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没大没小
因为代表省化工研究院飞去南云签订协议这事儿《天河日报》已经报道过了，虽然报道上没有钟白的名字，但是那张有钟白的合影照片早已被住在医院的楚军给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自然是明白钟白在里面一定出了大力气的。
钟白这才将自己“费尽功夫”说服省化工研究院把生产特种化肥的厂家指定为山平县化肥厂的事迹告诉了楚军，以至于让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厂长也不禁有些咂舌惊讶。
“你……你就这样说服了省院的领导同意了？”
“嗯，同意了，还是当着我们课题组表的态，省工业厅现任副厅长吕旭东也同意这事儿。”钟白平静的点头道：“之前没有给你汇报，主要是通讯不便，楚厂长不会怪我这个技术员越级处理事情吧？”
“哈哈哈，那哪能？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么？哎哟……”楚军哈哈一笑，不料却扯到了腹部的肌肉，又“哎哟”一声蜷缩了下去，弄得钟白一顿手忙脚乱赶紧把他扶着躺下，让别再起身了。
“这事儿办得漂亮，那后续咱们厂里需要怎么配合？”楚军赶紧追问道。
这口气，若是不知道的人听到这话，还以为钟白是上级领导哩！
“技术和生产方面都交给咱们技术科就好。有些细节我也和单科长聊过，这次还带上了省院课题里的一位成员，也是我以前在省化工技校的老师姜信鹏同志。”钟白还不忘介绍这次一同前往的姜信鹏：“只要厂里授权，我会马不停蹄的开展这方面的作业。”
“那就好，不过这个项目应该要放到e053a那事儿后面吧？”楚军稍有迟疑：“完成县里氮肥生产任务才是当前第一要务，你可别分不清主次啊！”
这些业务上的事情钟白心里还是门儿清的：“放心，那事儿是铁板上钉钉跑不了的。这两件事同时开展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现在的问题是朱厂长那边会不会有阻力？”
“阻力？他能有什么阻力？”
提到朱宏杰，楚军的脸色不禁有些冷，但他还是伸手拉开病床床头柜，从里面掏出一样物事：“只要地区信用社的贷款一天不到位，这个就能让他的命令大打折扣！你看看！”
钟白接过来一看，虽然听余东峰提起过，但见这张支票还在楚军手上没发，不禁有些惊讶：“县农村信用社的十万元支票？”
“对，我拼了老脸不要找程淮鲁副县长要的。”楚军的话里颇有些硬气：“小钟，我知道你的担心，怕明天回去上班朱宏杰要想办法给你下绊子，但你不要怕！我就是等着你回来这天，只要你拿着这十万元支票去财务科入账，我再打个招呼让立马把三季度的拖欠奖金给发了，我就不信他朱宏杰光凭一张空口白牙，还能再把工人们喊出来罢工一回不成！”
楚军即使人在住院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怎么把县化肥厂从迷茫的深渊中拉回来的可能，而这张十万元支票老厂长敢压着迟迟不发，也的确是钟白没有想到的。
“嗯，现在看来解决眼前的危机不是问题。”钟白也适时的再添了一把火：“对了楚厂长，还有另外一件事。我在南云边境三十五师251哨所转的时候，给他们许诺了要在半年内免费赞助他们安装一部程控电话，这笔费用，我想让我们县化肥厂来出，大约一万多块吧。”
“免费赞助一部程控电话？你这是……”听到这个数字，楚军惊讶得差点没再度从病床上弹起来，但当他开始细品钟白这个看似荒唐的举措背后的意义，慢慢的开始觉得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
“你这是……想借机打响咱们厂的名气？！”楚军终于反应过来了。
钟白立刻竖起一根大拇指：“没错！这相当于咱们厂花一万多块钱打一个变相的广告！我早就想过咱们厂要想健康可持续发展壮大，光靠目前这些手段和措施还不够，以后想要卖出更多产品，就必须要打广告，电视台里那些广告费用太高打不下来，咱走这条省劲儿的路还不成么？”
“哈哈哈哈，可真有你的，小钟！”楚军这下是完全反应过来了：“我看呐，等你回来说的这些事儿都做成了，你也应该至少坐上副厂长的位置了！”
这突如其来的许诺也把钟白给吓了一跳，他甚至下意识把凳子往后挪了半步，赶紧摆手道：“别别，楚厂长你这不是把我架着往火上烤么？现在所有的事情还没开始弄，谈这些就没必要了吧！”
楚军若有深意的看着钟白，好半天才摇摇头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了，小钟……为了咱们这破厂，你费事费力的折腾这么久，图的是啥？钱？就算你这次出差回来立了功，给你能发个一百块专项奖金就顶天了。位？给你副厂长当还不满意？”
钟白心道我还真没不是为了什么区区一百块专项奖金和一个县化肥厂副厂长的位置，这些对自己来说都是浮云。
其实我真的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搞点技术而已，哪想到半途跳出来这么多事情啊。
但话可不能这样回答，否则楚军又会认为自己在装逼了，于是钟白想了想后只好耸耸肩道：“也谈不上我费事费力折腾，本来这些都是偶然吧，要不是因为碰到磷肥事故，我估计现在也就是老老实实在办公室当个打字员什么的，还没转正哩想啥副厂长？楚厂长，你还是快把身体养好，早点回去主持工作才是第一位的。”
“好，我明天就给医生申请出院。”楚军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精神：“你一个没转正的小年轻为了咱化肥厂都这么卖命工作，我这个厂里一号头头岂能躲在一边？”
“哈哈，你这么急着出院，怕不是回了家又要被娟子指着鼻子一顿骂了。”钟白听到这话也乐了：“你还是安心养病，等我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那时候再回来上班，不是正好？”
“没大没小的，我一个厂长还需要你技术员来安排工作么，哈哈！”楚军此刻心情也好了不少，乐开了花，笑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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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青春的律动
钟白还真是说到做到，索性就一边陪楚军聊着，一边就在医院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但他不到六点钟就离开了县医院。
上班之前，他还记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把带回山平的最后一份野生鸡枞菌送人。
至于要送的对象嘛……当然是一直默默帮助自己好几次的车站餐厅服务员宋小丽了。
要不是她的帮忙，余东峰这两次从山平出发坐火车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天时间，上会虽然请人单独看了一次电影，但区区一场电影在钟白心目中根本算不上什么感谢，充其量只是个形式罢了。
其实钟白一大清早去见宋小丽，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因为在天都的这一周时间里，不知道为啥，钟白睡觉有好几晚上都梦见这小姑娘穿得羞答答的在自己旁边蹭来蹭去，得，一大早醒来又是换内裤的节奏。
钟白这才意识到，年轻的身体有一万种好处，但也有一种不好，那就是太渴望青春的律动了。
自打重生这将近一个月时间以来，钟白正儿八经正面单独接触的年轻异性，除了在一个厂里上班的楚娟之外，自然就只剩下宋小丽了。
而相比起楚娟的泼辣直率来说，宋小丽不但一直默默帮助着自己，而且性格也要温柔懂事许多，从上次对方来办公室主动送车票那件事情就可见一斑。
另外嘛……和楚娟的大长腿相比，宋小丽则是真正的凹凸有致，这一点钟白始终未曾怀疑过。
毕竟上一世已经活到四十多岁见过的女人多了去了，宋小丽这类身材那才是极品中的极品，又是纯天然没有动过刀的，试问一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又有什么理由远离呢？
其实下意识之间，钟白是觉得和同在一个单位的楚娟走得太近有点不好，所以相对来说更想念宋小丽一点。
于是借着感谢的机会，钟白果然在车站餐厅旁边堵到了准备去换早班的宋小丽。
冷不丁从电线杆后窜出来的钟白把宋小丽给吓了一大跳，用手抚着起伏的高耸胸口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被他给吓得跌倒。
“啊~！”
“喂！小丽，是我！”
钟白见她差点跌倒，下意识伸出右手抓住宋小丽的小手往后一拉，小姑娘就一下扑进了他的胸膛里，还不停的喘着粗气。
一股显著的触感从胸口传来，钟白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和对方来了个身贴身，而宋小丽的俏脸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通红了。
“你这人……怎么和个鬼一样，突然就从路上窜出来啊？”宋小丽这会儿恢复了神志，马上推开钟白的双臂，两只手慌乱的理着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抬起头直盯着对方问道：“你出差啥时候回山平的？”
钟白嘻嘻一笑：“昨天晚上回来的，不过我记着你好像应该是今天的早班，所以昨晚就没来找你，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喏，这是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他这才从身后提出那个沉甸甸的袋子塞给宋小丽，大大咧咧的说道：“南云省边境带回来的野生鸡枞菌，可好了，你们女孩子吃了能美白养颜，调理身体内分泌，另外还有我在天都土特产一条街买的酥糖和龙眼糕，你也应该喜欢吃吧？”
接过袋子的宋小丽自然是惊喜万分，没想到钟白这人还这么有心，出差那么久回来还不忘给自己带礼物，一时间有些头脑发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咬着嘴唇，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对方，反倒是把钟白看得有些出神了。
一个字，美。
两个字，真美。
三个字，美爆了！
被一个天天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美好女孩儿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你要问钟白此刻内心的感受？
比起前世那些所谓女神们接到男生送来的大牌包包、衣服和化妆品之后只是淡淡的一句“谢谢”，眼前的宋小丽此刻那激动又有些小压抑的感谢眼神，无疑让钟白的大男子心情爽得一批！
“你可别这样老盯着我啊。”钟白忍不住先开了口：“我问你喜欢这些东西不？”
宋小丽羞羞的低下头，小声道：“喜欢，有人送礼物，还是这么一大清早就巴巴的跑来车站送，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喜欢就好，我这两天还有很多事情去厂里忙，等事情办完了，我再约你出来。”钟白深知不能一天把所有节奏都带完的道理，轻飘飘的扔下这句话，还没等宋小丽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中。
“这个钟白，真是的……”若不是因为手里那沉甸甸的袋子，宋小丽甚至觉得刚刚的经历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望着钟白消失的方向喃喃道：“莫名其妙的跑来送人家东西，送完又莫名其妙的跑了，他……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
去天都出差一周的钟白回厂里上班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新闻，不过今天却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
毕竟罢工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厂里绝大多数人关心的还是拖欠的第三季度奖金什么时候能够发放下来。
出差回来按惯例是要到办公室填写报销单将实际发生的车票、差旅费、住宿费等报销的，所以钟白赶在厂办公室开门前十分钟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另外一个袋子。
昨天刚刚去医院照顾老爹的楚娟今天还得正常上班，当她拿着钥匙走到办公室门口才发现钟白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了，不由得有些愣神：“你咋这么早？”
“早点来方便给你送东西啊。”钟白倒也不避忌，扬了扬手中的袋子：“赶紧开门吧。”
进门之后钟白才把准备好的酥糖和龙眼糕笑嘻嘻的放在楚娟的办公桌上：“都是些天都的小吃，收好放抽屉里，别让黄主任看见了。”
“切，搞得神神秘秘的，谢谢啊。”楚娟马上回过神来，看着钟白手中另外一个袋子问道：“你这是只给我带了没给黄主任带？那你手里拎着另一包是啥？”
提起黄兴志钟白就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自然解释道：“黄主任不也去天都出差了么，我给他带做啥？剩下一包是给罗胜带的山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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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尽快落实到位
两人说着话呢，正好就碰到罗胜进门，听到给自己的山核桃，这小子马上自来熟的一把接过来，对钟白笑道：“那就谢谢您嘞！”
“嗯，收了东西可别不办事儿啊。”钟白也顺便把包里的一大堆车票、住宿**什么的掏出来往桌上一放：“厂里报销这块我不熟，帮我把单子填了呗。”
“你还真是算盘打得精啊。”罗胜也是个精灵主儿，看到钟白手里没剩下其他礼物，就赶紧把东西放抽屉里，然后开始低头粘贴票据起来。
钟白这么一大早跑办公室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给这两个年轻人送礼物，他还想顺便来打听一下厂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毕竟办公室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总不能一回来就去问单建平那个憨憨科长吧？他估计脑子里除了e053a之外就没其他东西了。
“对了，现在厂里这些工人咋样？”钟白进入正题：“我听说上次罢工的事儿是有人带头对吧？那个带头的家伙呢？厂里没处理吗？”
“还能咋样？不都巴巴的在等着发奖金么？”罗胜顺口回答道：“带头的刘二狗还不是照样该吃吃该喝喝，每天按时上下班，厂里早就把罢工的事情淡化了，现在生产也没有加班，朱厂长开会定调说的是年末生产稳定压到一切。”
和楚军说的差不多，自己也预料到朱宏杰在贷款没有到位之前不会有啥大动作，否则以对方那隐忍不发的性格主动跳出来搞事，那才是反常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主任黄兴志到了，一看钟白出现在面前，眉头一皱道：“小钟，上次在天都请童教授吃饭你也不去，回来不赶紧去你的技术科上班，跑办公室来干什么？”
钟白双手一摊道：“这不回来第一时间报销票据么，拖久了不给报咋弄？现在听说厂里又缺钱什么的。”
“呵，你也知道厂里缺钱？”黄兴志冷哼一声道：“那你还巴巴的跑来报销，不知道多等两天再报么？那什么e053a你们技术科最好是立刻上马，我看单建平成天在办公室头皮都要挠破了也没整出什么动静，花那么多钱买那玩意儿，现在放在厂里当个摆设！”
也不知道是朱宏杰的原因，还是上次在天都被钟白放鸽子安排了一道，总之这位办公室主任的话里行间总是透露出浓浓的敌意，钟白反倒不想和对方多计较，尽管他知道黄兴志私下和朱宏杰关系很不错，是个名副其实的舔狗，但事情还得抓主要矛盾不是？
“我一个刚上班的小青年，没那么多钱垫着，要是不来厂里报销，去天都多余的支出你帮我啊？”钟白不咸不淡的顶了黄兴志一句，又顺手摸出一张十元的大团结拍到楚娟的桌上：“娟子，这是上次我借你买被褥的十块钱，先还你啊。”
“嗯……你这不是还没报销么，哪儿来的？”楚娟先是收下，然后又有点疑惑的反问道。
“预支的出差费用里剩下的。”说到这儿钟白又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旁边的黄兴志：“我在天都很节约的，从来不拿公家钱做私人事，就是办公事也是能省就省，你看看我就没坐过几次出租车，我先去技术科了，回见。”
说完，钟白也不管黄兴志那张臭脸，径直转身离开了。
现在余东峰已经不可能回县化肥厂上班了，这些打听消息的事情恐怕只能钟白亲自干。
他打听带头罢工的刘二狗的消息并不是顺口一问，而是做好两手准备。
朱宏杰那边是牵涉到两位厂长明争暗斗的直接因素，而像刘二狗这种人则是埋伏在工人里的暗桩，若是不调查清楚后续就贸然采取措施的话，很有可能吃亏。
虽说大多数工人都是淳朴的，但罢工事件没有一个发起人是绝对不可能形成那种大规模的情形，要扳倒朱宏杰，不但要在厂里创新产品、形成健康资金流这种明面上的因素做文章，对刘二狗这种潜伏者，如果不借着这次机会挖出来，就起不到釜底抽薪的作用，那厂里就一天走不上正路。
如果连一家小小的县化肥厂都不能拨乱反正，走上健康发展的康庄大道，那又凭什么能保证自己以后在更大的舞台上有所作为？
当然，目前的局势最关键的，还是把降低低调水措施尽快落实到位提高生产效率，这才是王道。
于是钟白深呼吸一口，快步走到技术科，回到了自己已经离开一周之久的岗位。
科长单建平已经到了，自己的老师姜信鹏也已经到了，两人还正在认真的聊着，估计有一会儿时间了。
“小钟，你可算回来了，来！这个e053a的事儿……”单建平一看到钟白就急忙冲他招手道：“这两天我们把你画的图纸都好好看了一遍，但组装还得你回来才行啊！”
姜信鹏刚刚正好听说了钟白用e053a搞降低氨耗的事情，不禁对这位学生更加高看一眼，赞扬道：“钟白，没想到你还在降低氨耗这块上有突破，真是厉害呀！”
“呵呵，那都是姜老师教得好。”钟白谦虚道：“姜老师，就麻烦您这边先继续把特种化肥课题弄着，这两天我要先搞降低低调水的事情。”
“行。”姜信鹏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更可贵的是他也是一个纯粹热爱的老师，尽管学生当着科长给自己下命令，他也早已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了，毕竟在省化工研究院里姜信鹏可是亲眼看到副教授童四方在面对钟白时候都是摆出一副唯唯诺诺模样的。
钟白这才转身走到单建平座位旁边，低头问道：“单科长，组装方面碰到什么麻烦了么？”
“是有点麻烦。”单建平指着图纸问道：“你看这里，放空管上增加调节阀的位置，我问了一下组装工人，他们都说安这儿有可能要出问题。”
“出什么问题？”钟白仔细看了看图纸，心道这没问题啊，我就是原封不动按照记忆画出来的图纸，怎么会出问题。
“你不是说增加调节阀是为了实现压力远程控制么？但老工人说，调节阀远程控制开关最好距离阀门本身近一点，要不然控制精度可能会变差。”单建平一边努力回忆前两天发生的事情，一边说道。
“精度会变差？我想想啊……”这个提示立刻让钟白思考起来，片刻之后他才知道那老工人说得的确没错！
因为现在是1981年，不是2019年，虽然有了e053a设备，但这套改装装置的其他部分采用的原件，依然是1981年甚至70年代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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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太不识相
“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位老工人说得有道理，就顺延把调节阀的位置移动一下吧。”钟白也不拗，大方的承认道。
他这爽朗的回答倒是让单建平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之前钟白口中的意见就从来没更改过，简直和金科玉律一般，即使是童四方来了也不管用，现在一个老工人的建议他竟然听完之后马上就同意了？
见单建平用惊愕的眼神望着自己，钟白笑笑道：“怎么了单科长？这建议很好，咱们的确应该采纳啊，要不然精度不够，后面氨耗降低有限岂不是白忙活这么久么，我觉得挺好的。”
单建平过了半晌后才默默的点头道：“好，那我注意一下。”
当然，单建平的反应也不怪他，毕竟有点被钟白的行为搞成固定思维了，以为他是那种任何建议都听不进去的天才。
“……最快今天上午就能组装完毕，这套设备什么时候上？”单建平在图纸上比划了一阵，对钟白问道。
钟白认真道：“越快越好，县里的紧急任务不是只剩下十天了么？现在听说各个车间又不加班了，成天按时上下班咱们厂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任务？”
“行，那我上午就去弄。”单建平抓起修改后的图纸就准备起身，又突然站住了：“对了小钟，这套设备上马还需要厂领导在改造报告上签字同意，这块儿……还是你去好了，你和领导沟通比我强。”
还没等钟白回答，这位技术宅科长指了指桌上的改造报告，干脆拿着图纸走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钟白过了一分钟才弄明白，是不是单科长之前和厂领导沟通有些不顺？
他这才意识到，好像单建平他们从天都回来之后的厂领导……那不就是副厂长朱宏杰么？
难道说，他朱宏杰想卡这个改造项目？钟白的脸色一下沉了起来。
那对方可就有点太不识相了！
你要和楚军扳手腕，抢位置，光明磊落的走正道赢了，那也是你的本事，钟白对此并没有太多意见。
实在是他前世看过太多这样的企业内部明争暗斗，你也不能说哪一方就一定对、哪一方就一定错，但衡量对错的唯一标准，只能是看这位胜利者能不能把企业带向更好的未来。
能，那就是对的，不能，那就是错的。
成王败寇，不仅能用于任何时代、也能用于任何行业。
但钟白心里很清楚，朱宏杰找地区信用社搞一百二十万贷款“大动作”更新全厂设备生产线的举措，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把化肥厂带向更好的未来。
它只能让本已经经营不善的山平县化肥厂背上更加沉重的贷款包袱，在以后的运营中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直接垮下！
但这只是钟白的怀疑，事实上即使经历了厂里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钟白依然很难把上次在电影院门口碰到的那个儒雅随和的朱宏杰和一个阴暗小人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必须得亲口证实了再说！
于是钟白二话不说，抓起改造报告一出门就直奔厂长办公室而去！
一到厂长办公室，不但没有了往常楚军在里面那股浓浓的烟味儿，而且钟白也发现里面的绿色植物多了不少，书柜被挪换了位置，整个房间布置都完全变了。
“小钟，你回来了？”
朱宏杰并没有半点咄咄逼人的意思，反而和钟白第一次在会议室看到的时候一样，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抬起头平静的问道。
“是。朱厂长，我刚回技术科报道。”既然对方表现正常，钟白也就很正常的将手中的改造报告放在桌上：“之前调节阀位置有一点小小的改动，但现在已经弄好了，还请朱厂长在这份改造报告上签个字，我们技术科马上就会同车间对生产设备进行改造。”
“改造？”朱宏杰的眉毛稍微动了动，果然打起了官腔：“这份报告，昨天单科长就拿给我看过了。现在厂里马上要贷款引进新的生产线，这种突发奇想的改造不做也罢。”
“突发奇想的改造？”钟白本不是一个喜欢发怒的人，但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朱厂长，降低低调水温度降低氨耗的改造，我不敢说它是全世界第一，至少目前在我们国家还没有哪一家厂能做出来！只要尽快用于实践，咱们的氮肥车间生产效率立马就能提高至少20%以上！”
“是么？你是不是以为我根本没看这份报告，我是一个根本不懂技术的代理厂长，就和以前那位一样？”朱宏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昨天我曾经多方打听，找县里科委的同志问过，找地区化肥厂的同志问过，他们都没听说过这样的‘有效措施’！甚至我还找熟人去省图书馆查阅过相关资料，所谓降低低调水的措施，国内外都压根没有一篇相关文献！我不知道你这个20%的数字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你的信心从何而来！”
钟白反驳道：“朱厂长，你当然不可能从任何渠道问到降低低调水措施的资料，因为这玩意儿只有我脑袋里才知道它的整个流程和作用。”
没想到朱宏杰话锋一转：“钟白，平心而论，你进厂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以来表现优秀，我一直是很认可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的。但年轻同志想搞个大新闻出来这种思想要不得，若是这措施真有你说那么厉害，花个几万元改造费就能让普通的氮肥车间生产效率一夜之间提升20%，恐怕全国上下的报纸头条今天都是你钟白的名字吧？所以不要在这儿放卫星，以前厂里投入购买那个什么e……设备的几万块，就当沉没成本好了。”
平心而论，只从朱宏杰反驳的话语听来，的确没有半点毛病不说，而且还很中肯，完完全全是一位处理事情得当的厂长该说的话、该表的态，甚至还有些保护青年同志的口气在里面。
但唯独只有钟白知道，对方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说辞而已，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是，这条措施它的确是真的，而且提升20%效率那都只是钟白的保守估计而已，实际上可能会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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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马上入账
“e053a的几万块，不是沉没成本，是我们厂能否完成县里紧急任务的关键！”钟白情绪也上来了：“我可以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做保证，它一定能达到既定目标！”
朱宏杰摆摆手道：“这个你保证不了，全厂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费用，大家都盯着我这个代理厂长，不是盯着你。”
这就是这年头的怪事，也可以说是迄今为止很多华国普通企业的通病。
那就是不信创新、不敢创新。
明明是这种能改变全厂命运的重大创新举措，钟白前前后后为之奔波了近十天，楚军拉下老脸找程淮鲁县长要的贷款，跑省城、找关系费尽无数力气才把e053a运回山平，结果他朱宏杰愣是不点头！
还给你扯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钟白就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了。
就在这时，财务科长郑德明恰好也来了厂长办公室，拿着一大叠单子递给朱宏杰：“朱厂长，这是上一周的报销单子，您审核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钟白见状只好先到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朱宏杰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把平时基本不会拒绝的操作给变了，从里面挑出好几张不符合规定的单子，扔到郑德明面前：“这些什么餐饮费都先压一压，明知道厂里账上没钱，还急着报销这个干什么？先把原料、生产、销售那些费用该弄的弄了，这些都给下面通知一声，钱没有到位之前啥都不要报销！”
郑德明的脸色有些难看，作为一名老财务科长极少有这样被厂长当面扔单子拒绝的情况出现，毕竟厂里的情况大家都知道，财务科那边初审都已经很严格了，这些都是非报不可的费用，否则他也不会拿来。
这位朱厂长代理上位这几天以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过来找他签字，怎么今天就和吃了**一样，那天会上不是说职工的要求一定要最大程度的照顾，维持稳定第一吗？
这些单子里很多都是个人垫款先支付的报销单，要是统统不给报，怕不是压力都要集中到财务科来了！
于是郑德明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朱厂长，我这个财务科长当然知道账上的情况，不过有些费用，像黄主任他们前几天去省城办事这些都是比较急的，咱们账上也拿得出来这些钱，还是先报销了比较好，要不然……”
听到这句话，钟白探头一看，果然从里面发现了一个小时前罗胜帮自己填的单子混杂其中。
朱宏杰也恰好扫到了那张单子，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钟白，想想又从里面抽出对方那份报销单，顺手签了字还意有所指的自言自语道：“这次出差其他的我就不签了，小钟这份我先签，他一个刚刚毕业的新同志还没法工资，手头紧。”
郑德明见朱宏杰只签了钟白一个人的单子，感觉这下他这个财务科长就更难做了。
为啥？
这么多出差的人，其中还不乏黄兴志、莫金龙、单建平这几位科长的单子，你这个代理厂长不签，偏偏签一个新同志钟白的单子，这不是让我要回去面对那些同级别中层干部的诘问么？
但朱宏杰这个举动只是想示恩给钟白，也从侧面上提醒对方，你在这个厂的未来始终把持在厂长手里，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但没想到，这个举动却彻底将钟白的情绪给点燃了！
钟白其实之前也在考虑，只要朱宏杰配合，先把厂里的生产搞上去恢复正常秩序，后面楚军到底要和对方怎么个对决，那也不急于现在。
但此刻明显朱宏杰就硬摆出一副不行的架势，还故意来点小恩小惠，同意报销自己这小几百块钱？
想针对我？
这可是你先搞事情的。
就在郑德明一脸郁闷的时候，钟白起身走到他旁边，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往桌上一放，对郑德明说道：“郑科长，我这个单子不会先去出纳那里拿钱，让出纳那边把钱留着给其他更需要报销的同志吧。另外，这里是县农村信用社给咱厂里批的十万元信用贷款的支票，楚厂长让我转交给厂里的。”
郑德明在看到支票第一眼的时候眼睛就开始发光了，没办法这是一个财务科长的职业病，有进账那总得高兴不是？
现在听到钟白这么一说，他脸上的兴奋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立刻高兴的将支票拿起来紧紧捏在手中：“真是农村信用社的支票啊！那太好了，小钟，这下厂里就宽松多了，我马上让出纳把它拿去入账……”
“等等！”就在郑德明喜滋滋刚想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朱宏杰的声音：“郑科长，谁同意财务科把这十万元贷款入账的？”
“啊？”郑德明一转身，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中年副厂长现在可是代理厂长，是一把手，支票上不盖厂长的私章是没法入账的，这才呆呆的问道：“朱厂长，难道……难道有钱还不能入账吗？”
朱宏杰提高声调道：“郑科长，你也是老财务科长了，工龄比旁边这个小伙子年龄还大，他不懂财务纪律，你难道还不懂吗？明明上次我在会上都给大家说清楚了，最多半个月时间地区农村信用社的一百二十万贷款就会批下来，那时候咱们厂里还差这点报销款？你现在把这张县农村信用社的贷款支票给接了，是觉得咱们厂里太宽裕，生怕到给利息的时候不能多给几家？再说这贷款我这个当厂长的压根就没听说过，什么来头？不上会的贷款也敢要？那出了事情谁来负责任？哪儿来的就给他退到哪儿去！”
一顶财务纪律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顶不住，即使郑德明这种老油子财务科长也知道朱宏杰的话从规矩上挑不出半点毛病，这突如其来的十万元贷款之前的确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又是从刚刚上班不到一个月的钟白手里拿出来的，于是他下意识的转头对钟白说道。
“小钟，这么大的款项入账是要厂长盖章同意的。”
没想到钟白却直接从兜里摸出了一枚私章，拍在郑德明面前，朗声道。
“这是楚军厂长的私章，他顺便让我带一句话。”
郑德明和朱宏杰不禁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话？”
“请财务科长见到这枚私章，马上入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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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率先发难
郑德明下意识去拿那枚私章，却被对面已经黑了脸的朱宏杰怒吼一声：“别动！”
什么都不说，突然让钟白带一张十万块的支票来，就够让自己难堪的了，现在甚至连私章都给带上准备入账了，这是真把自己不当人？
因为罢工事件你住在医院已经被剥夺了厂长权力，现在我才是代理厂长！
还拿着支票和印章过来让财务科长入账，这姿态，摆给谁看呐？
郑德明也看出朱宏杰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发火，弄得他现在不知道是该坚持，还是该退缩，只好下意识把眼神望向了钟白。
钟白万万没想到，这位刚刚还成熟稳重的副厂长，怎么一看到这枚私章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明明这张支票就能解决眼下厂里的困境，朱宏杰却为了巩固个人的权力，不惜大动干戈阻挠此事？
钟白脸色一沉，大声质问道：“朱厂长，这十万元不但能解决现在报销和职工奖金的问题，还能马上帮咱们厂完成县里的紧急生产任务，你这么做难道没考虑过山平县化肥厂的现在和未来吗？”
“现在和未来？这些东西还需要你一个刚刚毕业不到一个月的技校生来教我这个厂长？”朱宏杰彻底撕下了伪装的面具，冲着钟白怒吼道。
“厂长？你只不过是在楚军厂长生病期间代理厂长一职，这种能影响到全厂生死存亡的大事情，按规矩也不是你一个代理厂长能单独决定的，起码要开厂领导会议集体决定！”钟白朗声和对方争辩着。
“呵，还知道规矩？厂领导集体会议是同意和否决重大事项没错，可我现在没有否决，先放它几天不行？”朱宏杰冷笑道：“我甚至都可以等楚厂长出院之后，再让他来决定都行！”
这句话立刻让钟白意识到朱宏杰一定得到什么准信了，多半地区农村信用社那一百二十万贷款即将批复下来，这就意味着即使楚军到时候出院，也无力再组织朱宏杰一步一步的安排。
“等我出院再决定是吗？那我现在就决定！”
就在钟白、郑德明和朱宏杰三人僵持的时候，厂长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粗犷而又熟悉的声音！
三人不禁下意识把目光转向那里，只见那个威严的身影矗立在门口，不是厂长楚军还能是谁？！
“楚……楚厂长，您……您病好了？”看到楚军，朱宏杰回想起对方以往的积威，声音不由得下意识结巴起来。
“怎么，我病好了你好像还不欢迎？朱副厂长？”楚军故意将最后那“朱副厂长”四个字加重语气，以提示对方明确身份：“还是说，你已经不把我当山平县化肥厂的厂长了？”
你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副厂长，我才是正牌的山平县化肥厂厂长！
“我……我没有……”朱宏杰现在脑子成了一团乱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楚军就像猴王回到自己熟悉的山头一样，径直走向办公桌，将支票和印章拿起来轻轻塞给财务科长郑德明：“德明，刚刚小钟已经把我的话都带到位了，你还不赶快去办？”
“哦……是！楚厂长！”此情此景郑德明怎么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想着怎么从这个修罗场脱身，楚军就给了这么好一个理由，那尼玛还不马上溜之大吉啊。
郑德明带着支票和印章走了，朱宏杰也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若是等这些钱到账补发了全厂职工第三季度的奖金，那自己的后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楚厂长，既然你回来上班了，那我就去自己的办公室！”也不等楚军反应，朱宏杰的身影一闪而过，离开了厂长办公室！
看着对方在楼道上匆忙远去的背影，楚军轻蔑的瞥了一眼：“这小子还算识相，知道败局已定干脆跑路。”
但钟白却发现了蹊跷的一点，那就是朱宏杰并没有走到同一层楼的副厂长办公室，而是直接下了楼梯，他这才一拍脑门喊道：“坏了！这家伙要搞事！”
“搞事？搞什么事？”楚军疑惑道。
“他一定是找那个什么刘二狗去了，楚厂长，罢工的事情可能又要上演了！”钟白大声喊道。
楚军脑子也马上反应过来，当即就准备追出去，结果刚刚迈出一步就痛苦的扶住了自己的腰，开始大口喘气：“啊……啊……呼……”
“爸，爸你没事吧！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就从医院离开了！”
这时候门口也闪进另外一个人影，是楚娟！
“楚厂长，你先在办公室休息，后面的事情交给我！”钟白见楚娟来了，马上对她吩咐道：“娟子，照顾好你爹！给医院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过来！我下楼，有大事！”
刚刚这么一耽搁几分钟，等钟白冲出办公楼的时候，哪儿还有朱宏杰的人影？
但就在这时，正常上班时间的一个个车间纷纷打开大门，从里面跑出来不少工人！
很多工人还穿着工作服没有来得及换就涌向了办公楼，显然这是临时被召集起来的！
看到这个场景，钟白就知道刚才自己是猜对了！
果然，迅速汇集起来的人群两侧走过来两个人影，一个是朱宏杰，另外一个钟白不认识，但是从面相和带头动作来看，应该就是那个叫做刘二狗的家伙！
而就在两人目光相遇的时候，朱宏杰已经率先发难了！
“同志们，厂里又要乱搞，这个钟白准备破坏我们一百二十万贷款的事情，我朱宏杰不能坐视不管！”
“他刚刚伪造了一张十万元支票给财务科，还偷了楚厂长的私人印章，我们决不能让厂里的国有资产流失！”
“大家团结起来，一定要把钟白这个破坏县化肥厂的家伙抓起来送到公安局法办！”
喊到最后，平日白面书生的朱宏杰的面孔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些狰狞，而刚刚被刘二狗鼓动过来看热闹的工人们见主持工作的副厂长都发话了，又听到“决不能让厂里的国有资产流失”这句话，朴素的阶级感情哪里还抑制得住？
他话音还未落，几名长得粗壮的车间工人已经带头冲向了楼梯口的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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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谁能证明
朱宏杰这一招极为阴狠！
他刚才出门的时候就发现楚军的脸色已经有点不对劲，又在楼梯上撞见了匆匆而来的楚娟，就猜到了楚军一定是私自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这老头子现在好不容易才被自己架空，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朱宏杰又怎么可能让他用这十万元的支票力挽狂澜、重新夺回对县化肥厂的控制权？？
于是朱宏杰灵机一动，找到刘二狗让他把工人们马上召集到办公楼门口，说有重大事件发生，而自己则巧妙的通过言语，把屎盆子直接扣向了钟白！
只要趁楚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钟白扭送出厂，后面不管楚军到不到场，这些工人们都会自觉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而且至始至终朱宏杰都没有说楚军的半句不是，强调一切都是钟白在厂里中从作梗，清除钟白就可以让大家继续过好日子，这正是所谓以“清君侧”的名义，强行让钟白背锅，实则是利用这次危机，彻底把楚军架空！
这时候几名壮汉冲上前将手无寸铁的钟白给死死架住，带头的刘二狗甚至还趁机将一团抹布塞进钟白的嘴巴里，彻底让对方说不出话来！
钟白此刻只怪自己重生之后没有好好锻炼身体，两只胳膊就像被老虎钳死死钳住一样丝毫不能移动，那团抹布则让他嘴里的声音变成了“呜呜呜”模糊不清的声音。
朱宏杰见事情的始作俑者钟白终于彻底偃旗息鼓，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就在几名壮汉准备将钟白往外拖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
“朱宏杰！”
看上去似乎老了十岁的楚军在楚娟的搀扶下，吃力的用手扶着走廊栏杆，怒目圆瞪望着底下迅速聚集起来的密密麻麻的工人们。
“咳咳咳咳……”楚军还想说些什么，但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得猛烈咳嗽起来，话也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朱宏杰原本听到楚军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看到现在这个场面，他意识到楚军应该是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立刻提高声音喊道：“楚厂长病危都还惦记着厂里的发展，他指示我立刻将钟白这个卖厂叛徒抓起来送到公安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钟白拖走！”
楚军怎么也不敢相信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副厂长朱宏杰竟然胆大包天，当场混淆黑白，气得一口鲜血直接“哇”的一声从嘴里喷了出来！
“楚厂长！”
厂里的绝大多数工人对楚军都是有感情的，尽管这位老厂长平时作风强硬，对认真工作的职工敲打实属家常便饭，但现在眼睁睁看着他吐血，手中的动作倒也都停了下来，都担心起楚军的身体安危来。
泪水，从楚军的两只眼角缓缓落下，此刻的他，内心充满了无力感。
换做自己健康的时候，只需要给他一分钟时间，便能解释清楚，让钟白把整个事情的真相告诉大家。
但他现在做不到。
因为身体的疼痛，让楚军在刚才喊出朱宏杰名字之后，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楚军感觉自己身体在缓缓下坠，尽管他还用力抓住栏杆保持站立的姿势，但眼角的余光瞥到的却是已经笑容满面的朱宏杰，和一脸不忿想解释却被堵住嘴巴的钟白！
老厂长的眼前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但这时候他依然不愿意放弃！
正好这时候楚军一转头看到女儿楚娟已经在旁泣不成声，他用尽所有力气对楚娟喃喃说了一句。
“娟……娟子，你……你让他们把钟白……放开，告诉……告诉……大家……真相！”
说完，楚军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楚娟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呐喊了一句：“把钟白放开！让他说话！”
在目睹了老厂长再次晕倒的场面后，不知道是哪位工人悄悄上前，将钟白口中那团臭抹布一扯而下！
钟白几乎在瞬间用嘴巴吸了一大口空气之后，大声喊道。
“所有人听我说！”
“副厂长朱宏杰他撒谎！”
“刚刚那张十万元支票，是楚军厂长前两天在病床上找县里苦苦争取到的！”
“就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工资、奖金还有提高氮肥生产效率的资金！”
“我今天上午接受楚厂长的委托，把支票和他的印章拿到厂里来，但朱宏杰却压着不让入账！”
“就是因为这十万元入账后，我们厂就不用地区信用社那笔一百二十万元的贷款了！”
“大家想想，贷款多了是好事吗？不是！若是我们没有办法生产更多的化肥卖出去，咱们厂以后就还不起贷款，更发不起大家的工资和奖金！”
“他朱宏杰才是想让山平县化肥厂灭亡的罪人！”
钟白一口气说完，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脸皮因为缺氧的关系变得有些发紫，但兀自用凶狠的眼光死命盯着躲在一边的朱宏杰！
工人们立刻顺着钟白的话把目光转移到了朱宏杰的身上！
朱宏杰勃然大怒，立刻叫嚣道：“大家不要相信他的鬼话！我好歹是咱们厂的副厂长、现在的代理厂长，这是县里任命的！这个钟白只不过是刚刚来咱们厂上班不到一个月，连试用期都没过的人！谁能证明他的话是真的？”
化肥厂的工人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或者说，新华国的工人们，又有几个见过这种混乱的场面？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执一词，偏偏每一方都显得那么义愤填膺，正义无比！
一时间，刚刚还群情激愤的工人们，已经不知道双手双脚该往哪儿放，不知道接下来该做啥了！
这时候许久没有吭声的刘二狗又突然跳了出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朱厂长的话难道还有假吗？赶紧把钟白抓到派出所去，把路腾开，让我上楼把楚厂长背到医院去啊！”
刘二狗的话这才让扭住钟白的那几个精壮工人反应过来，立刻使出蛮力把钟白往外面一拖，楼道口总算是空出来了！
就在刘二狗准备冲上楼梯的时候，背后传来了财务科长郑德明的声音！
他的声音中带着颤抖，但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能证明！钟白刚才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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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尘埃落定
场内工人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这位山平县化肥厂内部的财神爷。
郑德明二话不说，拨开人群走向楼梯口来到钟白面前，冲着那几个目瞪口呆的精壮工人喊道。
“怎么，我这个工龄比你们年龄都大的财务科长会说假话吗？把人给我放开！”
在一家工厂里，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和厂长单独打过交道，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和财务科长打过交道，因为你要领工资、要报账。
这位每个人都接触过的老财务科长认真起来，脸上再也没有平时和煦得如同阳光一般的微笑，只有一股肃杀之气！
在这股肃杀之气的影响下，几名精壮工人不得不软软松开了抓住钟白的双手。
钟白这才怒视一圈，“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唾沫，快步爬上楼梯，来到四楼把平躺在楼道上的楚军给背了下来！
“让开！都让开！”钟白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
楚厂长，我马上送你上医院！你可千万不能出意外啊！
看着钟白在楚娟的护送下将楚军背出厂门口，场内的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好。
有人开始在人群中寻找朱宏杰的影子，但哪儿还找得到？
是的，朱宏杰在看到郑德明站出来的那一瞬间，双腿就已经软了。
他清楚的知道，今天这一仗，是自己败了。
趁着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郑德明和钟白身上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脚底板擦油——开溜了！
厂长和副厂长都不在，财务科长郑德明倒是有担当的喊了一句：“你们还在这站着干什么？都回车间上班去！我会通知几位科长马上去医院！都给我动起来！”
……
等楚军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四周又是那熟悉的白色。
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模糊的眼神逐渐清晰后，楚军才看到病床旁边坐着的女儿眼睛红肿一片。
“娟……娟子。”
“爸！爸你醒了！太好了，我马上去叫医生！”楚娟急匆匆的摔门狂奔而去。
……
三天后，尘埃落定。
在上午举行的山平县化肥厂全体职工扩大会议上，副县长程淮鲁宣读了《关于免去山平县化肥厂副厂长朱宏杰工作职务的决定》。
因为就在老厂长楚军再度晕倒的那天，有匿名群众向县里举报，说是上周六在平阳市看到朱宏杰和一名地区信用社的科长在茶馆喝茶，并且给对方送了一个厚厚信封的事情。
地区、县里两级jw部门迅速行动，展开秘密调查，最终查明了朱宏杰企图贿赂地区信用社某科长，在贷款资质调查阶段还未结束前准备强行通过贷款审批的违法事实。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华国法律的宗旨一贯是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尽管朱宏杰在审讯的时候一再强调他不是为了个人利益，只是为了厂里尽管拿到一百二十万贷款，早点上马新生产线，而且调查也确实没有发现他本人从中谋利，但一千元的巨款贿赂就是贿赂，jw依法将他转交给检察机关，批准逮捕。
等待这位半年前还前途无量的副厂长的，将会是法律的审判！
程淮鲁在读完这份决定文件后，眼光扫视了一眼底下沉默的工人们，大声说道。
“县化肥厂的全体同志们！”
“这一次，前副厂长朱宏杰没有牢记纪律规定，违法贿赂一案已经交由检察机关进行后续办理。”
“我相信他和在座的每一位同志一样，和我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咱山平县化肥厂日子越来越好，但是！”
“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做法却是完全错误的！”
“县化肥厂要以朱宏杰的案子引以为戒，不断加强思想教育，开大门、走大路，用正确的、科学的观念帮助化肥厂扭亏为盈、走出困境！”
“虽然发生了这件事，但县里也没有因此就不重视县化肥厂的发展了，这一点同志们要对县里有充分的信任！”
“好在两天前技术科的同志们上下一心，完善落实了降低低调水温度、减低氨耗提升氮肥产能的新举措，我听相关同志汇报，目前厂里的氮肥产能提升了三成！”
“只要大家加班加点努力干，在月底前完成县里之前下达的紧急任务，县里的承诺依然有效，你们每一位同志的工资、奖金、取暖费，一分钱都不会少！”
副县长前面的话还听得大家很压抑，但最后这句话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顿时让场内气氛为之一振！
“哗啦啦啦啦……”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这正是80年代初，华国千千万万基层一线工人们最淳朴的感情迸发！
是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尽管朱宏杰副厂长因为贿赂触犯法律出事儿了，但山平县化肥厂它并没有因此而垮掉！
恰恰相反，由技术科单建平、钟白带队，加班加点将改进后的调节阀在半天时间内上马后，氮肥车间的工人们很快就发现，产量上升了！
而且是没有增加任何原料投入、耗电耗时的情况下上升了超过30%！
再加上刚刚副县长程淮鲁的表态，县里并没有放弃化肥厂的意思，只要能完成任务，那山平县化肥厂就是个好单位，所有人就都是好同志！
散会之后，程淮鲁副县长走到台下，亲切的拉起财务科长郑德明的手，说道：“郑科长，在老楚住院继续接受治疗这段时间里，就辛苦你来暂时当好这个家了。”
郑德明赶紧站起身来，充满皱纹的脸上也露出了拘谨的微笑，摆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领导辛苦了，为了我们厂的事情还专门过来开现场会。我一定按照县里的要求，在这段时间给广大职工值好班、服好务。”
“呵呵，这也是没办法啊，郑科长。谁让你们厂里班子一位厂长住院，另外一位……就不提了，我昨晚上还去医院看了老楚，说是还有十天半月才能出院，你可得给我看好了，这段时间化肥厂绝对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先把县里的生产任务完成才是！”
“请程县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郑德明立刻表态。
“好了，我接下来还有个会，就不耽误你们生产了。”程淮鲁起身准备离开，又突然站住了脚步，朝着会场右方技术科座位那边瞟了一眼：“对了，有关于你们厂里优秀年轻同志的事迹，记得让你们厂办尽快报一份简报给县里，也算是出事之后做点正面宣传嘛。”
“好的，程县长，我等下就去给办公室打招呼。”
“嗯，那不用送了。”说完，程淮鲁便带着秘书，匆匆离开了化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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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钟科长
低调水温度已经被钟白成功的从59度降低到了56度，而这小小的三度降温，换来的却是34%生产效率提升！
办公桌后的单建平头发乱得和鸡窝一样，看着眼前的纸张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小钟，你这下可是放了个大卫星呐，现在倒好，柳红县、长县、平阳市、平阳地区各地的化肥厂都纷纷发函过来，让我们去给他们指导指导，改进氮肥生产线，可咱们这技术科就俩人，怎么走得开？”
钟白眨巴眨巴眼睛道：“单科长，这事儿也轮不到咱们技术科着急啊，厂领导都没表态，我们咋去？再说了，目前这项技术还在‘试运行’阶段，咱们生产过程还有风险，没有彻底把它形成一套成熟理论之前推广到其他厂里，那不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么？”
“呵呵，你小子就别和我拐弯抹角了。”单建平用手把乱发压了压，笑道：“那天娟子都告诉我了，听到你用办公室电话给省里打电话，在说什么专利的事情，就是指的这个降低低调水温度的法子吧？这专利我听说在咱们国家还没有自主申请的，不都是上面认定的么？你咋还和省里联系？”
“这个嘛……我自有打算，就当做一个小秘密好了。”钟白自然不会将打算原原本本告诉单建平，只是含糊的道：“反正咱们试运行还有半年时间，半年之后上面该怎么走程序就怎么走，有工业厅安排呢，其他县份和地区化肥厂他们不也得听工业厅的，对不对？”
“也是。”单建平想想自己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对了，办公室不是让你写份个人先进材料么？听说县科委准备年底给你弄个啥发明奖的，你可得赶紧写出来啊。”
“我哪有功夫写那个啊？”钟白一摊手，指了指还在旁边伏案疾书的姜信鹏说道：“这不还得弄特种化肥的事儿么，那些非专业技术的工作就别让我做了，办公室大把的人他们不写材料，谁写？”
单建平道：“你小子说得轻巧，现在黄主任也免了职了，临时把罗胜提了个副主任主持工作，我看他还差得远，娟子又时不时去医院照顾楚厂长，谁给你写啊？”
“那就让罗主任写啊，他不都副主任了嘛，这点小工作还能把他给难倒不成？”钟白哈哈一笑道。
“呵，一口一个罗主任，要不是你小子也被提成咱技术科副科长了，我还真以为你在嫉妒罗胜呢。”单建平笑道：“行，你不愿意写，我就告诉罗胜让他琢磨去，反正他新官上任三把火，估计推给你写也就是意思意思，小伙子手痒着呢！”
“那就谢谢单科长了。”
等单建平走后，钟白才望着早已平静的窗外，有些出神。
这一次朱宏杰因为贿赂被抓，实实在在的引发了整个山平县化肥厂的大地震。
和朱宏杰平时关系要好的办公室主任黄兴志，因为在厂里自查过程中被发现好几次违规派车接送朱宏杰，违反了用车规定，也就悄无声息的被厂里关门处理，给免去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调到材料科马子明手下当一名普通科员去了。
而昨天，钟白则被厂里临时班子开会任命为技术科副科长。
钟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如同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开心，而是一阵苦笑。
县化肥厂技术科副科长，其实并没有级别，就是一厂里自己任命的干部，都不需要报县里宣传部的。
当然钟白也从来没有开口去要过。
甚至头一天当钟白下班后去医院探望楚军的时候，楚军又提起那天的话，说什么等他出院后，就立刻开会上报县里，提拔钟白当分管生产的副厂长，却也被钟白轻轻拒绝了。
“我的舞台，并不是小小的山平县啊……”
内心的真实想法，钟白没有告诉躺在病床上的楚军，只是说让他安心养病，自己还要投入到并不轻松的工作中去，什么提拔任用，那不是他钟白此刻考虑的首要目标。
只是这个副科长他是真没办法拒绝了，因为现在每天上下班，所有见到自己的工人都恭敬无比，自觉的喊起了他“钟科长”的称呼。
为啥？
因为第三季度的奖金在朱宏杰被抓的第二天就发了下来，又现场经历了第二次罢工的广大工人同志们，谁还不清楚这件事居功至伟的人是谁么？
倒是这几天搞降低低调水温度措施的时候，钟白才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技术大牛感觉。
安装、调试、生产，整个过程中其实出现了不少问题。
甚至还一度发生了阀门开关漏装一个的事儿，都被钟白在现场轻松化解，更是引得一群技术老工人的交口称赞，也彻底对钟白的技术服了气。
经过两天时间的正常生产，虽然厂里对外还宣称这项技术‘试运行’时间将会持续半年，但经过之前那传奇的一幕之后，降低低调水这项技术已经迅速在业界流传开来，至少整个平阳地区的所有化肥厂都打听到了，而且各种函件纷纷如雪片一般飞来，要求过来学习。
这还只是头两天，钟白预计，只要山平县化肥厂沉住气打太极，过两天这些厂里就会干脆派人上门来当牛皮糖，绝对是不学到不走人的节奏。
而特种化肥这边，自己该做的也做得差不多了，一些预实验之前的边角工作钟白已经完全可以放心交给同来的姜信鹏，预计这边半个月之后，就能进入特种化肥预生产阶段，这个进度比之前钟白想象得还要快。
眼下不出意外的话，月底甚至在楚军出院之前，厂里三班倒就能完成县里下达的氮肥紧急生产任务，等那时候销售回款一到位，之前的农村信用社贷款就能连本带利的全部还清，县化肥厂终于可以不用背着沉重的包袱前行了。
换句话说，其实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钟白本人在厂里其实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可做。
那这半个月，正好可以趁机出个国嘛，钟白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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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厅里来电话
就在钟白望着窗外愣神的时候，一个俏丽的脸孔出现在玻璃的另一面。
“钟白！”楚娟急匆匆的冲他喊道：“快来办公室，有你的电话！”
钟白赶紧起身和楚娟一起赶往办公室，一接到电话便听出了那边明显的天都口音。
“是钟白同志吗？”
“是。”
“这里是省工业厅办公室，有位领导要和你通话，你稍等。”
“嗯。”
“小钟，是我。”
“孙伯伯？”钟白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不禁有些惊喜。
“呵呵，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要不是昨天我看到你们县里的简报给你打这个电话，恐怕你也把之前咱们说好的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把？”电话那头的孙光石打趣的说道。
“哪能呐，省里我忘谁都不敢忘孙伯伯。”钟白话锋一转：“这次有什么指示？”
“还不是上次那事儿？人家瑞士使领馆的人都来厅里催了好几次了，问你究竟什么时候去日内瓦？那边早就翘首以待了。”孙光石道：“省外事部门已经提前去你老家对你开展政审，这边相关准备工作也早就做完了，就等你人来，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后天能到厅里来不？”
钟白稍一思索便点头道：“行，但我还没买火车票，另外厂里边……”
“你们厂里最近发生的事儿我都知道，放心，正式文件半小时内传真过来，你就马上去准备吧，那后天咱们天都见。”
“好的，孙伯伯。”
挂掉电话，钟白不禁摇摇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自己刚刚还在技术科想着什么时候挤出时间去瑞士，这边孙光石的电话就到了。
“咋了，你又要去天都出差吗？”旁边的楚娟看着钟白一脸惆怅的模样，不禁问道。
钟白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道：“是，也不是，天都只是顺路，我要出国一趟。”
“啥？出国？！”楚娟震惊了：“那刚才打电话的是……”
“是省工业厅一位刚刚退休的副厅长。”钟白顺口道：“等下文件就要传真过来，哎，没想到他们催得这么急，我还说在山平多待几天来着……”
听钟白的口气还有点老大不愿意的节奏，楚娟可不干了，小嘴一撅：“切，瞧瞧你这拽得和二五八万一样的……出国，那可是大事情啊！这次是去干啥，给我说说！”
“我还能干啥？就是搞点有关化肥的事情呗。”钟白想了想道：“你爸还有十天才出院吧？那我待会儿下班看看他去。对了，一会儿文件到了，记得帮我联系火车站把明天去天都的车票买了啊。”
“好！”看着钟白离开的背影，楚娟心里满是羡慕。
出国！
这句话只有在书本上和新闻里见到过！
自己周围认识的人，还从来没有一个真正出国的！
怎么偏偏这样的好事儿就落到他钟白身上了？
正好这时候罗胜也从外面回来，楚娟赶快把这件事汇报给了身为副主任的他，也把罗胜给镇住了。
“厅里的电话？钟白要出国？没开玩笑吧，娟子？”
“我这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楚娟马上一指传真机：“说是半小时内厅里文件就到。”
“行，那我马上给郑科长汇报去。”罗胜也不含糊。
果然，不到十分钟时间厅里的文件就来了，暂时指挥全场工作的郑德明还是第一次见到厅里直接点名县化肥厂的某名职工出国公干，震惊之余也很快把该走的手续走完。
下了班钟白没有去食堂，而是想了想拽住了楚娟：“先去医院看楚厂长，我把出国这事儿给他汇报一下，然后……再出去吃个饭咋样？”
“行啊！”楚娟一听对方要主动请客吃饭，双眼立刻笑成了一对月牙儿：“说起来咱们都好久没在外面吃饭了！”
“呃……”钟白此时脑中想起了另一个人，思考片刻后还是说道：“等下我再叫一个朋友，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啥，不就是余东峰……”楚娟下意识以为钟白要叫他舍友，但是突然意识到余东峰好像一直请长假还没回来，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一个名字，突然站住脚步，转头盯着钟白道：“不会是……上次火车站那个女孩儿吧？”
“嗯，是她。”女人的第六感不得不说真的很准，尽管被对方识破了想法，但钟白还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宋小丽也给我帮了不少忙，大家都是朋友，叫上一块儿嘛，反正都是我掏钱。”
“切，知道你刚报销兜里有几个钱啦！”楚娟一转身朝家属区的方向走去，扔下一句话：“那你到厂门口等我，我回去换个衣服！”
“啊，就是吃个便饭你还换啥衣服……”但钟白这句话出口，楚娟早已经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十五分钟后，就在钟白一根红塔山都抽完不停搓手的时候，楚娟才从厂里走出来。
“嚯，这一身新风衣，漂亮啊！没见你穿过，哪儿买的？”
钟白一看楚娟穿着一身和这个年代有点不符的长款黑色风衣，虽然这温度可能稍微低了一点，但毫无疑问这一身衬托出她那条笔直的大长腿，倒是吸引眼球得紧，所以忍不住赞美道。
“还看得出是我没穿过的，算你小子有眼力见。”被称赞漂亮的女人内心总是很爽的，楚娟一挺胸膛，顿时满满的自信写在脸上：“春天在天都百货公司买的，还一直没穿过呢。”
她胸膛一挺，顿时有一股莫名的颤动进入钟白眼球，他不敢多看只好把眼睛死死的盯着楚娟秀丽的脸庞，又发现她抹了口红，这下更是啧啧称奇道：“这还涂了口红？厉害啊！平时咋没见你这样打整自己？”
楚娟心道要不是你今晚说要带上那个什么宋小丽吃饭，老娘会这么重视么？
男人呐，果然都是只看外表却不思考女人脑子里想什么的简单动物！
“我今天愿意。”楚娟将小黑色半根鞋往前一迈：“走吧，先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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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上次说的事情
这段时间赶着加班，钟白事实上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医院看楚军了。
不过今天对方看上去神色还不错，这会儿也刚刚输完液，坐起身来端着护士送来的白粥喝，一见钟白和明显打扮过的女儿一起过来，老厂长脸上露出了老父亲的笑容。
“小钟，今天不忙啦？”或许是因为朱宏杰这个心腹大患已除，楚军给人感觉最近连说话的语气都柔顺了不少。
“他今天是不忙了。”还没等钟白开口，楚娟就主动抢话道：“可接下来人家可是干大事儿的人。爸，钟白他马上要出国一趟！”
“啥？出国？”楚军手中的汤匙不由得停留在半空中，愣住了：“做什么？哪个国家？非洲么？”
这年头，华国对外国的关系还远没有达到二十一世纪那般和谐顺畅的程度，十几二十年前一说出国大都联想到临近的苏国，但这几年因为苏华关系一般，所以以楚军的思想自然是以为钟白要去什么第三世界国家了。
“不是的楚厂长。”钟白微笑着摇摇头道：“是去欧洲，瑞士。”
楚军砸吧砸吧嘴唇道：“哦，瑞士啊，这个国家我听说过，二战里的佣兵国嘛，还是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你去那儿干什么？”
“也是化肥的事情，过去交流交流技术。”钟白并没有把底细透露出来，而是转头问道：“楚厂长，这两天身体恢复得咋样，能按时出院不？”
“没问题！医生今天下午还来检查了一趟，说是恢复情况比想象中要好，最多一周我就能回厂里上班了！”提到这个，楚军还放下粥碗，兴奋的扬了扬手臂示意自己情况不错。
“爸，你别老逞能，把手盖上！”女儿楚娟见状不干了，把父亲的手一抓按进被窝里，楚军嘿嘿一笑这才老实了一点。
不过这幅听女儿话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让钟白看到，他也觉得有趣得紧。
钟白认真的说道：“对了，楚厂长，有件事儿要和你汇报一下。这几天各县和地区里很多化肥厂发函来咱们厂，想学习降低低调水温度的技术，现在这事儿办公室不接招推到我们技术科，估计拖不了两天这些厂就要派人上门求学，我建议你出院后一定不要透露给他们。”
“那是肯定，不用你说我也不会让这帮家伙白白把这新技术给学去的。”楚军显然听到过相关消息：“别说厂里了，这两天还有几个厂的老熟人跑医院来看我都提起这事儿，我都装糊涂说不知道，让他们等我回去上班再说。你放心，这技术是你一个人搞出来的，你只要不同意，我这个当厂长的就算别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会同意！”
这朴素的话语让钟白不禁笑了出来：“楚厂长，看不出你还这么坚持专利精神啊，我还以为要做顺水人情呢！”
“顺水人情？这年头厂子和厂子之间哪儿那么多顺水人情？”楚军有点感叹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一两句好听的就把咱厂里的新技术让他们给哄过去了？那我们厂里缺资金让这些厂腾点销售份额给咱们，他们咋没给我们做个顺水人情？那都是相互的！”
看来，这老厂长不用自己提点还更门儿清，钟白见对方既然如此坚定就打住这个话题不再聊。
钟白点点头道：“谢谢楚厂长对这项技术的重视，那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你就好好休养，我明天就出发去天都，出国多久时间我也不清楚，等回来的时候再汇报工作吧，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在办公室正常上下班了。”
“我上次说的事情你不再认真考虑一下？”见钟白和楚娟转身欲走，楚军想了想还是叫住了钟白，问道。
“上次说的事情”自然指的是楚军想提拔钟白直接当副厂长的想法，要说以前楚军只是觉得钟白是个技术非常强的年轻人的话，那么经历了这一次近乎生死的大事情，楚军也感受到了钟白身上那股领导力和正气，他觉得不拘一格降人才，正好朱宏杰出事之后副厂长的位置也空了出来，为什么不让能者居之呢？
“我认真想过了，还是谢谢楚厂长，暂时不用考虑我。”钟白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
他这副看上去很随意的模样，其实语气是十分坚定的，楚军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只好微微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爸，那你就先歇着，妈等下就来陪你，我要和钟白一块儿出去吃个饭了。”楚娟早就心里痒痒等得不耐烦了，想着今天钟白要请自己去哪儿吃饭来着，转头软软的对楚军说道。
“去吧去吧。”楚军挥了挥手，看到和钟白肩并肩离开还带着欢声笑语的女儿，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
钟白选定的是一家县城里新开的火锅店，这家店他刚刚重生后还没开门，前几天回山平的时候才刚刚发现，应该是新开的，据说老板还是正宗的渝都人。
要说这段时间出差钟白的伙食也没差过，至少比最初那几天天天在厂里吃食堂好了百倍，但天河省这边的口味是比较大众也是偏不麻辣的那种，待久了钟白反而怀念起前世经常和同事们去吃的正宗渝都火锅了。
这年头私人在外开餐馆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是一个和天河省本地口味完全不同的渝都火锅？
所以等钟白带着楚娟过去的时候，虽然是饭点，但大厅里却稀稀拉拉只坐了几个人而已。
钟白选好位置，先把楚娟安顿好，然后就抄起围巾出了门。
这年头没什么手机、微信，想要叫人吃饭，除了提前预约就是临时直接寻人了。
好在钟白早就对宋小丽现在排班的情况了如指掌，知道对方今天是上白班，恰好六点下班，所以这个点过去刚好。
其实刚才楚娟不同意将她留在火锅店等人的做法，想和钟白一起去，却被钟白拦下了。
直男的想法很简单，你今天穿得这么漂亮，我把你带过去叫宋小丽吃饭，对方还以为我这是带着女朋友来示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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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女斗艳
所以他选择了独自一人前往，不能厚此薄彼不是么？
走在路上钟白想起这两个女孩，不禁有些犯难。
要说这两个吧，各有各的好，说对哪一个不动心那是假话。
可偏偏这两人就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弄得他有些忧愁。
不过想了想钟白又想开了，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想到：钟白，你这事业都才刚刚起步了，想这些做什么？
不就是两个红颜知己么？还特么矫情的犯点选择困难症？
前世网络上那句话不是说得好吗：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我全都要！
哈哈，虽然知道这是句玩笑话，但想到这儿钟白也不禁笑出了声，顿时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是啊，干工作每天就够辛苦的了，干嘛还要花心思想这个，顺其自然不就完事儿了么？
于是怀揣着“我全都要”心思的钟白来到车站餐厅，顺利的喊住了刚刚下班准备离开的宋小丽。
钟白趁着宋小丽刚刚离开餐厅大门的时机迎了上去：“小丽，等会儿！”
“钟白？怎么这会儿跑火车站来了？”宋小丽看到钟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笑容，问道：“你这是……又要出差么？”
“哪有一到火车站就说出差的！”钟白也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热，跑过去抓起对方的小手往自己这儿一拽：“走，我今晚请你吃火锅！”
“啊？吃火锅？”宋小丽惊喜的问了一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好像被对方抓着还挺舒服的，声音也小了点：“又发生啥好事儿了？”
“吃的时候告诉你，对了，楚娟也在。”钟白顺口说道。
听到“楚娟”这个名字，宋小丽心里咯噔一下，轻轻将手抽出，想了想才问道：“那今晚是……三个人？”
钟白点头道：“对啊，我、你还有楚娟，三个人没错。”
“那你等等，我回家换个衣服去，十分钟就好！”
还没等钟白反应过来，宋小丽也消失了。
这特么都什么鬼啊？
刚刚那身不是挺合适的么？怎么女孩儿一说到吃饭就都要跑去换衣服？这不是耽误时间嘛！
钟白百思不得其解。
但十分钟后当他看到换完衣服后的宋小丽就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疑问。
这丫头，居然在大冷天的穿了一件束腰的长款连衣裙！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连衣裙呐！
1981年，深秋初冬敢穿连衣裙！
两条腿上自然是穿着那年头唯一的肉色丝袜，毕竟这会儿还不留行黑丝的。
而且宋小丽还把发型给换了！
平时总是一根万年不变的**花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头柔顺的黑发就这样自然垂落到腰间！
甚至她也擦了口红，还不是楚娟那种大红色的，而是偏向玫瑰色的红色，更是显得嘴唇娇艳欲滴！
那个车站餐厅温柔的服务员形象早已经荡然无存，钟白都看傻了，我滴个鬼鬼，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宋小丽吗？
看到钟白如同被抽了魂一样呆呆站在原地的傻样子，宋小丽跑过来轻轻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怎么，这是看到妖怪了吗？”
“没有没有，你这都叫妖怪的话，那恐怕……也只有《西游记》里的蜘蛛精才适合了……”钟白喃喃的说道。
“走吧，你不是说楚娟还等着呢么，我肚子也饿得不行了，是火锅对吧。”
“是是，那咱们出发吧。”
总之，钟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小会儿功夫就到了这家渝都火锅店里的。
两个女孩倒是很自觉的在四方桌子上对坐，中间夹着个他。
甚至两个女孩见面的聊天也非常自然，谈谈最近看了什么书，谈谈最近单位都发生了什么事儿，唯独半点不提起有关钟白的任何话题，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还是老板过来才把钟白从梦中给拉回了现实：“同志，你们想吃麻辣味道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的火锅？”
考虑到两个女孩在场，钟白刚想脱口而出“鸳鸯锅”，这才意识到现在还只是81年，正宗的渝都鸳鸯火锅还是在90年代初才形成这个概念呢，于是转头问向两位叽叽喳喳的女孩：“你们想吃重口味还是一般的？”
“重口味！”两女不约而同的回答道。
老板显然是个**湖，或者说这年头敢到外地开火锅的渝都个体户那都是有点故事的人，一看两女在那里呈口舌谁都不让谁，再加上钟白这幅憨憨样，立刻明白了点什么，似笑非笑的点头道：“那就中辣的好了，年轻人你少吃点，吃多了容易上火撒！”
不一会儿带着浓重牛油香味的正宗渝都土灶火锅就端了上来，钟白也是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正宗的渝都火锅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什么点好的毛肚、竹笋、魔芋之类的统统下锅，耳朵却竖起来开始注意偷听两女聊天的内容。
“小丽，你这口红颜色真好，是天都买的么？”
“嗯，天都买的，我爸本来就是列车长经常往返天都的，带东西很方便，你这个呢？”
“平阳市买的。”
“也挺好看，你这身大衣肯定是天都买的，太合身啦！至少也得四十多块钱吧？”
“五十块，年初我求了我爸好久他才给买的呢。”
“……”
喂喂，你们怎么就这么开始时尚的聊起了衣服和化妆品，完全不是我想象的画面啊！
两个女孩压根就没有动筷子，甚至连端上来的油碟都没有搅拌一下，硬是等到钟白发现菜都烫得差不多了，才冲她俩喊道：“喂，你们别光聊天不吃东西啊，这么好吃的……”
“没工夫……”两女又是异口同声。
得，钟白只好当起了服务员，小心翼翼的一人碗里帮夹一片这样。
先给右手边的宋小丽夹了一片毛肚，再给左手边的楚娟来一片。
不料这个动作立刻就产生了化学反应。
宋小丽二话不说，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一筷子挑起来就下了肚，而楚娟则瞪着钟白，指着火锅喊道：“我要吃午餐肉！”
“好好，我给你挑就是！”被热气蒸得已经冒汗的钟白马上捞起一片午餐肉，放到楚娟碗里，她这才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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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拷问灵魂的问题
这边厢才刚把左手边的楚娟安顿好，钟白心想着自己总可以先吃一片毛肚了把？
错！
因为右手边的宋小丽又开始了！
“钟白，帮我挑一根竹笋，要嫩的啊！”
“好嘞！”
就这样可怜的钟白左边一筷子、右边一筷子，两女不停的让他帮忙挑菜，足足五分钟自己愣是没吃到一口！
而且钟白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每一个菜，只要宋小丽提出的，那楚娟就不会再提，反之亦然。
看着两女吃得开开心心，还大赞味道不错的时候，钟白终于醒悟过来了。
你们这是在争宠啊，谁都想使唤我，还不让我给你挑对方一样的菜？
看懂了这一出的钟白终于不再理会两女的叽叽喳喳，自己把每样菜都挑了一片放入自己碗中，大快朵颐起来！
见钟白终于醒悟过来，两女也对视一眼，噗嗤一下同时笑出声来！
“好哇，结果你们早就串通好了来消遣我，这客请得我真是憋屈哇！”钟白大声喊冤。
“咯咯咯，谁让你刚才不理我们俩的？”楚娟笑道。
“就是！让你这个馋鬼多饿一会儿才好！”宋小丽也捂嘴笑道。
钟白抬头一愣，这画风不对啊？
怎么感觉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个女的还一副水火不容的节奏，今天见面之前也各自暗中较劲，怎么这火锅才吃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完全成姐妹了？
“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还是更加泼辣的楚娟先开口：“钟白，这次你出国去，我刚刚和小丽都商量好了，不能再给我们带那些普通的特产了。”
“啥？那你们准备要什么？”钟白将筷子一放问道。
宋小丽说道：“帽子、墨镜。”
楚娟说道：“口红、围巾。”
“这些可不便宜，我才只是个刚刚上班不到一个月，还没有领到工资的小年轻啊……”钟白大吐苦水。
“少来，娟子已经告诉我了，你这次出差报销了不少钱呢，咱们一直都帮你的忙，还能不多买点好的？”
“就是就是！”
“行行行，我努力……”
看着两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女孩很自然而然的找自己要礼物，钟白心道是谁说的80年代初女性还很害羞来着？
当然，大家聊着聊着又把话题引到了钟白身上，趁着楚娟上厕所的档口，宋小丽停下手中的筷子，盯着钟白。
“盯着我看干啥？”钟白问道。
虽然没有刻意打听钟白出国的具体行程，但宋小丽刚才已经从楚娟口中听到钟白被提为技术科副科长的事情，于是想了想问道：“钟白，现在你前途大好，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这还是钟白重生后在山平县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钟白不禁楞了一下，手中夹菜的筷子也停住了：“以后的打算？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宋小丽脸上带着微笑，但眼神里却是止不住的认真：“我想知道你以后还会留在山平么？”
这个问题听上去就有点深意了，就连一直在带着微笑的钟白此刻也收起了笑容，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瞬间的直觉告诉钟白，宋小丽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问出这等问题。
两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钟白和她见面没有楚娟的次数多，但彼此之间互有好感这事儿，两人都心知肚明。
而这个问题，很有可能是对方要明确自己对待她的态度。
但钟白仅仅思考片刻就给出了答案：“我才仅仅到山平工作不到一个月时间，以后？以后是多久？从长远上考虑我是一定会离开这儿的，但短期内这个事情不取决于我的想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小丽细细的琢磨钟白的回答，似乎也在认真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愿意留在山平的普通青年，其实别看我天天在车站餐厅上下班，我也渴望以后和你一样离开这里。”
“和我一样离开这里……”
就在钟白细品宋小丽这句话背后深意的时候，楚娟回来了，两人立刻一阵手忙脚乱的挑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幸好楚娟也是个马大哈，没有看出来，于是桌上又恢复了三人嘻嘻哈哈的场面。
就这样，在钟白从来没想象过的画面里，这顿渝都火锅“愉快”的结束了。
当然，宋小丽和楚娟是觉得挺愉快的，至于钟白“愉快”与否就不知道了。
让钟白没想到的是，吃完饭后，两个女孩居然异口同声的表示她们要一起去看电影，不让钟白一起，这倒是把钟白整了个黑人问号。
回到宿舍躺下的他到睡着都没有弄明白，不是，我之前不是还担心叫这俩一起吃饭会擦枪走火，怎么她们俩现在甜蜜得和闺蜜一样，我这个正主反而被当成皮球踢到一边去了呢？
还有宋小丽今天这有点拷问灵魂的问题，肯定不是吃饭那时候才临时想出来的，想想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那认真的眼神，钟白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第一次在车站餐厅见到那个平凡的宋小丽，为什么会在短短一个月内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难道就是因为认识了自己？
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第二天钟白依旧乘坐下午的火车从山平出发，并于第三天清晨再度返回了刚刚离开一周时间的天都。
这次他可不会再干什么化工研究院招待所住一天再转走那种事了，因为是厅里下发了抽调文件，所以钟白还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省工业厅招待所。
这份文件钟白在出发前就已经看了几遍，虽然当天是孙光石亲自打电话告诉自己的，但到了省厅办公室报到之后，办公室主任却带着钟白去了现任副厅长吕旭东的办公室。
“吕厅长您好。”吕旭东上次在省化工研究院钟白是见过的，所以见面之后直接同对方问好。
“小钟你来得正是时候。”吕旭东放下手中的基层简报，说道：“这次你去瑞士，是我带队。”
啥？去瑞士怎么变成吕旭东带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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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名单
钟白刚想开口问，却突然反应过来了。
自己当初联系瑞士驻天都领事馆是找的孙光石没错，但对方毕竟是退了休的人，接替他位置的正是眼前的吕旭东副厅长。
钟白瞟了一眼吕旭东刚刚放在桌上的基层剪报，在上面隐约看到“山平县化肥厂”几个字，知道这个降低低调水专利项目现在已经在省内工业口内部传开了。
毕竟一夜之间就能把氮肥产量提升30%的黑科技，帮助山平县化肥厂神奇的完成了县里下达的紧急任务，你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各级各部门纷纷将这件事情大做文章写成材料给自己的上级报告，不要说工业口这条对口路线了，就是县zf到地区行署，县科委到地区科委再到省科技厅，那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层层报喜，要不然怎么还没两天就四处听到其他化肥厂要跑来学习技术的风声呢？
既然没有了当初偷偷前去的条件，由省厅接手然后出文件把钟白调上去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省厅对降低低调水专利的态度。
那就是将它正式对待而不是像钟白之前想象的那样，自己在少量人知情的情况下小圈子操作。
麻蛋的，早知道这样，自己到了厅里还是应该先去见见孙光石才对！
就在钟白准备对出发后的计划进行一定调整的时候，孙光石也来到了吕旭东的办公室。
“孙厅长，您来了。”面对自己的老领导，吕旭东还是很客气的起身，并用起了以前的称呼。
“还叫啥厅长不厅长的，我都是个退了休的老头子喽，你才是正牌的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嘛。”孙光石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示意吕旭东坐下，这才走到钟白旁边，上上下下的把他从头到脚看了好几眼，直到看得钟白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才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看不出啊，你年纪轻轻不但专业知识了得，政治意识也很强嘛！”孙光石终于对钟白开了口：“我听说，你们厂里前几天那次罢工，都有人把你准备拖到派出所去了，你当时脑子里是咋想的？怎么就敢当着那么多工人们的面喊出副厂长在撒谎？那会儿你有知道对方行贿确切的证据么？”
孙光石上来就问这么尖锐的问题显然不是无的放矢，毕竟这次出国申请专利的事情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他和钟白两个人的私人交情，而是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面。
“看来孙伯伯还挺关注我回厂里之后的情况。”钟白仅仅略作思考，便大方的回答道：“当时我是不知道有行贿这回事的，但在厂长办公室里听到朱宏杰肯定的语气，我估摸着他应该是采取了什么措施才会那么笃定一百二十万贷款一定会批下来，所以才当场拒绝了十万元支票入账的事情。”
“这么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喽？”听完钟白的解释，孙光石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换成一副严肃的口气说道：“小钟，在以后的工作中可不能像这样，咱们说话做事要有真凭实据，尤其是这一次你到了国外，更是要谨言慎行才可以，这是代表我们华国，知道吗？”
这番话无疑是老厅长在敲打自己，虽然钟白并不认同孙光石这种“到了国外更是要谨言慎行”的做法，但对方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于是也谦逊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孙伯伯的提醒。”
“嗯，你知道就好。”见钟白回答得如此认真，孙光石这才重新露出满意的微笑，转头对坐在对面的吕旭东说道：“旭东，我该说的说完了，接下来就预祝你们这次瑞士之行取得圆满成功，为咱们天河省乃至国家争取更多的利益回来。”
说完孙光石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钟白这才听出了对方话里的弦外之音，有些疑惑的问道：“孙伯伯，怎么听这意思您不打算去瑞士么？”
“我当然不去。”孙光石转身道：“这次出行是厅里全程自费，咱们厅里这块经费不多，队伍名额有限，我一个退了休的人瞎凑什么热闹？小钟啊，出去之后记得一切行动听指挥，尤其是要听吕厅长的指挥，知道么？”
“我知道了。”钟白感到很意外，但孙光石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离开了副厅长办公室。
他离开之后吕旭东的表情才放松了一点，看来自己的老领导在场无论你官多大都有些放不开。
吕旭东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单子递给钟白：“这是本次出国的名单，昨天和瑞士方面已经沟通协调完毕，你先抓紧时间熟悉一下。”
钟白点头将单子接过来，不料才刚刚拿到手上，他平展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上面写着……
“天河省工业厅访问瑞士国家专利局一行行程安排”
“本次出行人员名单”
“领队：天河省工业厅副厅长吕旭东”
“成员：国家工业部技术司二处副处长叶星天河省工业厅技术处处长傅冲山天河省工业厅设备处处长苗立荣天河省zf外事办秘书二科科长（兼翻译）吴小平天河省山平县化肥厂技术科副科长钟白”
名单上一共六人，不但有省厅的副厅长和诸位处长，甚至上面还出现了国家工业部技术司的一位副处长！
这什么情况？！
自己当时不是给孙光石说好了让他把申请专利这事儿保密，最多只是让厅里知道就行了么？
怎么现在还惊动了工业部？！
虽然部里派出的仅仅只是一位副处长，但从成员名单排序就能看出这位叶星副处长的重要性，他是位于最前面的！
在华国的任何文件资料上，但凡有这种组队很多人名一起出现的时候，它的排序从某种程度上就决定了该位同志在队伍中的定位。
毫无疑问，领队自然是级别最高的天河省副厅长吕旭东，紧接着的就是叶星了！
这位叶星什么来头钟白也不清楚，毕竟前世他接触的工业部领导多了去了，一位副处长在京城……那就是很平凡的角色，钟白也从来不去细记这个。
但这回可不一样，既然工业部派人了，就说明天河省工业厅已经把自己准备申请专利这事儿提前报告给了工业部，这可不是钟白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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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还请你理解
眼下孙光石也离开了，这个问题困惑着钟白，因此他不得不开口主动询问吕旭东，尽管这样做有可能会让对方对自己产生一定的看法，但该问还得问。
钟白抬头认真的问道：“吕厅长，降低低调水申请国际专利这件事我以前给孙厅长汇报的时候，曾经给他提过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在国外进行，第二阶段是在国内无偿推广，这两步是有计划进行的，现在看了名单我感觉厅里想要同步快速进行，而且上报到了工业部，和我个人最初申请专利的意愿并不一致，这样做是不是会有些太快了？”
吕旭东显然事前也做了不少准备，面对专利技术的核心发起人钟白提出的问题，马上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这事儿我要给你好好说一下，小钟。这件事孙厅长最初的确只是告诉了我一个人，而且他也明确把你两个阶段的设想说清楚了，但我和他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谈话后，还是决定要加快同时进行的进程，这个原因很清楚。”
“第一，申请国外专利和咱们国内无偿推广专利本身不冲突。你之前和孙厅长的谈话也明确过，那就是即便收取专利费，也一定是针对国外和境外的化肥企业而并非国内企业。”
“第二，这项利国利民的大好技术，如果等待第一阶段对外专利费收取到一定阶段再对内推广，这中间的时间差会让我们国内的氮肥生产量提升速度减缓许多，从大方向上来讲，这是阻碍了我们国家的化肥工业发展，尽管这不是你的本意，但它客观上的确有可能起到这样的效果。”
“第三，你也不要觉得是厅里好大喜功，准备拿你的功劳给上面报喜抢功劳。但既然你、孙厅长已经和领事馆那边沟通过，得知这应该是咱们华国首起对外以个人名义注册的工业生产类专利技术，那它的象征意义就很大了，不可能不给部里汇报，否则这是有政治风险的，会引发个人英雄主义之争，孙厅长不愿意你这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卷入这种风波之中。”
“所以我在充分考虑了孙厅长的建议后，还是给咱们厅里主要领导汇报了，开了会议之后决定上报工业部，才有了你看到了这个名单，这是集体决策，还请你理解。”
这段话吕旭东并不是随便说说，从他话里的逻辑和先后次序上钟白就能听出来确有其事。
这让钟白陷入了沉思。
他开始回想，在重生后自己对于整个工业体系运转的观点，其实还是有点经验主义的，那就是以2019年的眼光来看1981年工业体系的发展。
我们国家讲究与时俱进，这毫无疑问是正确的，钟白现在反过来想，正常的历史进程是从1981年到2019年，慢慢的将思想适应2019年这是与时俱进，那么，携带2019年思想回到1981年的他，是不是也应该适应1981年的现实状况呢？
认真思索后，钟白脸上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点头道：“吕厅长，您刚才的意思我听懂了，我完全理解并表示赞同。我只强调一点，我这个降低低调水温度专利，应该是咱们国家向西方国家出口技术的第一例，我当然希望它能最大限度的为我们国家的化肥工业发展带来好处，但就怕大家没有相关方面的经验，到时候出国吃了外国人的亏，那就不好了。至于国内推广，只要措施跟得上、有效果，我自然是遵守自己最初所说的，不会收取一分钱专利费。”
吕旭东不愧是一名厅级领导，钟白这话一出来他马上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哈哈一笑道：“好你个钟白！怪不得孙厅长之前一再和我强调，说你小子往往语出惊人，敢说其他人不敢说的话，敢做其他人不敢做的事，今天我算是见识了！”
“你的担心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怕我们做这种从来没有做过的对外技术输出吃亏对吧？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们厅里自然是很支持你的观点，那就是作为天河省首次对外输出工业技术专利，一定要确保国家利益和你的个人利益不受损，而工业部派出叶星副处长也是上面对这个观点的认同。顺便说一句，叶星副处长今年才32岁，也是年轻有为的典范，我很期待你们见面之后擦出的思维火花。”
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钟白还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钟白也相信各级都有这个决心，但81年的华国刚刚打开国门不久，对国外的情况远没有重生的自己那么了解，很多时候会过于谨慎而损失部分利益，被对方三言两语就逼退让步，在合作中束缚自己的手脚，这才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而不像前世，华国随着国力增强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之后，在对外技术合作这一块已经足够强大、拥有丰富经验，谈判时候和外国人拍桌子瞪眼争取合理利益简直和喝水一样稀松平常，这在1981年自然是不可能想象的。
既然组织有决心，钟白当然选择相信组织，但他同时也下定决心，一旦瑞士方面有任何不合理的要求，他一定毫不犹豫的争取！
这些想法，钟白就不会告诉吕旭东了，但他相信这一次去瑞士碰到的局面，绝对不会像厅里预测的那么顺利，那时候，自己一定会站出来。
钟白又看了看时间表，明天上午从天都机场出发去首都机场，再从首都机场转机到西德的法兰克福，最后才是法兰克福转机到日内瓦，全程足足36个小时。
因为现在华国虽然和瑞士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但两国之间还没有直达航班，必须经由法兰克福转机，所以这一趟瑞士之行给人的感觉特别漫长。
当然，正事儿谈完了不免要拉拉家常，吕旭东也打趣的询问钟白有没有谈对象，说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还可以从中介绍。
这可是1981年！一位副厅长说要给你介绍对象，那就是真的要给你介绍对象！
你要是不明确表态拒绝，真给你介绍了省城某对象，你下一步就等着结婚好了！钟白想想前天晚上还和两个美女一起吃火锅的场面，哪敢接招，马上摆摆手道：“吕厅长，这个事儿我暂时还没有考虑，现在我还年轻，想把更多的时间精力用在工作上。”
“哈哈，小钟就是有觉悟。”吕旭东大笑道：“虽然你这个观点我很赞同，但咱们不是还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谈对象把家庭定下来再好好投入工作，也不是不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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