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他们自己琢磨出来了
“这个是必然的，事实上我个人也认为，由山平县化肥厂一家垄断kco特种含氮肥生产是不现实的、也是不可能的。”童四方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自己的想法：“无论从获取原料的难易度，以及生产规模和企业本身的角度，山平县化肥厂都不可能将kco特种含氮肥生产牢牢把握在自己一家手里，省里这么做也是为了有效应对接下来这块可能出现的全国新兴市场。”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吃水不忘挖井人。相信老师您也知道，山平县化肥厂抗风险能力不比那些大厂，现在已经没了磷肥生产线，这一块断了之后，厂里总要想点其他办法未雨绸缪吧？”王天林见童四方的回答并没有朝厂里一边倒，忍不住跳出来发声道。
“天林，不要急。童教授这么说一定有他自己的观点，我们好好听着。”还是楚军老辣，深知双方不一样的关系下童四方还能一开始先说难听的，那自然后面也不会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于是劝了一句。
“天林呐，你的性子还是那么急，搞工作光靠急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要像小钟这样，把很多因素考虑到前面。”童四方对自己的学生还是很了解的，接着说道：“既然已经开创出来的新产品有了竞争对手，那就继续开创更新的产品嘛！”
钟白听到这儿眼睛一亮，这不是正好和自己的想法一致么？
楚军这时候也狐疑的看了钟白一眼，但钟白马上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两人事前绝对没有沟通过，楚军这才沉住气，准备静听童四方接下来的话：“开创更新的产品，童教授你有这方面的考虑？”
“有。这段时间kco特种含氮肥技术的成功，不但解决了边疆地区土壤酸性高肥力差的问题，而且也让我们这个研究团队有了很大的成长。当然，大家都不是外人，这个技术功劳最大的肯定是小钟，我们其实都是给他打下手的。”童四方也显得很诚实：“不过，在中后期其实小钟就没怎么再负责课题研究的事儿了，更多的都是在从事实务，而这段时间我们的团队依然没有放慢脚步，整个团队也在研究的过程中不断提升自我，现在已经根据已有的结论初步制定了接下来在应对碱性土壤环境制作另外一种全新的特效含氮肥工作了。”
听到这儿钟白也楞了一下，但很快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原本自己还想过来主动给童四方提点一下接下来的研究方向，没想到他们自己竟然在这段时间里给琢磨出来了！
因为应对碱性土壤环境的全新特效含氮肥，正是钟白考虑的下一个目标！
钟白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些教条主义的束缚。
从重生者的前瞻角度来看，钟白自然知道kco特种含氮肥后下一个最容易实现的目标是什么。
所以他就下意识的认为，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科研人员可能意识不到，毕竟若不是自己的横空出世，kco特种含氮肥技术起码要十年之后才会出现在市场上。
南美洲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甚至会引起遥远的太平洋上发生一场海上风暴，类似这样的“蝴蝶效应”已经随着钟白重生改变了历史进程之后，已经在华国国内、至少在天河省的化肥工业领域内慢慢发生了。
但钟白静下心来，反过头一想，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
自己虽然在后面的日子里短期内是不会再在化肥产业上投入太多精力了，可之前的做法已经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以至于引发了童四方或者说天河省化工研究院自然而然的研究改革方向 ，并且以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它是正确的，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啊！
于是，有些豁然开朗的钟白很快扭转了自己的思维，点头道：“看来童教授的想法和我个人的观点不谋而合！其实今天我们三位过来，就是要代表山平县化肥厂和省化工研究院童教授的团队谈谈长效合作模式的……”
当钟白提出，既然第一次合作研制kco特种含氮肥已经大获成功的打好了基础，后面顺理成章的也可以把山平县化肥厂作为一个院方相对固定的实验、预生产和首批次投产的合作企业这个设想之后，童四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甚至童四方还表示：“仅仅从我个人领头的这个团队合作还不够，这个新兴的建议我准备在短时间内给院领导汇报，争取更多、更大的支持！”
“那真是太谢谢童教授了！”听到这儿，惊喜明显超过期望值的楚军也不禁站起身来，紧紧的伸出了右手！
既然在没有沟通前就已经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识，那接下来谈具体的就更好办了。
甚至在童四方的建议下，驻天都办事处还增加了另外一层工作内容：那就是还要更多的负责厂里和省化工研究院的中间准备、对接、沟通工作。
这也让王天林倍感喜出望外，因为他原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个来打酱油的而已，可情况的变化来得就是这么让人无法预料。
当然，你说这其中童四方有没有考虑到因为王天林是自己学生的关系，所以也想让他在山平县化肥厂里能够混得再好一点？这肯定有。
人都有私心，圣贤都不能避免，何况童四方？
但只要客观上对大家都有好处，尤其是对山平县化肥厂有好处，那这个决定本身就没有任何问题，自然也不用担心被其他人腹诽了。
这样一来，王天林作为驻天都办事处主任，以后除了在技术方面对接其他厂家、在科研方面作为对接省化工研究院的第一线（毕竟都在天都）之外，回到招待所之后，楚军也采纳了钟白的建议，进一步放开手脚，让王天林在更新的产品出炉之前，就要有意识的负责推广和销售方面的前期准备工作。
王天林自然是感觉热血沸腾，毕竟都是这次来天都之前自己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不过，这会儿他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事情越多、责任越大”的感觉，现在虽然只是和厂里一个科长的同样级别，但长期在天都工作就已经隐隐让这个主任超越了普通的科长，也算是有点厂领导班子的意味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做人不忘本
童四方表示，今天碰面之后，他会尽快给院长胡凯力汇报这个建立长效合作模式的想法，争取在最短时间内让院里拿出一个书面的办法，双方尽早签订。
只有等到白纸黑字那才是最稳当的，口头的东西做不得数嘛，毕竟换了人就不认约定的现象在华国任何一个年代都天天发生，楚军对此也表示赞同。
“我争取在半个月内让院里拿出办法来，最好是咱们双方协商后一次通过。楚厂长，你回去可能也有得忙了哦！”童四方笑呵呵的说道。
“我巴不得天天忙这种好事儿，哈哈！”楚军见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来准备告别：“那我就在山平静候佳音了？不过这段时间年后的油菜花刚开，童教授也可以下来‘调研’什么的，我们厂肯定大力欢迎呐！”
“呵呵，这个有空闲时间再说吧……”童四方当然感受到了楚军话里的善意，但还是强调道：“不过楚厂长，这种合作的基础是建立在即使钟厂长调走之后，咱们山平县化肥厂依然重视技术人才、敢于大胆培养和使用技术人才的条件下，我个人希望你们厂里无论资金、人力多紧，都要把这个优良传统给保持下去，否则别到时候第二炮打不响，就会让别人诟病你们厂只有一个钟白，没有第二个呐！”
“那是当然，资金保障这块我们已经开始做准备了，和rb神户科技株式会社的专利合作就是个好开始！”楚军这才发觉钟白事事都走在前面，道：“放心，我们山平县化肥厂绝对不会故步自封，躺在功劳簿上骄傲自满，相反，我们会以更大的决心和资源投入到这一块，来共创合作双赢！”
楚军这一谈之下他才发现，厂里还需要自己做的工作有很多，虽然现在看上去准备时间初定为半个月，但多年担任厂长的楚军又怎么会不明白，你准备得好，可能协议就签得早；你准备得不好，可能协议就签得晚甚至不签的道理呢？
所以见面交流结束了，楚军并没有久留，决定马上坐当天的火车返回山平，而王天林也已经进入急冲冲的工作状态返回办事处。
童四方倒是特意留下了钟白，邀请他在化工研究院的食堂一起吃顿便饭。
这个食堂对钟白来说并不陌生，他依稀记得自己重生后在省城天都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个伙食团吃的。
童四方一边吃着菜，一边感叹道：“小钟呐，我还以为你今天突然跑来找我是来谈什么新岗位的事情，结果没想到还是为了山平县化肥厂，你这样不忘本的同志还真是少见……”
“呵呵，做人不忘本那不是基本的么？何况山平县化肥厂现在的确处在发展的关键节点，要是稍微有一个闪失就容易在未来的企业竞争大潮里被淘汰啊。”钟白倒是毫不掩饰自己对老厂的感情。
“也是，我看随着你的3702号专利以及kco特种含氮肥技术慢慢开始在全国推开使用，估计国内化肥产业很快就要掀起一阵勇于创新改革的风暴，我应该说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呢……”童四方有些微微感慨。
钟白点头道：“这当然是好事儿，若是眼光放长远一些，我们国内的化肥产业不仅自己要面临竞争，迟早还要进入国际，和那些发达国家开展竞争呢，全球化肥市场虽然在整个工业不算是大类，但也不小，若是我们国家能在这方面走在前面，自然也会对其他工业行业产生深远的影响。”
“呵呵，瞧瞧你小子这说的，怎么一下子就上升到这么高的高度了？”童四方笑道：“但这个观点我内心其实是赞同的，你说咱们华国工业几十年前还喊口号要赶英超美呢，可咱们成功了吗？没有。只靠喊口号，不踏踏实实搞技术，那是永远都不可能赶英超美的，你这个做法算是开了国内先河，我看行！”
“行不行那还得通过实践检验，那时候童教授您可有得忙了……”钟白赶紧甩开童四方的大帽子。
童四方接着问道：“对了，这两项技术在国内推广这块，我听说，工业部那边好像已经有了方案，预计今年二季度就要全国推开实行，估计四季度就能看到成效。”
“是么？那这个速度还行。”钟白一直没有打听过这些消息，因为这一块其实主要都是之前和孙光石还有吕旭东两位厅领导交流的时候提到过，这个结果还真没想到。
“嗯，具体方案很快就要下来，你在省厅技术处也能看到。不过先不说这事儿了，你调去技术处冶金矿山科，那边的工作可比不化肥行业这么单纯！尤其是……和源市那边。”说到这儿，童四方的口气明显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变得严肃起来。
擦，怎么人人提到自己的新工作都是一副跳火坑的节奏？
之前的吕旭东是、直接领导傅冲山是，现在连身处化工研究院这种和冶金矿山行业根本不怎么沾边的童四方也是？
莫非那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真是个刀山火海，自己一跳下去就会万劫不复？
钟白当然不相信这个，于是反问道：“哦？童教授也知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事儿？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二？”
“呵，那是肯定要给你说点消息的，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准备找个时间联系你和你唠唠呢。”童四方显然有所准备的道。
“您说就是，我耳朵尖着呐。”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事情可不是一句减产那么简单，你知道他们场领导年后最头疼的是什么吗？”
“什么？”
童四方顿了顿，小声道：“生产线停了几条之后，矿山好多内部子女算是丢了工作，连基本补助都没有，天天在闹呢！”
钟白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这果然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因为在华国的任何行业，其实在一个危机局面下，技术问题往往都不是最紧急的问题，最紧急的问题，永远是“人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年轻的新科长
“他们怎么个闹法？有多大规模？什么时候开始的？”钟白马上敏锐的抛出几个问题。
“基层青年闹起来，那当然是有多大胆闹多大，你自个儿去想。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我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具体时间，总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明白吧？”童四方语焉不详的道：“当然，这些我也是听朋友说，具体的情况，肯定要下去看了、感受了才知道。”
“谢谢童教授的提醒。”
见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白也不再追问，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
搞技术的一般不会乱说话，连童四方这个和矿山冶金行业距离这么远的老教授都这么说了，那事情的真实局面肯定只可能比想象中的更糟糕，而不是更好。
或许是这个话题比较令人压抑，钟白也感觉自己没什么胃口了，匆匆告别之后就返回家里休息。
……
来到厅里正式报道的第一天，钟白就感受到了机关和基层那种完全不同的工作氛围。
基层，可以说弹性是更大的，人们的情绪和工作状态也大多都层次不齐，这当然是因为基层的事情都很基础，又是一些重复性比较多的工作，所以显得稍微松一些。
但省工业厅作为指导管理天河省全省工业系统运行的最高机关，自然也有着机关一贯的忙碌、紧张和相对较高的办事效率。
很多普通人，尤其是基层的普通同志往往都有一种错觉，认为那些高高在上的机关单位里大多数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人，具体工作么，反正不过就是一些上传下达的事情，哪儿有那么夸张？
但钟白很清楚，在新华国的体制里，这种省级部门机关，从来都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事实上工作相当繁重不说，各种务实和务虚的工作都是随时紧密交织在一起，时不时突然还给你来个转换，能力不强而又想在这里面干出成绩的人，那基本上都是不存在的。
办公室时时刻刻堆满各种上头发下来的文件、规定，动不动又要接到下面单位的请示、报告并且要及时指导、回复解决，还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统领某个行业或者某个领域，做出近期规划和远期规划，并对以前效果不好的规划及时做出修正，你真以为这些日常工作很好做？那就大错特错了。
来到办公室，钟白发现自己新办公桌上已经被擦得亮堂堂的，热茶也已经泡好，一边的宋文海更是不知道已经提前来上班多久时间了，总之，一切都是那种熟悉的机关节奏。
矿山冶金科一共有四名同志，除了钟白和宋文海之外，另外两名同志分别是35岁的男同志张云敬，主要负责矿山的具体工作，还有一名41岁的女同志潘玲，负责冶金的具体工作。
这样下来，钟白反而是科室里年龄最小的。
科室人员的基本资料，钟白自然提前找傅冲山要过，来之前就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个年龄配置，其实不管放在哪个年代的华国省级部门机关里，都算是很年轻的节奏了。
正科级干部，在县里那就是局长的节奏，自然是单独的办公室，但是在省厅就不值得一提了，一个科四个人，大家都在一个大办公室里工作。
毕竟只有到了处长这个级别才会有单独的办公室，甚至有些副处长都做不到单独办公室，钟白对这个倒是比较理解。
从钟白一进门开始，科室这几名同志的眼神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都想看看这位突然被提拔上来的科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
钟白自然能感受得到大家那探询的目光，不过他倒是没有刻意做作的表现某方面的不同，依旧是那副在县化肥厂上班的节奏。
“大家好，我是新调入矿山冶金科的钟白，从今天以后大家就是一个战壕的了！”
钟白不卑不亢的开场白顿时让张云敬和潘玲这两位科室的“老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们和宋文海不一样，作为一般工作人员消息自然没有副科长那么敏锐，也是头两天才听说钟白调动过来当科长的事儿，加上钟白以前是在化肥产业工作，和矿山冶金科没有什么交集，基本上对钟白的认识就仅仅是处里的一些简报资料上的介绍而已。
只知道这个年轻人很厉害，搞出了什么个人专利，又破天荒的折腾出一个化肥行业的新产品，听说给省厅争得了不少荣誉。
这种厉害的年轻人，大家都在想是不是性格可能会非常有锋芒，毕竟年少有为，谁还没从年轻人过来过？
但真的在亲眼在办公室见到钟白的第一眼之后，这个预设的印象就被打破了！
怎么看都没有半点轻狂的气质不说，还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知识青年的感觉？
这就是我们的新科长？
见张云敬和潘玲两人直勾勾的盯着钟白也不说话，宋文海在一旁实在是看得尴尬，轻咳一声道：“咳咳，老张，潘姐，你们第一次见钟科长还是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吧？这不说话是不是也有点太那啥了……？”
“哦哦。”还是张云敬先反应过来：“钟科长你好，我叫张云敬，在咱们科已经工作5年了，之前从事矿山部分的具体工作。”
潘玲也马上站起来，道：“钟科长你好，我是潘玲，在咱们科已经工作7年了，之前从事冶金部分的具体工作。”
钟白马上点头示意大家都坐下，至少这个科室给他的直观第一印象还算不错，大家都像是那种从事专业工作的节奏。
“嗯，我刚来咱们科，而且很年轻，很多科室工作还不怎么了解，希望大家在工作中及时提醒我，我不懂的，也希望大家教我。”钟白很诚恳的说道：“今天第一天来科室，咱们先开个科室会议好了。”
闻言，张云敬和潘玲两人又对视一眼，彼此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看来这位年轻的新科长，一点都没有架子啊！说话也很诚实的样子！
按理来说，在工业厅这种排资论辈的地方迸出钟白这么个反常的科长来，一开始大家的磨合总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不过，从对方开科室会议的这个开场白听来，钟白这才短短几分钟就赢得了手下同志们的不少好感，不管他这番说法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让宋文海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科室会议
大家打过招呼后，钟白主动开口道：“傅处长让我先了解一下最近和源市那边的矿山工作，我看了一些资料，但是更希望听到一些实际中反馈出来的信息，老张这边是负责矿山工作的对吧？和源市那边有什么最新的工作动态没有？”
见钟白这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而且一开口提到的就是那个焦点，张云敬不敢怠慢，马上说道：“上周和源市那边报上来的工作动态显示，本月预测铝土产量对比1月份将继续下跌3个百分点左右，他们的生产部门也尽力多方想办法找对策了，但形势不容乐观，这份工作动态我放在你桌上了。”
“我抽空看一下。”钟白摆了摆手道：“除了生产数据，还有没有什么报告之外的消息？”
“报告之外的消息？”张云敬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打听小道消息的意思？
倒不是张云敬不知道小道消息，而是这个才刚刚上任不到一小时的新科长在打完招呼之后就马上要打听小道消息，这……这个操作是不是太骚了一点？
虽说自己对钟白的第一印象还行，但张云敬也不是愣头青，在没摸清楚对方的指导思想之前，自然不会贸贸然随便乱说话，于是含糊的回答道：“我们科室一向都是以书面的报告为准，最新的消息基本上都在他们上报的简报里了，钟科长你说这个我听不大明白……”
张云敬这种慢吞吞的内部工作节奏，正是机关里常见的，尽管是第一天来工业厅上班，但钟白不想浪费时间，而是想打造一个高效的运行效率，于是他干脆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听说，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最近因为待业青年的事儿，好像底下意见很大？”
“呃，这个嘛。”张云敬没想到钟白说得这么直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能抬出惯用的挡箭牌来：“倒是有些听闻，不过最近我们也没有下和源市出差过……”
这话的潜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他张云敬听是听到过的，但是不敢拍着胸脯保证，毕竟新科长在正儿八经的谈工作了解情况，显然是近期没有去过和源市的，如果自己也没去过就敢说得言之凿凿的，那可不得承担责任么？
问到这个份上，钟白也知道不能对科室的同志们操之过急，于是马上把这个话题打住，又转头问了一下潘玲有关冶金方面最近的工作动态，再让宋文海把近期主抓的工作给大致提了一提之后，自己这才开始发言。
“我也不瞒大家，调到咱们科室工作这件事其实原本没有这么快，但正是因为和源市铝土矿的问题迫在眉睫，所以才马上过来了。”
“作为科长，我自然是对全科的工作负责，但冶金这一块的基本情况我也是今天到了才了解，刚刚听宋科长说了才清楚一些，那么冶金这一块的工作暂时还是由宋科长抓起来，我这边就主要抓矿山的工作，老张，咱们这边任务重一些，你得有些心理准备。”钟白很快将科室工作职责给划分了出来。
这个思路其实很正常，任何科室、部门的工作都要讲个轻重缓急，诚如钟白所言，他调到这儿来就是因为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关系，相信不用他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与其在那里搞得云里雾里让人不知所云的，还不如开门见山的直说来得方便。
冶金那边暂时没有什么急事，宋文海也主持工作这么久了，当然会有他自己的思路和举措，就先让他继续负责总抓着，自己则集中精力抓和源市矿山这边的工作，钟白觉得这个安排是理所应当、也是符合现在工作实际情况的。
潘玲和张云敬都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看来这位新科长的工作节奏很快，三两下就把现在的工作给分配好了，虽然这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但仅仅不到半个小时的第一次科室会议就能很快厘清，显然钟白是一个有能力的年轻科长。
宋文海面上不显，也是一口同意，但心里那道坎却有点过不去。
毕竟以前这大半年时间都是他在科室负责，开科室会议也是他来布置各项工作，这突然间就换了人，要说他觉得不别扭那是不可能的。
但个人必须服从组织，因为钟白要突然调来这事儿傅冲山其实头两天就单独和他谈了，特别还提到说不是他前段时间的工作做得不好，而是因为厅里和处里经过综合考量，尤其是考虑到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工作棘手又急需解决才综合决定提拔基层的钟白来当科长，希望他不要有什么想法，尤其是不要背思想包袱，要支持钟白的工作。
宋文海在傅冲山面前自然是不会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但真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发现自己有些失落和不满的情绪在里面。
钟白匆匆处理完手上的工作，拿起那份简报就起身去了傅处长的办公室，宋文海又敲了敲低头工作的潘玲和张云敬，只好默默的告诉自己，要学会适应……
……
“小钟，你来得正好，科室情况已经熟悉了吧？”傅冲山见钟白精神抖擞的走进自己办公室，连忙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嗯，科室基本情况已经熟悉了。”钟白点点头，坐下问道：“您之前说去和源市督导组的事儿，现在有确切消息了吗？”
“到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敲定，我今天还没去吕厅长那边呢。”傅冲山听出了钟白话里的斗志，心里为之一动：“看来你是已经准备好了下去了？”
“我昨天听说和源市的情况在年后不但没有缓解，好像还更加严峻了。今天上午又看了最近的简报，他们矿山的产量二月份比一月份下降了大约3%，这个下降过程已经持续了半年，没有一个季度增长的，形势不容乐观，要是再不想办法，我看还会更难办。”钟白说出了自己的担忧，顺便将那份简报也递了过去。
“我看看。”
傅冲山接过简报，盯着上面被钟白用钢笔勾勒出的几句重点和几个数字，看着看着眉头一下就拧了起来。
“这形势是不容乐观啊！”傅冲山有些郁闷的道：“虽然产量数据这块的统计追踪主要是生产处那边的工作，但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产量持续减少的主要原因还是技术问题，咱们处和你们科这块上还得有所担当才行。现在你也对那边的情况有一定了解了，虽然督导组的事情还没完全确定，但你的思路可以先谈一谈。”
“在技术层面，我的确有一些想法，请傅处长批评指正。”钟白马上回答道：“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开采，目前主要采用的是壁式崩落法，这个方法也是他们一直使用的，但随着开采深度和难度的进一步提升，壁式崩落法的劣势就慢慢显现了，近年来产量下滑的主要原因是在于坑木消耗多、支护顶板管理复杂。”（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壁式崩落法
傅冲山点点头道：“你这个思路没错，壁式崩落法也是目前我国各类地下矿山开采最主流的技术，目前和源市方面也一直在如何改进壁式崩落法开采上下功夫，但是好像收效甚微。”
所谓壁式崩落法，其实是世界上普遍对中小型地下矿山开采所使用的一种方法，该方法主要是依靠自然冒落或爆破的方式崩落矿石。
听名词解释有点绕口，但操作起来却很直观易懂，说白了就是在富含矿石的地面下打通一定的坑道之后，将坑道道壁的矿石通过物理手段（如人工挖掘、机械挖掘）使其自然脱离山体，或者是使用炸药爆破，成规模的将矿石崩落并收集运回地面的开采方式。
而在矿石崩落后，装矿方法主要是根据矿体倾斜度采用电耙、扒渣机、铲运机等装矿，其支护则采用常规木、钢、水压或液压支柱支护，也可采用“井”字型混凝土预制块护巷。
“目前，因为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开采年限已久，开采难度加大，深入地下岩层深度低、地形复杂，落矿环节难度大大增加。”傅冲山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总结道。
我们都知道，地下金属矿山开采不管采用什么技术，只要是连续开采而不是一次性开采的，总体来说都有落矿、出矿、运矿三大环节。
“落矿难度增加，后面无论采取什么优化措施估计都没多大作用。”钟白点头道。
在钟白看来，既然落矿环节都已经碰到了问题，更不要说后面的出矿、运矿环节了，产量减少是必然的。
“嗯，所以这才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所必须要根本解决的问题。落矿量不足，势必就要增加更多的坑木和支护顶板来确保增加爆破后的矿道安全性，物资消耗量激增，又会进一步增加采集成本……”傅冲山说到这里才意识到钟白好像刚才提到过这一点，不由得有点惊讶：“咦，小钟，看来你对和源市的情况还挺了解？是看过他们的其他资料吗？”
钟白摇摇头道：“没有。我以前也了解过一些国外的文献资料，只是根据他们采用壁式崩落法的事实得出的结论，毕竟刚才说的这些问题在使用壁式崩落法的地下矿山中普遍存在，和源市那边也不可能例外而已。”
这个结论在钟白的大脑里自然已经是个常识，但这时候他才从傅冲山惊讶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1982年还没有相关的论文吗？
于是钟白马上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果然，好像关于地下矿山几种采集方式优缺点的系统性论文，似乎是90年代初期才爆发出炉的，怪不得这个常识性的观点一出来，傅冲山还显得那么意外！
“嗯，那说明你的推论能力很强，几乎同和源市方面前期报送的报告内容相吻合。”这个解释傅冲山表示认可：“你来之前我还挺担心在矿山这块你是不是还需要一段时间磨合熟悉，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了……”
听这个口气，感觉不妙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冒了出来。
果然，傅冲山紧接着说道：“既然看样子你已经有所准备，那我也就不瞒你了，目前由我们省厅建议提出的赴和源市督导组名单虽然还没有大致敲定，但基本轮廓已经出来了，你要尽快做好相关准备，因为随时厅里都可能通过会议确定，然后赶赴和源市开展工作，力争扭转他们上半年产量不足的局面。”
擦，刚刚还在跟我说“到昨天下午下班的时候还没有彻底敲定名单”，听我说了两句看法之后，立马就变成了“基本轮廓已经出来了”？
您这抛鱼饵的功夫也忒强了一点吧？
钟白只好有些“委屈”的问道：“现在名单里有哪些人，傅处长能先给我透露一下不？”
傅冲山沉吟道：“目前因为主要是设备方面的问题，所以厅里派出了设备处的副处长贺翔磊同志，还有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飞同志领衔，一手抓设备、一手抓后勤，另外就是我们处拟定派你过去负责技术细节方面，大致就是这样的。”
副主任林若飞钟白是见过面的，上一次傅冲山带队腊月二十九到山平县化肥厂调研kco特种含氮肥技术工作的时候，林若飞也在一起，当时还劝熊庆来着。
这位副主任给钟白的印象是属于那种万金油的角色，为人处世、综合协调能力很强，当然这个形容不是贬义，毕竟办公室就是一个搞综合工作的地方，尤其是润滑和沟通作用，那是不可缺少的，总体来说林若飞算是一个靠谱的人。
而设备处的傅处长贺翔磊，这个名字钟白就比较陌生了。
虽然上一次出国去瑞士那次也有设备处的同志参加，不过那位苗立荣处长是正职，除此之外钟白对省厅设备处没有半点了解，也不知道这位贺处长好不好打交道，专业水平怎么样。
“林主任你见过我就不多说，贺处长是一位常年钻研专业的处长，也负责矿山设备这一块，你不用担心配合工作的问题。”傅冲山看出了钟白的担忧，强调道：“贺处长和我年岁差不多，是华国科技大学毕业的正牌大学生。”
嗯，只要是专业人士就好，矿山设备这块的具体信息钟白还真不敢说全都懂，至少这位贺处长也在督导组里，那就有个互相交换意见的对象，钟白想到。
不过钟白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是傅处长，您刚才提到的这两位都是副职，那么带队的领导是……？”
在华国的制度里，这种重点专项工作督导组负责带队的同志，一般都是正职，很少有副职直接带队的，再说本来林若飞和贺翔磊两人也是平级，组织不可能同时派出两位平级的同志，然后让其中一人担任组长，那样会产生矛盾导致工作中谁也不服谁的问题出现。
傅冲山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带队的领导当然不是这两位，所以目前尚未确定嘛……现在就等着省厅什么时候把带队的领导定下来，基本上就可以出发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冲山，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组长人选可能有变
傅冲山一听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吕旭东，马上对钟白说道：“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吕厅长办公室待会儿回来再和你说。”
“好。”
傅冲山对吕旭东说话的口气再熟悉不过，刚才对方叫自己的语气里明显有些着急和意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跟在吕旭东急匆匆的脚步后面，刚来到副厅长办公室，吕旭东就把门一关，示意傅冲山找个座，就直接开了口：“冲山，这一次去和源市督导组的组长人选可能有变。”
“什么？有变？”傅冲山立刻眉头一皱道。
“对，原本厅里是准备在质检处或者计划处两位处长里择一人，但……”吕旭东停顿了一下，才加重语气道：“刚刚刘厅长告诉我，因为厅里这个月的报告上报给部里之后，和源市的问题引起了部里的重视，在和刘厅长交流后，决定提高督导组的规格，派一位部里的处长下来担任督导组组长！”
“啊？不是说这事儿尽量由咱们厅里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么？要不然这么急着把钟白调上来参加督导组，现在部里又要管这事儿了？”这个消息显然是个重磅炸弹，炸得傅冲山半天没回过神来。
吕旭东面色凝重的说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既然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我们也不得不把重视的程度进一步提高。之前我和刘厅长都觉得咱们和源市的情况放眼全国应该没那么重要，但显然部里不是这样认为的。”
吕旭东口中的刘厅长，自然是天河省工业厅的一把手，厅长、党组书记刘正富。
其实对于工业部突然决定派人参加督导组这事儿，不要说吕旭东没想到，就是刘正富厅长也没想到，可现在偏偏就成了这样！
刚刚刘正富也是类似这样紧急通知吕旭东的，吕旭东也询问过傅冲山同样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部里会突然决定派人提高等级干预？
刘正富当场凭借自己的判断，给出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因为岁末年初，天河省工业厅在跨省合作kco特种含氮肥一事上做出了成绩，本来预定五月份在全国重点宣传天河省工业厅做法，树立典型进行表彰的，但和源市那边的问题不但一直存在，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部里也不知道从什么渠道获得了近期的动态，经过综合判断之下觉得这个瑕疵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否则将会成为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所以这才临时决定从部里派人参加督导组。
这种临时派人的做法并不常见，当然一方面的确是表明了部里对这件事的重视、以及表达了部里支持厅里工作的意思，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来说，它也是从某种程度上提醒天河省工业厅，你们在和源市这个事情上做得不够好、不够快，办法不够得力有效，所以由部里派人担任督导组组长，一方面是督导工作进行，另外一方面，也未尝不是“督导”天河省工业厅。
上级高度重视某个问题，这一项都是个双刃剑，说白了就是责任更重大了，如果问题不能及时解决，那么就要有人为之负责。
“那么，部里是派哪位处长过来？是内行还是综合型的？”傅冲山追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说是上午计划司还在开会，估计中午完饭就会有结论，咱们等候通知就行了。”吕旭东严肃的说道：“我等下也会和设备处、计划处的同志打招呼，给他们强调本次督导工作的重要性，你这边派的钟白，我觉得你有必要再好好和他谈谈，那小伙子工作能力是很强的，但是部里派人参加督导组之后，你也要和他强调工作纪律和程序，毕竟上次在瑞士他时不时弄出些非常举措来……”
“我明白了，这就回去和他说。”傅冲山点点头，立刻起身离开。
傅冲山当然知道吕旭东话里的意思。
钟白的能力经过这么多次的实践大家早有共识，自然是完全信任的，但吕旭东提到瑞士的事儿无疑是敲了个警钟。
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在钟白身上也发生过不少次，尤其是在瑞士，尽管结果都是非常圆满和令人满意的，但那次毕竟是在国外，又是陌生的瑞士，也算是一致对外，吕旭东也只是提醒，谈不上对钟白的批评。
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首先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是天河省自己的矿山企业，问题是天河省自己的，部里直接派人来督导，这个措施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表明，对天河省工业厅过去做法，部里是不满意的。
对工作不满意，派来的人不但要解决问题，主观上也会带着更严厉的标准，倒不是说他是故意来挑错的，起码这个时候，不能再出其他问题，尤其是督导组内的人员。
吕旭东思来想去，觉得钟白有时候搞出“惊天之举”的做法还是有些隐患在，所以这才急忙把吕旭东叫来，先叮嘱他一番，让他给钟白打点预防针。
毕竟在具体工作上，傅冲山之前和钟白也打过交道了，现在又是钟白的直接领导，所以由他给钟白上紧发条是最合适的，而不是自己。
若是自己再把钟白叫来敲打一番，说不定反而起到反效果，让小伙子束手束脚不敢开展工作，那就适得其反了。
不得不说，吕旭东在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是十分缜密的，毕竟这也是他当上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以来，第一次碰到有部里下派同志担任督导组组长的事儿，这个事儿对吕旭东来说也是一次考试，考得好，那么才敢说这个副厅长的位置稳稳当当的坐下了，要是考得不好，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傅冲山注意到钟白依旧沉稳的坐在位置上，低头还在翻阅那份资料。
对方并没有在自己回来的第一时间着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从这个表现来看，傅冲山心里稍微觉得踏实了一点。（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孙光石的独家消息
“小钟，目前已经有督导组的最新情况了。”傅冲山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一些，以至于让这个消息对钟白的冲击力显得没有那么强：“我刚刚从吕厅长那里得知，目前部里计划司正在开会，会派出一位处长下来担任督导组的组长，你要做好进一步的准备。”
钟白的回答并没有显得很吃惊，反而镇定的问道：“部里派人担任督导组组长……那咱们现有的成员会做出调整吗？”
“目前暂时没有，估计维持原有名单不变，但我也不敢说100%不变。”傅冲山沉吟片刻后，道：“这样一来，督导组的规格提高了很多，可能对目标达成的要求也严厉了许多啊……”
“嗯，这是肯定的。但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钟白点点头道。
“好事？”
“是。我的个人看法是，和源市的问题悬而未决这么久，想必部里也有所耳闻。所谓百因必有果，上面也很有可能感觉到，之所以一直未能给解决和源市的问题，恐怕实际工作中的阻力也是相当大的，而仅仅由省厅派出的工作组未必就能在短时间内克服这些阻力，所以组织才考虑空降下派一个督导组的组长。不过请傅处长放心，至少我作为咱们技术处的一份子，绝对不会掉链子。”钟白信心十足的说道。
傅冲山还以为这个突发消息会让钟白的情绪有所变化，但看到这小子沉稳的表现后，刚才有些忐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当然，傅冲山不知道的是，在前世这种场面钟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全国好多个省份都曾经出现过类似的难题，那还是空降钟白亲自担任召集人或者负责人下去才把问题又好又快解决的，所以这等小小场面，钟白又怎么会怵过？
“你有信心就好，我就怕你到时候会因为上面来了组长而放不开……”傅冲山不忘给钟白上紧发条。
“怎么会？我又不是没接触过部里的处长，去瑞士那次和叶星处长不是相处得挺融洽，咱们的观点也得到了他的认同么？”或许是钟白觉得气氛稍显紧张，主动提起了上次的事儿。
“那还是不一样，不说叶处长是副职，就说上次去瑞士搞专利这事儿，它总体是一件好事儿，部里派人参加也是大家一起得利的。”傅冲山微微摇了摇头道：“但这一次还是不一样，毕竟是以解决问题为主，下去也难免会得罪人，你也不能过于乐观啊。好了，咱们在这说再多也没用，反正午饭之后，下午一上班估计人就定下来了，到时候再说吧，你先去忙着。”傅冲山摆了摆手。
回到矿山冶金科办公室，尽管督导组是目前最重要的任务，但钟白还是抓住时间空隙，认真的把宋文海转过来的一些目前科室承接的工作事项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一了解就是将近两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工业厅的食堂钟白还是第一次去，不得不说无论是规模还是菜式，都比之前他去过的省化工研究院或者其他单位的食堂好很多，干部们也都比较有素质，都是各自用自助餐盘打了饭菜之后坐定位置一边吃一边小声和周围的同事交流，显得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
宋文海没有和自己坐一个桌子，而是迟到了半拍，而负责矿山工作的张云敬倒是显得很主动，帮钟白提前占好了位置等他过来。
“来来，钟科长，这边！”张云敬很热情的冲他招了招手道：“这边人少，坐着清净点。”
“来了。”
钟白端着餐盘正往这边走呢，突然一个宽大的人影从半路走了过来，也把餐盘搁在了那张小小的餐桌上。
“啊……是孙厅长？”张云敬还纳闷是谁半路杀出来呢，结果定睛一看那不是老厅长孙光石么？
孙光石对张云敬是有印象的，但这会儿也没和他多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算和对方打过招呼了，嘴里却说了一句：“小张啊，麻烦你去另外的桌子就餐，这个位置我坐。”
“是……是，孙厅长。”毕竟是以前分管技术处的老厅长，即使退休半年，但余威犹在，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就餐位置，张云敬又怎么敢说半个不字？
钟白一看孙厅长突然出现在食堂里，还特意坐在自己的对面，心道恐怕孙伯伯又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了，索性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小钟，你正式调到厅里也不提前来我家里坐坐啊？”一开口，孙光石的话虽然听着有点责备的意味，但话里更多的则是关心之意。
“这的确是我做得不对。孙伯伯，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就去拜访您的，但是手上事情太多，这不就马上碰到了和源市……”钟白只能正儿八经的解释一下。
“嗯，我就这么一说而已。”孙光石打断了钟白的话，显然他对这些情况也是有所了解的，接着道：“我听说你在这个督导组里，所以今天中午才跑到食堂吃饭，就是想专门过来告诉你一声，可能部里要派一位处长下来担任督导组的组长。”
擦，原来孙光石是来给自己报信的，钟白瞬间明白了。
“我刚刚也听傅处长说了，这事儿基本上板上钉钉。孙伯伯，您还有更详细的消息吗？”钟白也不客气，心道既然你主动来和我说这事儿，那我就顺便打听上了呗。
孙光石瞪了钟白一眼，道：“我当然有，要不然中午家里的热饭热菜不吃，巴巴的跑食堂来找你干啥？这种话跑你办公室去说，又有点惹眼，为了避嫌我才选择这个时间这个点告诉你……目前已经定了，是计划司的曹世明处长。”
“这位处长，您了解吗？”这个名字对钟白是完全陌生的。
孙光石用筷子挑起一块红烧肉，道：“略知一二。曹处长以前在南云省工业厅工作，两年前上调到部里，从副处级升职为处级，是个作风很扎实的同志。”
有了这些信息，曹世明的形象立马在钟白心中丰满了许多，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于是又马上追问道：“为什么部里这次是派计划司而不是技术司的同志呢？”
第三百零八章 反常情况
“呵，你小子对这块还挺敏锐的嘛。”孙光石的话里透出微微赞许之意，似乎是在表扬钟白的嗅觉，解释道：“这位曹处长虽然目前就职于计划司，但以前在南云省工业厅的时候，是在技术处工作的，而且南云省的情况么……他们的地下矿山，尤其是煤矿、锡矿、镍矿的数量都不小，相比咱们天河省也算是一个矿山大省了，你可别觉得人家是个外行人！”
“哦哦，是专业的就好。”钟白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嗯，你小子聪明着呢，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记住啊，和源市的工作，可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送你八个字，小心谨慎，解决问题！”
说完，孙光石也不等钟白回答，便端着餐盘起身了，还不忘冲着刚刚被自己撵走的张云敬，示意自己吃完他可以坐回来了。
见孙光石走了，张云敬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钟科长，你和孙厅长认识？”
“嗯，认识。孙厅长是个好领导。”钟白也不多说，端起已经被风卷残云的餐盘，也旋即起身离开。
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钟白倒是想了许多。
孙光石突然跑来告诉自己这些，显然是有目的的。
孙光石的工作作风，钟白自认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而不管是其透露的曹世明处长的个人信息，还是后面叮嘱自己的“小心谨慎，解决问题”这八个字，显然都是经过精心准备，不是突然一时兴起才来说这些的。
尤其是孙光石透露曹世明以前是在南云省工业厅搞技术工作的这一点，就更令钟白心里的感觉愈发清晰起来。
虽然听上去计划司是一个综合司局，但曹世明个人显然是一个专业人士，这一点，钟白很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隐含意义。
派一个实质上是专业人士的领导来督阵，和派一个实质上是非专业人士的领导来督阵，这二者背后，表明部里、司里对和源市这个问题的定性看法是完全不同的。
简而言之，至少从曹世明的背景来看，部里还是觉得和源市的问题是一个技术问题，希望能用技术解决，这一点，钟白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要不扯到太多非技术的因素，就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只要开采技术方面有改进或者突破，有效提升产量，那么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问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这也是钟白所乐意看到的。
果然，返回工作岗位不到半个小时，厅办公室的文件就转发到了技术处，傅冲山又立刻转给了矿山冶金科的钟白手里。
一看果然督导组的组长是曹世明，并且对方将于明天上午出发，下午飞抵天都市开展工作！
傅冲山针对这个也立刻在处里开了一个内部会议，强调目前技术处首要的工作就是做好督导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相关工作，并且在矿山冶金科抽调了钟白之后，科里的其他日常工作暂时由副科长宋文海主持，直到督导工作完成为止。
宋文海听到这个消息内心倒是挺高兴的，突然调上来个钟科长自己的确失落了两天，但这会儿钟科长又被派去灭火了，自己又恢复了“往常”的主持工作状态。
要说宋文海没有点私心那是不可能的，最好是这个督导组工作常年开展下去，不管最后怎么样把钟白调走，那自己就又可以重燃“转正”的希望了不是？
钟白倒是没有二话，当即表态一定认真开展督导工作，不给技术处、省厅掉链子，语气也显得很沉稳，和他年轻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也同时让技术处里的其他同志们又把他的形象具体化了不少。
大家纷纷觉得，这位小伙子是个很有大局观的年轻同志啊！
……
京城，工业部。
计划司的曹世明处长几乎在得到通知的五分钟后，就拿到了天河省工业厅方面报上来的有关和源市的资料。
“产量连续下滑已经超过7个月，目前又因为年前发生矿山内部垮塌事故，基层一线工人工作畏难情绪进一步加重，进而矿山在排班方面更趋保守减少工作量导致减产的恶性循环……”
他一边翻着资料，一边眉头高高皱起喃喃自语。
作为一个曾经在南云省工业厅工作，而且同样是分管矿山技术的省厅干部，曹世明深深的觉得，和源市的真实情况恐怕只会比资料上所说的更差。
尤其是司里突然通知他准备明天前往天河省担任督导组组长的决定来得如此令人意想不到，更让曹世明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不同寻常举动背后的深意。
按理来说，作为天河省下属一个地级市的矿山，即使出了些问题，天河省工业厅也完全有能力解决，但之前部里、司里一直没有得到相关讯息，直到半个月前才慢慢了解到和源市的情况，到了现在又突然把自己放下去，这种反常的举动让曹世明这个有基层工作经验的处长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尤其刚才司长告诉自己，上半年的全国工业形势本来都是一片大好，其中又特别得益于天河省方面对化肥工业专利国内推广，但现在偏偏又是在这个相同的天河省爆出和源市这样的情况，曹世明立刻感觉到，恐怕不管是他们天河省、还是工业部，都希望能够一次性的把困扰长达7个月之久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问题直接解决掉。
否则，在上半年工作总结暨表彰先进的五六月份，若是有这么一颗老鼠屎出现，未免也太令人丧气！
曹世明在天河省工业厅那边其实并没有多熟的关系，主要是因为他调到部里的时间也不是很长，对口的省份也不涉及天河省那边，所以在拿到名单之后，他立刻开始研究起来，想要从督导组名单里一窥一二。
当他看到天河省工业厅方面派出一位设备处副处长、一位办公室副主任的时候，还觉得没啥，可为什么技术处没有派同样规格的副处长，反而派出了一名小小的科长钟白的时候，曹世明就马上在内心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
再一看这位年轻科长钟白的简历，才21岁？！
天河省工业厅，你们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吗？！
这个钟白是哪位领导的公子，居然能挤进督导组的名单镀金，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碰到的问题，能容许督导组里塞这样的无关人员进来？
于是曹世明立刻给司长反应了这个反常情况！
第三百零九章 紧张的章南风
但司长给出的回答却让曹世明有些意外：“世明，这位中白科长参与督导组的决定，是天河省方面反复商议后决定的结果，他们说这是一位有能力有担当的年轻干部，后面我也顺便问了一下他们的刘厅长，他告诉我，天河省在年前同南云省有一次跨省合作非常成功，大部分都是因为这位年轻同志促成，所以你也不要对这个名单随便猜测，可以和南云省工业厅方面联系了解一些情况嘛。”
就这样，曹世明才和以前自己的旧单位取得了联系，很快就得知了kco特种含氮肥的事儿。
这下曹世明心里才稍微宽慰了一些，看来这个钟白的确是有些能力，不过他依旧不解的是，那次的成功可是在化肥产业领域，现在是地下矿山，命名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领域，他钟白，能胜任么？
毕竟在曹世明眼力看来，化肥产业和地下矿山这两者之间的差异，甚至比中餐和西餐的差异还要大，俗话都说隔行如隔山，更何况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工业行业啊，你就是再有能力，跨了这么大的行业鸿沟，还能行？
但毕竟部里的决定已经做了，自己不可能不去，所以就在这种疑惑的心理状态下，曹世明终于登上了从京城飞往天都的飞机……
……
要说和源这座城市，在天河省内和其他地市稍微有些不同。
虽然它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但在建国初期，它并不是一个单独的地级市，而是枝江地区下面的一个县。
在50年代初这里探明了铝土矿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铝的重要性对于一个大力发展工业的国家不言而喻，毕竟它不仅只是一种工业原料，而且还是一种带有战略意义的工业原料，所以国家很快比照大庆油田的模式，单独划分行政区域，将和源县升格为和源地级市。
而和源市市区，也因为地下铝土矿山的存在，划分为两个区，即老县城所在的市西区，和距离老县城30公里距离的市东区。
相比起市西区而言，市东区一开始几乎是一个小小的独立王国，副厅级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五脏俱全，除了矿山生产区外，还有单独的行政家属区。
市东区内部的矿山行政区，也从一开始的几百亩地慢慢扩展，逐渐成为了一个占地几千亩的行政家属区，这和整个外围的生活区不同，因为里面住的全都是正儿八经的铝土矿山内部的干部职工。
整个市东区林林总总的人口从最开始几千人，慢慢增长到四万余人，再加上和市西区的30公里距离，实际上可以说又把和源市变成了两个分隔后不同的小小城市。
而市西区和市东区两者之间的“距离”，甚至连和源市市长都曾经在私底下说过，因为矿山在这里有其特殊性，所以很多市里的政策到了市东区都要单独制作实施方案，所以到了市东区，很多政策地下铝土矿山的场长章南风如果不点头，就没办法落实下去。
在扩大后的“行政区”里，除了传统矿山机关以及矿山内部诸如采矿、运输、仓储、能源等部门的办公地点之外，配套的招待所、医院、幼儿园小学、中学等内部单位都配齐了，矿山职工们不用离开市东区，就可以享受到教育、医疗、住房等所有一切必须的福利待遇。
而真正的矿山生产区，又和行政家属区有一定的距离，因为它的位置是在距离市东区更东部20余公里外的和平山里。
说到这和平山，倒也有些来头，和源市这个地名是怎么来的？
就是因为境内的和平山和源河，这一山一河作为和源市的地理标志，才在其中各取一字，最终命名为“和源”。
尽管今天是个艳阳天，但在和源市火车站的站台上，接站的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场长章南风依旧感受到了倒春寒的威力，用力的搓了搓自己因为寒冷而冻得有些发木的双手，眼睛却望着笔直铁轨的尽头。
自打昨天接到省厅的紧急通知，得知有一个特别的督导工作组马上前往和源市开展督导工作的时候，章南风就从中感觉到了一些极不寻常的地方。
首先就是这个督导组的事儿他事前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再定睛一看，带队的居然是一位部里计划司的处长！
他当然知道督导组来自己的矿山是做什么的，减产长达7个月之久，这种事情不要说在天河省是第一次出现，就算放眼全国，恐怕也没几个先例。
要说章南风作为矿山一把手有没有想过办法处理这个事情？
废话，那当然想过！
而且想过无数种办法，拿出了无数种措施，却都收效甚微！
为什么？
因为减产现象的本身，背后的根源就是技术问题！
但这个技术问题，也不是他章南风导致的啊！壁式崩落法是从矿山建立开始就一直采用的开采技术，用了好几十年都一直平平稳稳的，偏偏到了去年，那些开采深度浅的矿山区域都基本已经被开采完毕了，这才不得不转向深度更深的区域进行进一步的开采。
这下问题就来了，且不说坑木消耗量急剧增加是技术部门没有预测到的，而且中途又出过几次事故导致人员伤亡，职工们的担忧情绪一下就上来了，这才是最让章南风头疼的！
有了担忧和畏难情绪，工人们一旦在工作失去了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那带来的后果无疑是链式反应。
产量节节下滑又导致场内资金链开始出现问题，回款不足、上级拨款额度减少，银行方面也没有以前那么“慷慨”的贷款了，章南风就愈发感觉到，这恐怕是自己担任场长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
所以在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高规格督导组下来现场督导工作的消息之后，章南风顿时就开始紧张了，短暂思考之后立刻召开了班子专题会议，商议如何应对这次督导。
但班子众人也没有拿出什么好的应对方案，无非就是那一套主动提出客观困难、配合上级督导、然后让督导组想办法解决问题的老模式方案而已，至于创造性的观点？
压根儿就没有！
毕竟，早就在过去七个月反复拉锯的消磨状态中，整个场内班子的心气给磨得差不多了，即使有脾气有魄力的自己，此刻回首看来也处于一种犹豫不决不知所措的状态，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个像样的方案来呢？
第三百一十章 这么不近人情？
所以，在这种状态下到和源市火车站接人的章南风，心情是极度低落的。
“呜呜呜呜……”
伴随着标志性的汽笛声和一股浓厚的黑烟，从天都方向开过来的火车终于进站，在长长的刹车距离停下后，从卧铺车厢上下来几个身影，章南风一下就认出了从车上下来的省工业厅设备处傅处长贺翔磊，立刻心情忐忑的迎了上去。
贺翔磊的前面站着一位国字脸、偏分梳得一丝不苟的同志，章南风立刻意识到，这张陌生的脸孔就是部里派来的那位曹世明处长吧？
章南风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径直走了上去：“曹处长您好，我是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章南风。”
“章场长你好，辛苦了。”
曹世明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有什么波动，和章南风握手不超过两秒钟便收回，又马上把自己身后的几名督导组成员做了一个简要的介绍，便跟着章南风一道，上了矿山派来的车。
一般来说，如果能在第一次正式的碰头会之前可以先和督导组组长单独沟通一下，哪怕是半小时的车内谈话，对章南风来说也是非常有帮助的。
可偏偏曹世明处长没有选择和章南风同车，而是选择督导组四人乘坐同一辆伏尔加，这个小动作就更让章南风觉得别扭，甚至有点不爽了。
章南风坐在自己的小车上，点燃一支红塔山，也有点上头了。
虽然你是部里下来的领导，但我一个副厅级的场长让你同车去矿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一位处长都同意？
咋地，部里来的处长就这么不近人情么？
连个事先的单独交流机会都不给？
这个苗头，让章南风感觉到，这个督导组似乎和以前所有来过矿山的督导组都不一样……
前往矿山行政家属区办公大楼的路上，钟白也在用眼睛观察着和源市市东区这座已经有些年头的工业城市。
总体来说，无论是街道的宽阔度还是街面的繁荣度，都有些超过他的想象。
至少，只从这些匆匆掠影中钟白不难体会到，和源市市东区比他原来所在的平阳地区平阳市的市区要好上很多。
街道干净、整洁，行人们的穿着也不比省城天都来得差，显然多年来高于全省平均水平的gdp让这里给人的感觉有些超前，甚至一度让钟白产生了错觉，这不是1982年初的一座城市，而是1992年初！
这就是以油田模式新兴的城市在华国大地发展的普遍现状，一般来说，尤其是在这种以矿山工业为主的新兴城市，因为国家对矿山工业的重视，计委对矿石价格的宏观调控，这些大小矿山的日子截止目前还过得不错。
超过平均水平线以上的工资收入，所带来的必然是更加有生命力的发展，俗话说有了钱就有了发展，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一旦这些新兴工业城市的矿山发展出了问题，对于当地干部职工所带来的影响，也绝对超过那些诸如平阳之类的农业城市。
来到行政办公区大楼门口，刚一下车，章南风便提出大家风尘仆仆从天都赶来，是不是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却被曹世明一句冷冰冰的话给怼了回来。
“章场长，我们是过来督导工作的，不是来休息的，咱们督导组抓紧时间先和你们班子见个面，大家认识了之后再安排这些。”
听到这个调调章南风心里感觉堵得慌，心道你们就这么珍惜时间，不愿意先歇息一下再开碰头会么？
但督导组的话就是命令，就是再别扭，章南风也只能点头答应，他看了看腕上的石英表，道：“现在四点二十五分，我马上通知班子在十分钟内过来。”
“嗯，那我们就先在会议室候着。”
章南风点点头正准备往里走，倒是省厅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嗅出了这种暗中较劲儿的摩擦味儿，开始发挥起他的润滑油作用来，道：“曹处长，咱们的行李还得先放到招待所去，总不能提进会议室吧？”
曹世明转头一看，钟白正提着几个大件行李，林若风也提了俩，便点头道：“行，那就辛苦小钟了。”
这“辛苦小钟”摆明了就是让钟白一个人去放行李，钟白正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自己一个人咋弄的时候，矿山的场办公室主任聂谋马上心领神会的小跑过来，道：“我来，我来。”
林若风本来就是想给曹世明和章南风创造一次会前单独交流的机会，这会儿立刻借坡下驴：“谢谢聂主任啊，麻烦带咱们过去一下，我也一道。”
说完，林若风还对设备处副处长贺翔磊悄悄打了个眼色，道：“贺处长，你也一块儿啊，你不用提，咱们先去把房间认好。”
就这样，林若风愣是给章南风、曹世明两人创造了一个单独交流的短暂时间。
招待所离办公大楼本来就不远，也就不必开车过去了，钟白一边提着行李，一边故意凑到林若风身边，小声道：“林主任，你这个方便行得好，要不我看那位章场长的脸都要黑了。”
“嘿嘿，工作要做，但咱们也不必一开始就上纲上线嘛，反正总体方向有曹处长把关，我们也得给矿山方面一点点缓冲不是？”
林若风这话虽然没有说得太明，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钟白立刻会意的微笑起来，弄得刚刚跟上脚步的贺翔磊有点莫名其妙：“我说你们俩在笑啥呢？”
对于这个愣愣的、华国科技大学毕业的正牌大学生副处长，通过在天都至和源的这一路火车上，钟白大致对他的脾气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就是个强化版本的单建平嘛！
同样戴着眼镜，看着挺木讷，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一谈到专业问题就来精神那种业务型领导，就是贺翔磊的最真实写照。
“没啥，这不是矿山的同志们挺热情么，老贺，咱们也不用板着个脸嘛，你说是不是？”林若风打起这种哈哈简直是信手拈来。
“得，敢情你这么一说，我们就像是过来调研不是督导的……”贺翔磊也是属于那种容易把话说死的，这句回答差点让旁边的场办公室主任聂谋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责任
“不管是督导还是调研，我们矿山都是热烈欢迎各位领导的……”聂谋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回答来。
“嘿嘿，聂主任你甭紧张，工作嘛，大家都要积极配合，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领导那不是都先去会议室了么？”林若风一句话就把气氛给扭转了过来：“我倒是好久没尝过咱和源市的蒜泥肚条了，今晚有没有安排……”
“那肯定有嘛！来了和源，不吃蒜泥肚条哪行呢？”
两个办公室主任一提到后勤接待工作立刻就打开了话匣子，看到林若风悄悄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没事儿了，钟白不得不佩服这位省厅的办公室副主任的确在缓和气氛上有他独特的一套。
放好东西，林若风又故意放慢返回会议室的脚步，一路说些有的没的，就算贺翔磊催了他一遍，林若风也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说，走那么快干嘛，总得让人家矿山的领导班子有足够的时间赶到会议室嘛！
别说，林若风这一拖虽然拖了二十分钟，但当几人来到会议室后，还真就又等了差不多十分钟人才到齐。
因为分管矿山生产工作的副场长符可为是接到通知从矿山那边赶过来的，20多公里路就算坐车也不可能马上到位，所以等这位副场长进入会场的时候，他才发现大家都等着自己一个呢。
符可为不由得把自己秃脑门儿上的汗给擦了擦，这才坐下讪笑道：“各位领导，我在矿山那边过来需要点时间，让大家久等了，对不起。”
坐在首位的曹世明却没有抬头，只是见人来齐后，轻轻的打开笔记本，道：“那咱们今天的碰头会就开始吧，我首先代表督导组把这一次天河省工业厅下发的督导组成立文件给大家读一下……”
符可为见对方连打个招呼的环节都省了，心里一凉，不禁偷偷朝一把手章南风那边望去，但看到章南风皱了皱眉脸色更沉了，就知道今天督导组这个起手式恐怕是有点不妙。
果然，随着曹世明的正式发言开始，大家都觉得这个调子很沉重。
“……套话我就不再说了，这一次部里派我下来担任督导组组长，和天河省工业厅的同志们一道下来，就是要尽快摸清楚咱们和源矿山目前的结症所在，然后针对性的提出解决办法，在大家的一同努力下快速、有效的解决矿山产量连续下降的问题。”
“目前从你们自报的材料来看，问题主要是出在开采技术落后、开采难度增大方面，我也不怕得罪大家，今天既然到了这儿，在进入矿山实地查看之前，我想请矿山方面把一些没有写在材料上的情况先说一说，咱们先通气，要是有些情况材料里没有、通气会上不说，我想督导组后面发现了那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话一出，不要说章南风了，就连一直还挂着微笑的林若风都马上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鬼鬼，这是……先要你们老老实实自曝家丑的节奏？
随着曹世明的目光扫到自己面前，章南风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而是转头对刚刚坐稳的副场长符可为说道：“老符，那你就给曹处长汇报一下咱们在生产中的一些实际情况，不要保留啊。”
见对方这个反应，钟白心里也不禁微微一动，心道这位章南风场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作为一把手，章南风没有自己回答曹世明的问题，而是让分管生产的副职来回答，显然不是推卸责任，而是要给他们矿山留下一个缓冲地带。
也就是说，章南风让分管生产的副职符可为回答，就意味着摆出一副“你让我说一些私底下的情况，那我就说说生产方面私底下的情况，至于其他的，再说”的态度。
尽管章南风点名让符可为来汇报情况，他倒也不虚。
能说的不能说的，符可为心里清楚着呢，他又不是傻子，可不会因为场长章南风这个姿态而马上自曝其短，毕竟有一把手参会的通气会，自己把该说的先说了，后面留给章南风补充就行了呗。
于是符可为不痛不痒的把汇报材料上的情况又换了个形式给重新汇报了一遍，听得曹世明那是表情就和泥塑菩萨一样，看不到半点感情波动。
符可为用有些愧疚的语气，对众人结束了自己的汇报：“……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曹处长，各位领导，我们矿山的生产的确这些年忽视了技术方面的改革，已经不能适应现在新的生产形势和生产目标，这一点我这个分管生产的副场长是有责任的。”
没想到，曹世明的回答则是硬邦邦的：“有没有责任，你说了不算，要等到督查工作结束之后才知道。”
这位曹世明处长刚才的话显然有些肃杀之气，此话一出，不但符可为和章南风傻了，就连钟白都觉得有些过。
啥情况？
这不是碰头通气会么，怎么一下就扯到责任上去了？
好歹这也是矿山的会议室，还没查看具体情况呢，就先谈追究责任，章南风就是脾气再好这会儿也不可能再当缩头乌龟，瞬间硬了起来。
“曹处长，谈责任的环节应该往后捎捎吧？”章南风此刻的声调就和倒春寒的北风一样冰冷：“该承担的责任，没有人能推脱，但现在是什么责任，什么人有责任都还没定论，我个人倒是觉得应该先调查，好歹也要先调查清楚了才有发言权！”
眼看曹世明也准备拍桌子了，还是林若风感觉势头不妙，马上插话打断道：“章场长，你们矿山压力大大家都清楚，不过咱们督导组重点是督导嘛，还是听听曹处长接下来的安排再说。”
通气会上浓重的火药味差点就被点燃了，要不是林若风突然喊停，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局面。
曹世明这才把心里的火气给压了下来，但也忍不住腹诽了林若风两句，不愧都是天河省工业口的同志，这么强行把气氛转过去，他正想开口，却不料旁边一直很沉默的钟白发声了。
“符场长，你们矿山不是在和md的某个矿山交流开采技术么？刚才好像在您的叙述中没有听到有关具体的做法，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自动钻爆系统
不管是章南风、符可为还是曹世明都马上把目光转到了钟白身上。
显然，钟白这个问题立刻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
当然，这个发问钟白是考虑过后果的，一般来说，这种级别的碰头通气会上，领导没有让自己发言，一个小小的科长自然不可能主动开口。
这是一个没有被双方提及的技术问题，它没有在汇报材料和刚刚符可为的口头报告上出现，但钟白在出发前两天则是从傅冲山那里听到的。
钟白本不想这么早就抛出这个问题，但刚才火药味实在是太浓了，以至于林若风都差点和稀泥没有成功，所以他才不得不突然发问。
这个问题提出得恰到好处，就是因为它的确是一个符合曹世明刚才话里提到的“请矿山方面把一些没有写在材料上的情况先说一说”的要求，又把刚才章南风拍桌子那一幕给巧妙的带过，算是给双方都有个台阶下。
果然，没有听说过这个事儿的曹世明楞了一下，脸色稍缓，问道：“这个事材料上没写，具体是什么情况？”
既然话题从追究责任瞬间变成了技术讨论，章南风也立刻感觉到压力小了许多，抢先回答道：“这也是我们在去年三季度第一个月减产的时候就采取的措施之一，当时我们和md加利福利亚那边一家有色金属矿山本来就一直有交流，所以借着机会也就在他们交流团来天都的时候顺便做了一些相互讨论，这个事儿厅里是知道的。”
曹世明立刻扭头望向贺翔磊，只见这位木讷的副处长马上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但具体是和技术处他们交流的，我们设备处不是很清楚。”
曹世明不得不又重新把目光转向了钟白这个始作俑者，毕竟他才是天河省工业厅技术处派出来的一员。
钟白一看这个架势，得，怎么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而且这个事儿他也只听说了有这么回事，但具体内容是啥并不清楚。
不过钟白毕竟是有前世强大记忆的，稍作回忆便清楚的回答道：“这一块我也了解不是很详细，但依稀记得md那边应该是提出过用于连续开采的自动钻爆系统吧？符场长？”
符可为当然不知道钟白是靠蒙的，不过他却点点头道：“对，他们提出的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应用国际最新的自动钻爆系统，但我们听说大致方案后就否定了，因为整套方案里面全都必须依靠进口md那边的相关设备，我们一个小小的铝土矿山哪儿来那么多外汇？所以这事儿后面也就没再提。”
符可为毕竟是在国家工业部工作的，他自然也知道md那边的确近年有相关的论述，道：“我记得自动钻爆系统不是还在理论阶段么，怎么现在就有设备了？”
符可为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md方面这么说的。”
事实上，钟白很清楚这套设备的批量化成型应用应该是在1984年，于是马上补充道：“那边应该是已经进入实际应用阶段了，但还没有大规模应用，所以两位说得都没错。”
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贺翔磊的兴趣，他也开口问道：“自动钻爆系统具体内容是什么？”
钟白马上回答道：“自动钻爆系统是一个模块式机组，它包括回转冲击式凿岩机、装药缸和风动冲击器，此系统的主要特点是使用一种新型的炸药，装药量少，不用雷管起爆。目前应该还在进一步改良的过程中。”
这个解释很详细，众人立刻点头表示明白了。
曹世明不禁认真看了钟白一眼，内心有点惊讶。
因为这也算是一个地下矿山连续开采方面的前沿设计，而他对于钟白的了解，仅仅限于之前听说的这个年轻人在化肥工业技术方面的成功，现在一听自动钻爆系统他也了解，自然是花过心思研究的，于是对钟白的印象立刻转变了不少。
“嗯，改良过程这种事，说不准要多少时间的，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md的新技术每年发展的多如牛毛，想指望通过这种手段解决和源矿山的问题基本上是没什么可行性的，咱们还是现场查看之后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曹世明稍一思考变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章南风和符可为立刻点头称是。
随着钟白成功的把气氛扭转过来，接下来有关现场查看的具体安排环节，大家交谈的口气也都柔和了许多，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互相针锋相对的劲头了。
“……那就按照曹处长的安排，明天一大早咱们就下二号子矿山去看看实际情况吧。”章南风看了看表，道：“咱们这通气会开了一个多小时，时间也差不多快六点了，督导组的各位领导看是不是……”
章南风也觉得继续在这里讨论不会有更多实际意义，点头道：“嗯，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这个点开完会自然是吃饭，但由于刚才气氛过于诡异，章南风后面也就没有表现得太热情，而是拉开了一点距离，大家草草在食堂吃完饭之后，就先回了招待所休息。
……
在陪督导组吃完饭之后，章南风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把符可为重新叫回了办公室。
“老章，今天这个节奏有点不对啊。”拉上门，符可为点燃一支烟，眉头高高皱起，道：“那个曹处长一来就气势汹汹的，开口闭口扯什么责任，莫不是省厅这次要玩真的？”
毕竟符可为是直接分管生产的副场长，也就是第一责任人，会开完了他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这会儿见章南风单独拉自己来办公室，马上就率先放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个曹世明玩不玩真的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章南风自然没有符可为这么沉不住气，也点燃一支烟，道：“不过咱们也不要怕，产量降低这个事情，基本上都是客观因素决定的，哪怕换他曹世明来当场长，我看也未必好得到哪儿去！反正现在国内的深层地下矿山开采技术就这样，咱们又不是发达地区的，能用更多的材料和消耗去堆产量吗？用屁股想都知道不可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二号子矿山
和章南风同符可为下来开小会一样，督导组这边回到招待所之后，也当仁不让的在曹世明的房间里开起了小会。
曹世明简单的评论了今天通气会的情况后，语气里不信任的部分马上开始出现了：“他们提出明天让我们去实地考察二号子矿山，我之前看过资料，二号子矿山算是减产幅度最小的矿山之一，估计没有太大代表性，明天的工作可以预期收效不会很大。”
林若风感觉曹世明这种第一天就上紧发条的节奏有点太过了，马上劝道：“曹处长，咱们督导组沉下来工作的日子还长着哩，他们四个矿山总得一个一个看过去，不用这么着急，反正早晚都要看不是？还是先尊重矿山方面的安排吧，不用一开始就弄得那么紧张。”
“林主任，我能体会到你们都是天河省工业系统一条战线上的感情，但部里既然派我下来当这个督导组组长，自然是希望越快解决问题越好，而不是按部就班的慢慢来，这一点我必须要强调。”曹世明显然不想和林若风打太极，直言道：“不过这一次既然在会上当时我没有反对，咱们也就不再临时做调整了，但下一次，我希望我们整个督导组的内部思想必须要先统一起来。”
得，钟白看这个架势，再结合今天一整天的经历来看，算是基本摸准了曹世明这个组长的脾气了。
显然，部里的突然调整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空降”，而是真的选了一个急先锋下来。
但谁又会不清楚，若是和源市矿山的事情真的能那么简单快速解决的话，至于拖了长达七个月之久么？
不过，提到统一思想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大家自然是纷纷点头称是，就连林若风也只能毫不犹豫的点头。
“贺处长这边有没有什么建议？”曹世明转头朝设备处副处长贺翔磊问道。
贺翔磊的回答符合他一贯干巴巴的特点：“我没有什么建议，要具体调查了他们的设备情况之后才能提出来。”
“小钟，我看你今天在会上的发言是有技术含量的，说说你的看法。”见贺翔磊不接招，曹世明只好转头朝钟白发问。
“技术含量谈不上，既然曹处长让我说，那我就简单的说一下自己的看法。”钟白不客气的回答道：“事实上，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和源，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比诸位领导多，但客观来讲，从现有资料分析来看，矿山减产主要还是技术落后导致。当然，这也牵涉到方方面面，比如相关材料消耗加大让矿山吃紧、之前陆陆续续出了事故也有很大的影响。但我们督导的目的还是让矿山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提高产量的办法，并且将它付诸实践，所以接下来随着工作进度的开展，我会集中精力在他们的具体开采技术这一块，争取尽早打开突破口。”
这个表态很中规中矩，而且也都说到了点子上，尽管钟白这番话从侧面上有一种提醒曹世明不要纠结“责任”的意思，但不得不说，这个说法听上去很舒服。
所以曹世明也没有反对，而是点点头道：“不错，集中经历在他们的具体开采技术这一块，这个说法是很中肯的，我们在接下来的督导工作中也要贯彻这个指导思想。明天我和林主任在行政区先看看他们的一些具体生产历史记录，顺便也再谈话了解更多情况，下二号子矿山就辛苦贺处长和钟科长了。”
这个安排也是符合督导组一贯的习惯的，曹世明作为组长，和不负责具体业务的办公室副主任林若风两人坐镇行政区，一方面继续和班子谈话把大家对待督导工作的思想转变过来，另外也可以做一些现场之外的纸质资料查看工作。
而贺翔磊和钟白这两个搞具体业务的，那自然是要下到第一线了解实际情况并回来汇报的角色。
“今天大家赶了一天的路都累了，那么就早点休息迎接明天的工作吧。”结束了这个小会，曹世明一挥手宣布散会。
大家鱼贯而出，纷纷返回自己的房间，这时候曹世明才回过味来。
怎么钟白刚才说话的语气和思路，不像个21岁的年轻科长，反而给他一种有多年处理这种问题经验的老同志的节奏呢？
……
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一共有四座子矿山，按照投产时间依次命名为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地下矿山，而二号子矿山虽然不是第一个投产的，但是在地质条件上却是最佳的那一座。
到子矿山现场开展工作自然是不会再坐昨天的伏尔加轿车了，改为一辆国产金杯中巴车，虽然只有20来公里，但是平时被大型运矿车的轮胎碾压过无数次的路面自然没有普通柏油马路那么平整，颠簸的让人脑壳疼。
一行人从车上下来，都下意识的抖了抖有些散掉的骨架，倒是负责陪同他们前来的矿山办公室主任聂谋显得很适应，有点发福的他不但没有半点疲倦之色，反而还显得很轻松。
“哎哟，这不是咱们矿山的聂大主任嘛，今天还愿意到二号子矿山来瞧瞧老妹？”
钟白抬头定睛一看，在一群全副武装的矿山工人的拥簇下，一位三十多快四十岁，凹凸有致梨形身材的中年女性面带春风的迎了上来，那大嗓门把人震得耳膜都有些嗡嗡作响。
“徐矿长别闹，今天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这是给咱们省厅派来的督导组带路呢！”聂谋清了清嗓子，赶紧指着旁边还在拍外衣灰尘的两人，介绍道：“这两位就是省厅督导组的成员，设备处的贺翔磊处长，还有技术处的钟白科长。”
贺翔磊和钟白有点蒙蔽的看着这位“徐矿长”，没想到二号子矿山的负责人居然是个女的？！
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倒是聂谋先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儿道：“嗨，瞧我这笨的！贺处长、钟科长，都忘了给你们介绍了，这位是我们二号子矿山的矿长，徐梅同志。”（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巾帼矿长
还没等贺翔磊和钟白回过神，徐梅一扭腰肢就直接“扑”到了两人面前，准备握手！
事实上作为矿长，徐梅自然是按规定穿着工作服的，但偏偏她那结实的身材又把工作服给撑得满满的，168的个头再配上120斤的体重那可不是盖的，用“扑”字来形容她的动作并不为过。
贺翔磊这个木讷处长吓了一跳，不禁下意识往后面缩了半步，这样一来反而把钟白给突到了前面，钟白只好硬着头皮伸出了右手和对方一握。
这一握顿时就不对劲了！
一股强大的力道从虎口传来，竟然捏得自己有些生疼！
“嘶~”钟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过了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徐矿长……你好。”
“热烈欢迎呐！钟科长！”徐梅这才松开了老虎钳，转身又递向了贺翔磊：“热烈欢迎，贺处长！”
贺翔磊一看钟白刚才龇牙咧嘴的模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下面的同志礼节性的欢迎握手又不能不接，也只好伸出手，一接触之后立刻和钟白同样的表情，过了几秒钟才发出声音：“徐矿长，你好……不用这么热情，我们……是来……工作的。”
两人这个反应立刻让徐梅身后的一大群矿山工人哄堂大笑起来！
身后的聂谋也不禁内心得意，但脸上还得装作一本正经的对徐梅训斥道：“老妹，你又和领导开玩笑了不是？”
“这不是让上面来的领导感受感受咱矿山一线的热情嘛！”徐梅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故意把身子微微一转，几乎是凑到了和贺翔磊身体挨身体的节奏，又扯开嗓子一喊：“哎，我说聂大主任，还愣着干啥啊，赶紧先拍个照，把领导们年后看望基层工人的宝贵时刻给记录一下嘛！”
常年在机关搞专业知识的贺翔磊哪儿见过这个节奏？明显体会到一股压迫感从自己的胳膊上传来，他当然知道那是徐梅的某个部位和自己做了个“亲密接触”的节奏，这下又被对方大嗓门再度一喊，甚至站在那里慌乱得有些像个被抓住的学生一样，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徐梅见贺翔磊的反应，此刻心中甚是得意，心道你们这些常年坐机关的领导没见识过老娘的下马威吧？督导工作第一站敢选在咱二号子矿山，这第一面的“印象”不给深刻一点，怕是对不起昨天晚上单位领导的安排！
聂谋也暗中点头，心道章场长果然是神机妙算，就知道这些上面来的干部怕是吃不消这一招，谁让徐梅是整个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最泼辣、也最精明的中层干部呢？
没错，昨天在会上提出先去二号子矿山作为第一个实地考察地点的决定，章南风并不是随口一说，也不是因为这里相对条件较好、产量较稳定，而是因为矿长徐梅的缘故。
要知道，作为四个子矿山矿长中唯一的女性，徐梅能稳稳坐上这个位置六年不是没有原因的。
别看她除了随时都是一副风风火火、干劲十足的状态，其实只有对徐梅特别熟悉的领导才知道，这个女矿长可不好惹！
嘴巴会说不提，酒量也大的吓人！
除此之外，还特别会利用自己是女性的优势，碰到啥上面来检查的干部，她可从来不怵不说，还能反把对方的节奏给带到自己这边来！
你要是秀气的，她就给你来蛮的，你要是蛮的，她就给打荤嘴炮、开荤玩笑！
你要刁难，她还敢瞬间和你翻脸！
反正她是个女同志，你能咋地？
无论你是挑毛病的，还是提问题的，总之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就没几个能走干路的！
粗中有细、有大局观，正是章南风对徐梅最经典的评价，当然，再加上昨天一上来就被曹世明给敲了一记闷棍，所以章南风自然也不会给督导组第一站选个什么轻松的地方。
想要找我们矿山的茬，先过了徐梅这一关再说！
就在徐梅满意于自己的表现之时，一只手冷不丁的拨开了她和贺翔磊的距离。
钟白不动神色的站到了徐梅和贺翔磊中间，用身体隔开了两人，又轻轻的冲旁边的工人们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大家伙儿都站过来啊，聂主任马上就要拍照了！”
钟白这中气十足的喊声和他的形象十分不协调，但偏偏矿山里就吃这套大嗓门，工人们也就下意识的围了过来，或站或蹲的围着两人立刻站成了两排。
这下钟白又冲着已经愣住的聂谋，笑着喊道：“聂主任，大家姿势可都摆好了啊！你这还不照相，是不是准备发误工补助啊？”
“哦哦，马上就好！”聂谋被这么一吼，才不得不抓起脖子上挂的海鸥相机，咔嚓咔嚓的按了几下快门儿，这才竖起了大拇指：“好了！”
见自己的第一波攻势居然就这么被一个年轻小伙子给无形化解掉，刚刚还有些心理优势的徐梅不得不在大家散开后重新打量起这个钟科长来。
“钟科长很面生呐，啥时候到技术处的？我和你们处的宋科长是老熟人了！他这次咋没下来？”徐梅笑脸如花的问道，心里却疑惑得紧，这小子是哪儿跳出来的？
“宋科长，是指我们矿山冶金科的副科长宋文海吗？”钟白没有再用刚才的大嗓门，而是转为平静的说道：“我代表技术处下来督导，宋科长在科里暂时主持工作呢。毕竟一个科室总得有个科长在家把日常工作做好不是？”
嘶~徐梅听到这里嘴角下意识抽了一下。
自己没听错？
这个钟白，竟然是冶金矿山科的正职？
在华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基层面对上面派来的干部，无论对方是正职还是副职，一律喊成正职。
你是副科长，就喊“xx科长”而不是“xx副科长”，你是副处长，就喊“xx处长”而不是“xx副处长”。
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是门儿清的，正职和副职之间的天壤之别，别说一个子矿山的矿长了，就是随便拉一个工人来，他也知道一个是说话算数的，另外一个，只能听那个说话算数人的话。
徐梅虽然扎根基层，也不代表她就完全不知道省工业厅的情况，不代表她没有熟人关系。
至少在对口的矿山冶金科，因为业务联系认识后，之前主持工作的副科长宋文海还曾经和她参加过同一个培训班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下坑道看看
我们都清楚，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是一个副厅级单位，而其下的四个子矿山转换为机关内的级别，就是个副处级单位。
身为二号子矿山的矿长，徐梅早在拿到这个职位的那一天就已经是个国企内部的副处级干部了。
虽说默认上面的官大一级，可你钟白这个科长拿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副处级矿长不当回事儿，还在我面前显摆你已经把自己的熟人宋文海压了一头，这姿态是摆给谁看的呐？
于是钟白这番话，瞬间就把徐梅骨子里那股不服气的劲儿给激出来了！
“哦？没想到熟悉和源矿山基层的宋科长还在天都，厅里反而派了一位我们从来没见过的新科长下来督导？”刚刚还带着笑容的徐梅此刻脸若冰霜，柳眉倒竖，质问道：“不知道钟科长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对矿山方面有多了解？清楚咱们铝土地下矿山的运作吗？”
在贺翔磊这个技术宅副处长耳朵里听来，这只不过是基层同志了解督导组情况的一种正常询问方式，可是，围在四周的工人们见徐梅冷不丁的问出这种问题，表情又变成那样，谁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下意识的站在了徐梅的周围，颇有些和督导组成员划分界限的节奏！
刚刚还一片亲切祥和的气氛立刻变得尖锐对立起来，工人们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都紧盯着钟白的嘴巴。
他们都知道，徐矿长最反感的就是上面派来的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随意对矿山生产指指点点。
他们也相信，只要钟白说出半句不专业的话，就会立刻被这位泼辣的矿长用暴风骤雨般的言语攻击给打得你颜面扫地！
钟白开口了，声音不大，但是声调很平稳。
“哦，刚才忘了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了。我叫钟白，去年下半年从天河省化工技校毕业参加工作，分配到平阳地区的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从一名实习生做起，到成为厂技术科副科长，再到今年一月份被提拔为副厂长，三天前，我被发文调至省工业厅技术处担任矿山冶金科科长一职。”
“对矿山方面我也谈不上有多少了解，但通过一些前期资料的阅读，我很清楚咱们和源市地下铝土矿山的基本生产运作流程。”
“整个矿山去年的全年产量是46.1万吨，同比前年下降7.5个百分点，今年一月份产量3.4万吨，同比去年一月份下降13.1个百分点，当然，你们二号子矿山表现要整个矿山好，但和去年一月份相比，产量也下降了5.7个百分点。”
“你们对地下铝土矿采取的主要开采手段是壁式崩落法，目前已经进入难度较高的深层复杂地质矿区，由于开采配套资源消耗进一步增大，矿山内部运输轨道进一步老化，目前看来，短时间内提升产量的难度非常高。”
“所以，在你们矿山整体产量下滑的第七个月，省厅决定派出督导组沉到一线来，全力督导你们矿山的生产工作，争取在最短时间提高产量，扭转不利局面，而国家工业部也对此高度重视，临时决定指派曹世明处长作为督导组组长带队，我就是在这个情况下今天到这儿的。徐矿长，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句反问，让徐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有条理清晰的论述，和直接脱口而出的准确数据以及主要原因。
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钟白手里没有拿任何稿子，这么长一段话几乎就像是拉家常一样流畅的从他嘴里出来的，多一个字不多，少一个字不少，关键字字都说的是干货！
这些内容，恐怕就算是分管生产的副场长符可为想一口气不停顿的说出，也得有些难度吧？
再看看周围工人们的眼神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显然，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个年轻的小白脸是上面派下来“蹭经验”的，可没想到一提起矿山的情况如数家珍，尤其是提到了具体的技术性问题，这就更让日日夜夜和矿石打交道的工人们感到，这个年轻人，恐怕没那么简单！
再细细一品钟白自述的经历，更是让徐梅内心震惊！
不到一年就从技校毕业实习生，进入县化肥厂，最后成了省厅的科长？！
这个消息在清晨稍早时候的电话里可没说！
但徐梅也显然不甘示弱，立刻抓住这一点开始反击：“钟科长，你刚才说的基本情况都对，但地下矿山可不是化肥厂，想提高产量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番话，当然也是她在侧面提醒钟白，跨了行业的问题可不是动动嘴巴、背几个数据就能解决的！
“能不能提高产量，你说了不算。”钟白并没有理会徐梅的挑衅，而是扫视了一眼黑压压的工人们，朗声问道：“大家马上就要上工了对吧？行，我就和大家一起下坑道了解下实际情况。”
工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钟白突然提出这么一手！
更懵逼的还有矿山办公室主任聂谋，他马上反应过来，问道：“钟科长，你们难道不……先看一下什么资料记录和图纸之类的么？”
钟白转头看了一眼一直老僧入定状态的贺翔磊，这才说道：“出发前我和贺处长就分工了，他负责查看这些资料，我则和大家下坑道看看，毕竟不下坑道，哪敢说自己来过地下矿山？”
“这……”聂谋不禁朝贺翔磊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技术宅副处长只是点了点头，吐出俩字：“没错。”
鬼鬼，聂谋也自认为接待过不少上面来的同志，他何曾见过连矿场办公室都不去，到了地儿就先说要下坑道的？
偏偏这个年轻科长就这么做了！
即便是刚刚还想说钟白只是个“银枪镴枪头”的徐梅，这下也只能乖乖闭嘴不言。
不要说省厅来的人了，就是和源市工业局经常派人下来，也没几个愿意亲自去坑道里瞧瞧的。
因为下坑道是有一定风险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