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史诗级难度的任务
吕旭东马上转头望向钟白，追问道：“你能拿到吗？”
“我昨天晚上已经和留在乌克兰的人联系了，在等那边的回复。”面对吕旭东的追问，钟白也只能实话实说道：“应该很快就有回复，等我拿到……”
“等你拿到咱们再讨论。”吕旭东看了看表，打断了钟白的话，转头对曹世明说道：“曹处长，我还有一个会要开，今天的组内讨论暂时就到这里。部里那份md怀特有色金属矿山的方案报告原件什么时候可以发到天都？”
“应该是一周之内。”曹世明马上回答道。
“那行，你接着和大家讨论着。”吕旭东将桌上的材料收好，起身离开，在路过钟白身边的时候，小声的说了一句：“一周时间，如果你那边的书面报告没有到天都的话，你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吕旭东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一周时间，把一份乌克兰卡塔矿山的书面报告运送到天都，这怎么看也是一个史诗级难度的任务！
钟白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儿，以至于后面的讨论让他味同嚼蜡，都没注意曹世明那边的分析。
“……好了，这会儿也已经快六点了，咱们今天的会议就先暂时到这儿吧。”曹世明也知道会开久了没有意义，便宣布散会。
贺翔磊和林若风一前一后离开了，只有钟白还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起身。
曹世明见他一脸恍惚的模样，还以为是方案选择这件事情上没有通过他的方案而让这个年轻人感到失落，便走过去拍了拍钟白的肩膀，道：“小钟，你不要有什么情绪。刚才吕厅长的发言你也听到了，现在是形势所迫，督导组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优柔寡断了，所以……”
这本来是曹世明好言相劝，希望钟白的感受能够舒服一点，毕竟他也对这位优秀的年轻人十分欣赏，而且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本身也的确有非常多亮眼的地方，无奈和源市的事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调研阶段都可以搞它个三个月半年的，这是必须要在三个月内就做出成效的紧急任务。
眼下看来，采用md那边的自动钻爆系统基本已成定局，所以曹世明也只能从言语上给这个年轻人安慰安慰。
但钟白这时候却倔强的抬起了头，盯着曹世明的眼睛，说道：“曹处长！不管怎么样我都坚决反对使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它不但价格昂贵，而且负面效应太多了！一定要用上我们国产方案才行！”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刚才自由发言讨论阶段的时候咱们不是已经把各个方面都分析得差不多了吗？”曹世明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钻牛角尖的味道，本着对优秀年轻人一定要引导他前往正确的方向，他才皱眉劝道：“小钟，2400万美元的一次性费用是贵，但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短时间内解决问题！你的方案不要说矿山试用的书面报告咱们拿不到，就说你刚才的那个‘国产方案’的说法，那单体液压支柱是国产的吗？咱们国内有哪家厂能生产出来？”
“……”
这个问题钟白的确没办法回答，因为目前只有乌克兰的乌迪尔厂成功生产了它。
“所以，我劝你赶快把思路转变到和源方面上了自动钻爆系统以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以及对策上面，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工作方式，好了，下班了。”
说完，曹世明便拿起文件夹离开了会议室。
钟白郁闷的一批，但面对此情此景，他完全是一副有力气使不出的节奏，只能重重的一拳拍在那份自动钻爆系统方案的封面上！
老子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却因为一份试用的书面报告弄不到手，方案就被否决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因为在乌克兰那十几家矿山的订单，已经足以让余东峰和钟白两人的身家再上一个新台阶了。
但明明是一个超越本时代的优秀解决方案，却因为这种理由而被拒绝，实在是让钟白胸中就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郁闷得喘不过气来！
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出厂价为单根100卢布，3000根总价就是30万卢布，折合大约63人民币而已。
就算加上出口关税、进口关税，以及跨国运输等种种外在成本，钟白也可以肯定，这批设备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购买入账的时候，其价格不会超过300万人民币。
300万人民币，和2400万美元，这两个价格，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选择哪个吧？
尽管液压支柱更换的频率的确比自动钻爆系统里面的那些机械高一些，但即使平摊到每一个折旧周期，其成本也是非常低廉的！
别忘了，自动钻爆系统的首次设备、安装使用费是2400万美元，后续还有每年600万美元的维护费用！
那才是md人的如意算盘！
赚你一笔钱那不叫赚，长年累月让你心甘情愿掏钱，而且还能压制你们华国在地下矿山开采方面的技术发展，那才是人家最本质的目的！
你可以说这是资本家的黑心，但是资本的本质就是追逐更高的利润，这不是以哪个人、哪个公司的意志为转移的，而是几百年来那些西方列强一直持续不断在做的事情而已。
“钟科长，你在会议室加班吗？我要打扫清洁了。”就在钟白想事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我不加班，马上就走。”钟白理了理头发，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望着桌上的电话，钟白心里不禁骂道，余东峰，你小子在搞毛啊！
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没个动静？
昨天晚上给对方说好了，如果有新消息就让他打电话到天宁车站那边去通知宋小丽，然后宋小丽就会第一时间电话通知自己。
但是一直到今天下午开会之前，钟白打过去的最后一个电话里，宋小丽也说没有接到余东峰的电话，这让钟白感觉到，今天之内应该没什么希望了，毕竟隔了时差，当时这小子说晚上就去找柴可夫斯基，到了这会儿已经是乌克兰的第二天上午了，看来昨天晚上没有进展。
就在钟白考虑晚上是吃碗面还是喝点小酒以解除内心郁闷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第四百零七章 我感觉自己能一个打十个
“钟白，我还以为你下班了呢！”电话那头传来宋小丽欣喜的声音：“刚都给你打过两次电话了，要是这回再不接我就准备待会儿去你家找你了……”
钟白立刻意识到有情况：“咋了？难道说……余东峰的传真来了？”
“没有传真。但他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要找你，让我想办法联系你，让你在三个小时之内打电话到他酒店找他。”宋小丽赶紧说道。
“我马上给他打！”
甚至都来不及给宋小丽说一声谢谢，钟白赶紧挂掉了电话，转而拨下了余东峰那边的号码。
很快，余东峰就把他那边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钟白，听得钟白又惊又喜！
“槽，你特么知不知道，要是今天开会之前我知道你这个消息该有多好！”钟白高兴得都忍不住爆粗口了：“要是下午在会议室里我能拿着那份传真件给他们说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优点，哪儿还有那么多破事儿？赶紧的，把它先给我传真过来！”
“喂，钟白，你不是说还得要原件才有最终效果么？”余东峰倒是没有被冲昏头脑，他还牢牢记着钟白昨天晚上的要求呢。
“对对，瞧我这记性……”钟白也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道：“要原件是没错，但有份复印件打头阵，我在督导组里的说服力总比现在强多了，要不然老是被强调我的方案没有数据支撑，听得我都不想再听了！你赶紧的，马上传真到宋小丽那边，我马上赶去天宁车站！”
说完，钟白就准备挂电话走人了，却被余东峰喊住：“别忙啊钟白！复印件好说我马上就给你传真，但这原件弄回国的事情我还得给你细说细说……”
余东峰这才把自己和吴小平想的通过阿尔巴尼亚的地拉那矿山作为跳板、然后再通过瑞士中转邮寄回国的一系列后续设想告诉了他！
钟白听完，直接愣了好几秒钟没有说话！
“咋了钟白，这个办法是不是太慢了？那我赶紧把吴哥叫起来咱再商量……”见钟白那边突然不吭声，余东峰还以为自己把事情给办砸了。
“不不，你特么的，简直是个天才！”钟白这会儿才狂喜道：“你和吴哥都是天才！这事儿就按照这么操作！我会想办法联系瑞士那边的，等我有了准信再联系你！”
“行行，有你这句话就好，那我马上和吴哥去操作。”余东峰也挂掉了电话。
什么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他妈就是啊！
钟白几乎是以最快速度再度来到天宁车站的。
拿到那份只有七页的《卡塔矿山使用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顶板法的数据报告》后，钟白便迫不及待的翻了起来。
首批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在卡塔矿山的几个子矿山里，有效使用时间一共接近20个工作日，共计240工时！
因为是三班倒高强度生产模式，无论在苏国乌克兰还是华国都是采用的这种轮班制度，所以很多数据基本上不需要怎么转换就可以直接拿出来用。
事故故障率那是铁定的0%，毕竟这是首批产品，完全是在自己还有布朗和瑞奇两位工程师眼睛盯着一根一根出产，然后又亲自上门指导安装测试的，可以说这是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在本时空面世以来，最强的安装指导使用阵容，没有之一。
这种情况下，设备自然完全发挥出了它的优点——支撑性能良好，无故障。
而且钟白还在报告里的一处细节中发现，这批产品还在一次电压不足的情况下稳稳的维持了生产，可以算是一种额外的惊喜了！
因为一般来说，在这种短短20个工作日内，很难出现什么外部工作环境的变化，或者碰到一些什么特殊情况之类的，但卡塔矿山这次电压不足显然不是计划内的事情，而是临时性的情况。
当然，碰到这种临时情况，还是负面的临时情况这批产品的表现也依然十分稳定，那自然是对整个产品和方案加分的。
“哈哈哈，小丽，你不知道……下午在开会的时候我就像只被斗败的公鸡一样，可现在！”钟白高兴的扬了扬手里那份传真的书面报告：“我感觉自己能一个打十个！”
“那真是太好了！”虽然宋小丽完全不懂俄文，看不懂那份报告上到底写了什么，也不知道钟白这两天和余东峰到底一直在交流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这不要紧，只要他高兴就好。
自己愿意默默守护的这个男人，他高兴起来的时候，竟然也像一个普通的大男孩呢！
宋小丽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总之在办公室里只有她和钟白两个人的情况下，情不自禁的走到钟白身后，伸开双臂从钟白的背后环抱住了他，一同分享这份难得的喜悦。
“呃……”钟白本来还笑得合不拢嘴，但突然感到背后有东西贴了上来，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香气，体内的青春男性荷尔蒙顿时有些躁动起来。
这特么谁顶得住啊？
毕竟还只是二十出头的身体，基本是火星一碰就着的类型，钟白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起来！
距离上一次醉酒之后和楚娟发生身体接触的事情也过去差不多两个多月了，别说这会儿了，就是平时晚上钟白一个人睡觉寂寞的时候都忍不住会回忆那一次的真实感受。
他也曾经懊悔过，自己重生后，同时面对两个女孩是不是有点太那啥了点？
但男人有时候思考事情的时候就是无法那么理性的，尤其是被宋小丽在身后这样环腰抱住，钟白还可以说自己算是忍耐力够强，至少自己现在没有当场转身做出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说别的，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多钟，孤男寡女，偏偏又在一个小车站的办公室里，四周连个毛都没有，外面的铁轨上也空空荡荡，距离下一班火车进站还有一个小时，要是换成其他同时代的男青年，你说，这男青年接下来会做点什么？
第四百零八章 有了底气
但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钟白足足连续深呼吸了五大口，才好歹说服自己把宋小丽的双手给轻轻放下。
毕竟，这会儿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钟白还记得吕旭东说过明天早上可以继续开会，只要在大家没有完全形成共识的情况下。
不说经过一个晚上就能立刻把远在乌克兰的矿山试用书面报告原件给变到眼前来，至少自己得今天晚上就把办法想好，确定一条让它能够回来的路线出来才行。
要想通过瑞士的途径，那毫无疑问只有一个选择。
“小丽，我要打个电话……”钟白不着痕迹的将宋小丽环抱自己的双手轻轻放下。
宋小丽并没有显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反而微微一笑道：“你打吧，我去外面找服务员买两盒盒饭过来。”
等宋小丽离开，钟白立刻拨通了《东方日报》报社社长李楠欣的电话。
这位也算是在关键时刻屡次给钟白帮助的贵人了，一听到钟白的求救电话，立刻表态这事儿她愿意帮忙，不过传递文书这种事情倒也是李楠欣第一次碰到，便问道：“小钟，目前的情况是……你要的资料现在还在阿尔巴尼亚对吗？”
钟白马上澄清道：“这会儿才刚邮寄出去呢，我也不知道从乌克兰邮寄东西到阿尔巴尼亚需要多少时间……”
“就只有一套书面报告吗？”
“应该是。”
“那你等我先找人问问，待会儿给你打过来。”李楠欣很果断的挂掉了电话。
正好这会儿宋小丽也把盒饭给买回来了，两人就这么在办公室来了一次简陋的“聚餐”。
盒饭是铁路上销量最高的梅菜扣肉饭，一份七毛，口味自然不能和餐馆里的相比，但钟白吃起来却格外香甜。
“你这老是跑我这儿打电话收传真的多不方便啊，咋就不能在你们单位弄呢？”宋小丽随口一问，又觉得自己这个口气似乎有点怪罪钟白的意思，马上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啊，只是觉得这样怪耽误你时间的……”
“这里面有点复杂。”钟白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对方一些东西：“我现在在搞一个方案，但是上面的领导持反对意见，想要说服他们就需要可靠有力的材料佐证，但这玩意儿偏偏又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弄不回国，才弄得这么麻烦的。”
“这样啊……你们单位的情况我不了解，但是领导反对还有意义继续说服他么？”宋小丽挑起一块扣肉，抬起头问道。
“有意义。这件事情还不止是一个企业的问题，弄好了以后可以解决很多相同类型企业的问题，而且可以让这个行业有一个明显的提速。”钟白提起这个便满满憧憬的道：“它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变革性的措施！”
“嗯嗯，我知道啦，你还是快点把饭吃完吧，要不然凉了太腻。”宋小丽两只眼睛顿时像月牙儿一样弯弯的露出微笑。
这就是钟白最喜欢她的一点了。
在不清楚的领域，宋小丽从来都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而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肯定、支持自己，因为从对方的眼神中，钟白可以读出这种信任是发自内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这也是她和楚娟最不同的一点。
对于钟白这样自尊心极强、而且能力也足够强的男人来说，很多时候他在告诉身边女性一些工作上小事儿的时候，其实要的不是对方的建议，而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坚持而已。
若是换做楚娟，恐怕她的说法会完全不同。
当然，换做楚娟的出发点肯定也是为了自己好，但她一定会提出各种不同的建议，然而那些建议在钟白听来往往是幼稚的。
就在钟白一恍惚回过神的刹那，发现宋小丽已经起身离开带上门了。
她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安静而又密闭的办公空间，和一份较之刚才更充满信心的情绪。
钟白点燃一根烟，静静的望着那台漆黑色的电话，期待它的响声。
“铃铃铃……”
钟白几乎是在一秒钟之内拿起了电话！
“小钟，事情已经办好了。”电话那头的李楠欣有些气喘吁吁，显然这十几分钟时间里她应该做了大量工作：“我通过关系找到了一名阿尔巴尼亚裔的瑞士人，他明天准备回老家地拉那一趟，正好委托给他这份工作！当然我必须要说明一点，让他带东西回来是有一定风险的，有可能会被阿尔巴尼亚海关扣押，我不敢保证100%能够把书面报告带到瑞士。”
“这个倒是应该没问题。”钟白马上回应对方的疑问：“这份报告是用俄语书写的，阿尔巴尼亚那边应该能看懂它只是一份普通矿山企业的生产报告而已，不会有特别的联想。”
“是么，那就应该没问题了。只要你把那边的时间地点确认好告诉我，我就能让这名瑞士人想办法弄回日内瓦，到时候我再找大使馆的路子给你加急邮寄回国内！”李楠欣听钟白这么说，也马上松了一口气！
钟白马上又联系了余东峰那边，确认了书面报告抵达的具体时间，然后再给李楠欣回复，这件事情总算敲定下来了！
如果一切都如同想象中的顺利，那么最快应该在今天之后的第五天，这份报告就能抵达天河省的外事部门！
拿着这份书面报告的传真复印件回家，钟白感觉自己今天晚上睡的觉，是从乌克兰返回后最香甜的一夜！
……
第二天上午督导组全体成员再次开会，有了底气的钟白立刻拿出这份书面报告的复印件呈给众人，开始结合数据强化阐述自己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
有了数据，钟白说话的底气自然是强硬不少：“……通过报告大家可以看到，在卡塔矿山的矿井直径比和源市矿山的矿井直径还大20%的情况下，这款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表现可以用‘优异’二字来形容。”
“它不但完美的承担了当前的顶板支护作用，甚至还进一步提升了矿山方面加大雷管爆破的力度和数量，同期产量对比稳定增加41%，且在长达20天的一线工作中没有出现一例工伤事故，这还不能说明么？”
“再回过头来看看它的成本，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每一根的出厂价仅为100卢布，折合人民币223元，它的替换之低廉不用我再赘述。而且！而且最关键的是，经过我的个人分析，用于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液压支柱还可以进一步缩小其支护高度，我们可以采用成本更低的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
“各位领导，这份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我不敢说最终提升产能的效果一定就比md的自动钻爆系统来得高，但是，我敢肯定，无论是实施难度，还是整体运用上马的综合成本，都一定是最合适的！它的性价比是最高的！”
说到这里，钟白信心满满的捏紧拳头结束了自己的阐述，坐了下来！
第四百零九章 没有取得共识
这可不是昨天的空口白牙，而是结合了乌克兰卡塔矿山一线最新数据所做出来的判断，其分量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在场的督导组成员在钟白一通介绍之后，愣是足足有三分钟没人说话，大家都在低头仔细看着书面报告，手里的笔也在不停的计算着刚才那些数据是否和钟白的叙述合得上！
终于，吕旭东是第一个出来发言的：“如果这份书面报告一切真实，那么我个人觉得钟白同志的这份方案的确有其可取之处，我们应该好好重视它。对了小钟，你刚才最后说那个什么……性价比，是什么意思？”
“唔……性价比就是……”钟白没想到这么一个在前世普及的词语现在大家还不能理解它的含义，赶紧用以前在百度百科上看到的阐述解释道：“就是性能价格比。分子为性能，分母为价格，这套方案的整体价格我刚才也说过，满打满算不会超过300万人民币！大家再想想自动钻爆系统首年安装运行的2400万美元吧！这两个数字的巨大差异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一直在督导组会议上不怎么吭声的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也罕见的开口，开始表态支持钟白了：“如果小钟的方案的确能把首年的成本控制在300万人民币以内的话，那对于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问题是绝对起关键作用的因素。今天上午办公室又收到了矿山方面要求省厅协调当地银行贷款的报告，看来老章那边资金是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设备处副处长贺翔磊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有没有足够多的现货，在得到了钟白肯定的回答之后，便没有再提出异议。
于是，此刻压力来到了曹世明这边。
尽管已经降格为督导组副组长，但曹世明身为工业部下派的处长，他的话在整个督导组内还是有绝对分量的。
“老曹，你的意见呢？”吕旭东见曹世明双手紧握，手肘撑在桌面上久久没有发言，也按捺不住主动提醒道。
曹世明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吕旭东一眼，过了足足半分钟才开口道：“我的意见和昨天的基本一致，没有太大的改变。”
这话一出，让钟白都忍不住在内心想骂娘了！
我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久，大家的口气都松了，你这位京城处长怎么还是不松口啊？
好歹你也得给个理由吧！
果然，曹世明也知道不说理由是不可能让大家取得共识的，便和盘托出，道：“我当然相信小钟提供的这份乌克兰矿山书面报告是真实的，但是大家要考虑一个问题，且不说这份资料目前还只是传真件，没有拿到原件的情况，就说苏国乌克兰矿山的数据，究竟能不能成为我们华国一个矿山做出重大生产改革方案决定的关键因素？我们和苏国已经在工业口这块长达二十多年没有任何双边交流了！”
“你们天河省工业厅改革创新的步子迈得快，这点部里肯定是支持的，但是用到苏国的数据作为基础，我想部里相关的司局恐怕会有很大的意见。我作为双重身份当然会就此和部里沟通，但我不保证它一定成功，所以在此之前，我的态度自然会同部里保持一致，也就是反对这份方案，继续支持使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
曹世明的反对不无道理，即使是吕旭东听了，也能明白其中蕴含的深意。
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了，它还牵涉到敏感的华苏两国工业合作停滞二十余年的现状，尽管最近上面已经开始吹风两国关系有开始和缓走向正常化的倾向，但，这种大政方针没有定下来之前，身为一名工业口的人员，谁又有那个胆子敢妄自揣测它一定会发生呢？
钟白听到这儿不禁有些愤怒，华苏两国关系正常化，这明明是不可阻挡的事情，为什么曹世明就偏偏要在上面做文章以此来阻止自己的方案呢？
“还有一点，小钟。”曹世明加重语调，道：“我要提醒你，你这一套一揽子方案，中间承接的单位一直没有说清楚，是省工业厅吗？不可能，那么就肯定是第三方的公司，而我们大家目前对这个第三方的公司完全没有任何了解，你如果不把这个说清楚的话，恐怕这套方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审核的！”
就在钟白差点忍不住站起来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同对方“交流”的时候，吕旭东却率先一步开口道：“大家都停歇停歇，没有取得共识之前我不会表态督导组采用任何一个方案！今天上午的会咱们就先开到这里，小钟，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曹世明的神色已经完全和之前带队去和源市的时候不同了，他淡然的拿起文件夹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
来到吕旭东的办公室，这位副厅长没有表现得太意外，而是叹了口气对钟白说道：“坐。知道后面的讨论我为什么突然叫停吗？”
钟白心里也很清楚，自己今天在会议室和曹世明杠上，对方最后的发言已经明显不再集中于技术层面，而是开始质疑起整个方案的运行轨迹是否符合规定这一点上。
是的，钟白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白峰贸易公司的存在告诉曹世明，在场的所有人里，也只有吕旭东略知一二，而且并不完整，更多的是自己有选择性给他透露的一些信息。
在1982年这其实是个原则问题，因为它并不像2020年那样，国际、国内已经有了大把同类的公司可以统筹包揽这种事情。
md的那家怀特有色金属矿山其实在方案里扮演的角色和白峰贸易公司没有什么差别，偏偏就是因为经验原因，国内没有这类先例，这才让曹世明抓住了所谓的漏洞开始对钟白猛攻。
国内公司承接方案的第一只螃蟹，它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但如果不吃第一只螃蟹，就永远体会不到螃蟹的美味，不是么？
想到这儿，钟白抬起头坚定的说道：“我知道，我也清楚您是为了我好，没有让我在会上说出白峰贸易公司作为方案的中间提供者这一关键点来。但是……”
第四百一十章 方向和决策的问题
“但是什么？”吕旭东用严厉的口吻打断了钟白的辩解：“小钟，我要提醒你一句，之前你的很多想法、措施我之所以站在一名副厅长的角度更多是支持，其原因是基于你一直以一名厅里的科长身份在认认真真的对待。可这一次你也听到了，曹处长甚至部里担心的是什么？”
“他们担心的是提供方案的第三方公司身份不明确，有可能对矿山企业乃至国家的利益受损，对么？”面对吕旭东的质问，钟白并没有退缩，而是直接选择面对。
“你既然清楚，那为什么还不明白你现在这个建议背后的巨大风险？你要知道这是从未有过先例的事情，还有。”吕旭东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你是真的没明白还是假的没明白。这一次部里和曹处长明显倾向于使用md的自动钻爆系统，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这玩意儿是md人最新的技术，是他们还在使用、并且没有淘汰的技术！你知不知道咱们华国在和md建交以来，在工业技术方面，尤其是在矿山开采技术方面，这是第一次有机会拿到md最新技术的时机？”
“我知道。”钟白点点头，表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没有异议。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那就应该明白一旦督导组通过方案，2400万美元的成本绝对不可能让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家小小的单位来出，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咱们天河省的外汇储备！”吕旭东这才直指问题的关键：“虽然我还没有肯定的消息来源，但听说部里很有可能就此事向国家计委请求拨付专门的外汇资金，以用于引进自动钻爆系统！一旦花了大价钱引进这套系统，你不会以为它只会用于一座总储量只有6500万吨的中型地下铝土矿山吧？”
吕旭东这番暗示已经很明显了，钟白也毫不客气的干脆一步到位，把话点明，否则他会觉得吕厅长一直怀疑自己在坐飞机而没有搞明白这件事情背后的真正操作。
“我当然不会以为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和源市铝土矿山就会牵动上上下下这么多部门。”钟白稍加思索便将自己的看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国家花大价钱引入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只是一个开始，抓住华m两国的蜜月期，用这2400万美元的代价引入它，然后争取在一到两年内吃透这套系统，国内快速提升相关设备制造企业拿下其中的核心技术并进行同类仿制、最后在一定时间内推出基本效果差不多，但是成本却低廉很多的同类地下矿山开采新模式，这就是部里对这件事的想法，不是么？”
其实这是华国在各行业高速发展路上所一贯采用的办法，即使在前世，大家也都知道深市的华强北“山寨机”的故事，它实际就是这套模式的翻版！
没错，根据刚才吕旭东提供的一些隐晦证据，钟白已经完全有理由判断，部里这一次引入md自动钻爆系统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就是“山寨”它！
所谓“山寨”，它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在当前md垄断工业科技霸权下的特殊手段而已，就是为了绕开所谓的专利。
我并不是完全的仿制，当然也不可能达到原版100%的效果，但我只要通过简化、模仿你的核心技术，哪怕最后“山寨”出来的一个系统使用效果只有你原版的70%、80%，因为绕过了专利这个容易产生纠纷的核心，最后就能达成“洋为中用”的效果！
“但我要说一句，这不科学！想要达到的目的也未必能够达到！”可钟白这声呐喊却点破了md自动钻爆系统的命门：“因为我很早前就说过，自动钻爆系统虽然是md目前依然在使用的最新一线地下矿山开采技术方案，但它现在还远远没有成熟！吕厅长，容我在这里说一句大胆的话，那就是这玩意儿不但近两三年不会成熟、无法为我们华国所成功模仿、借用，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恐怕是十年二十年后都还没有触及到成熟的边缘！而随着这套系统的不断升级，我们华国要付出与之同步的升级代价是很大的，完全不如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有效！至少我提出的这套方案，在近十年内都可以做到稳步运行，且不需要让基层企业付出太多代价！”
“你……！”吕旭东没想到钟白胆子这么大，不但当面用最直白的语言挑明了部里的意思，还敢这样大胆的批判这个决定其实是错的？
你这样说md的自动钻爆系统没有一个光明、稳定的前途和未来，那岂不是就意味着部里的相关部门对这个事情的判断是错误的么？
这个质疑可就不是简单的一个技术问题了，而是一个方向和决策的问题！
“钟白，这样的观点，我不允许你再在督导组内的任何人面前那样说！”吕旭东这下也是真急了：“虽然我是你的领导，但你敢这样质疑部里的政策，就不怕葬送自己的前途吗？”
这番警示可以说来得极重，而且也显示出了吕旭东的担忧。
若不是钟白这个年轻人一直以来的作为，不说最后的效果，只谈最开始的初心一直是为了国家工业发展的话，吕旭东绝对会立刻让他停职的！
“华国工业人千千万万，我不敢说自己为咱们国家工业腾飞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但这一次我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引入md自动钻爆系统注定会成为一个不成功的范例，会严重拉后我们国家矿山开采技术发展的进度。吕厅长，谢谢您今天单独把我叫到这儿来告诉我这么多事情，不过请您放心，我刚才那些意见绝对不是危言耸听，我会在短时间内拿出证据，让上面改变他们的看法！”
吕旭东沉默了，这是钟白有史以来第一次强硬的拒绝了自己的规劝。
不能说这小子不聪明，以往自己也曾经给过他不少建议，钟白都会及时调整做法，避免太过激进，最后也取得了皆大欢喜的效果，可为什么偏偏这一次钟白就如此坚持，以至于冒着被自己撸掉的风险都要说得这么果决？
吕旭东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一个方案的确定，涉及到华国和苏国、md的关系。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和源市地下矿山开采方案，但钟白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他这套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里的配件生产、试用报告目前都来自于苏国乌克兰。
而自动钻爆系统不用说，100%是md那边的东西。
1982年华国对外科技的引入交流方向，当然是优先选择关系日渐交好的md，而不是那个已经和华国关系僵持了二十多年的老大哥苏国。
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天河省工业厅的一个督导组用事实证明了现在从苏国弄过来的设备能够压过md的最新方案，这会在国内工业口上引起多大的震动？
不要说工业部了，在更高层面的领导那里如果听到这个消息，那又会产生多大的地震？！
当然，如果最终结果是好的，可能会引发部里一系列的决策改变，但那个可能性，恐怕也太小了一点吧？
而如果最终结果是坏的呢？
吕旭东身为一个副厅长已经不愿意去想了，甚至可以说……他不敢去想了！
综合评估下来，吕旭东认为钟白这一次是在走钢丝，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低，在他看来能有30%就不错了，剩下的70%完全都是基于以上不可控因素所导致的。
在今天的会议上吕旭东之所以支持钟白，那完全是从技术层面考虑，也想通过钟白之口给曹世明和工业部表个态，那就是天河省工业厅在面对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减产难题出现的时候，他们是真心实意发挥主观能动性，想了办法、出了主意的。
但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胳膊拧不过大腿，吕旭东其实也知道，大概率部里最后的选择是md的自动钻爆系统而不是钟白提出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但我们天河省工业厅已经在这方面踏出了主动勇于尝试的第一步，这就足够了。
“好了小钟。”吕旭东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咱们两人今天关于这次方案的探讨就到这儿，后续离方案确定还有一周时间，这一周你可以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最后你也可以在决定会议上坚持你的意见，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督导组基本上是不可能采用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以外的第二选择的。”
“谢谢吕厅长。”钟白没有多说什么，话已至此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去忙吧。”吕旭东挥了挥手，重新坐在了座位上，低头看起了文件。
第四百一十一章 要去京城一趟了
看似在会上钟白是因为曹世明的坚决反对而吃了个钉子，但实际上后面和吕旭东单独的交谈才揭开了两个方案之争背后的实质。
尤其是越到后面，钟白越发明白了自己这一次面对的是多么大的阻力。
什么没有书面报告来证明这套方案的合理性、什么担心引进方案的第三方公司存在风险，这些通通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两套方案的本质核心之争，其实就如同吕旭东最后指出的一样，实际上是路线问题！
苏国和md，这两个华国工业发展之路上不可能绕过的两个大国，才是关键！
但钟白也没有怪罪吕旭东，其实对方还并没有完全理解自己这套方案的精髓。
因为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并非吕旭东和其他人想象中一种被掌握在苏国人手中的方案。
他们到现在都还只是认为，钟白掌握了dwx系列液压支柱型号，但生产和设计本身还牢牢控制在苏国乌克兰那边。
可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只有钟白才知道，这玩意儿从头到尾都是从自己脑袋里蹦出来的，没有任何苏国人的影子！
即使现在生产加工在苏国乌克兰的乌迪尔厂，那也只不过是一个代工厂而已，钟白真正的做法，当然是让余东峰在资金充足之后，想办法在国内建立机械厂完成整个生产环节的闭环！
这些东西，钟白一直没有透露出来，因为他已经吃过亏了。
但凡一个新生的事物，它在国内的效果被得到完全验证之前，总会受到各方面的怀疑，连吕旭东这么了解和支持自己的人都不例外，更何况工业部里那些根本不认识自己的领导？
解决目前僵局的核心，恐怕已经不在天都，而在京城。
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钟白不再过多透露余东峰那边的情况，因为这只会扣分，而不会加分。
现在钟白最需要做的事情有两件：第一是尽快在一周内拿到卡塔矿山的书面报告原件，这是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非常重要的佐证；第二则是要尽快搞清楚部里是哪位领导做的决策，得想办法让上面的领导理解为什么选择自己的方案综合收益要大过自动钻爆系统方案。
这两件事分先后，没有前面的基础，后面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在于，怎么联系部里？
再通过吕旭东是不可能的了，很明显今天的会议吕旭东为了帮自己说话已经抗下了不少风险，如果再让他参与进来，这无疑是把这位在职副厅长放在火上烤，等同于背书的行为，钟白不认为对吕旭东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管钟白采取何种方式越级上报，也不管让不让吕旭东知道，但至少明面上不能和吕旭东扯上任何关系，否则就是害了对方，这种无缘无故让别人承担风险的事情钟白是不可能做的。
李楠欣昨天已经告诉自己，这份书面报告有望在一周内邮寄到天都，那么这一周时间就是给钟白让部里改变意见的空档期！
……
“我要去京城一趟了。”再度来到退休老厅长孙光石家里，钟白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把这两天督导组调整、内部会议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这位老厅长，让他想办法帮自己搭线。
孙光石无疑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他已经退休不在职，可以说对方案决策选取一事上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力，也就不存在背锅的问题。
而老厅长在部里肯定是有熟人的，钟白至少不用那么抓瞎，通过他的路子把方案拿给一位可靠的领导，只要争取一个当面说明的机会，那就是钟白最大的转机！
“你小子……我怎么说你好呢？”听完钟白的要求，孙光石也没有了以往的爽朗，反而显得有些束手束脚起来：“这种越级报告的事情，你难道不清楚会导致什么后果吗？不成功，那么你个人的前途就全毁了，就算成功了，你也会被很多同志看做一个异类，一个不遵守体制内规则的异类，而你又能够从中得到什么？”
“孙伯伯，这不是我个人能得到什么的问题。”听孙光石这样问，钟白正色道：“我刚才也给您汇报清楚了，虽然目前它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小矿山的问题，但很有可能接下来国家会在矿山开采行业进行推广，将会在数年甚至更长时间影响一个行业的发展！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会让部里的领导在引进外国技术这一点上产生重大影响！”
“我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山平县化肥厂，进入省工业厅工作，不是为了所谓的个人前途，而是我清楚的知道，只有在更高的平台上，才能做出影响更大的事情来，眼下这件事不就是这样吗？所以，恳请孙伯伯帮我这个忙！”钟白的语气十分坚定。
“哎……小钟，你是个有想法有冲劲儿的年轻人，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你为了这件事而耽误自己的大好前途啊……”孙光石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有些期盼的望着钟白：“不过，你既然考虑好了，那我就尊重你的决定，我可以想办法帮你牵线。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只负责牵线，后面的事情我一律不参与，成功与否都要看你这套方案本身，以及你自己的努力，你听清楚了吗？”
这个承诺已经够重，孙光石也并非不想帮到底，而是他作为一个退休老厅长如果再插手更多的话，就算成功，也会导致吕旭东会对钟白产生严重的忌惮和不信任。
毕竟不找现任的副厅长而找退休的副厅长，这事儿换到谁身上，恐怕都会产生吕旭东一样的感受。
“我听清楚了。”钟白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在这儿坐着。”孙光石拍了拍钟白的肩膀，起身离开了客厅。
孙光石进入书房，很快戴上老光眼镜，摸出电话本，找到上面一个号码打了过去。
“喂，是马司长么？我是孙光石……”
第四百一十二章 吃了闭门羹
苏国驻广府办事处负责人伊万诺夫今天心情特别好。
因为他在两天前已经接到莫斯科方面的通知，苏国外事部门已经决定给他升职，由原来的苏国驻广府办事处负责人调任至苏国驻南美洲某国的副大使了！
这种经历在苏国外事部门人员的升迁中可不常见，伊万诺夫其实也做好了在华国广府至少再做两年的准备，没想到有时候幸福它来得就是如此突然。
伊万诺夫本来一开始接到通知还有点懵逼，但很快在询问下就了解到了，原来是鉴于近期在协调华国白峰贸易公司前往乌克兰一事中成绩卓越，莫斯科方面才给了他这个机会。
按照规定他在离开驻守国首都前还要到该国首都到相关部门履行程序，这不，已经抵达京城的伊万诺夫已经来到了华国外事部，心情舒爽的提交了自己的调动手续备案。
“伊万诺夫同志，祝你在新的岗位上能够取得更好的工作成绩。”外事部门的一位司长和他握了握手，祝贺道。
“谢谢您的祝贺，我也希望华苏两国在以后的日子里关系进一步改善，希望能够尽快看到恢复我国在贵国大使馆的那一天。”这种场面话对于伊万诺夫来说自然是手到擒来，双方顿时呈现一片和谐融洽的气氛。
这时候伊万诺夫想起了自己仕途中的贵人，也就是上一次给他带来突然惊喜的钟白和余东峰。
要不是因为这两人突然通过自己，给乌克兰哈尔科夫市无偿捐赠那一大笔物资的话，恐怕自己的升职也没那么顺利。
他在这段时间也曾经致电乌克兰国内，了解到余东峰还一直在那边投资生产，心里十分高兴，想着这次调任回老家的时候抽空去和对方见个面交流交流什么的。
但另外一个钟白据说已经返回华国了，伊万诺夫本来也想和他见个面，但却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反正现在还有三天时间才离开华国京城，说来也是巧，伊万诺夫在返回友谊宾馆之后，鬼使神差的和乌克兰那边打了个电话，联系上了余东峰。
“余经理，你好，我马上就要调任离开你们华国了，离开之前我本想和你们都见个面，现在你在乌克兰，估计我回去能见到，那么我想问问上一次和你同来的那位钟白，他现在人在哪里？还是在天都吗？”伊万诺夫很礼貌的问道。
“伊万诺夫先生已经在天都了？那很可惜，钟白他已经去京城出差了……”听到伊万诺夫想见钟白，说话的内容又很友善，余东峰便没有隐瞒而是告知实情，颇觉得有些惋惜的回答道。
“什么？他在京城？那太好了！我现在也在京城，方便的话能否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我想和钟白先生见个面。”伊万诺夫惊喜的问道。
“他住在工业部招待所，地址在…………”余东峰虽然不知道伊万诺夫去找钟白具体做什么事情，但这小子脑子也灵光，总归是好事儿嘛，便把钟白的联系方式给了对方。
因为钟白前天在收到了那份卡塔矿山书面报告的原件之后，突然给自己打电话说要去京城出差，余东峰也问了一下他所为何事。
钟白给出的回答是，最近因为推行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不甚顺利，他要去京城的工业部想办法说服领导采纳这套方案，所以就急匆匆的出发了。
在电话里钟白隐晦的提到了华苏两国关系对方案推行的影响，余东峰当时就顺便记下来了。
现在一听这个伊万诺夫升官，又想在离开华国之前和钟白见面，嗅觉敏锐的余东峰潜意识立刻觉得这事儿说不定对钟白有利，于是刚才伊万诺夫一问起，他便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回答了对方。
伊万诺夫微笑着回答道：“……好的余经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会尽快和钟先生取得联系的。”
……
京城，工业部招待所。
“不到广府不知道钱少，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这话还真说得没错啊，几十年都没变过。”
房间里，靠在沙发上的钟白面带苦笑，不禁内心自我吐槽道。
下班时间回到招待所房间的钟白有点沮丧，因为今天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那位领导——工业部规划司副司长马应生，吃了闭门羹。
这就是那天在孙光石家里，钟白让对方想办法帮自己牵线的领导。
马应生今年53岁，在工业部的司局级干部中年龄算不上不下的，当初因为天河省内一个区域型钢铁厂规划建立的业务而和那时候的天河省工业厅规划处处长，也就是后来退休的副厅长孙光石认识
当然，两人后来都升职到了副厅级，不同的是马应生一直留在部里没有下放 ，而孙光石也一直在天河省工业厅发展，没有进京的打算，但后来两人关系慢慢熟络起来。
除了工作上下级关系之外，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收藏，也因为这个共同的爱好，让两人的私交也变得比较紧密。
尤其是在孙光石退休之后，因为没有了工作上的牵绊，这下的感情就显得更加纯粹了，两人保持着定期联系的习惯，当然因为孙光石退休的关系，基本上不可能再谈业务，变成只谈收藏了。
但前两天孙光石突然一个电话说到了业务上的事情，并且给对方把钟白的情况说了说，并希望马应生抽空让钟白见一面，听听这个小伙子的方案以及对很多事情的理解。
马应生当时答应下来了，而且后面也告诉了钟白去京城找他。
但钟白没想到真的来了京城之后，在工业部转悠了一天半时间都没有见到这位忙碌的副司长。
要是以自己前世的青年黄河学者+研究院大牛的身份，要见一位副司长不难，只需要提前约一个时间，对方没出差离开京城电话，基本都能很快见上面。
可这一世，尽管在基层已经做出了很多惊天动地的成绩，但从行政级别上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在京城可以说被秒得渣都不剩。
想见这位副司长马应生，自己还是在有孙光石这个退休厅长的老熟人介绍下都连续两天扑空，要是换成没有任何人介绍，恐怕连工业部的大门都很难进去啊。
第四百一十三章 这种好朋友上哪儿找？
就在钟白郁闷得一批的时候，余东峰的电话打过来了，告诉了他伊万诺夫因为调动工作上京城，准备来见他一面的消息！
这瞬间就让刚才还有点消沉的钟白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刚才说……这个伊万诺夫要调走了？是升官吗？”钟白兴奋的问道。
“反正他说是要调到南美洲的一个什么国家当副大使了。”余东峰对这些事情显然搞不清楚：“我问了吴小平，他说应该是升职了。”
“呵呵，东峰，你这个电话来得真是时候！行，那我就在招待所等着，谢了啊！”
余东峰还莫名其妙呢，不知道钟白为什么这么兴奋就突然把电话给挂了。
但钟白却和懵逼的他完全不同，这会儿赶紧跑到洗手间把自己的胡渣刮干净，又把外型给打整了一下。
刚刚弄完，就听到房间电话响了，招待所一楼大厅服务员打上来的，说是有外宾登记来访，要和钟白见面。
“行，麻烦你告诉他在大厅等候，我马上下楼！”
很快，钟白就在一楼看到了多日未见的伊万诺夫，从对方的神态上一看就知道碰上好事儿了！
于是钟白马上带着笑脸，主动迎了上去：“伊万诺夫先生，好久不见，祝贺！哦不，我想现在应该称你为副大使先生了。”
“哈哈哈，钟，谢谢。在我的正式任命还没有下来之前，还是叫我伊万诺夫就可以了。”伊万诺夫哈哈一笑，明显爽的一批：“今天和你见面的机会非常偶然，我本来以为咱们在华国很难相遇了，没想到你居然来了京城，那咱们一定要见个面表示感谢嘛！要不是你们上一次的捐赠活动，可能就没有我这一次调动升迁的机会，你们华国人有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所以我觉得今天在京城有必要请你吃个饭作为感谢，希望你能赏光！”
纳尼？
自己还想着找这个伊万诺夫帮忙呢，没想到他现在主动送上门来居然要请自己吃饭作为感谢？
这尼玛不就是打瞌睡遇到枕头送上门么！
钟白心中大喜，考虑了一下，觉得不能错失这个意外的良机，干脆大方一点，自己请客好了！
于是钟白微笑着摆手道：“不不不，伊万诺夫先生，你也知道我们华国人热情好客，虽然你说要感谢我，但这会儿不是还在我们华国的地盘上么，那当然是我请客吃饭了！”
“啊？那我……”伊万诺夫也没想到钟白这么热情，一时间也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还是钟白反应快，笑道：“不用客气，以后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在其他地方见面呢，那时候如果有幸遇到伊万诺夫先生，我倒是很乐意享受你的邀请。”
这样一来二去的之后，伊万诺夫其实骨子里也不是个在意形式的人，同意了钟白请他吃饭的要求。
工业部招待所旁边就有一家不错的馆子，这里长期招待外宾，除了样式精致的中餐外，也有各式各类的西餐。
钟白点了不少好菜，尤其是来了一瓶在京城都不容易买到的正宗苏国伏特加，等那瓶酒上来的时候哟……呵呵，不夸张的说，伊万诺夫那会儿眼睛都开始冒光了。
在广府工作的时候他时不时也能偷偷喝上一点儿解馋，但毕竟数量有限，但钟白今天的大手笔一下就让已经很久没有回国的伊万诺夫感受到了家乡的醇正味道，一口闷下去，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钟，你这样的好瓦西里真的是太难找了！我今天不是喝多了伏特加才说这话的。”不到十五分钟伊万诺夫就已经接近半斤伏特加下肚了，这会儿明显情绪也高涨了许多，紧紧的抓住战斗同志的手，认真道：“只要你开口帮忙的事情，无论于公于私，能办到的我一定帮你办到！”
这伏特加一上瞬间感情就到位了，而伊万诺夫对钟白的称呼也从“钟”变成了“钟瓦西里”，里面蕴含的情感不可谓不丰富。
钟白等的就是丫这句话呢，他优雅的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边的奶酪，微笑道：“既然伊万诺夫先生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没错，这一次正好我碰上了点难题，希望你能给予帮忙。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给你道个歉。”
伊万诺夫楞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钟瓦西里，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开口就行，为什么要道歉？”
“呵呵，这是因为……上一次在广府见面的时候，我的真实身份对你进行了一点小小的隐瞒。”钟白这才正色道：“其实，那时候我说自己是白峰贸易公司的翻译，但其实我的真正身份是，天河省工业厅的一名科长，我是吃国家饭的。”
“哦？这没什么嘛！”伊万诺夫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立刻脸上表情就换成了正常之色：“你作为官员要出去我们苏国肯定面临诸多困难，稍微的把身份变换一下，以公司顾问的名义入境又没有什么不对，是不是？”
“你说得也是。”这话听得钟白心里头舒坦啊，没想到这位苏国老哥竟然如此的善解人意，自己本来还想了一大堆说辞准备解释的，这下对方主动帮自己找理由，那还有啥可说的？
当然，钟白不了解的一点是，其实这个年代虽然华苏两国关系并未正常化，但其实国内也有为数不少的体制内人员想要**出国去那边，之前广府当地也有人托关系上门来找过伊万诺夫，他还不是一样给办了？
而且那些人可没有给他的家乡哈尔科夫那边做什么无偿捐赠，都是一些各种各样的关系过来打个招呼，行个方便而已，哪儿有钟白和余东峰当时那么实诚的？
苏国人虽然被人叫做毛子和战斗民族，但他们的个体其实很多时候感情都是比较淳朴的，所谓信奉一条“你对我好，我就得对你更好”的基本原则。
更不要说伊万诺夫这一次的升职就明明白白有钟白的功劳嘛！
这位瓦西里不但没有贪婪的找自己索取报酬，反而还主动在京城请自己吃饭，就连提出个帮忙都显得如此小心翼翼，这种好朋友，上哪儿找去？
那特么的还不得帮到底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让我们的友谊长存
“所以，钟瓦西里，趁着我还有三天时间才离开京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我十分乐意效劳！”想到这儿，伊万诺夫收起了笑容，用认真的口吻表明自己并不是给钟白客套或者是开玩笑。
“说到这里，我倒是真有一件要事需要伊万诺夫先生的帮助！”钟白也收起了笑容，严肃道：“这不仅仅是我个人的事，而是关乎我们华苏两国工业口相互支持再创新友谊的大事！如果这件事情做好了，我相信对伊万诺夫先生在不远的将来，还会从副大使成为一名大使！”
“哦？那请赶紧告诉我！”一听钟白把问题的格调升得这么高，而且还直接点名了这事儿和自己的升迁攸关，这下伊万诺夫可就真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想赶紧听对方到底说的是个什么事儿？
钟白立刻将目前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困局告诉了伊万诺夫，但听完之后对方显然一头雾水。
“钟瓦西里，你说的事情我听得很明白，但是……”伊万诺夫一脸问号：“这件事情，我在中间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它充其量就是你们华国工业部、或者是你们天河省工业厅对于一个地下矿山开采改革方案的选择问题而已，我作为一个苏国外事人员，在里面有任何能起作用的地方吗？”
钟白马上解释道：“当然有，而且作用还很大！我刚才告诉你的那套备选方案，也就是部里更加倾向采用的自动钻爆系统，你知道是哪个国家的技术吗？”
“是哪个国家？”
“是md！是那个在太平洋彼岸的西方资本帝国！他们想通过这一次的竞争，成功将md的技术以高价售给我们华国，并试图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牢牢的将这一块控制在他们手中！”钟白的语气忽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虽然我们华苏两国在一些意见上有分歧，但我们都是shzy的一家人，我们还是瓦西里！md这种用技术搞侵略的做法注定是让人不齿的！”
“你说得没错，钟瓦西里！那些md人成天想的就是如何颠覆我们shzy阵营，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很显然，伊万诺夫立刻被这个消息给点燃了怒火，义愤填膺的喊道。
钟白一看对方这个反应，心里立刻乐开了花！
人都说冷战时期m苏两大阵营的敌对不是一般的厉害，现在看来史书诚不我欺也。
自己仅仅就这么提了一嘴，还没扯到两个方案具体的内容，伊万诺夫就立刻表达了他身为一名苏国外事人员对shzy阵营md无孔不入的入侵所应有的强烈愤怒！
“那你说，需要我做什么？”伊万诺夫愤概之余，还不忘提醒钟白一句。
“现在这个方案的选择还没有最终定论，但他们明显偏向于md的自动钻爆系统。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担心就是……”
钟白认真的分析道：“我刚才也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截止目前为止，所有型号的每一根dwx液压支柱都是在你们苏国乌克兰境内生产的。而你也应该清楚，现在华苏两国对这种工业设备交易的敏感性很强。而我的朋友余东峰，他所在的白峰贸易公司将会作为第三方公司从乌克兰将那批dwx液压支柱进口到国内，这个行为在当下华苏两国关系逐渐改善的基础上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当前我们华国和你们苏国的关系还没有到直接出口的地步，恐怕白峰贸易公司在进口的时候会吃很多苦头！”
“所以我希望伊万诺夫先生，能够在离开之前，尽可能的给我们华国外事部说明，这一次的dwx液压支柱进口，其实核心技术是我们华国人发明的，乌克兰方面只是代工，其合作的基础正是源于上一次白峰贸易公司对哈尔科夫市无偿捐赠，属于单次事件，而非转风向的标志**件！”
当然，钟白比任何人都清楚，两年之后，华苏两国关系终于从六十年代以后第一次正常化，那时候的华国可以说在md、苏国两边左右逢源，尽可能的多吃两边冷战所带来的红利。
不过，在此之前，这个行为的确异常敏感，而且来得太早，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极容易引发md那边的猜忌，从而在其他很多已经开展合作的项目上刁难华国，而那个局面是钟白不想看到的。
在华国改革开发一开始的80年代，如果钟白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地下矿山开采方案，而耽误了整个华国的发展，那他就不是工业发展的功臣，而是整个华国的罪人了，这个结果当然不是钟白所愿意看到的！
所以，一个合理而且必要的理由必须被端上台面，而伊万诺夫主动给华国外事部门照会说明，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嘶……”伊万诺夫听钟白说了这么大一段分析，终于回过味来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第一感觉是，这小子哪儿是特么个什么小小的工业厅科长？
这世界观、大局观、外事观念，这把握当前md、苏国、华国三国之间对于工业产品、技术贸易转让的精准度，你让他当一个对外的大使简直绰绰有余啊！
当然，伊万诺夫回想一下，从苏国的角度来看这件事，钟白的做法也是很有必要的。
就如同对方所说那样，几个大国在这种微妙的国际局势下，一个小小的事件很有可能被外界大肆联想解读。
如果自己能够出面，作为经历过这一事件的人对华国外事部照会说明，不但能够降低外界误解的风险，而且还能恰如其分的让华国、苏国两国的工业部门都清楚的了解到，其实这次出口（进口）dwx液压支柱，并非一项技术转让，而是一家来自华国名叫白峰贸易有限公司所委托代工的单纯孤立事件而已，不会引发任何矛盾。
而自己做好了这件事之后，显然是大功一件！
而钟白刚才所说的“在未来从副大使变为大使”的愿景，它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嘛！
“我已经完全明白你的要求了，钟瓦西里。”伊万诺夫果断的伸出右手，紧紧的和这位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华国年轻人握在了一起，坚定的说道：“明天上午，我会在上班后第一时间拜会你们华国外事部国际经济司的领导，亲自把这件事情给他汇报清楚，不会让外界产生任何质疑的！”
“那我就先提前感谢伊万诺夫先生了。”钟白也紧紧的将自己的右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当然，我也可以在这里给你承诺，白峰贸易公司将会在以后的日子里，陆续为你的家乡乌克兰的——哈尔科夫市、顿涅茨克市各大地下矿山提供最廉价的开采设备，让他们能够共享dwx单体液压支柱这一技术的便利，让我们的友谊长存！”
第四百一十五章 先知先觉的年轻人
华国，外事部。
国际经济司司长朱伟峰一大早就接到了一个奇怪的见面请求。
那就是苏国驻广府办事处负责人伊万诺夫，说是有关两国有一项特别的经济行为，需要亲自来给自己汇报其中的情况，希望自己能够第一时间接见他。
“那就二号小会议室安排一下吧，15分钟后我过去，你给他说明一下会面的时间不能超过20分钟，我上午还有个会要开……”朱伟峰揉了揉眉心，对身边的秘书吩咐道。
外事部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它下属有多个司，各自分工不同，而朱伟峰所在的国际经济司是专门处理国际间有关经济事务的司局。
一位即将离任、相当于领事级别的伊万诺夫，为什么偏偏要突然跑来约见自己呢？
要知道，在外事活动中，很多规则都是相当严谨的，不是随随便便你想见谁就见谁，那还不乱了套？
就在接到请求之后，朱伟峰马上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欧洲司那边，得知这位伊万诺夫昨天已经把该走的程序给走完了，不出意外两天之后便会结束他在华国工作的日子，返回苏国。
可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突然跑来找自己这个国际经济司的司长？要说里面没有些突发事件的因素，那是不大可能的。
但一切只能等见了面再说，要不是来给他汇报的秘书说这位伊万诺夫表现很镇定，而且一直强调是一件比较特殊的两国间经济活动的话，朱伟峰是不会随随便便和伊万诺夫见面的。
不一会儿，朱伟峰就在二号小会议室见到了伊万诺夫，他甚至不需要翻译，因为他也有着老一辈外事官员的传统，那就是俄语相当在行。
“朱司长，今天未经安排日程就冒昧打扰，请恕我有些没有尊重外事礼节，但这件事情确有其重要性和特殊性，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在离开华国之前给你说明。”这种场合里伊万诺夫那可是表现得完完全全是一个标准的苏国正统外事人员的节奏，一开口连一句废话都没有。
“请讲。”
“这件事情要从一个多月前的广府说起……”
很快，伊万诺夫就原原本本的把从余东峰钟白二人首次见面、提出捐赠一直到后面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个清晰而又简略的叙述，其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地方，只要是伊万诺夫本人合法掌握的信息，他都予以清晰的描述给对方。
当然，钟白一开始隐瞒了天河省工业厅科长身份的细节伊万诺夫并没有提及，毕竟钟白昨天晚上在吃饭的时候告诉过他，这件事也没有违反规定，而是事先通过天河省外事部门备案，想必在全国外事系统自己的资料里也能查询到，这里不用刻意再说，否则就是画蛇添足了。
以朱伟峰的经验和敏感性，自然很快察觉到了这次跨国经济活动背后的意义，他皱起眉头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强调这次生产的工业设备是我们华国提供方案、由贵国乌克兰的工厂代工，然后定向销售到华国国内的孤立事件，对吗？”
“是的，司长，这就是我这次突然造访的原意。”伊万诺夫郑重的点了点头，道：“鉴于贵我两国关系正在逐步走向好的一面，如果不解释清楚，恐怕md方面会产生误会，那样对三方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后面会发生什么我不清楚，但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我已经说解释清楚了，它无关我们苏国对贵国在出口工业技术、设备上一贯的立场，希望贵国能够明了。”
“我知道了。”朱伟峰皱眉点了点头，又提醒了一句：“那么，在见我之前，你已经给莫斯科、以及你们苏国驻华国总办事处的领导同志汇报过了对吧？”
“那肯定，这些流程是不会发生疏忽的。”伊万诺夫说罢，便起身道：“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谢谢司长抽出宝贵的时间交流。”
伊万诺夫离开之后，朱伟峰在开完上午的会议后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用午餐，便立刻把秘书召了过来：“小王，你把天河省上个月因公出境前往苏国的备案资料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一名叫做钟白同志的记录，找到之后马上给我拿到办公室来。”
“好的，朱司长。”
这些备案资料都是每个月末汇总从各省外事部门上报给外事部的，现在已经是四月下旬，小王自然很容易的在相关部门找到了钟白那份出国的备案材料，交给了朱伟峰。
“钟白，男，23岁，毕业于天河省化工技校，毕业后在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参加工作……”
一页一页的翻了过去，朱伟峰很快就对钟白的个人资料产生了兴趣。
“这个名字好像……以前也看到过？”朱伟峰回忆了一小会儿，突然脑门儿一拍，有了！
去年年底，也是天河省工业厅去瑞士的一个考察团里，好像也有这个名字！
他马不停蹄的开始在自己的备忘录本子里翻看着，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次的记录。
和这一回钟白详细的资料相比，上一次因为是吕旭东带队，钟白只是其中成员之一，那会儿对他描述还不够详细，只是作为考察团成员之一。
但这一次，也就是仅仅三个月之后，天河省工业厅和天河省外事部门就派他一个人出国（当然，里面也有提及吴小平一起，不过那更多是纪律方面的要求）办理这个事情，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这位年轻人，有点东西啊！”
详细的看完所有资料后，朱伟峰才摘下自己的老光眼镜，有些惊讶的感叹出声！
且不说这个叫做钟白的年轻人上一次出国之前还只是一个副厂长，下一次出国便已经成为了一名正科级的科长这种优异的表现，单就这一次钟白出国办的这件事，那就很不一般！
这个年轻人居然在华苏两国关系淡如水的局面下，主动跑到和天都远隔千里之外的广府，找到了苏国驻广府办事处的负责人伊万诺夫，从中帮助一家名为白峰贸易公司的民营企业，进行了一次民间无偿捐赠，然后苏国方面表示欢迎企业入境考察？
这操作……
竟然是一个23岁的年轻干部在其中穿针引线做成的，而不是一位经验老到、熟悉华苏两国关系的老外事人员促成的？
外人不清楚要做成这件事的难度，但身为外事部国际经济司司长的朱伟峰可就再清楚不过了！
华苏两国的关系的确有回暖的迹象，但即使是zy，目前也只是对苏国元首的讲话在一定层面上表达了看好未来和缓的趋势，却并未做大规模的宣传，更未就那次讲话而特别对外事部在发展两国民营企业经济往来做出任何具体指示！
但这个年轻人明显是有些先知先觉，勇于开拓的迈出了第一步？
这个钟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现在不搞化肥了？
但除了关注钟白这个优秀的年轻人之外，朱伟峰还是迅速的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乌克兰厂家代工生产一款华国设计的工业设备，并且准备出口给华国这件事情本身上。
以他所处的职务和眼界，自然能察觉到这件事情一旦成功之后在外事方面可能引起的波澜。
至少过去的十八年间，除了一些老旧的苏式设备配件还必须要通过苏国引进之外，在朱伟峰的记忆中，这种蕴含最新技术的设备还从未从苏国进口过，眼前的行为就是一个特例。
而且这还不仅仅是外事部一家的事情，它还牵涉到工业部。
朱伟峰自然清楚目前国家工业方面对外引进新设备的大方向——那就是md和rb。
这也是因为国际形势的原因，两个穿一条裤子的西方强国一致选择扶持、让利给华国，采取了一系列使用、转让或是直接销售的方法，就是为了通过这些措施进一步加强拉拢我们国家，至少在远东地区能够成为抗击苏国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朱伟峰很快决定就此事联系工业部，毕竟外事层面的事情自己这边能下判断，但是这设备本身是否在国内有具体市场，则是工业部这个主管部门才能掌握详细情况。
“小王，你起草一个函，内容是有关于从苏国乌克兰进口一种矿山开采设备的……”朱伟峰招招手，把秘书小王叫了过来。
很快一封两部门联动的公务函就从办公室打印出来，并按照部门间传递的标准程序发往了工业部。
而朱伟峰也很好奇，不管工业部如何回复这封公务函，朱伟峰都想找一个机会，和做成这件事的钟白见见面，询问一下这位年轻人，为何当初会做出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
……
工业部大楼的接待室里，我们的小科长钟白依旧不依不饶的和接待人员解释着：“同志，马司长今天应该有空了吧？我只需要一刻钟时间，一刻钟就够了！”
“我说这位钟科长呐，都三天了，你咋还没听明白我的话呢？”这位中年接待人员懒洋洋的回答道：“你到京城来出差，竟然连介绍信都给弄丢了，怎么让我给办公厅的领导汇报？那不是也把我给坑了吗？”
当然，这里的办公厅实际上就是办公室，不过因为工业部是正部级单位，所以它的办公室级别是正厅级，按照国家规定称之为办公厅。
京城是华国规矩制度最严格的地方，无论哪个级别的部门，你出差公干去办公事不带介绍信都是不可能让你进楼的，像钟白一开始在山平县化肥厂那种“先上班，后补齐”的操作模式在这里根本行不通，这也是为什么钟白已经在工业部磨蹭了三天，愣是连楼都没让他上的原因。
当然，事实是钟白压根就没有什么介绍信。
这次来京城，都是自己一个人想出来的办法，他不可能真的拿着一封吕旭东签字盖章的介绍信跑来，那不是明摆着告诉部里，这事儿是天河省工业厅不同意部里的方案么！
所以他只能在门口晃悠，只要给个机会让他上楼摸到马司长的办公室，见了面那就什么都好说了！
但特么的已经连续三天了，偏偏每天都碰到了这个较真的接待人员呢？
当然，钟白其实也有另外一种办法可以过关，就是再度求助孙光石。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上一次让孙光石打电话把自己要去的消息告诉了马司长已经消耗了这位老厅长相当多的私人人情了，要是再因为自己上不了工业部的门而麻烦孙光石单独打招呼，那就不仅仅是不懂事了，而是让孙光石担风险！
这种事情钟白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就在钟白感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没看走眼吧？这不是钟科长么？来京城出差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钟白立刻转身，当个看到说话那人面孔的时候，钟白不禁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哎呀，叶处长！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钟白乐开了花，马上伸手和对方一握！
没错，说来真是巧，钟白重生后在工业部里唯一认识、并且打过一段时间交道的人，就是眼前的国家工业部技术司二处副处长——叶星！
“年前我还在和我们领导说呢，啥时候你有机会来部里出差，咱们还得好好聊聊个人专利的事儿，结果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就直接来部里了，哈哈！哎，这还站着干嘛啊，去我办公室呗！”叶星见钟白一脸惊喜，马上把他手一拽。
钟白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立刻戏精上身，看了看那位中年接待人员，同时微皱眉头道：“叶处长，我工作上有疏忽去不了你办公室。”
“咋的？你有啥大不了的疏忽？”叶星一听这话感觉奇了怪了，这会儿的钟白看上去畏畏缩缩的，哪儿还有半点之前在瑞士挥斥方遒的节奏，不禁问道。
“喏，我的介绍信掉了，这位同志说……”钟白故意弄得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低声嘟囔道。
叶星马上大大咧咧的对中年接待人员说道：“嗨，我还以为啥大不了的事儿呢！刘叔，我年前参与天河省厅赴瑞士考察团的时候和他认识的，我们司长还念叨着他啥时候来部里汇报呢，介绍信没带，那我给他担个保上楼没问题吧？”
这可是部里年轻有为的一位副处长，见他都这么说了，中年接待人员哪儿还敢说啥，马上点头道：“咋可能还让叶处长担保？那不是我不懂事儿了么！行，钟科长你在来访簿里登记一下就行。”
钟白嘴角微微上扬，马上抓起笔在来访簿上匆匆写下几行字。
两人正欲上楼的时候，叶星却发现钟白在“去往司局/部领导”一栏中写下的竟然是规划司！
他不禁一边走一边惊讶道：“你不是来咱们计划司的？”
“嗯，我是有事儿来给规划司马司长汇报工作的。”
“啊？不是个人专利那事儿嘛？”叶星听到这儿也奇了。
“不是。”钟白微笑着摇摇头：“这次来部里是一件有关地下矿山开采方案改革的事儿来的。”
“啥，你……你现在不搞化肥了？”叶星还怀疑自己听错了。
“暂时没有。”钟白淡定的来了一句：“我现在调到省厅技术处任矿山冶金科科长了，”
“什么？”叶星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说来听听
叶星对钟白的记忆还停留在那次出差回来。
当然，作为一位部里的副处长，那会儿叶星已经听吕旭东提起过，要把钟白调到天河省工业厅工作的消息。
不过，叶星当时下意识想到的，钟白肯定是调去从事化肥方面的工作，毕竟这家伙在化肥厂做出了那么多成绩，咋可能轻易转向其他工业类别呢？
而后面回京后，叶星也没有再和钟白单独联系过，毕竟大家在不同的部门层级，再加上下面一个省的工业厅提拔一名科级干部，并不需要给部里报备或者经过部里的审核，所以叶星也就默认了钟白肯定去了天都之后也是继续搞他的化肥工作。
于是叶星今天见面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以为对方到工业部一定是为了上次个人专利的事儿，却没想到这小子摇身一变，不但从化肥行业跳到了几乎完全没有交集的矿山冶金行业，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冲击，那就是……
这小子竟然调到厅里不是当副科长，而是科长？
那不就是半年三级跳了么？
要知道，叶星虽然级别高，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副处长，但他也不是不清楚下面升迁的难度。
这种半年多以前还只是个一般干部的年轻同志，能够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为省厅的正科长，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别说还是换成了主管矿山冶金行业的科长！
就在叶星还在震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时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钟白已经走远了！
“或许……这就是真的天赋异禀，还能够跨专业的强？”叶星不禁喃喃自语道。
……
望着面前这位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国字脸的副司长，尽管还没有开口，但对方给钟白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严谨务实的人。
果然，规划司副司长马应生一开口，便有点内味儿了：“来自天河的小钟，坐。”
等钟白规规矩矩的在小沙发上坐下，马应生才将面前待批阅的文件一收，又上下认真打量了一番钟白的面容之后，才有些微微惊讶的说道：“老孙和我说过，你很年轻有为。但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满二十五岁了吗？”
“还没有，我今年二十三，马司长。”钟白只能就对方的问题单独小心翼翼的回应，不清楚这位马司长一上来提年龄是个什么路数。
“二十三……我二十三岁的时候还是一名普通工人。”马应生抬起头，突然正色道：“你知道你提出来的这套单体液压支柱顶板法方案，在部里引起了多大的讨论吗？”
这时候，马应生的眼神认真而又凌厉，且一直紧紧盯着他，显然在给钟白施加压力。
麻蛋的，这位老领导咋不按常理出牌啊！
上一秒种还在说年龄，咋下一秒的问题就有些兴师问罪的节奏？
钟白好歹也是两世为人，心理年龄四十多岁的人，光这些常规节奏他当然是没有任何畏惧之色的，在脑中思考片刻，便组织语言回答道。
“这套方案在部里引起多大的讨论，我作为一名下属省工业厅的干部并不清楚。不过我猜想，它终究绕不开另外一套来自md的自动钻爆系统方案吧？请马司长放心，我既然找到孙伯伯提出了想和您面见的请求，就是希望您这位规划司的副司长能够听一听这个方案最原汁原味的版本，以及作为提出者的我，为何一直坚持要在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应用我这套方案来解决它们存在的问题。”
这小子……有点不一般啊。
面对钟白听似答非所问的回答，马应生不禁在心中暗暗高看了钟白一眼。
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却强调他在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上的坚持，光这一点，不要说从下面来的年轻干部了，就算工业部里现有的优秀年轻干部里，也没有几个敢这么和自己叫板的。
“哦，说来听听？”马应生眉头一扬，显然对钟白提出的话题产生了兴趣。
“这套方案我不知道您这儿有没有最新的版本，这里就斗胆先给您一份。”钟白在正式表明观点之前，从包里摸出了离开天都前自己全新撰写的一套，针对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的方案说明全新版本。
这个版本着重讲解方案的合理性，以及它在和源市的运行成本，技术方面反而谈得少，这也是钟白刻意准备过的。
毕竟无论是哪个层级能够拍板的领导，你都不可能在具体技术方面做太多功夫，这些领导都会有专业人员在研读方案后，从技术角度给出专业的看法。
至于最后的行政决定，那是包括了多方面、多角度考虑之后形成的意见，才是拍板领导要做的事。
这份只有四页纸的《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说明》，马应生却花了二十多分钟
期间他一句话都没说，而是把所有精力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直到最后摘下眼镜抬起头的时候，马应生的眼力才多了一分很难察觉的欣赏！
难得，太难得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份方案说明是出自一名二十三岁的年轻科长之手！
用字字珠玑来形容它一点儿都不过分，甚至如果钟白不提前说明这是他一个人写的话，那么马应生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份基本上连一个字都无法删减的方案说明，应该是来自一个非常成熟的调研组团队，而绝不可能出自一个人之手！
“整套方案只需600万元费用的预估，用什么做的依据？”马应生终于开始发问了。
“方案中核心设备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的单体成本为100卢布，折合现在的汇率是223元一根，经过督导组一期下沉调研的结果，整个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共三座子矿山，改造支护所需总量为3000根，从乌克兰出关前的成本大约63万元人民币，这就是实际的设备本身成本。剩余的大约240万元，是我根据国际形势预估的双边关税、以及整体运输、安装费用等。”钟白的回答数据详实，显得井井有条！
第四百一十八章 再来一个超级加倍
“这上面写着，如果选定这套方案，其安装、培训等相关工作将由国内第三方公司承接，我不知道哪一家公司能有这么大能耐，可以承接你这套全新的方案？”马应生立刻又针对下一个他感觉的疑点发问。
“是一家天都的民营企业，名字我就暂时不提了，但是该公司的能力是足够做好相关工作的，因为他们公司雇佣了两位法国的顶级地下矿山开采方面的工程师。”钟白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微笑道：“而且是刚刚从瑞士专利局审核专利岗上辞职下来的，技术方面不用有任何怀疑。”
当然，只有钟白清楚，马应生刚才谈的这些，自己一个人就能完全搞定了，但要说服对方，却不能把自己抬出来，而是要让布朗和瑞奇两人出来顶班。
毕竟这还是80年代初，下至一名工厂的普通工人，上至自己面前这位国家工业部规划司的副司长，他们都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先知先觉，清楚认识到单体液压支柱技术是一项站在全球地下矿山开采支护中的最新、也是最顶尖的技术！
所以，抬出布朗和瑞奇作为挡箭牌是完全合理的，而且自己还不用怎么强调这两人在专业领域的水平究竟如何——毕竟一个简单的“前·瑞士专利局矿山专利审核工程师”的头衔，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马应生作为一名副司长，肯定知道这年头的瑞士专利局是一种什么概念的存在，而敢让瑞士专利局聘用过去担任专利审核工程师的人，他们的技术水平绝对是全球顶尖！
果然，听到这里，马应生一直沉着的脸庞终于微微抽动起来，惊讶道：“你是说……那两位专业工程师就职于这家天都民营企业？”
“是的。当然，目前他们的关系还挂靠在瑞士专利局，因为正式离职的流程还没有走完，但这个消息是100%可靠的，请马司长相信我。”钟白认真的点点头道。
“这个消息……难道就是你前段时间去乌克兰的时候获取的？”马应生沉思片刻，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在接到孙光石电话后也详细询问了一些钟白有关的事情，比如这位年轻干部的履历、近期的表现之类的，孙光石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括两次出国的事儿，孙光石基本把自己能掌握的情况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马应生。
其实上一次去瑞士考察团那事儿，因为个人专利分配方案的风波，当时马应生也略知一二，听孙光石提起钟白，加上部里计划司的叶星也参与了，他也找到了相关的记录看了看。
看了之后马应生就觉得这个钟白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个很会独立思考、并且胆子很大的年轻干部！
而今天看对方截止目前的表现，马应生就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就是钟白在这个方案里所扮演的角色肯定不仅仅只是一个技术提出者那么简单。
所以他才试探性的询问了一下这两位法国工程师加盟第三方公司消息的来源。
没想到，钟白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给出的答案更加令他震惊！
“马司长，其实我在孙伯伯面前，从来都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晚辈。晚辈对长辈的询问，不应该撒谎和有所保留。”钟白感觉这个问题如何回答会很关键，所以当下拿出自己生平最诚恳的语气，道：“在您面前，我既是一个下属，更是一个晚辈，所以这个问题我不会隐瞒……”
“这个消息，不但是我在乌克兰的时候获取的，而且……”钟白加重语气道：“可以这么说，让他们跳槽到这家华国公司，就是我推动的。”
“跳槽？你意思是……让他们在瑞士专利局你辞职并就职于这家华国公司吗？”马应生楞了一下，问道。
钟白这才记起80年代初可没有“跳槽”这个说法，那还是90年香江、宝岛的电影电视剧大规模涌入内地之后才普及的说法，于是便点头道：“没错。”
“你能让两位法国的顶级工程师辞掉瑞士专利局的审核工作，跑到咱们华国公司就业？这……”即使马应生再见多识广，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还是让他有些目瞪口呆！
钟白一看对方这个反应，立刻心下大安！
嘿嘿，看来解释再多还不如表明自己“招安”两位法国工程师的说服力强啊！
钟白微笑着回答道：“这件事绝对是真的，但目前还没走完程序，相信半个月内就会成行。至于这两位法国工程师的履历……我想马司长可以轻易的通过各种渠道查询，一名叫布朗、一名叫瑞奇。”
“你等会儿！”马应生立刻打断了钟白的话，打了个电话到办公厅让他们立刻想办法核实此事！
钟白也不说话，毕竟他很清楚这种消息给一位工业部副司长所带来的震撼有多么大，这可是1982年啊！
我们国家不要说民营企业了，就连正儿八经的大国企，那种在京城，集团规模上十万人的大型企业，也没有聘用外籍，尤其是法国这种一流西方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工程师的先例！
若是马应生证实了这个消息，那么一定会让他对整个方案的重视度大大提高！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一名同志手拿一张纸过来交给了马应生。
当马应生细细的看了那张纸之后，终于脸色变得认真起来，看着钟白道：“小钟，你能耐不小啊！”
这句话听上去是讽刺，但实际上马应生的语气里半点讽刺的意味都没有，而且带着充分的肯定，甚至还有些钦佩的味道在里面！
但钟白并不打算就此停下自己给副司长“洗脑”的脚步！
一个震撼弹不够，那我就再来一个超级加倍，一次性先把您老人家给炸懵逼了再说！
“另外还有一件方案上没有写明的事情，那就是和方案里采用的这套dwx31-180／100x型液压支柱相仿的另外一件同类型产品，也就是dwx35-180／100x型液压支柱，已经通过那家华国公司在瑞士专利局申请了专利！”
第四百一十九章 恰到好处的函件
“你又申请了专利？”听到这话，马应生并不是被炸懵逼了，而是脸色立刻变得黑沉起来：“钟白，你知不知道上一次3702号个人专利的事情在部里引起多大的议论？你知不知道那件事甚至被更高层级的领导关注，导致部里的分配方案一直迟迟下不来？你现在居然……居然敢再去申请个人专利？！”
很显然副司长是误会了，钟白马上摆手解释道：“不，马司长您听我说，这一次不是个人专利，而是公司专利，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么回事！”
“公司专利？”一个又一个连环炸弹让马应生甚至都感觉血压有点上升，看眼前的东西都有点摇摇晃晃了，猛的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嘟嘟几大口茶水灌下去，这才感觉好了些，但连上的疑惑表情却一点都没有放松。
“是的，公司专利，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家承接进口设备的华国第三方民营企业。”钟白知道自己不能再藏着掖着了，否则一点点钓这位副司长的胃口，怕是得把对方折磨疯，于是干脆和盘托出：“这家公司的名字叫做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余东峰，之前也和我一个单位，是山平县化肥厂的车间工人，去年下半年辞职自己出来创业，现在已经在国际贸易行业小有成绩，目前正打算进军工业设备领域。”
“白峰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这个名字对于马应生来说就很陌生了，就在他正准备进一步询问细节的时候，办公室房门被轻轻敲开，一名人员手拿一份红头函件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低声在马应生耳边说道。
“马司长，这是刚刚外事部国际经济司发过来的函，齐司长已经过目了，说是交给您签批办理。”
将红头函件放下，这名人员便转身退出了。
马应生将它拿起来，当看到那封函件的抬头标题之时，两只眼睛不禁鼓得和铜铃一样大，只见上面写着……
《有关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公司进口苏国乌克兰地下矿山开采支护设备的情况核实函》
工业部规划司：
1982年4月22日上午，苏国驻我国外事人员伊万诺夫同志前往我部国际经济司，就有关天河省白峰贸易有限公司将在近期内进口一批产自苏国乌克兰的地下矿山开采支护设备一事进行了正式的外事交流，细节如下……
……
外事部国际经济司
1982年4月22日
这……这不就是钟白刚刚说的那件事吗？！
马应生不禁吓了一跳，怎么钟白才来自己办公室汇报工作不到半小时，外事部的红头函件就来了？
可这小子一直都坐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啊？
在马应生的认识里，不管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到底选用什么方案，那都是工业部内部的事情，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牵动了外事部门，那这事儿可就复杂了！
不管是80年代还是2020年，在华国目前的部门分工体系下，任何工作如果只是某部门内部的，那都还好说。
可一旦牵涉到两个完全互不隶属的部门，工作本身就变得困难许多！
因为这种需要协调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部门来书，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自己的关注点，要形成统一意见的时间往往比较长，其过程也要艰难许多。
更何况扯到敏感的外事！
现在外事部需要工业部对此事进行核实，而且要求己方提供一份详细的情况报告，马应生立刻感觉头大无比！
不要说白峰贸易公司进口了，这事儿现在连方案选择都还八字没一撇呢，怎么你们外事部就要我们来写情况报告了？！
想到这儿，马应生立刻抬起头问道：“钟白，这是怎么回事？”
钟白又没看到这封函件的内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愣道：“马司长，什么怎么回事？”
本来按照原则，马应生是不应该把这份函件给非本司人员看的，但看到钟白这幅啥都不知道的糊涂表情，他索性拿着函件直接起身，走到钟白面前扔给了他，冷冷道：“你自己看！”
钟白拿过来细细一看……
哈哈，他心里乐开了花！
就算不问钟白也知道这一定是伊万诺夫的功劳，但这玩意儿来得这么快、这么猛，显然给工业部施加了不小的压力，至少自己这套方案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否决的，否则首先这份函件就没法回复！
因为这相当于外事部在找工业部要一个说法！一个进口理由的说法！
假如工业部发个函过去说什么“啊，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采用这个方案，自然也就不存在进口这些乌克兰生产的矿山设备”，你觉得外事部那边会相信么？
肯定不会相信嘛！
不但不会相信，而且甚至还会进一步要求工业部说明！
毕竟，这些信息是一位苏国外事人员亲自跑到京城，找到外事部的国际经济司郑重其事的当面说明解释过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工业部都不可能再在这个事儿上打马虎眼！
这位苏国瓦西里的助攻，简直是来得恰到好处啊！
但钟白脸上却装出一副很严肃的表情，认认真真的花了几分钟读完这封红头函件，才回答道：“之前您没有问起，是这样的，我上个月和余东峰一起去广府拜会了这位伊万诺夫先生，当时还……”
钟白不疾不徐的把无偿捐赠几万块物资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得马应生又是一阵心脏狂跳！
这会儿他也不再在钟白面前矜持什么了，就像个被激怒的老头一样，指着钟白的鼻子，道：“好你个钟白！好大的胆子！从那时候你就已经在策划这件事了是不是？白峰贸易公司无偿捐赠、白峰贸易公司以公司名义申请专利，白峰贸易公司进口设备……你这是早就打算了一条龙是不是？你就以这样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的方式，来让你们省厅和部里、督导组必须同意你提出来的方案？你身为一名国家公务人员，利用民营企业插手一个企业改革生产方案的事件，这是严重违反纪律的！”
面对马应生突如其来的暴怒，钟白却没有半点惊慌。
很显然，对方误解了自己，以为自己在从中渔利！
那么现在，是应该为自己辩护的时候了！
一位二十三岁的科长，就这样突然站起身来，用稳重而又平静的语气给一位五十三岁的副司长说明！
“马司长，我钟白进入督导组那一天开始，就从未想过在这件事情上给我个人谋取哪怕一分钱私利！”
第四百二十章 钟白的自辩
“没错，余东峰的确以前和我在同一家化肥厂，我们也是舍友，但这根本不是重点！”
“这一次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面临危机，我作为督导组成员之一，在了解情况之后的第一时间，所想所做的都是怎么样帮助企业渡过这次难关！”
“一开始部里、厅里、包括督导组还没有正式收到md那边提供的自动钻爆系统解决方案之前，我就已经给当时身为组长的曹世明处长提出了单体液压支护顶板法方案给大家参考，尽管当时没有现成的产品，更没有可验证的数据报告，但我一直在研究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以及从企业的角度、国家矿山行业地下开采支护技术发展的角度来看待此事！”
“中间吃了多少苦头我不想说，至少跑了上万公里！我没日没夜的画出整套设计图，形成完整方案，辗转第三地才去到乌克兰找到一家合适的代工厂，生产了第一批产品，并且在顿涅茨克市找到一家愿意首先使用这套方案的地下煤矿矿山，帮助他们在20天时间内实现了平均产量提升41%的喜人成果！”
“为了这次实验，我给余东峰建议，让他不收矿山方面的一分钱，由他们公司自掏腰包承担了5万卢布的成本！”
“整个方案都是我个人研究的结晶，但我这次也没有申请个人专利，而是交给白峰贸易公司，让它以公司名义找瑞士专利局申请了公司专利，就是不想再在咱们工业系统内引发个人专利的争论！”
“现在好不容易一切都弄完了，也有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dwx单体液压支柱在地下矿山里高效、安全的支护作用，您却说这一切都是我为了自己的私利？”
“我没有！”
“不管是您，还是任何一级组织怀疑我钟白有这种心思，可以让纪律部门去查，我本人和白峰贸易公司没有任何经济上的往来，他们在这件事之前也只是一家从事服装代理的国际贸易公司，根本不涉及任何工业行业的业务，这一点也是经得起检查的！”
“所有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这一次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所遇到的减产困难，而是这个方案以后能够成为我们华国成百上千的地下矿山可能遇到减产时候的一种科学、廉价的改革解决办法！”
“我来京城之前就做好了任何准备，所以我才让孙伯伯用私人关系联络了您，而不是我以省厅或者督导组的名义出差来京城汇报工作！听完这一切如果您仍然觉得这件事是我为了给自己谋私利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钟白一开始还能沉住气，但越是说到后面，越是想起这一个月时间里吃到的种种苦头，不禁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
甚至说完这一切之后，钟白还紧紧的盯着马应生的双眼，连眨都没眨一下，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当面顶撞一位副司长，这可不是钟白计划中的一部分。
但如果在对方已经有了很深的成见，一直误解自己的时候还不发声把做这件事的动机清楚说明的话，那也未免太小瞧钟白的情商了。
听完钟白的自辩，马应生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不过仅凭这些话还不能完全让他相信这一切都如同钟白所讲的那样。
“你今天不要离开部里，我会在下午下班之前想办法核实你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时候再说。”马应生看了看表，对钟白一挥手道：“四楼有一间空着的小会议室，你中午在食堂吃了饭之后就去那里待着！”
话已至此，钟白也不再说什么，平静的点了点头，离开了马应生的办公室。
在食堂简单的扒拉两口之后，钟白就去了那间无人的小会议室，静下心来慢慢思考当前的局面。
很显然，从马应生的态度不难看出，在离开天都前吕厅长给自己透露的消息——部里基本上已经原则上同意使用md自动钻爆系统方案了。
马应生同意见自己，很可能只是因为他拗不过孙光石的面子，想着自己千里迢迢从天都跑到京城来，好歹也见上一见，没想到自己见面之后会这么刚猛的和他对着唱反调！
而且巧合的是，就在两人交流到关键时刻，偏偏外事部的那封核实函件又来了，这下马应生就对自己产生了误解，很容易以阴谋论和利益攸关为理由反过来看待自己来京求见的动机。
但真金不怕火炼，既然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解决科学、合理的解决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问题才提出的这套方案，那又有什么可心虚的？
虽然身为一名科长和一名副司长当场这样对刚肯定不合理，但很明显时间已经不够了，自己这一趟京城之行本来也就只剩下最后两天，如果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恐怕部里做完决定，并通知曹世明和督导组之后，那才是真正的没有半点转圜余地了。
迄今为止钟白还从未见到那什么md怀特有色金属矿山设备公司的任何人员，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md人是如何敲定下来的，但钟白只相信一点，只要把自己这套方案真正的优势，不管是付出资金成本、还是长久对国产新技术扶持的好处展示出来，相信决策者终究会在两个方案里面很轻易的挑出那个最优解。
钟白顺手还在这间小会议室里把当时曹世明给大家发的md那套自动钻爆系统的方案又细细研读了一遍，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自己再温故而知新一遍咯。
到了下午四点钟，终于有人过来叫他：“钟科长，马司长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好的，我马上去。”
再度来到马应生的办公室，果然这位老司长的情绪已经缓和，不再像上午那样激动了。
“小钟，今天我又给我们齐司长详细汇报了一下你这套方案，下午司里也临时召开了会议讨论此事，原则上大家都觉得你这份方案的确有很大的优势，但是……”
钟白前面心情还挺好的，一听这个“但是”就不禁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又有什么幺蛾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