的紧急任务，不成功，便成仁！
钟白，你小子可一定要给我争气！楚军心里默默想道。
因为是事关整个县化肥厂命运的一次采购，所以楚军也派出了万无一失的阵容。
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生产科科长莫金龙，还有技术科科长单建平集体出发，由厂里派车，送他们带着这笔五万八千元的款子，马上赶往天都市！
……
而与此同时，瑞士驻天都市领事馆内。
钟白并不知道，在一个半小时之前自己打的那个长途电话，会让整个县化肥厂进入生死攸关的局面！
他坐着工业厅的伏尔加小轿车，在退休的孙光石副厅长、省外事部门的吴秘书的带领下，这个年代第一次踏入了瑞士在华国为数不多的使领馆地盘之内。
“哈茨领事已经在里面等着诸位了，请进。”一名领事馆工作人员迎了上来，对刚刚下车的孙光石一行人说道。
“小钟，不管这一次有关专利的事情最终结果如何，和外宾见面一定要做到有礼有节，尊重对方，不能做有辱国格的事情，知道吗？”
在踏进大门之前，吴秘书又一次郑重的对钟白叮嘱道。
钟白抬头看了看飘扬在领事馆上那面大大的红底白十字正方形瑞士国旗，淡淡的回了一句。
“尊重，是相互的，我们尊重他们，他们也必须尊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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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更加强硬
吴秘书没想到钟白居然会这样回答，但就在他愣神的同时，钟白已经先一步昂首往前走去。
“孙厅长，这年轻人不会乱来吧？”吴秘书只好看着旁边的孙光石，喃喃的问了一句。
他在外事部门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一个年轻人像钟白这样，第一次去外国领事馆还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孙光石看了一眼钟白的背影，淡淡的回了一句：“他应该不会乱来！”
吴秘书见孙光石都这么说，虽然刚才钟白突兀的那句话让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这座领事馆建于1976年，距今已经有5年时间了。
瑞士人严谨的风格从门口的草坪修剪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斜坡上的青草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没有一株高、也没有一株矮。
坐在会客厅的哈茨领事尽管在上午首次和孙光石见面的时候已经被告知，这位想来瑞士专利局申请专利的是一位华国年轻人，但当他真的看到钟白那清秀的面孔之时，不禁还是吃了一惊。
这也太年轻了一点吧？看上去好像大学都还没毕业？
由于这次没有看到翻译的影子，哈茨领事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还是用自己带着些许外国人口音的中文说道：“我代表领事馆欢迎大家，请坐。”
促进两国关系和人民间的往来是领事馆的重要职责，但其最主要的职责是领事工作，比如：维护本国公民和法人的合法权益，向本国公民颁发或延期护照、向外国公民颁发签证。
哈茨来天都工作已有两年时间，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个人因为申请专利的事情前来领事馆的，所以显得比较谨慎，不愿意多说话，而是等大家坐定之后，静静的看着年轻的钟白。
没想到钟白一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高地德语，让哈茨吓了一跳：“hallo（你好），哈茨领事，我叫钟白，是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的一名技术员，这次前来是专门咨询办理一项工业专利的事情，还请帮忙联络办理。”
刚才在车上吴秘书还有点怀疑钟白，到底不带翻译能不能行，但他这一口流利的德语以及哈茨震惊的表情，让吴秘书明白了这小子没有吹牛，而是实打实的。
“你好，钟，我上午已经听贵方介绍了你此次欲申请的专利，听说是有关于化肥方面的？”哈茨早上就已经听听说了孙光石的大致说明，于是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钟白点点头，平静的说道：“对，有关氮肥生产方面的。”
哈茨很少看到这种第一次来他们领事馆却显得如此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心中不禁有些啧啧称奇，但脸上依旧是标准的外交官表情，想了想才用半流利的中文回答道：“你们这次没有带翻译，所以后面的对话我会使用中文。钟先生，请问这个有关氮肥生产的专利，你今天有携带相关的纸质资料来吗？按照规定，在传回我们国内专利局之前，领事馆需要事先审核一遍，以过滤掉很多无效信息。”
这话在作为外事人员的吴秘书听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但是钟白和孙光石却不约而同的皱了一下眉头！
孙光石一转头，恰好看到钟白同时投来的眼神，两人立刻心领神会！
什么叫“以过滤掉很多无效信息”？
这不就是换个说法，指你们华国人弄出来的专利有可能是毫无意义的玩意儿呗！
钟白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孙光石，那意思是“我要发表自己的意见了，孙厅长你先别打断行不行”。
孙光石微微的点了点头，钟白立刻轻咳一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说道：“领事先生，既然是申请专利用的新技术，你应该很清楚我不会随随便便把纸质资料在没有任何保障的情况下提前交付，这些东西都在我的脑子里，随时可以透露大概情况。另外，我记得相关的国际公约里并没有领事馆审核专利资料的条款，所以在没有联系到专业人士之前，我不会透露这项技术的具体细节。”
哈茨一听这话，愣了！
虽然他来瑞士驻天都市领事馆担任领事才两年时间，不过过去曾经一直在北非、西亚等多个领事馆工作，和这些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哪一个不是见了他们这些正宗的欧洲发达国家来的外事人员之后表现得有求必应、恭恭敬敬的？怎么这个年轻人就敢当面和自己叫板？
这个钟白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开口就提到相关的国际公约！
没错，相关的国际公约的确没有“提前提交专业资料交由领事馆审核”这个说法，而且瑞士驻其他发达国家的领事馆碰到同样的事情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只不过是因为在华国，出于最基本的不信任态度，说白了也就是从骨子里就没觉得华国人还能在现代工业里搞出什么新专利，所以哈茨领事才在这上面临时加了这个要求。
但钟白这么年轻，明显不像是有外事工作经验的人啊？
“这个……”
就在哈茨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把话给说下去的时候，一旁的吴秘书突然对钟白开口了。
“小钟，申请专利肯定要准备纸质资料的，你怎么没带？再说哈茨领事也告诉你了，这是他们国内专利局的要求，你应该配合，要不然这事儿怎么办下去？”
这句话可不是钟白愿意听到的，外事部门的秘书居然帮着对方说话？
钟白立刻摇头拒绝：“我并不知道瑞士专利局有这方面的要求，我所了解的情况是，如果瑞士专利局进入索要纸质资料的环节，那就表明对方已经受理此申请，且一定会签订相关文书，承担相应的保密义务。我不可能在没有签订保密文书的情况下把纸质资料透露给任何人。”
这话比他刚才的回答更加强硬！
闻言，吴秘书脸色立刻就变了，怎么这个山平县来的毛头小伙像吃了**一样，一两句话就直接开怼？不知道这是外事场合吗？
吴秘书也不管孙光石是老朋友了，这毕竟牵涉到他的工作职责，在外事场合如果因为不当言论影响了和领事馆的关系，那是他的责任，于是吴秘书立刻转头皱眉对孙光石说道：“孙厅长，你们工业口的人就是这样不尊重国家之间的交流规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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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纸质条款
见吴秘书主动帮自己说话，哈茨听了之后表情立刻舒畅不少，心情也重新变得好了起来。
这才是华国人应有的反应嘛！
孙光石和钟白相处也有几次经验了，头几回还没见他有这种过激的反应，心中同样有些纳闷，这小伙子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呢？
吴秘书开了口，孙光石只能询问钟白：“小钟，怎么回事？”
前世，钟白和瑞士领事馆、专利局的人打交道不少，甚至互相争辩到脸红脖子粗，最后对方乖乖就范的时刻也有好几次，当然觉得刚才的话很正常。
见吴秘书和孙光石一个不爽一个不解，钟白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2019年，而是1981年！
自己刚才的言语，虽然符合规则，但却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环境！
这个年代，华国人还没有真正在世界上站起来，在西方人的认知和描述中，华国，还是那条“沉睡的东方巨龙”，重点是“沉睡”！
所以西方人和部分华国人，认为这个年代的华国人在面对西方人的时候，理应卑躬屈膝自己矮一截。
再说以前在天都市、甚至全华国都还没有国人联系瑞士专利局申请专利的先例，所以自己的合理要求立刻被所有人视为出格。
但道理就是道理，事实就是事实，怎么能因为大家都这么想就一定要这么做？
钟白马上整理了一下思绪，没有直接回答孙光石和吴秘书，而是对嘴角已经微微上扬的哈茨领事说道：“领事先生，我需要贵方立刻联络专利局，传真一份全球个人申请专利的条款说明过来，以用于向你和我的领导解释刚才的情况。”
哈茨领事没想到在对方两位领导施压的情况下，钟白居然还能坚持，况且在他记忆和经历中，从来也没人索要过这个条款，于是立刻脸色一沉道：“好！我可以马上联络办理此事，但若是没有这个条款，对不起，你后续的所有申请本领事馆将不再有任何回应！”
说罢，还没等吴秘书和孙光石反应过来，哈茨已经黑着脸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拨打国际电话去了。
趁着哈茨领事离开，这儿也没了外国人，吴秘书一下就急了：“钟白，你到底是来这里办事还是来找茬的？不就是个纸质资料么，你交给哈茨领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准备纸质资料，是过来打哈哈的？”
虽说钟白目前手里的确没有纸质资料，但他很清楚吴秘书的立场和生气的原因，于是立刻平静的回答道：“我当然不会空口打哈哈，吴秘书。这不是我有没有准备纸质资料的问题，而是对方想不按规矩办事的问题！这个专利目前还处于理论阶段，如果我提供了纸质资料，他们拿去让瑞士国内的公司先一步实验、完善，最后提前抢注了专利，那就意味着本属于我们国家的知识产权被偷走，导致财富流失！所以我当然要他们出示条款！”
“这……还有这种事？”吴秘书愣了一下，问道。
他虽然是外事部门的秘书，但并非专业负责工业口的，另外也属实没整过这种先例，用“两眼一抹黑”来形容吴秘书今天的感受一点也不为过，刚才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刚听到钟白清晰的解释，感觉这小伙子似乎懂得不少，说起来井井有条的，吴秘书的口气这才松了下来：“不过，你刚才说什么让我们国家的知识产权被偷走，导致财富流失，这后果有那么严重吗？”
“有！”钟白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科普机会，立刻同吴秘书解释起来：“虽然这是以我个人名义注册这个专利，但在专利申请成功后，我会按照规定上报工业厅直至工业部，上级部门会无偿在国内推广使用，这样会让我国的氮肥生产效率有明显提高！若是让外国人抢注了，那到时候又要花大量外汇购买，这是不是财富流失？”
“这……这倒是。”吴秘书已经被钟白给镇住了，但显然内心深处还不愿意相信这一点，只好转头朝孙光石证实：“孙厅长，咱们工业口后续流程是小钟说这样的么？”
孙光石这下算是明白了钟白的苦心，他作为一个分管业务的副厅长，自然对此体会颇深，只不过以前都是吃亏买外国人的专利，还从来没有反过来过，于是立刻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是！钟白在前天就已经给我专程汇报过了！”
有了孙光石的表态，吴秘书忐忑的心情总算安定了不少，这下也只能等待哈茨领事那边的回复了。
当然，要是吴秘书知道钟白“专程”汇报的场所不是在工业厅而是在天和苑餐厅的话，估计又要傻眼吧？
不到十分钟，哈茨领事手拿一份德文传真匆匆走了过来，表情已经没有了开始那股隐隐的傲慢，反而显得有些拘谨起来。
“诸位，这是领事馆刚刚接到专利局传真过来的全球个人申请专利条款，那我们现在就来开始当面核对好了。”
德语书写的条款，几乎被公认为全球最严谨、最复杂的条款前三名，不是经过专业德语学习的外国人，根本无从下手，
他将这份传真递给了钟白，内心期待着……对方不要从上面抠出那一条。
见厚达二十多页的全德文纸质资料，吴秘书立刻点头道：“纸质条款的话，我还是让单位派一名德语书面翻译过来好了。”
没想到钟白立刻打断他的话：“不用，我可以马上找到那一条，让哈茨领事确认一下就可以。”
啥？
吴秘书现在已经完全进入黑人问号的状态了。
你不但会听、说德语，还会书面的？
而且还会专业资料的书面德语？
就在吴秘书发愣的同时，那边厢钟白已经将它翻到第四页，指着中间一段朗声用标准的高地德语大声念了一遍。
吴秘书和孙光石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搞什么，但哈茨领事已经闻声色变了！
“你刚才念的什么？”孙光石忍不住问了一句。
钟白淡淡的翻译道：“之前我提到过的条款，翻译成中文就是：瑞士专利局在受理专利申请人提交的书面申请后，将在三十个工作日内签订保密义务文书，保证申请人的权利不受侵犯，以便开展后续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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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一定要快点回复啊
这……就是那个条款吗？！
在钟白准确的翻译后，哈茨领事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倨傲，而是缓缓的低下了头。
吴秘书就是再傻内心也缓过劲来了，那就是钟白的话，的确是真的！哈茨默认了！
空气顿时变得突然安静，场面一下尴尬起来。
还是见多了各种场面的退休副厅长孙光石反应快，他不着痕迹的将资料接过手来，尽管看不懂德文也假意瞄了一眼，然后说道：“这项氮肥生产专利对我们天河省的化肥产业有很重要的意义，既然前提已经确定，那就请哈茨领事这边尽快帮我们联络办理此事吧。”
“好，好……”哈茨刚才在电话上也和专利局负责工业专利的人简单交流过，见马虎眼打不过去了，只好照实传话：“专利局需要立刻和钟白先生通话了解该专利的概况。”
“我没有问题。”钟白立刻站起身来，同哈茨一起去了他的办公室。
在拨通了瑞士专利局的国际电话之后，哈茨领事发现钟白只用寥寥数语，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自己听不懂的化肥生产专业德语名词，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通话。
钟白带着微笑把话筒递给他：“哈茨领事，专利局的人员要和你通话。”
“哦哦，好！”
哈茨抓起电话，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挂掉它，再转过身来看着钟白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震惊！
因为刚刚和他通话的已经不是专利局普通工作人员，而是一名副局长！
副局长经过下属的确认后告诉哈茨，如果钟白描述的情况为真，那么这项降低氨耗、提升氮肥生产效率的专利绝对属于近几年来相当具有影响力的一项！
对方甚至给哈茨强调，一定要确保这项专利让钟白亲自来瑞士专利局申请，决不能让他跑去什么md、hk的专利局把事情给办了，这是政治任务！
我滴个龟龟，这已经不像是一个简单的个人专利申请案，而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带有政治任务的重大专利申请案了！
要知道，这事儿能引起瑞士专利局的副局长重视，显然级别已经不低了，而且哈茨哪儿见过专利局副局长用这种如临大敌的口气对自己下达任务？
他立刻挂掉电话，几乎是下意识的在年轻的钟白面前挺直了身体，坚定的说道：“钟白先生，请你务必要在我国专利局申请此专利！什么时候能够动身出发？”
钟白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外面，小声说道：“出国的时间，还需要我的领导确认才行，我无法立刻回答你。”
“好好，那咱们就去问问领导。”哈茨这才想到是在华国，领导的意见大过天嘛，赶紧拽着钟白离开了办公室，重新回到会客厅。
不得不说，这瑞士人一旦进入认真状态，那可是八头牛都拉不动的，哈茨领事不仅立刻询问孙光石什么时候能放钟白去瑞士，还顺便将瑞士专利局一定要确保此项专利注册在他们那里的“决心”！
“以上就是我国专利局的全部意见，请孙厅长务必引起重视，早日让钟白先生前往日内瓦申请办理。”哈茨唾沫星子翻飞：“并且……并且在此期间，绝对不要联系md、hk专利局！”
孙光石虽然不知道刚才那通电话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哈茨和瑞士专利局的态度会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但他毕竟也是个退休老厅长，经验丰富得一批，既然对方急了那就说明自己站在了强势的一方，这种局面处理起来，不要太轻松好不好？
于是退休老厅长立刻打了个哈哈，微笑道：“哈茨领事请放心，这件事我们今天回去之后会立即在厅里开始研究，争取早日让钟白同志前往欧洲，有了准信之后，我会让吴秘书帮忙知会贵领事馆的。”
钟白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也插了一句：“孙厅长，既然已经谈定了那咱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吧？我们厂里还有事儿呢。”
“好。”孙光石转头对吴秘书说道：“吴秘书，那后续就麻烦外事部门了，我会在明确后第一时间联系你，咱们走吧。”
还处于恍惚状态的吴秘书只能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的点点头：“好。”
直到哈茨领事将三人送到使领馆门口，亲眼见他们都上了那辆伏尔加，还念念不忘的用最标准的中文来了一句：“一定要快点回复啊！”
钟白摇开车窗，微微一笑道：“一定。”
说完，伏尔加一溜烟的驶离了领事馆。
……
等回到工业厅的办公室内，孙光石让钟白把门关上之后，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厉害，厉害！好你个钟白！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把那哈茨领事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被老厅长这么一顿猛夸，钟白就是脸皮再厚也不禁老脸一红，解释道：“谈不上治，也就是这些老外，以前咱们太惯着他们了，啥事情都要自己先矮一截，其实只要按规矩办事，自然会是这个结果。”
“是么？要是有你说这么简单，那我们以前怎么会吃那么多亏？”孙光石也不好糊弄，马上转了话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去瑞士了么？另外，这件事恐怕还真要给厅里正式报告一下，让几位领导开个会定下来。”
钟白赶紧摆摆手道：“孙伯伯，别。我之前不是解释过么，对外申请专利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不影响到时候国内的免费推广，就不用上会了吧？至于我什么时候去瑞士，这肯定要在我们厂里实验成功，拿出具体的数据报告之后，我才有底气去啊，否则那帮严谨的瑞士人还不得把我给吃咯？”
孙光石爽朗的点头道：“呵呵，行！那就照你的想法办，不过我先说好啊，这专利要是真的申请下来了，到时候是一定要在厅里上会并且上报给工业部的，那会儿你可别再给我扯东扯西的。”
钟白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嗯，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研究院招待所了。”
“你在研究院还有事情要办么？”孙光石问道：“那边条件不太好，你干脆来厅里的招待所住，有什么事我也容易找到你，不是明天你还要去参加展销会的么？”
“呃……是这样没错，但是换招待所好像手续挺麻烦的……”钟白挠了挠后脑勺回答道。
“嗨，麻烦啥？这么个小事儿我都办不了，那你以后也别叫我孙伯伯了。”孙光石立刻当面一个电话打到工业厅招待所，直接把钟白的住宿给安排下了。
“行了，你先去招待所休息，后续联系外事部门的事儿你不用操心了，我来办！”孙光石也不磨叽，挥挥手道：“有什么事情，我去招待所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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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换招待所
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门口，一辆212吉普停下，从上面走下来几人。
他们正是来自山平县化肥厂的办公室主任黄兴志、生产科科长莫金龙，还有技术科科长单建平！
由厂里派车，他们带着这笔五万八千元的款子，屁股都快颠烂了，花了十多个小时终于在晚上赶到了省城天都市！
办公室主任黄兴志没少来省城天都出差，但是以前从来没住过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今天还是第一次。
他带队走向登记台，小心翼翼的对女服务员说道：“同志你好，我是山平县来的，这次来省城出差住你们招待所，麻烦登记一下。”
女服务员一伸手：“单位介绍信、身份证。”
黄兴志赶紧将这些东西递了过去，顺口问道：“对了同志，请问我们单位的钟白同志住在哪个房间啊？”
女服务员根本连头都没抬：“等会儿！没看到我正在给你们登记嘛！你刚才说找谁来着？”
她刚才就看到这份皱巴巴的介绍信底下落款是“山平县化肥厂”，这种县份里小单位来的办公室主任，在偌大的天都连个屁都不是，自然有些不耐烦。
“钟……钟白。”黄兴志自从到了省城，就完全没有了办公室主任那股威风了，这才喏喏的开口道。
“钟白……我看看啊。”女服务员翻着登记册，突然反应过来，声音也不觉提高了八度：“钟白？”
这陡然提高的声调立刻让黄兴志挺直了身板：“是！钟白！”
“我们傍晚的时候接到厅里的通知，让钟白同志转到厅里的招待所去了。”女服务员翻着记录本说道：“这会儿估计早到了吧？具体住哪个房间你只能去厅里的招待所问，我们不清楚那边的安排。”
几人面面相觑，什么鬼？钟白没住这儿了？厅里的招待所？
还是黄兴志反应快，马上追问道：“厅里的招待所？哪个厅？”
“你这人是不是没来过天都啊！”女服务员已经被整得很不爽了：“还能是哪个厅？工业厅呗！工业厅招待所！”
“啊……？”
212吉普只能载着几人又从研究院绕到工业厅，总算来到了工业厅招待所。
登记的时候，因为介绍信是开给省化工研究院招待所的，现在突然换招待所又把黄兴志给差点没整哭出来。
谁让这儿是省城天都呢？
样样事情都要讲规定，一个服务员也能把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给喷上天原地爆炸。
就在黄兴志感觉解释得自己喉咙都快冒烟的时候，从楼梯口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黄主任？莫科长？单科长？”
众人扭头望去，立刻认出来眼前这人不就是钟白么？
黄兴志还有点拉不下来脸，可单建平却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冲过去把钟白一抓：“小钟，你给人服务员解释一下，这也是因为你换了招待所我们才临时跑来工业厅招待所的啊！”
钟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下楼只是看到三个厂里的熟人尴尬的站在登记台，听到单建平这么一说才大致明白了，立刻走到服务台开口道：“同志，这三位是我们厂里的科长，因为我的原因临时改变了晚上住的地儿，还请帮忙给登记一下。”
就在黄兴志以为钟白这么大喇喇一句话绝对要被服务员喷得更惨的时候，没想到那名女服务员一改刚才的冰霜面孔，立刻站起身来笑脸如花的对钟白说道：“哎呀，抱歉啊小钟！我不知道他们和你是一个单位的，既然这样我马上登记！”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的将三人放在台上的身份证收下，头也不抬的抄了起来，这动作熟练得让黄兴志怀疑人生的问道：“同志，我……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我们是山平县化肥厂的么？”
“可我不知道小钟是你们单位的啊！”女服务员撇撇嘴道：“他可是孙厅长亲自打过招呼过来住的，我哪敢问啊？”
“孙厅长？”听到这位陌生的领导，黄兴志又傻了眼，心里有一肚子问号，但看到女服务员抄写的手已经不能再快了，只好硬生生的把疑问吞到肚子里，想着等会儿找钟白问个明白。
登记完之后，疑惑重重的几人总算上楼来到房间里把东西搁下了。
省工业厅招待所的房源很紧，加上今天到这儿的时间比较晚，最后三位科长加一位司机给分了个三人间，还得加个床才能住下。
司机师傅很识趣的说出去买点吃的回来，黄兴志这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揉了揉已经快要散架的肩膀，对钟白问道：“钟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为啥跑到工业厅招待所住了？孙厅长又是哪位？”
钟白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出他这两天和孙光石之间的事情，只是打了个哈哈道：“童教授那边的事情办完了，后面我不是还要去展销会么？就让童教授帮我联系了近一点的招待所搬过来住，正好碰到刚刚退休的省工业厅副厅长孙光石，他老人家就顺便打了个招呼，我就过来了啊。”
擦，什么叫“正好碰到”、“顺便打了个招呼”？
这种话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不是，你给详细说说到底咋回事？”
黄兴志这个官迷本来就对领导的事儿最上心，正准备追着钟白问个究竟的时候，一旁的糙汉子生产科长莫金龙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打断道：“黄主任，你揪着小钟问这个干什么？咱们来天都可不是打听这个的！还是赶紧说正事，楚厂长叮嘱过的！”
“哦哦，好。”黄兴志不得不暂时收起自己的八卦之心，急切的问道：“e053a那事后续我们怎么操作？”
钟白这两天事情太多，幸好人年轻记性好，稍作回忆之后便回答道：“明天上午大家去省计委基层处，带上咱们厂里的购买需求报告找那位刘明阳处长，给他当面汇报一下咱们厂的需求。批了条子这周之内应该就可以直接去厂家购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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