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还是用我的符吧
具备夺舍能力的鬼物,起码有百年气候。
如果说唐野新来的,初生之犊不怕虎,可灵鹤道长深知百年老鬼的厉害,便是师兄九叔来,可能都得费一番功夫才行。
那么他和唐野两个,根本顶不住。
当机立断,一把拉住唐野:“小野,这鬼厉害,招惹不得,我们走。”
这一拉,拉不动。
唐野沉声道:“师父,就算它是百年老鬼,可它如今夺舍未成功,还处于胶着状态,相互纠缠不清,这个正是我们的机会。”
道人眨了眨眼睛,居然觉得大有道理。
阴阳相隔,彼此相冲,鬼物要夺舍还阳,绝非易事,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行。
否则的话,这世间早乱套了。
正因为如此,这鬼物附身在任重身上,已经有十来天了,但仍未夺舍成功。
如此状况之下,任重被折腾得剩半条命;鬼物同样消耗巨大。
怪不得以前几拨来作法的人,都是被惊吓走,但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要是鬼物夺舍成功,手段狠辣,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了。
“你等何人?竟敢闯入本王府邸,该杀!”
任重张口叱呵一声,腔调怪异,像是个古人的口吻语气。
这显然是鬼物在主导了,张口闭口,称“本王”,显然来头不小,生前显赫,是个大人物。
任重究竟去发掘到谁的古墓?
看这样子,几百年的历史都可能有,那这鬼物……
灵鹤道长想到这,浑身打个冷颤。
倒不是怕的,而是屋内的温度徒然直降,一股入骨的寒意弥漫开来,让人瞬间如同置身冰窟。
阴气!
好浓重的阴气!
我的乖乖……
道人大叫一声:“小野,走吧,下次做好准备再来。”
然而唐野仍然不动,这个是他寻求“天官赐福”的线索机会,一旦错过,任重被鬼物夺舍了,这线索自然也就断了。
所以,必须尝试一次,驱邪斩鬼,让任重复元。
口中喝道:“师父,助我一臂之力!”
直接冲上,扬手掏出一符,正是那驱邪符。
灵鹤道长狠狠一跺脚:收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徒弟,祸福难料,简直比秋生还要莽撞几分。
任重的情况,虽然鬼物尚未完全夺舍成功,可看样子,已经在占据着主导地位的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然而眼睁睁看着唐野上去,道人也不能真得袖手旁观,逃之夭夭,那实在太跌份了。
“罢了罢了,姑且一试。”
想着两人联手,不管如何,后路是没问题的,起码能逃走。
其下了决心,手脚迅捷,带着责怪的语气:“你那符是你自己画出来的?有甚用?用为师的。”
伸手掏符,趁着唐野拦住任重的机会,手疾眼快,一把贴在任重的额头上。
蓬的!
黄符立刻着火,随即化为一阵灰烬,簌簌掉落。
看那任重,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他虽然手脚动作缓慢,但力大无穷,面目表情带着几分扭曲,显得可怖。
灵鹤道长大吃一惊:“这鬼凶猛!”
能不凶猛吗?自己的驱邪符贴上去,仿若挠痒痒似的,转瞬就被烧掉。
当然不是真正的被烧掉,而是被对方护体的阴气化解了。
这一试,立刻就能判定深浅端倪,打不过。
唐野一咬牙:“师父,还是用我的符吧。”
说着,手中驱邪符往上一拍,结结实实地拍在任重的额头上。
灵鹤道长一句“你刚学画符”还没说完,就听到任重张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好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滋滋滋!
那道黄符如同烙铁,烙在任重的额头上,发出阵阵怪异的声响。
灵鹤道长双眼一瞪,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这,这什么符,这符行啊,见效了……
……
夜幕已经落下,等在外面的任婷婷忧心忡忡,不知里头什么个情况了。
就在此时,猛地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这夜间,渗人得很。
任婷婷花容失色:“这,这是爸爸在惨叫。”
赵公子本来听得心惊胆战的,可不能在表妹面前露怯,当即跳起来:“表妹,不用说,一定是他们把伯父怎地了。”
任婷婷惊疑不定:“会不会正在作法?”
赵公子有心表现:“表妹,谁知道他们怎么作法?会不会把伯父绑起来,毒打一番?要是那样,就算驱邪了,伯父也得被打死。”
这话说到任婷婷的心坎去了,她最担心这样。
赵公子趁热打铁:“这肥鹤道长故意赶我们出去,肯定别有目的,不说了,我们进去看个究竟。”
说着,一挥手,推开大门,带着众人涌进了院子。
任婷婷本想拦住,但已来不及,想了想,也跟着进去了。
站在院落中,赵公子倒没有急着冲进屋,双手叉腰,嚷道:“你们把我伯父怎么啦?”
砰!
一声巨响,一人被甩了出来,身形踉跄地落地,正是灵鹤道长。
这番变故,把众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面躲去。
赵家的青壮打手们看似凶恶,但他们都知道任重中邪的事,面对诡谲,哪个不提心吊胆的?
任婷婷一脸紧张地问:“道长,我父亲怎么啦?”
灵鹤道长气急败坏:“那鬼物要显形大开杀戒了,你们还敢进来?”
屋内的任重被唐野一符贴在额头上,的确起了效果,与此同时,更激发了鬼物的凶性,阴气大作,开始发飙。
任重的身体,原本已经被折磨得皮包骨,看着弱不禁风了,但在鬼物的支使之下,变得力大无穷,张牙舞爪,十分凶猛。
灵鹤道长一个不察,差点被鬼掏心,人则跌跌撞撞地飞了出去,在众人面前失了形象。
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法顾及什么形象了,唐野还在里面呢。
面对发狂的任重,唐野也有点左支右绌。他武功好,无奈投鼠忌器,无法放开手脚轰击对方,要是把任重的身子打烂了,还驱什么邪?
人都被打死了!
嗖的,唐野飞身而出,身形敏捷地落在灵鹤道长身边:“师父,果然棘手!”
灵鹤道长面露苦笑:还用说嘛……
如今对方已经被激发了凶性,如果这次驱邪不成,任重也是死定的了。
当然,这锅不关他们的事,以任重的情况,恶化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
“桀桀!”
但见衣衫破烂的任重大步迈出,他的形象已经大变,面目铁青,目光带着红芒,十分诡谲。
更厉害的是有一团阴气成型,笼罩在头上,一尊鬼物若隐若现,极为凶恶。
“鬼啊!”
不知谁被吓得喊了声,撒腿就跑,众人赶紧跟着跑,包括那假洋鬼子,连表妹都顾不上了。
太吓人了……
第二十七章:有钱能使鬼磕头(求首订)
看见父亲可怖的模样,任婷婷似乎被吓傻了,站在那儿,动弹不得。
任重人身鬼相,阴气肆虐张扬,使得偌大的院落都变得阴风阵阵,寒意刺骨。
灵鹤道长嚷道:“小野,任重的身子承受不住夺舍,你看他身上的皮肉,已经开始溃烂了。”
唐野早就观察得到,不但溃烂,而且渐渐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
那是尸臭!
任重还没有死,可被阴魂附体,进入到濒临死亡的状态,所以身上出现了异味。
阴气翻滚中,凝聚出一具高大的身形轮廓,似乎身披甲胄,是个古代人的形象。
这便是附身在任重身上的鬼物,百年老鬼。
它显然也意识到任重的身体出现了问题,难以承受得住夺舍之痛,是以显形而出。
当其慢慢凝实,体形越发清楚,正是个将军打扮,全副披挂,手中还拿着一柄大刀。
这副体态,由阴气聚成,真正的阴魂潜藏其中,并未现身。
现身的话,也只有修道术士、而或具有阴阳眼的人才能看得见。
任婷婷何曾见过这番景象,又冷又怕,很干脆地一翻白眼,晕死过去,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这富家小姐,真是累赘……”
灵鹤道长过去,一把抱起,人往门口处走,口中大叫:“小野,这老鬼想要脱离任重的身子,它会另寻目标……”
说到这,心里打个突:在场的,最好的目标对象,不正是唐野吗?
其年轻力壮,能承受得住夺舍的痛苦,十分适合被夺舍。不过他武功厉害,气血翻腾,意志坚定,也不是那么好被取而代之的。
说话间,阴气鬼物,果然死死地盯住了唐野。
道人大为担心,如果唐野被鬼物附身上去,最终结果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对于唐野的身子,都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阴气入体,绝非儿戏,稍不留神,便会造成终身的创伤。
就算唐野气血旺盛,也无法豁免。
“桀桀!”
有怪笑声传来。
灵鹤道长定眼一看,已经看到了真正的鬼魂,身形高大,全身铁甲,面目被头盔覆盖住了,只露出一双红芒四射的眸子……
它正一点点地离开任重的身子。
整个过程,十分的诡异。不开阴阳眼的人,就无法看到,只能看到一大团阴气滚腾。
最后,鬼物完全的走了出来,站在那儿,看起来还有点飘忽,但给予院落的压力,已经不同一般。
至于任重,整个人像一团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他还没有死,可也距离死期不远了。
道人牙齿都在交战,相互磕碰,发出“得得”声响。大概是冷的,四周的寒意如潮水般汹涌,可见阴气已经浓盛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在这般环境之下,莫说捉鬼,人浑身气血都要冻僵住,动不了,最后只能任鬼宰割。
“小……小……小野,快……快走呀!”
灵鹤道长已经退到门口那边了,受到阴气影响,说话变得不利索。抱着的任婷婷身子在不停地哆嗦,像一片风中的落叶,她的脸色,一片惨白。
道人打定主意,要尽快离开此地。
唐野距离鬼物最近,相距只有一丈左右,他并没有逃走,手中忽然多了一串事物。
看真些,像是铜钱,又似乎和一般铜钱有不同,更大一圈,更厚一层,而且是金黄色,仿佛是金钱,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灵鹤道长是识货之人,见状,失声叫道:“香火钱!”
太过于激动,声音都不哆嗦了,中气十足的样子。
那可是香火钱,真正的能通鬼神的香火钱!
此物对于修道术士而言,堪称是极品宝贝,千金难买。
而今,唐野手里居然拿出了一串儿,看起来,没有七八枚,也有五六个。
别觉得几个东西,数量稀少,算不得什么。
香火钱的概念,和凡俗钱财,铜板大洋那些完全不同。
灵鹤道长整副身家,也只得一枚香火钱而已。
这钱,还是九叔送给他压箱子的。
至于九叔那儿,积攒数十年,可能也只得十来个香火钱。
在现在这个时代,此物极难产出,往往需要一个漫长的水磨工夫,才能凝成一枚。
而且香火钱讲究品质、品相,钱和钱之间,存在着区别和差异。
唐野手中拿出的这一串儿,品相宽厚,色泽饱满,绝对是上佳品级的。
相比之下,灵鹤道长用来压箱子的那一枚香火钱,品相就差了一筹,根本比不过。
“这,这个……”
他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其实从一开始,灵鹤道长便知唐野不是常人。年纪轻轻,功夫已经练到登峰极造的地步,跻身宗师行列。
这样的少年人物,若说没有来历,谁信?
不过对于唐野的出身,道人并没有多加盘问,哪怕双方结成师徒关系后,也没有纠结于此。
灵鹤道长生性开明洒脱,而且自诩看人极准,他认可了唐野的品性,至于其他,并没有太多的讲究。他甚至觉得,收唐野为徒,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徒弟表现出色,能撒一手极品童子尿,能有具备纯阳之气的精血,简直是一个会移动的材料宝藏。
有这么个徒弟,还想啥?
如果说极品童子尿、蕴含纯阳之气的精血,还属于能够接受的范畴,那么先前在屋内,唐野拍出的那张驱邪符,就让灵鹤道长相当吃惊了。
唐野才刚学符几天?
拿出来的符箓威力,已经压过了道人一头。
灵鹤道长原本还想着多画几张符,给予唐野防身,准备过中元节呢。
幸亏出了这事,没来得及拿出手。
否则的话,怎么下台?
面子过不去啊!
这徒弟当得,实在不给师父面子。
话说回来,符箓这方面,尚能用天资卓越来解释,一蹴而就,但如今唐野失惊无神地拿出的这一串儿香火钱呢?
“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灵鹤道长目光呆滞地喃喃说道。
那边唐野手拿香火钱,忽而咬破左手中指,一抹鲜血涂抹在金钱之上。
黄中带红,分外显眼。
然后,唐野举钱一指,正指着那百年鬼物。
一瞬间,原本状甚狰狞的鬼物忽然就跪了下去,毕恭毕敬。
“我去,有钱能使鬼磕头!”
道人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口水都流了出来。
第二十八章:裹尸布
其实从唐野拿出那一串儿香火钱的时候,鬼物的注意力便完全被吸引过去了,仿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香火钱是修道术士的宝贝,更是鬼物阴魂们的至爱之物,超过一切。
钱通鬼神。
这钱,当然不是说普通的金银财物,而是香火钱。
至于初一十五,节日之际,人们所烧的纸钱,那只是香火钱的仿制品,上面略带着些阴气,能给鬼物阴魂吸取,过过瘾罢了。
纸钱的价值和效果,和真正的香火钱相比,判若云泥,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唐野拿出一串儿香火钱,又把自己的精血涂抹其上,黄红相间,伸手一指,百年鬼物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这等效果,唐野自己都没想到。
他本以为,掏出这一串香火钱,应该能买通这鬼物,不料对方直接就跪了……
还百年老鬼呢?
骨气呢?
尊严呢?
如斯行径,比俗话所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更要奴性几分。
看来做鬼跟做人,真得没啥区别。
唐野稍一惊愕,不再怠慢,又伸手亮出一物,却是一块黑布。
轻轻一抖,黑布展开,然后把钱放在上面。
呼呼!
百年鬼物飘身而至,如同饿狗抢食般飞扑到黑布上。
唐野眼疾手快,把布一裹,打包起来。
“呜呜呜!”
里面传来阵阵呜咽声,渐渐平息,没了声气。
“这,这是裹尸布……”
灵鹤道长今晚震惊的次数已经超过了过往几十年的总和,他快步奔来,脸上神色一变,变脸似的,已经是满面热情的笑容,双手搓在一起,表示内心的激动之情:“那,那个小野,你好吗?吃了没?”
唐野扫他一眼,觉得师父说话已经语无伦次,没点逻辑了。
眼下正在做法事,捉鬼呀,忽然说到吃饭的事,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不过听他提到吃的方面,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晚饭没吃。
一番折腾,消耗不小。
道人目光炙热地盯着唐野手中的包裹:“小野,你,你这块裹尸布……”
唐野回答:“因缘际会,捡来的。”
顿一顿,看着道人:“师父,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香火钱和裹尸布,当然不是捡来的,而是从炎黄意志里用血性兑换出来的。
两件东西,花掉他三百的血性点,简直是出了血本。
好在效果果然了得,直接收了这个百年老鬼。
灵鹤道长眨了眨眼睛,心说“捡来的?这是骗鬼呢”,不过他依然满脸笑容:“信,你说啥我都信!且给我看看?”
唐野把包裹递过去。
道人小心翼翼地接着。
原本是一块黑色的布,显得斑驳而破旧,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污迹,似乎沾染着泥浆之类。
但灵鹤道长是识货之人,他很清楚那不是泥浆污迹,而是包浆。
对,跟古董古物上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名为“包浆”。
古董古物上的包浆,是经过岁月光阴的沉淀,从而形成的;而裹尸布的包浆,那是由于包裹过很多尸体后,随之出现的。
“好东西呀!”
灵鹤道长双眼放光,嘴里咂咂有声,摸着裹尸布,如同在摸着心爱的姑娘一般。
这块裹尸布里面,正裹着了一个百年老鬼,鼓鼓的样子,捏一捏,软软的,颇有弹性。
道人摸得兴起,俯头下去,深深一闻,身心俱爽:“这光泽,这味道!这绝对是一块百年裹尸布,应该有三百年年份的了。”
唐野闻言一怔,这个似乎学艺不精的师父,眼光倒是不错。
嗅闻过后,灵鹤道长抬头端详着唐野,似乎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神态复杂。
唐野干咳一声:“师父……”
道人连忙一摆手:“愧不敢当……要不,我叫你师父得了?”
唐野哭笑不得:“师父,你说哪去了?香火钱跟裹尸布,真是我意外获得的。我画符的本事,的的确确是你教的,你当然是我师父啦。”
这话听着舒服。
灵鹤道长相当满意,微笑道:“小野,原来你早已胸有成竹,难怪敢接这一趟活。”
唐野忙道:“师父,先去看看任老爷。”
鬼物被收掉后,院落的温度开始回升,慢慢变得正常。四下挑着灯笼,夜空星月明亮。
任重瘫倒在地上,开始缓过气来,嘴里哼哼做声。
灵鹤道长凑身过来,察看状况,嘴里“咦”了声:“奇怪,他居然还没死……”
唐野听着,忍不住嘴一撇:这怎么说话的?幸亏任婷婷还晕着,又无别人在,若是被他们听到,不得上来把道人的嘴给撕掉?
不过灵鹤道长话糙理不糙,一般人经受这么严重的折腾,肯定是一命呜呼了的。刚才的时候,任重身上都已出现尸臭了。
唐野当然不希望任重死去,倒不是怕被任家的人找麻烦,以他的武功身手,偌大太平县,正常的人群中,没哪个能对他产生威胁的。至于保安队,巡卫队那些。
呵呵,唐野在申城的时候,连那些装备精良的东瀛军士都不怕,区区小县城的警卫力量,更不足为惧了。
只是任重身上,可能有着“天官赐福”的线索,唐野自是希望其能活下来。
灵鹤道长把任重翻过来,伸手去翻眼皮,看了看,又去掐人中:“性命暂时保住了,可也活不久了。”
此际,那边的任婷婷幽幽地醒转,意识恢复,先是惊吓得一骨碌站起,抬头张望四周,见到唐野和灵鹤道长都在,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她看到倒在地上的父亲,急忙奔来:“父亲,父亲你怎么啦?”
道人说道:“任小姐,你放心,驱邪成功,鬼物已经被我们师徒收了。不过你父亲遭受伤害,晕迷不醒,身子虚弱得很,需要进行调理。你可以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对症下药。”
任婷婷双目泪光盈盈,连忙道谢:“多谢两位了……”
正说着,脚步声大作,一群人手执火把地冲了进来。
人数众多,起码四五十个。里面有青壮,还有十多名穿着制服,手持步枪的保安队员。
领首一个,可不是赵公子吗?
他手里高举着一把匣子手枪,威风凛凛,口中大叫道:“表妹不用怕,表哥来救你了!”
第二十九章:裹尸布,阴阳伞
人多胆壮,手里又拿着枪,赵公子登时抖擞起来了。他看见抱着任重、脸有泪痕显得楚楚可怜的任婷婷,立刻大踏步奔来:“表妹不要怕,表哥保护你!”
又对手下喝道:“来人,把这两个假道士给捆起来!”
灵鹤道长嚷道:“我们帮任老爷驱邪成功,凭什么抓人?”
赵公子指着奄奄一息的任重:“肥鹤,你看看!你把任伯父折腾成什么样了?这叫驱邪吗?这叫杀人!”
灵鹤道长冷哼一声:“要不是我们,任老爷早就死了。起码现在,他保住了性命。你们不信,可以等任老爷醒来后问他。”
任婷婷伸手抹去泪痕:“表哥,道长所言有道理,有什么事,且等父亲醒后再说,不要冤枉了好人。”
赵公子道:“表妹,你又被蒙骗了。伯父这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到时候,这两个招摇撞骗的家伙已经逃之夭夭,去哪抓去?”
灵鹤道长怒道:“贫道在太平县多年,不敢说德高望重,也是薄有声名,怎么会潜逃……”
伸手一指裹尸布:“这便是从任老爷身上驱逐出来的鬼物,还有,先前你们也都看到了的。”
闻言,有不少青壮纷纷点头。他们不久前被吓得落荒而逃,鬼物盘踞在任重身上,的确可怕。
赵公子哈哈一笑:“驱邪的时候,我们可不在场,谁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你们师徒串通来演戏,故意弄些伎俩骗人的呢?”
灵鹤道长指着任婷婷:“任小姐在。”
赵公子问:“表妹,你看到了什么?”
任婷婷心有余悸地回答:“我看到有鬼物盘踞在父亲身上,不过很快,我就被吓晕了,刚刚醒转。”
赵公子道:“听到了吧,她也没看到你们驱邪的过程。哼,究竟有没真正的鬼,本公子深表怀疑。很可能是你们弄些烟雾气体之类,吓唬人的。我可是留过学的人,什么没见过?这些东西,在发达的国外,都是伪科学!”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代表着正义:“以本公子的见识,你们根本便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一点本事都没。少啰嗦,抓人。”
任婷婷拦住道:“表哥,这样不好吧,万一抓错了人?”
赵公子大声道:“表妹放心,我只是让他们到牢里住几天。等伯父醒了,问清楚明白,若他们真是无辜的,自然就放出来了。”
灵鹤道长好不恼怒,碰到这般不讲理的主,实在没办法,至于反抗挣扎之类,人家可都拿着枪呢,可不是开玩笑的事。闹将起来,肯定吃亏。
不管怎么说,在这县城内,赵家有权有势,而修道术士,本质上,不过是百姓人家。有术法手段,对付僵尸鬼物游刃有余,可用来对抗权势,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唐野冷眼相看,身形突然掠起,眨眼间来到赵公子身前。
赵公子吃惊,抬手举枪。
唰的!
手中一空,匣子手枪不见了踪影。
再一看,正见到唐野拿着手枪,枪口黑洞洞的。
一瞬间,赵公子冷汗流了下来:“你,你要干什么?”
唐野淡然看着他:“现在,你见识到我的本事了?”
赵公子战战兢兢,生怕手枪走火:“你不要乱来啊,我可是赵公子……”
唐野目光很冷:“还要不要抓人?”
赵公子干笑一声:“有什么事,等伯父醒来再说。”
“那就好。”
唐野五指一揉,没看清什么手法,那柄匣子枪的枪管竟然被扭成一个诡异的弯曲幅度。
这把枪,废了。
赵公子吓一跳,嘴巴嗫嚅,说不出话来。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障眼法,那枪管可是铁的,就这么一扭,便弯曲得像麻花,要是被这手扭到脖子上,岂不是?
他不敢想下去了,更不敢再嚷嚷着抓人。
唐野转头对灵鹤道长道:“师父,我们走吧。”
“好嘞!”
道人高兴得满面红光:这徒弟,太长脸了。有这本事,在县城内,横着走都没问题。
当然,身为修道术士,对于欺男霸女那些行径,向来都是鄙夷,不屑为之的。
院子内,有手下问:“公子,那我们……”
赵公子不耐烦地一摆手:“都愣着干嘛?快帮忙把任伯父抬回屋子里;还有,那个谁谁谁,赶紧去请大夫来。要到街西头的回春医馆找宋大夫,务必把人请来。”
其见识到唐野的功夫,一时间被震住,没了抓人的心思,要找回场子,也得从长计议。
主要是唐野的手段,实在太吓人了。
却说唐野和灵鹤道长一同离开,返回县城的宅子里。
道人很兴奋,在半路找个相熟的酒馆,叫了一席饭菜酒水,让人送到宅子上。
然后师徒俩坐着,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喝足,收拾完毕,灵鹤道长叼着牙签,看着唐野:“小野,这块极品裹尸布,你这样用法,却是浪费了。”
唐野虚心问道:“师父,那该怎么用?”
“应该用来制造成阴阳伞,一伞两面,外面为阳,里面为阴。阴面,便是用裹尸布来制成的。”
灵鹤道长娓娓道来:“阴阳伞可是有名的法器,阳面驱邪,阴面收鬼,简直无往不利。无奈世间,好的裹尸布太过于稀罕,所以很难造得出来。”
普通的布料,随尸体入土埋葬,很快就腐烂掉。而裹尸布,需用秘法练成,用来裹尸,养得一段时日后,重新发掘出来,去裹另外的尸体,如此数次,甚至数十次,才有可能练成一块真正的裹尸布。
顾名思义,此布专门用来裹尸,而阴魂鬼物,滋生与尸体之上,两者就形成了一种相克的关系。
灵鹤道长看着包成一团的裹尸布,掩饰不住的羡慕:“此布绝对是年份古老的极品货色,否则的话,收不住那百年老鬼……”
顿一顿,又想起那一串儿品质上佳的香火钱,更觉心疼:“小野,你更不该用那么多钱呀,其实只需一枚,最多两枚,这老鬼就得乖乖听话,请鬼入瓮了的。哎,败家,太败家了。”
听他长吁短叹的,唐野微微一笑:“师父,你会炼制阴阳伞吧。”
灵鹤道长一拍胸口:“那是当然。”
“既然如此,那这块裹尸布就送给你了。”
“啊!”
第三十章:中元鬼节
最后灵鹤道长还是接过了裹尸布,他想炼制一柄阴阳伞好久了,苦于没有材料,无法着手进行。如今有了这一块上佳的裹尸布,假以时日,便能练出一把拿手的灭鬼法器来,用途多多,对付阴邪,威力巨大。
“小野,对于赵公子那边,你有甚打算?”
赵公子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丢了面皮,恐怕不会咽下这口气。
唐野道:“不必担心,等任老爷醒了,把事情说清楚,自然无事。”
灵鹤道长摸了摸胡须:“那倒是,任重虽然身子受到不小的伤害,但我看来,两三天内必会醒来。”
“那样最好。”
唐野目光一闪,假装无意地挑起话题:“这位任老爷,也是胆大,出入墓穴,难道他是练过的?有术法手段护身?”
灵鹤道长哈哈一笑:“哪有的事?若他有宝物护身,便不会被恶鬼附身,差点遭受夺舍之祸了。”
唐野道:“可他总唠叨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道人冷笑道:“小野你有所不知,此言乃是盗墓者流传下来的谚语。”
唐野一怔:“什么意思?”
道人解释道:“墓穴乃亡者阴宅,正所谓阴阳相隔,不可乱入。但总有些人垂涎陪葬品,故而铤而走险,探穴摸金。这等勾当,最为阴损,会受天谴。更容易遭受阴气侵蚀,被鬼魂附身。所以那些摸金者,就要弄些防身的手艺,什么黑驴蹄子,摸金符,乌金宝刀,诸如此类。而进入墓穴时,为给自己提气壮胆,于是就念‘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类似于口号罢了。”
闻言,唐野一怔:“就这样?”
灵鹤道长砸砸嘴唇:“摸金一脉,自古有之,也算源远流长,有着不少派系传承。一些东西,属于他们的不传之秘,我也不是很清楚。”
唐野若有所思,总觉得这句话不是那么简单,绝非单纯喊口号。
灵鹤道长道:“炼制阴阳伞,去义庄最好,我们这便出城去吧。另一方面,离开县城,也能避开赵家的麻烦。”
唐野当然不怕赵公子,不过他更想去义庄。
于是做了收拾,两人出门而去。
道人是骑着自行车入城的,车子可载人。上车之前,灵鹤道长取来一把香火,点燃了,然后插在车头上。
唐野问:“这是何故?”
道人回答:“夜间出行,到了郊外,或有阴邪出没,插一把香在车头间,香火缭绕,那些阴邪吸了阴气,便不会来找麻烦。”
唐野听着,哑然失笑,没想到还有这般讲究。
灵鹤道长翻身上车,他车技娴熟,带着唐野,也不费劲,轻快地走起来。
拐过一片巷子。
唐野目光往后一扫,立刻察觉到了端倪,有两汉子尾随,看来是赵公子派来的人,负责盯梢的。
道人也发现了,嘟嚷道:“这赵公子好生无礼,根本不把本道长放在眼里。”
他虽然学艺不精,但善于交际,在太平县内,算是有脸面的人,结交不少乡绅人物。
然而碰到这赵公子是留学归来的,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买账。
唐野笑笑:“不用理他们,咱们走咱们的。”
对方只是尾随,并未阻拦。
很快出了县城,进入郊外。
夜已经深了,四下静悄悄,虫鸣啾啾。
自行车踩得飞快,香火袅袅。
后面尾随的两人跑得气喘吁吁,赶紧停住了脚步,面面相觑:“回去吧,都出城了……”
“看样子,他们肯定是去义庄。”
提到“义庄”,两人浑身打个冷颤,那个地方,远近闻名,素来生人勿进。十分可怖。
“走走,赶紧回去禀告公子。”
城外黑沉沉,瞧着就令人害怕。
很顺利地,灵鹤道长与唐野回到义庄,推门进去,文才闻声跑出来:“师叔,小野。”
灵鹤道长放好自行车,问:“文才,你都上完香,检查过了?”
文才忙道:“都做好了。”
这些事务,他一年到头,几乎天天都在做,虽然也曾闹过些纰漏,但总体而言,做得不错。
灵鹤道长点点头:“那好,我要入屋闭关,炼制一件法器,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你跟小野处理即可。”
文才连忙答应下来。
灵鹤道长入屋,到自己的房间去,开始着手炼制阴阳伞了。当下裹尸布内,还包着一个百年老鬼,正好将其封印进坛罐里,安置到祭台上,慢慢炼化。
那边文才拉着唐野到一边,问:“小野,你吃饭了没?我炖了鸭子,留了大半给你。”
在城里的时候,唐野已经吃过饭,但听到有鸭子吃,又被勾起了食欲,正好当夜宵。
文才又问:“小野,任小姐的事,都做好了?”
唐野点头:“差不多了。”
“那任小姐说什么了?”
唐野一愣,看着他,有点纳闷,心想任婷婷说什么话,跟你有甚关系?
文才又问:“任小姐有没提到我?”
唐野呵呵一笑,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动了凡心,不奇怪。任婷婷长得娇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最能激发男子的保护欲,含糊说道:“任小姐可能过两天会来义庄。”
“真得?”
文才高兴得要蹦跳起来,双眼放光,两只手搓在一起,嘴里开始念叨,一会说要去做身新衣裳,一会说要去理个发……
唐野摇摇头,不理他,自顾到厨房吃鸭子去了。
时间过得快,两天转眼就过去了。
今天,七月十五,中元节。
义庄的事务骤然多了起来,光是服侍那些僵尸,以及凶魂厉鬼,已经够忙活的了。又有不少人跑上门来,讨香火,求符。
义庄本身,有着出售香火灵符的业务,收入较为可观。特别到了中元节前后,生意尤其红火。
但今年有些特别,九叔不在,而灵鹤道长闭关炼制阴阳伞,文才就拿出些存货来卖,数量不多,很快销售一空。
灵符这些,不能放久,久了的话,就不保鲜,法力流失,效果大打折扣。
文才和秋生,虽然学符两三年,但并未学成,只能画出符文来,并未具备实质的作用。
唐野虽然能画符了,但他的材料珍贵,当然不会拿来卖人。
他的血性点数,已经不多了。
到了中午时分,赵公子载着任婷婷来到,说是任重醒了,要请灵鹤道长师徒过去。
驱邪的事,已无争议。
此事过程,任婷婷等人都没亲眼目睹,自然把功劳记在当师父的灵鹤道长头上。
但道人忙着炼制法器,没空进城,于是唐野为代表,坐上轿车,在文才眼巴巴的目光中,悠然而去。
第三十一章:印章,印文
进入县城,车子在任家门口停下。
任婷婷带着唐野入门,转过院落,里面传来阵阵的咳嗽声。
在车上的时候,唐野已经通过任婷婷了解到任重的状况,醒是醒了,但身子虚弱,得卧床休息。
这番要请灵鹤道长师徒来,一是为表谢意,并支付报酬;二来,任重有事相询。
道人不来,来的是唐野。
任婷婷先进房间,问过父亲的意思,再出来让唐野入屋。
任重背后垫个枕头,躺在床上,他面如淡金色,时不时咳嗽着。
唐野拱一拱手:“见过任老爷。”
任重打量他一眼,真是个年轻的少年人,虽然瞧着气度沉静,但这样的学徒,有甚本事?
“你师父,很忙?”
唐野点点头:“今天中元节。”
任重哦了声:“也是……”顿一顿:“既然如此,那没什么事了。你且出去,婷婷会给你钱的。”
听语气,纯属把唐野当做是跑腿的了。
唐野忽然开口道:“任老爷,你可知你命不久矣?”
任重面露苦笑:“知道。”
他看过医生,医生已经把最坏的情况说了。
“附身在你身上的鬼物很凶,虽然驱邪成功,但你的身子也遭受到严重的伤害。”
“上得山多终遇虎,早有心理准备。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下了逐客令。
唐野却没有走:“任老爷,其实那晚驱邪,恶鬼是我捉到的。”
任重一愣:“你?”
并不相信。
唐野目光灼灼:“我今天来,不为报酬,只想问一句话。”
“什么话?”
任重满脸警惕。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呼”的,任重坐直起来,眼勾勾地盯着唐野。
唐野毫不避讳地与之对视,慢慢道:“任老爷,我没有恶意。”
任重晒然一笑:“这话,就是一句口号,提气壮胆而已。年轻人,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言已至此,请回吧。”
唐野知道其戒心很重,不会轻易坦诚相告,转身离开了屋子。
任婷婷等在外面,带着他去账房拿钱。
一袋子的钱,沉甸甸的,都是银元。
掂一掂,约有百数之多。
这算是一大笔钱了。
在这方面,任家倒是公道。
提着钱,唐野道:“任小姐,你有没有空?”
任婷婷一怔:“有事吗?”
唐野点点头:“关于你父亲的。”
闻言,任婷婷立刻紧张地问:“我父亲怎么了?”
唐野回答:“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去。”
“好,附近有个茶楼。”
两人并肩出门,赵公子等在外面,目光溜来溜去。听到表妹要和唐野到茶楼喝茶,还不让他一起去,心里甭提多腻歪了。但他摸不清唐野底细,颇为忌惮。
能一手扭弯枪管的主,不是那么好对付。
到了茶楼,开个包间,唐野开门见山:“任小姐,你可知道,你父亲时日无多了?”
任婷婷顿时急了:“大夫没跟我说呀!”
唐野道:“可能是你父亲的叮嘱,隐瞒了病情,怕你担心。”
任婷婷眼圈一红,神色恓惶。
唐野看着她:“你父亲撞邪,被恶鬼附身,我想了解情况,但你父亲似有忧虑,什么都不肯说。”
任婷婷问:“那你找我?”
“我想问你些情况,可以的话,或许对你父亲有所帮助。”
“可我一直在外地读书,近期才回来的,很多事情,并不知晓。”
唐野沉吟道:“你父亲总是念叨着一句话,说‘天官赐福,百无禁忌’,你可知道究竟为何?”
任婷婷眨了眨眼睛:“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父亲的书房中,我曾见到在黄纸上,印着这句话,可到底什么意思,就不知道了。”
唐野精神一振:“印着的?”
“嗯,就像用印章盖在上面的一样。”
唐野目光一闪:如此说来,那肯定有这么一方印章存在。
——铭刻着“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字的印章。
这印章,会不会便是世界事件的信物?
想到这,一颗心忍不住砰砰地跳着。
转念又一想,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如果任重真有宝物防身,怎么会抵挡不住鬼物附身夺舍?
其不会驭用吗?
或者,还没有开发出宝物真正的威力?
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免得任婷婷生疑,又扯了几句闲话,随即起身告辞。
任婷婷忧心忡忡,追问道:“小唐师傅,我父亲的病,真得无药可救了吗?”
唐野道:“他的身子遭受创伤,尤其精神会变得不稳定,晚上可能会做噩梦,梦到有鬼魂缠身,饱受折磨。”
任婷婷连忙点头:“确实如此,昨晚他便梦到鬼了,大喊大叫的。”
“这些都是后遗症,需要定魂安神,慢慢调理,然后才能稳住心神,才能活得更久。可你父亲什么都不肯说,我也爱莫能助。”
唐野所说的并非诓言,实情如此。任重若能调整好情绪,安心养病,的确能多活一段时日。
任婷婷又问:“那该怎么办?”
唐野想了想:“任小姐,可以的话,请你把那印有‘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的纸张拿来给我看看。不过这事,你不能让你父亲知道,免得他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任婷婷略一犹豫,答应下来。
如果是要拿别的重要的东西,她自然会怀疑,但弄点纸张,却没问题。
毕竟在这件事上,任重反复嚷着的话,便是“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这句话,很可能关乎到他中邪的症结之上。
唐野由此入手,进行调查,合情合理。
离开茶楼,等得不耐的赵公子快步过来,低声问:“表妹,那小子和你说啥了?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生怕这个清纯可人的表妹被唐野拐骗了去。
任婷婷没好气地道:“表哥,你不要老是这样子,我们在谈正事呢。”
赵公子哼一声,随即满脸笑容:“表妹,今晚我请你去跳舞吧,很好玩的。”
冷不丁那边唐野开口叫道:“任小姐,今天中元节,一年一度鬼门开,邪得很,尽量不要出门到处闲逛。”
任婷婷忙道:“知道了,多谢唐小师傅提醒。”
赵公子眼睛都瞪圆了: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第三十二章:九叔
唐野没有急着出城回义庄,而是在城里闲逛起来,顺便找个地方解决午饭。
今天中元节,氛围颇为浓厚,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摆出火盆等物,等到了傍晚时分,就开始烧东西。
阴人用品,种类繁多,香火纸钱,只是基本。更有轿子车马、衣服衣柜、奴婢童子等,但凡阳间有的,都能制造得出来,形成了产业。
生意相当红火。
唐野跟随灵鹤道长去过阴街那边,知悉内情,这些阴人用品蕴含的阴气多少,取决于用料。但好的材料是越来越少,做这行的,唯有以次充好,久而久之,其实很多东西造出来,只得个形体,阴气几乎忽略不计了。
换句话说,烧这些事物,更多的是个象征意义。
在大街上走了一阵,发现一间不错的饭馆,食客众多,便走进去,点了一桌子菜,慢慢享受起来。
唐野现在有钱,一大袋银元提在手上。也是他艺高人胆大,才敢如此。换了寻常人家,拿着这么多钱,早赶紧跑回家里躲起来了。
这饭馆的菜肴味道,做得很正,尤其招牌红烧肉,色香味俱全,吃得很赞。
“你们听说了没?城西头杨家的丫头不见了。”
“哦,是失踪了吗?”
“不知道,反正人不见,已经三天了。”
“哎,这世道,县城里乱糟糟的,越来越不安生。”
“可不是,咱们县城,年年都有年轻的姑娘无端失踪,保安队那些家伙根本不理……”
“不是不理,是无法破案。”
这人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有传言说,这些年轻姑娘是被鬼王看中,所以掳去当鬼新娘了的。”
这话一出,同桌几个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一个问道:“我们这儿,真有鬼王?”
“谁知道?”
那人摇头晃脑:“反正流言蜚语,人心惶惶。”
“不可能呀,有鬼王,九叔不出面?”
“呵呵,你以为鬼王那么好对付吗?九叔虽然厉害,可也不是神仙……”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不亦乐乎。
唐野听力敏捷,听了个明白。
在兵荒马乱的时代,人口失踪,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乱离人,不如太平犬,人命变得低贱。
不过在这地方,年年都有人失踪,还都是些年轻的姑娘,这就耐人寻味了。
“难道是有人拐卖人口?”
唐野首先想到这个可能性。
在第一幕世界里头,混迹于码头上,他听闻到不少丑陋的恶行,比如走私烟土、贩卖枪火、以及拐卖人口等。
有些帮会势力,为了丰厚的利益,不惜与洋人勾结,专门做这些坑害同胞的勾当。
“有机会的话,应该查一查……”
唐野打定了主意。
学了武功后,他变得有些嫉恶如仇,遇着不平,总忍不住想要出手。俗话有说“侠以武犯禁”,武力越好,越不在乎所谓的世俗禁例。
吃好了饭,见时候已不早,就提着钱大步出城。
走得两三里地,来到一处荒芜之处,是个小树林子。
唐野霍然回头,果不其然,很快后面就追着出现十多名汉子,一个个都是短打装扮,腰间鼓鼓的,分明藏着武器。
这些汉子哗啦一下,把唐野团团围住,手里亮出了兵器,短刀、匕首、斧头等。
领首的一个,头皮刮得青亮,骨架壮实,狞笑道:“小子,把钱交出来,可饶你一死。”
唐野微微一笑:“你说出谁让你们来的,可饶你一死。”
“找死!”
那大汉怒道:“并肩子上,砍碎了喂野狗。”
轰的!
一众手下喊一声,挥舞兵器攻来。
唐野连拿枪的精锐军士都不怕,更不会畏惧这些泼皮恶棍。
这一次,他出手不留情。
对方这番阵仗,摆明是要杀人越货的,既然如此,就当替天行道。
噼啪!
一记重拳,把冲得最快的那个脸门打烂,像个爆开的西瓜;随即飞腿横扫,又有两个倒着飞出去,倒在地上,没了声气。
剩下的汉子见着,吓得胆寒。
他们这拨人,都是亡命之徒,纠集在县城里,作奸犯科,劣迹斑斑。
今日听说唐野在任家拿了上百大洋的酬劳,受人怂恿之下,他们早就盯上了唐野。
在县城里,人多口杂,不好下手,于是一路尾随,跟着出城。
这些人并不知晓唐野的厉害,只当是个后生学徒。若是九叔的徒弟,或许还忌惮几分,但对于灵鹤道长的徒弟,就没什么情面可讲了,敢直接下黑手。
杀人越货,分钱跑路。
哪想到竟惹到了个煞星,几照面功夫,已经倒下五六个。
这几个可不是受伤倒地,而是直接的死于非命了。
如斯手段,太让人惊骇。
一时间,剩下的几个斗志全无,掉头逃命。
唐野举步要追,路那边转出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他们见到这边的情况,其中一个青年快步走来,看得地上的尸体,吃一惊:“好狠辣的手段!”
唐野打量他一眼,见其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气;再看另一个,年过半百的模样,头发有些花白了,一对眉毛很粗,很奇特地挑上去;眉毛下的眼睛,炯炯有神。
青年盯着唐野:“你为何杀人?”
唐野回答:“因为人要杀我。”
“就算如此,你也不必招招要人命。”
唐野闻言,呵呵一笑,不与他做口舌之争。
青年哼一声,转头道:“师父,你看?”
那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看着唐野,开口问道:“阁下面目很是陌生,不是本地人吧?”
唐野回答:“不错,我是个外地人。”
中年人叹道:“外地人到此,难免受到欺负,不过你年纪轻轻,一身煞气,想必杀过不少人了。”
唐野有点惊奇地“咦”了声:“你能看得出这个?你是谁?”
青年抢先道:“我师父大名鼎鼎,人皆称‘九叔’。”
唐野神色恍然,果然是这位,连忙上前见礼,恭声道:“原来是二师伯。”
九叔一怔:“你叫我师伯?”
“不错,我叫‘唐野’,我师父是灵鹤道长。”
“啥?你是灵鹤的徒弟?”
九叔相当意外。
他徒弟秋生则是一脸懵逼:师叔居然也有徒弟了……
第三十三章:切磋较量
义庄,气氛有点怪。
院落里,文才拉着唐野,唠叨个不停,都是打听关于任婷婷的事,只恨不得连对方内外穿什么都要问个清楚。
唐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注意力全放在屋里头,不过距离得远,听不到什么。
屋里,九叔和灵鹤道长坐在那儿,说着事情。
“师兄,这一趟可顺利?”
灵鹤道长问。
九叔回答:“顺利,所以提前回了。”
“那就好。”
灵鹤道长喝一口茶。
九叔问道:“师弟,外面的唐野,真是你徒弟?”
灵鹤道长呵呵笑道:“这还有假的?”
当下把与唐野相遇的一系列事情说了。
九叔听着,一对粗眉锁起:“他是来自申城的武馆师傅,为了学术法才拜入你门下?”
灵鹤道长点点头:“此子武功极高,说起来,还是我捡了便宜。”
九叔疑问:“你就不担心其另有图谋?”
灵鹤道长一怔:“师兄的意思是?”
九叔道:“他下手狠辣无情,杀人如杀鸡,不由得我不担心。”
灵鹤道长干咳一声:“刚才小野也说了,对方是县城的地痞流氓,见财起意,想要杀人越货。对付这些亡命之徒,难道还有礼做?”
九叔道:“我亦非迂腐之人,自保自卫,乃是本分。可这般人物,屈身当徒弟……”
灵鹤道长摸了摸胡子:“在郭家村时,小野能挺身而出,救助村民,且分文不取;乱葬岗之际,他又能去而复回,与我一道杀出去。此子品性,我是信得过的。”
九叔微微点头:“他观他气息,虽然一身煞气,但性情中正,倒不像是嗜杀之徒。”
“就是嘛。”
对于唐野,灵鹤道长那是十分满意的:“师兄,我跟你说,他不但武功好,而且颇具修道天赋,画符,两三天便成,更难得的是具备不俗的威力。还有……你且等等。”
说着,跑回房间,然后取来一物,交给九叔观看。
九叔拿起,正是一把伞,他打开一看,立刻看出了门道,失声道:“阴阳伞?你炼制出来了?”
在九叔面前,灵鹤道长一直就是个不争气的小师弟,从没有给过师兄惊喜,今儿,算是头回了。
他感觉非常爽快,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弄了两天,初具雏形,有些地方,正要等师兄回来帮忙。”
九叔是识货的人,手指摸着阴面的布料上:“这可是上佳的裹尸布,你从哪儿得来的?”
灵鹤道长干咳一声:“实不相瞒,这裹尸布,是小野的。”
“啊?”
九叔觉得很吃惊。
灵鹤道长压低了声音:“师兄,裹尸布其实不算什么,小野还有香火钱。”
这一下,九叔真是被惊到了,霍然站起:“到底怎么回事?”
灵鹤道长当即把到任家驱邪的事,详详细细地说了,最后叹一口气:“所以师兄,人家对我有甚好图谋的?恰恰相反,反而是我得了他的好处。这么一块裹尸布,莫说他拜我为师,就是让我拜他为师,我都肯了。”
这话有点调侃的意味,但裹尸布的价值毋庸置疑。
九叔说不出话来了,他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笼罩在唐野身上的神秘气息,又增添了一层。
灵鹤道长又道:“我也曾旁敲侧击,想要套他的话,问个出身来历。可他避重就轻,那我就不好继续盘根问底了。这世道,人活着难呀,谁没有些秘密?”
九叔目光炯炯:“你是说,那天晚上,他用香火钱沾血,对着百年老鬼一指,鬼物便跪地磕头了?”
“可不是吗?有钱能使鬼磕头!哎,这小子不懂节省,好几枚香火钱都扔给那鬼物了,可把我心疼得。现在想起,还觉得肝疼。但我又不好意思多说呀,免得小野觉得我这个当师父的觊觎他的宝贝……”
灵鹤道长一脸肉疼。
九叔想了想,慢慢道:“他的血,不简单,绝非蕴含纯阳之气那么简单,而是另有门道。”
灵鹤道长一怔:“你说他的血脉有着传承?”
九叔道:“十有八九。”
灵鹤道长顿时兴奋得双眼放光:“难怪呢,哈哈,我真是捡到宝了。”
随即纳闷地道:“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裹尸布和香火钱?”
九叔道:“或者,真是获得了奇遇,意外得到……呵呵,其实那些,都是外物,虽然稀罕,却也不至于独一无二。如果他真具备某些奇异血脉,才是天纵奇才,前途不可限量。”
灵鹤道长笑道:“如此说来,师兄你不反对我收他为徒弟了?”
九叔嘴一撇:“这有什么可反对的,咱们玄门一脉,师道传承,本就没有太多的讲究,自己看中就好。好比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徒弟,这学不会,那学不会,我都没嫌弃。难不成你的徒弟有天赋,反而要驱逐出门?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正说着,外面传来呼呼喝喝的声响。
九叔哼一声:“又不知道搞什么鬼。”
起身和灵鹤道长出去,原来是秋生嚷着要跟唐野切磋武艺。
如果说文才是命格奇特,天生命硬,没心没肺,适合看守义庄;那秋生便是个不安分的愣头青,修道天分不高,倒学得一手不错的功夫。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练武之人,心气最高,碰到好手,就想着较量比试一番。
唐野也想瞧瞧他的本事,很快答应了。
两人在院落拉开马步,文才则站在边上拍掌喝彩。
武功深浅,一试便知。
很快,唐野便有了分寸。秋生的武功,不过处于明劲大成的阶段,对于他的年纪来说,算是练得不错了,但遇着唐野这种妖孽,完全不够看。
噼啪一下!
秋生仿佛腾云驾雾,转眼就摔到丈余外去了。
这货仍搞不清楚情况,挣扎着起身,还想再来过。
九叔看不过去了,喝道:“秋生,莫要不知好歹,若非小野手下留情,你已经被打死了。哼,以后你和文才,要跟着小野多学点。”
徒弟长脸,当师父的脸上有光,灵鹤道长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
九叔看着唐野,忽道:“今天中元节,晚上要出去,到村子里走走,小野和秋生,你们都做好准备。”
文才忙问:“师父,那我呢?”
“你?当然是留下来看守义庄啦。”
“啊!”
文才委屈得面目五官都皱成一团了。
第三十四章:九叔救我
有机会跟九叔出去,长长眼界,唐野求之不得。对于这位奇人,他可是仰慕已久,还曾想拜入其门下。不过由于某些原因,最终拜了灵鹤道长为师。
在城郊外,近年虽然逐渐荒芜,但还是有些村庄人家。
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城安家,生活的。
没田种没事干,生活无处着落,根本待不住。
傍晚时分,吃过晚饭,九叔便带着唐野和秋生出门。
文才眼巴巴在门口处目送着,唯一的慰籍,便是灵鹤道长也留在了义庄上坐镇。
说是“坐镇”,其实他是在研制阴阳伞。
这把法器,将是灵鹤道长毕生的代表作,要做到最好。
败在唐野手下后,秋生态度变得客气多了,甚至可以说表现得殷勤起来,想要唐野指点几招。
唐野自无不可,虽然他只是个过客,但并不介意能留下点东西。
九叔点名要带他出来,存着些心思,在路上的时候,随口问道:“小野,你觉得你师父如何?”
“挺好的,直接便传了秘笈给我学。”
“哦,什么秘笈?”
唐野把书名说了。
九叔闻言,不置可否。所谓秘笈,都是些手抄本,入门级的,算不得珍贵,更远称不上是真传。
在这方面,灵鹤道长按部就班,并未乱来。
其实他也乱来不得,皆因其本身所学不入流,手上能掌握到什么好东西?
这也是道人根本不担心唐野会图谋不轨,做个简单粗暴的比喻,富翁会贪图穷鬼的身家吗?
相比起能拿出裹尸布和香火钱的唐野,灵鹤道长真得算是穷鬼一个,手上没啥像样的。
九叔又问:“听你师父说,你会画符了。”
唐野点点头,从道囊里捻出一张黄符来,是驱鬼符。
九叔接过,很认真地看着,见行笔勾勒,圆转贯通,极为流畅,上面有气息蓬发,灵符无疑。
唐野抓住机会,问:“师伯,你看这符,我画得怎么样?”
“很好。”
九叔掩饰不住的赞赏之意:“我根本不相信你才学画符几天,果然天资卓越。”
那边秋生听着,一张嘴撅了起来,拜入师门这么久,他还从没有被师父赞过呢。
唐野道:“师伯,我想我还画得不够好。”
九叔又是点点头:“不骄不躁,难能可贵。你画的符,笔力上确实有些欠缺,主要是材料取胜,因而就算没有凝成道种,也能画出灵符。”
说到这,目光灼灼:“据我所知,一些材料,品质每况愈下,已经很难获得好的东西了。”
唐野微微一笑:“也许是我的血好,还有,尿也好。”
九叔听着,哑然失笑,不再多问。
三人都是有武功底子的,脚步走得快,过不多久,前面出现一个村庄。
这村子不小,大概有数百户人家。
此际暮晚时分,已经暗了下来。
九叔解释道:“义庄建立在城外,吾辈修道之士,当有着降妖除魔之心,日常行走,巡视戒备,定一方安宁。今天中元节,一年一度鬼门开,易出阴邪,因此我们主动出来,到处走走。”
唐野明白他的意思,九叔品性高洁,有着口碑。而且从另一方面看,他捉鬼灭僵尸,同样是修行路上必不可少的日常行径。
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道法同样处于没落阶段。但兵荒马乱之下,阴邪反而大肆滋生横行,有凶魂厉鬼,有各类僵尸。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长彼消。
九叔却是很希望能有新起之秀出来,接过衣钵。他的两个徒弟基本没甚指望了,这才把目光放在来历不明的唐野身上。
今晚出行,可看作是一次考验。
进入村庄,有狗吠叫。
村民们见到是九叔,纷纷敬礼问好。
由此可知,在这一带,九叔声望着实不低。
这也难怪,想那距离得更远的郭家村,说起九叔,一个个都是竖起大拇指的。九叔说过的话,村民无不奉为圭臬,怎么烧香,怎么烧纸,全部认真执行。
九叔同样微笑着和村民打招呼。
这个时辰,正是烧香拜祭的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搬出火盆,在门口外烧着各种阴人用品。
初一十五,传统敬奉,尤其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更为隆重。
阴人用品,价格不低,寻常的百姓人家,烧不起,只能烧些基本的香烛纸钱之类。也有些人家,勒紧裤腰带,宁愿活人少吃点,也得节省出钱财来,好在今晚烧多些给奔赴黄泉的亲人……祈祷祖宗庇佑,保佑子孙们安康发达……
唐野默默地看着,若有所思,抬头看天,见月亮出来了,却是个毛月亮,月晕笼罩。
呼呼!
有晚风吹拂,掠起些灰烬,飘扬着。
见状,村民们更是直接拜在了地上,磕头不已。
突然间,前面不远处冒出一串火光,烧得很旺。
随即有人大喊道:“着火了!”
有风,有火,许多人家门口处都会堆放着木柴枯叶等,稍不注意,火星溅落到上面,便会失火。
九叔说道:“我们去看看。”
三人快步奔去,来到失火的地方,正是一户人家的门外。
地上原本摆一口火盆,里面放着不少阴人用品,有轿子马匹,高高的,烧起来,火势很旺,被风一卷,有些着火的碎片就飘到旁边的柴堆上了。
“快救火!”
“赶紧打水来!”
有村民吆喝道。
很快,就有人端着脸盆奔出。
九叔目光一扫,大声叫道:“不要泼水到火盆了。”
只是情况杂乱,参与救火的人听不清,当即有人把一盆水倾倒在火盆里了,登时把燃烧的阴人用品给浇灭掉。
这时,才有人认出九叔,连忙问:“为何不能灭火?”
九叔目光凝视着火盆:“一年一度鬼门开,阴魂邪物出来觅食,这些东西,都是烧给它们的,徒然灭掉,断了香火,它们会因此而恼怒,暴躁不安,甚至迁怒于泼水的人。”
闻言,众人都吃惊,尤其端着脸盆那个,吓得不轻。
呼!
仿佛印证了九叔的话一般,猛地平地卷起一阵阴风,无数灰烬卷动,形成了一个漩涡,像是一个小型龙卷风似的。
蓬!
火盆着火,冒起三尺多高。
这火,幽幽然,竟是蓝绿色的,分外妖异。
“鬼呀!”
“闹鬼了!”
村民们惊叫着,赶紧四散跑开。
先前端脸盆泼水的那个汉子也要走,突然觉得脖子一紧,如同被什么勒住了,整个人飞去,砸到了院墙上。
他顾不得疼痛,惊骇大叫:“九叔,九叔救我……”
第三十五章:鬼见愁
九叔眼疾手快,大踏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腰间,双手一抖,将其拉了下来,口中朗声道:“无心之失,有怪莫怪!”
似乎对着空气说话,但话音刚落,呜呜声,火盆里的诡谲火焰又冒高了一尺多,简直像一堆篝火般。
唐野凝神看去,只觉得阴风阵阵的样子,但并未看到有什么。
他可是天生阴阳眼,若真有鬼物出没,肯定能看得见的。
这是怎么回事?
呜呜呜!
那边九叔做倾听状,然后点点头,转面对那被吓得面色煞白的村民说道:“它已经听到我的解释,现在,你要表现出诚意来。”
“它……”
这村民本来长得五大八粗,颇为健壮的汉子,而今浑身发抖,缩成一团,颤声道:“要我怎么做?”
“倒酒斟茶,磕头认错,那样,它便会原谅你了。”
“好,好,我做。”
汉子忙不迭答应。
唐野在边上看着,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场面甚有些荒诞。如果不是眼见为实,知道这方世界有鬼物有僵尸,那九叔的表现,十足神棍。
但见九叔捻出一张黄符,手法玄妙而迅速,以唐野的眼力,都看得有点眼花缭乱。
转眼之间,他已经折出一个纸人儿来了。
长约八九分,有头有脚,身躯毕备,活灵活现。
这一手,耍得漂亮。
唐野莫名想起有些神话传说中,修道有成者能折鹤传书,那纸鹤比真鹤还要灵巧。如今看来,九叔折出的这纸人儿,仿佛也具备了那等意韵。
很可能是一脉相传的东西。
九叔又伸手从汉子头上拔了一根头发,将之缠绕在纸人儿的颈脖之间。
此时秋生已经弄来三个小茶杯,上面斟满了茶水——今天中元节,家家户户都在拜祭,当然少不得茶酒之类。
三个茶杯摆在地上,排成一行,正对着火盆处。
汉子听从吩咐,跪在那儿,恭恭敬敬地磕头。
说也奇怪,他每次磕头,九叔手上的纸人儿也跟着磕拜下去,两者动作一致。
唐野啧啧称奇,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九叔随便露这一手,便展现出了高超的技艺,比自家师父灵鹤道长那灵符着火之类,要厉害太多。
三拜九磕后,蓬的,火盆里原本高达数尺的诡异火焰慢慢降落下来,颜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红色。
九叔道:“它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好了,没事了,起来吧。”
汉子起身,仍然心有余悸,全身都被冷汗给濡湿了,不停地问:“九叔,是不是真没事了?晚上的时候,它不会再来找我吧?”
九叔笑笑,扬手将纸人儿扔到火盆里烧掉:“真没事了,阴阳相隔,不会轻易结下仇怨,你放心即可。”
汉子当即千恩万谢。
这只是个小插曲,处理完毕,九叔带着唐野和秋生继续在村中行走。
不过此事很快传开,村中的人烧东西的时候纷纷打醒十二分精神,免得又闹出乱子来。
走在村路上,九叔背负双手,忽然问道:“秋生,刚才那事,你觉得怎么样?”
秋生挠了挠头:“师父,这鬼忒不讲理了,村民好心好意烧东西给它,只因失火,用水扑灭,它居然想要作祟。师父,你应该把它抓出来,狠狠打一顿,再把其封印进坛罐里。”
九叔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再问唐野:“小野,你又是怎么想的?”
唐野沉吟片刻,才道:“我师父说我天生阴阳眼,可刚才,我什么都没看见。”
九叔解释道:“因为它并未显形,阴阳相隔,哪能随随便便跑出来的?那样的话,人间早乱套了。”
唐野恍然:“原来如此……可师伯你怎么跟它交流的?”
“呵呵,此乃通灵之术,小术耳。”
九叔不以为意地回答。
唐野眼神一亮,他倒想学这门“小术”。
九叔瞥他一眼:“术法之流,必须要有道种筑基才行,否则学不会。”
闻言,唐野只得暂时死心。
九叔又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唐野道:“我不曾见到它,也没有多少了解,不敢妄自评判。”
九叔点点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这个,才是学习的态度啊。而不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把原本简单解决的事情弄得一团糟,不可收拾。”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秋生听着,嘟嚷道:“想那么多作甚,干便是了……”
九叔忍不住一记爆栗:“整天干干干,迟早干出事来。”
随即又是叹息一声,这个徒弟,性格没办法,冲动又莽撞,若非故人之子,根本不会收他入门。
秋生的年纪,可比唐野还要大几岁,相比之下,唐野可要沉稳得多了。
师弟灵鹤学艺不精,吃喝玩乐倒精,偏偏让他收了唐野为徒弟,到哪说理去?
九叔倒不是妒忌,只觉得这便是命。
三人在村里转了一圈,没什么事,又往另一个村庄走去。
几乎差不多的流程,等把周边三个地方走完,已经月上中天,时辰不早了。
总体而言,并无什么事端发生。
秋生洋洋得意地道:“师父,我早说了,这方圆几十里,有什么鬼什么阴邪,早被你老人家抓完了,哪还有邪祟敢来闹事?”
九叔哼一声:“你少拍马屁。”
秋生嘻嘻一笑,凑到唐野边上,低声道:“小野,其实我师父很喜欢被人拍马屁的。不过他为了维持高人形象,所以才显得不苟言笑,你千万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唐野听见,忍俊不禁,倒觉得这师徒俩有趣得多了。
九叔眼一瞪:“秋生,你跟小野嘀咕什么?”
秋生忙道:“没说什么,就说你老人家声名赫赫,在江湖上,人称‘鬼见愁’。”
九叔一愣神:“鬼见愁?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生叫起撞天屈:“这可是十分威风的称号,顾名思义,鬼见了你,立刻就发愁,逃之夭夭。”
九叔听着,居然觉得有点道理,嘴角微微勾勒出些笑意,口中却道:“不好好学道炼法,一天到晚去整这些无聊的称号,简直不知所谓。”
“师父教训得很。”
秋生当面很老实地道,暗地里,却朝着唐野挤眉弄眼。
九叔忽然站定,抬头去看天上的毛月亮。
秋生奇怪地问:“师父,你看什么?”
九叔神情严肃,眉头皱起:“我总感觉,今晚有事发生……”
第三十六章:果然有事发生
九叔抬头看看月亮,便说今晚有事发生。
这等架势和口吻,唐野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师父灵鹤道长,善于掐指一算,张口闭口,夜观天象,什么乌云吞月呀,什么黑云压城啊,一套套的……
果然是师出同门,都是一系列的行事风格,神神叨叨。
秋生早已习惯的样子,嘴角一撇。
唐野低声问他:“你师父以前的感觉,准不准?”
秋生回答:“一半一半啦,有时准,有时不准。”
唐野不禁鼓起了眼睛,这不是废话嘛。
那边九叔不再看月亮了,问唐野:“小野,你师父说,你拥有香火钱。”
唐野道:“有一点点。”
九叔疑问:“一点点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点点啦。”
关于炎黄意志的存在,难以解释,那么裹尸布,香火钱这些东西的来源,难免惹人生疑,只好推到际遇之上。反正机缘玄妙,各有造化,能够掩饰很多问题。
唐野笑着问:“师伯,你可是需要?”
九叔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身为长辈,要是觊觎后辈的东西,传扬出去,简直无地自容,声名扫地:“如今世道,香火钱已经很难再凝聚得成了,你师父有没跟你详细说过,关于香火钱的作用?”
唐野道:“师父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香火钱对于阴邪,很有效果。”
九叔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有香火钱的话,直接砸向鬼物,却是浪费了,大可不必,完全可以用香火钱来印纸钱。”
唐野一怔:“印纸钱?”
九叔道:“便是阴人用品的那些纸钱,上面一圈圈的印记。”
唐野当然知道:“师伯,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印记都是用香火钱印出来的?”
想一想,两者之间,真得类似。
九叔呵呵一笑:“一般的纸钱,哪里有用真香火钱来打印的?只不过用木模子模仿,所以那些纸钱,上面蕴含的阴气微乎其微,也就做个样子。只有上好的纸钱,才是用香火钱印出来的。比如说,我义庄出品的纸钱。”
这一下,唐野明白过来了。
九叔又道:“香火钱在印纸钱的时候,会有所损耗,但损耗得慢。一枚香火钱,差不多可以印上千张纸钱。”
这个数量,可不少了。
“不少鬼物,只要用这些纸钱,便能打发掉了。”
九叔的意思是,那晚唐野扔给鬼物六七枚香火钱,实在暴晒天物,完全没必要。
其实那时,灵鹤道长就心疼得不得了。不过面对自家徒弟,他又不好多说,只不住地说浪费。
具体的话,改由九叔来跟唐野谈,更好切入。
不管是灵鹤还是九叔,都不清楚唐野究竟还有多少香火钱。这个问题敏感,不好询问,免得误会。可唐野的情况,其不清楚香火钱的真正价值所在,若继续任其挥霍,实在肉疼。
所以还得当面提点几句。
唐野真得不是很了解香火钱的价值,面对百年鬼物,他通过炎黄意志,花费大笔血性,兑换了一串儿香火钱,然后一股脑扔了出来,直接让鬼物磕头,效果杠杠的。
然而花掉的这一大笔血性,不知何时才能赚得回来。
这么一看,委实浪费了太多。诚如九叔所言,用那些香火钱来开印纸钱,都能印上近万张了。
万张,是一个什么概念?
叠起来,怕不得比人还要高些。
一万张真正的香火钱,能买通很多的鬼神了。
对于常常要跟鬼神打交道的修道之士,身怀厚厚的纸钱,简直跟常人身怀巨款,腰缠万贯,可以肆意挥霍一般,一个字:
壕!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当买个教训。那一串儿香火钱被鬼物得了去,不可能再吐出来。
此鬼被裹尸布包住,而裹尸布又被灵鹤道长用来炼阴阳伞。鬼物已经被封进坛罐里,接受炼化去了。
唐野明白九叔的意思,是让他还有香火钱的话,不要再这样铺张浪费,该用来印纸钱。
得嘞!
唐野已经下了决定,回去之后,再兑换一个香火钱出来,当印钞纸用,大量印刷纸钱。
先印一大叠纸钱,揣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玩意用来对付阴邪,比符纸还要管用。
符咒种类,不管是镇尸符,还是驱鬼符,这些都是通过杀伤来震慑,以及灭杀阴邪之物。纸钱不同,直接买通,用得好的话,甚至能收为己用。
想想都激动。
在这个话题上,九叔做了解释后,不再多说,到此为止。唐野是聪明人,自然会了解。
说实话,面对这个特殊的后辈,九叔也有点一筹莫展,难以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灵鹤道长倒好,根本不去想了。
秋生催道:“师父,都走完一圈,咱们回去吧。”
九叔道:“好,回去。”
三人步行,返回义庄。
当离开村庄的范围,走不多久,便到了郊野之地,四下林草郁葱,显得荒芜。
天上虽然有着月亮,但月晕缭绕,反而有一种隐晦的诡魅氛围。
唐野胆气壮,自然无所畏惧,身边又有九叔这一位高人,更没什么可担心的。至于秋生,本事不高,但胜在性格莽撞,一副无知者无畏的派头。
呼呼呼!
大概是夜深的缘故,风大了起来。猛地间,有雾气飘扬而起,薄雾冥冥。
九叔何等人物,立刻意识到有变故。
秋生惊叫一声:“师父,义庄,我们的义庄不见了。”
他们走得不慢,计算脚程,差不多已经回到义庄的区域了。可抬头看去,前面一片茫茫。不是那种无法视物的茫茫,而是若隐若现的景象,看过去,似有林木,又有屋宇,甚至还能见到几点灯火挑起来,昏黄的光亮,像是月斑。
这样的景象,与义庄的场景大相径庭。
四周有寒意在弥漫,非常的熟悉,每次阴魂出没,都会附带着这种寒意。
唐野目光灼灼,环视四周,但他的阴阳眼一无所见,大概对方并未显形,自然看不到。
九叔站定,神态凝重:“我就说了,一定有事发生,它们居然冲着义庄来的,显然有备而来。”
第三十七章:百鬼讨钱
义庄便在前面,但被雾气给笼罩住,消失不见。随着雾气弥漫,四周茫茫,失去了参照物,分辨不出东南西北了。
迷雾之中,不时有缥缈的景象浮现,有山林、屋宇、甚至灯火……
“咦,原来义庄在那儿。”
秋生说着,迈步上前。
九叔眼疾手快,一手搭在秋生肩膀上,用劲一捏。
“哎呀?”
秋生吃痛,猛地清醒过来,回头去看:“师父,怎么啦?你捏我做什么?”
九叔冷笑一声:“我不捏你,你早堕入迷幻,陷到万劫不复的地方去了。”
“啊……”
秋生惊叫一声,双眸恢复清明,回想刚才的情况,他明明是看到了义庄的。
但显然,那不过是一副幻象,如果真得走过去,说不定一脚踏错,不知去到哪儿了。
这是十分厉害的幻术,比鬼打墙那些要优胜得多。
在迷雾之前,相比秋生,唐野要淡定得多,不为所动。浑身气血蒸腾,雾气根本无法靠近,稍挨过来点,顿时像冰雪碰到了烈焰,消融得一干二净。
这等功夫……
九叔啧啧称奇。
唐野问:“师伯,不是说周围的恶鬼都捉完了吗?那这些是?”
举目四顾,阴阳眼开启之下,隐约可见一头头狰狞的影子,那些都是阴魂显形而出,蜂拥四至,不知多少。
九叔朗声回答:“今天中元节,一年一度鬼门开,自然有不少阴魂鬼物跑出来了。”
唐野咂咂嘴唇,对于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毕竟年年都有中元节,可听文才说过的,以前一直安然无事。
九叔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又道:“百鬼夜行,围聚在这儿,说是生事,其实不如说是来讨钱的。”
“讨钱?”
唐野更加纳闷。
“呵呵,不错。钱,便是之前我跟你说的,用香火钱来印出来的纸钱。”
九叔慢慢说道。
他的话语,似乎被众多鬼物所听到,雾气变得浓郁,翻滚起来,一头头狰狞的身影变得更为清晰,似乎要走出来一样。
秋生看不到鬼物的真实,只觉得寒意入骨,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开始哆嗦。赶紧原地运动开来,挥拳摆腿,练功,促使气血运转,抵御冰寒。
九叔继续道:“真正蕴含阴气的纸钱,市面上是越来越少,百姓人家,纵然烧得多,也无济于事。众鬼得不到满足,心中存着积怨,于是就往义庄这边来了。毕竟义庄出品的纸钱,都是货真价实的。”
唐野听得有点匪夷所思:这也行?
这根本不像想象中的捉鬼灭鬼的激烈场景,反倒像是做生意买卖一样……
画风不对啊。
端是印证了阴阳同理,鬼也有鬼情世故的说法。
唐野就问:“那这幻象?”
“百鬼夜行,拢聚得多了,阴气逼人,幻象自然而然生成,倒不是有意迷惑。”
“原来如此。”
秋生已经蹦跶得气喘吁吁:“师父,不要再说了,赶紧烧钱吧。”
九叔嘴一撇:“你以为这钱不值钱啊……”
话虽如此,但还是掏出一把纸钱来,划根火柴,一把点着。
唐野仔细观察,发现他点火的手法颇有讲究,显得巧妙,一点火苗,把一把纸钱全部点燃了,然后扬手一甩,往前面抛去。
哗啦啦!
十多张纸钱散开,仿若天女散花一般。
“咕咕咕!”
雾气中传来一种诡谲的声响,像是饥饿的兽类在吞口水,随即雾气翻滚,各有阴魂鬼物去争抢飘落的纸钱。
唐野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如斯场景,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不过这也是由于他胆气大,换了胆小的,怕不得双眼翻白,当场晕死过去。
这一把纸钱撒出去后,效果立现,但见一条路径出现,不多远的地方,灯火通明,正是义庄所在。
不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义庄。
“还不快走!”
九叔对着秋生叱喝一句。
“好嘞!”
秋生脸上有了笑容,小跑起来,一马当先,赶紧朝着义庄奔去。
唐野也不怠慢,跟着九叔走。
走到半路时,九叔又点燃了一把纸钱,撒了起来。
这样,最后才顺利地回到义庄门口处。
里面拴了门,秋生大力拍门:“文才!文才,快开门。”
唐野注意到义庄的门户,包括四周围墙,构造都有讲究,上面雕刻着不少辟邪形象,又悬挂着八卦镜之类的法器。
“秋生,是你跟师父回来了吗?”
一会之后,里面才传来文才胆怯的声音。
秋生没好气地道:“不是我们难道是鬼呀,赶紧开门。”
就听文才道:“我就是怕你们是鬼变的,你要回答我个问题,对上了才能开门。”
九叔粗眉一挑,隐隐有怒气浮现。
唐野见状,说道:“没想到文才这么谨慎。”
他吃了文才很多顿美食,有心帮忙说话。
果不其然,九叔听见,神色缓和下来了。
文才的做法,其实并无问题。外面这么多鬼物,阴魂不散,说不定真有厉害的恶鬼,能变化形象来骗人。
秋生没想那么多,怒道:“什么问题?”
文才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我问你,我喜欢的第一个女人是谁?”
秋生哈哈一笑:“杨水村洗衣服的杨妈,那次你看见人家喂奶,所以就动了歪念……”
“不用说了!”
咿呀一响,木门打开,文才一张苦瓜脸探出来,正瞧见一脸怒气的九叔,心里清楚关于杨妈的事,使得师父声生气了,赶紧转移话题,哭丧着脸:“师父,你们终于回来了,可把我吓坏了。”
九叔不去追究他的龌龊事儿,忍住气:“有什么怕的,义庄里不是早让你准备香烛纸钱吗?况且又有师叔在此。”
文才嘟嚷道:“师叔一直躲在房间里头捣腾……”
九叔一摆手:“好了,你和秋生,先去烧香烛纸钱,把外面那些鬼物打发了吧。”
文才嗷搔搔头:“师父,今晚的准备,可能不够了,我卖了一部分。”
九叔双眼一瞪。
文才嚷道:“换了往年,剩下的分量都是绰绰有余的,哪想到今晚来这么多……”
九叔叹口气:“不患贫,而患不均。罢了,我再去印一批钱吧。”
说着,一脸肉疼。
这些钱烧给鬼物,真正的肉包子打狗,赔本生意。
那边唐野忽然道:“师伯,你教我印阴钱吧,我出一枚香火钱。”
闻言,九叔眼神一亮:“好,来!”
第三十八章:为人师表
进入内室,这儿属于九叔的房间,里面杂物横陈,摆放得凌乱。
唐野目光扫过去,发现都是些奇离古怪的东西,有符箓,有法器,更多的是半成品……
九叔修道半辈子,孤身一人,全副身心投入到术法当中。在这方面所耗费的精力时间,比灵鹤不知超过多少。
很快,九叔拿出一块木模具,笑道:“印纸钱很简单,只要把香火钱扣在上面,然后拿空白的纸钱,往上面打印即可。”
的确很简单,小孩子都会。
关键在于要拥有香火钱,没有的话,只能空印,自然不具备什么阴气效果。
唐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色泽金黄的香火钱。
九叔瞄了眼,好家伙,果然是品质上佳的货色。
由此可知,这小子所得到的机缘际遇,真是不敢想象的大……但也奇怪,为何只得东西,没有功法?
佛曰“有缘”,道家同样讲机缘。
唐野能够有际遇,那是属于他的造化,没什么好说的。
很快,唐野就坐在那儿,开始印钱。
他手劲大,做这等功夫,简直手到擒来,一会儿工夫,便印好了十多张。
九叔拿起一张,见上面的印记整齐而清晰,有一种精致的美观。阴气萦绕,立刻感受得来。
这绝对属于最上等的纸钱了。
九叔就道:“小野,你在这印钱,我出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好。”
唐野回答道。
这项工作简单而枯燥,但他印得兴起,能练手法。
却说九叔出去,到了院子里,两个徒弟正在忙活,把一摞摞的阴人用品拿出来,开始烧起来。
再看四周,偌大义庄,已经被重重雾气所笼罩住,隐隐有鬼哭之声,不过此地布置有阵法,诸多鬼物,颇为忌惮,根本不敢冲进来。
九叔并不担心外面汇聚的阴魂鬼物,它们只是来讨钱的,烧钱过去,很快就会散走。
他更在意的,却是义庄里的僵尸,特别是被封印住的凶魂厉鬼。若是被外面的鬼物阴气所惊扰、牵动,可能会出现问题。
先去停放僵尸的房间内,查看有没棺木松动,镇尸符脱落等。
这些工作,平时都是文才在做,做得还行。但今晚不同往常,所以九叔特地再去巡视一番。
看完棺木,再去看被封印的凶魂厉鬼。
一进去,立刻察觉到了异常,其中一面悬挂在墙壁上的八卦镜,竟然裂开了一道缝儿。
这件加持级别的法器开裂了,上面法力漏尽,也就成为了废品。
“是文才疏忽,没有更换新的?但不对……”
九叔目光锐利,扫眼看去,盯着这面八卦镜所对向的方位。
正是一口黑色的瓦坛,高约半尺,圆乎乎的。
走过去看仔细点,上面的蜜蜡封口,赫然有融化的迹象,已经松动开来。
“哼哼,你这小鬼,又调皮了。”
这些坛罐,每一个里面都封印着一个凶魂厉鬼,都是九叔亲手抓回来的,对其身份来历,记得清楚,如数家珍。
他当即开始做事,加固蜜蜡,又加一道黄符上去,再摆回原地。
开裂的八卦镜被摘下,换一面新的上去,镜面映光,赫然照在那口瓦坛之上。
继续巡视,没有其他问题了,这才出去。
外面已经烧得热火朝天,期间文才进入屋子,把唐野新印出来的纸钱搬出,烧给鬼物们。
“谢谢……谢谢了……”
隐约间,似乎听到阴魂鬼物的道谢声,也不知是否幻听。
四下雾气开始消退,天上气象慢慢恢复明朗。
星沉月残,大半夜过去,中元节也过了。
屋子内,唐野发现那枚香火钱已经变样,上面气息消耗殆尽,变成一块卖相残破的铜板了。
九叔说过,香火钱凝制不易,要运用法力、阴德、香火念力等,好不容易才能造成一枚。
一钱在手,可通鬼神。
用它来印纸钱,其实是因为香火钱得来不易,所以想出的一种便宜法子,用来替代。
一枚香火钱,能够印出数百份,甚至上千份的纸钱,可以用很久了。
当然,纸钱对付的阴魂鬼物,基本都是普通级别,厉害的,不吃这一套,得用上真正的香火钱才行。
唐野伸伸懒腰,把剩下的一叠印好的纸钱收进道囊里,以后遇着鬼物了,这玩意可能比普通符箓还要管用。
走出去,闻着烟火味。
四周围拢的阴魂鬼物已经退走一空,恢复正常了。
文才和秋生两个烧了许多东西,头上、脸上、身上,落着不少灰烬,看上去,有点狼狈。
咿呀一响,房门打开,灵鹤道长走了出来。他精神萎靡,两个大眼袋,看着比秋生他们还要疲累。
“师父。”
唐野上去见礼。
“哈哈,小野,大功告成,阴阳伞练好了。”
说着,道人举起手中一把伞。
长约三尺,伞面是橘黄色的,撑开之后,可见一个硕大的太极阴阳图刻画在上面,画得很好,像两尾黑白的鱼儿。
伞内面是纯黑色的,黑得深沉,有一种幽深的意味,显然被打磨过。裹尸布原来的样子已经改变了的,焕然一新。
这便是阴阳伞,属于真正的法器。
根据灵鹤道长的说法,只要对着阴魂鬼物开伞,便能把对方摄收进来。收的阴魂越多,伞的威力就越大。
“喏,小野,给你。”
道人把阴阳伞递来。
唐野一怔:“师父,这是你炼制出来的。”
灵鹤道长道:“这把法器,最关键难得的是裹尸布,其他都是次要。”
唐野道:“裹尸布,我也送给你的了。”
道人摇摇头:“哪有师父拿徒弟东西的?我若拿了,岂不是被人笑话?要你的布,只是为了炼制阴阳伞,不至于浪费。现在炼出来了,给你正好用上。”
虽然他很想拥有此物,但为人师表,不该如此,否则的话,以后在唐野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
那边九叔开口:“小野,你就拿着吧,这是你师父的一片心意。”
唐野想了想,终是接了过来,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灵鹤道长拍拍手:“好了,我先回去补觉。”
说着,又回到房间,把房门关上了,倒在床上,一脸肉疼状。
那可是一柄真正的法器,毕生追求的东西,不过给的是自家徒弟,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无所谓了。
如斯想着,很快睡着。
时间过得快,东方破晓,太阳初升,上午的时候,任婷婷跑来了,并没有坐轿车,而是坐的人力车。
她来找唐野,手里拿着一张印了“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八个大字的纸张。
第三十九章:九叔上课
不是普通的白纸,而是一张符纸,橘黄色。
上面盖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红印,印文: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除此之外,别的就没有了。
任婷婷把纸张送过来,唐野跟她说要研究一阵,才有结论。她便告辞,坐上人力车返回县城。
文才站在门外,痴痴的看了许久。
唐野拿着纸张进入房间,翻来覆去地端详,还用指甲去扒拉,特别是对于上面的八字印文,更看得认真,一笔一划,任何的线索都不放过。
结果一无所获,看不出什么来。
任婷婷说,其父亲任重会把盖好印文的符纸折叠起来,弄成个三角形状,跟一般的平安符差不多,然后带在身上。
如此说来,任重显然便是把这东西当成平安符了,带着它出入墓穴,表示“百无禁忌”之意,能够辟邪。
只是从这张印文之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气息。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其实是一张废纸。
那么,问题出在哪?
是本来如此呢?
还是发生了某些变故?
任重挂名考古专家,暗地里做着盗墓的勾当,出入阴宅,难免沾染到阴邪。他不来求灵符护身,却自个盖章,弄个平安符来用,就不知是否是他出身的派系传承了。
主要是,这八字印文,关涉到唐野的事件任务,需要查个来龙去脉。
从纸张看不出名堂,他很快就想到,盖章的章印本身,或许才是关键。
有印文,那么就肯定有章印。
两者关系,就像香火钱和纸钱一样。
要通过任婷婷去拿到印章,不大现实,此物对于任重十分重要,当然会精心珍藏着,而任婷婷同样会生疑。
既然如此,唐野只得亲自出马。他武功高强,身轻如燕,去“借”个东西,不算难事。
午饭在义庄解决,大厨还是文才,又炖了一头鹅。
在饭桌上,由于九叔在,定着规矩,食不语,很是安静。
吃过饭后,灵鹤道长跑来跟唐野说:“小野,为师得回县城了。”
他性子比较跳脱,跟略显古板的九叔有点格格不入,受不得约束,不如进城好好享受生活。
唐野问:“那我?”
道人低声道:“你想学到真功夫,便留在义庄上。”
说着,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得”的意思。
唐野自是懂得,跟在九叔身边,学到的肯定比跟着灵鹤道长强。
对此道人也不在意,同出一门,没那么多顾忌讲究。
“我明白了。”
唐野其实也打定主意,下午要进城一趟,不过他不想跟师父混在一起,到任家“借东西”的事不好解释。
灵鹤道长拍了拍他肩膀,当即出门进城去了。
对于这个师弟的吊儿郎当,九叔早已习惯,也没多说。以往时候,灵鹤大半的时间也都是留在城中。
人在城中,并非只为了吃喝玩乐,能充当桥头堡的角色,打探消息,招揽生意等。
场面上的应酬交际,九叔懒得理会,基本都是灵鹤出面去打点。
对于唐野,九叔倒颇为上心,像发现了一块璞玉,不吝指点,尤其着重在“道种”这一块。
道种,是修道术士的根本,只有修炼出了道种,才算真正入门,否则的话,只能是门外汉,称不上“道士”。
从这方面看,秋生和文才,不过是两跟班,打下手的角色。要是让他们独当一面,出去捉鬼灭尸,哪里应付得来?
两人的年纪,都过了二十,不算小的了,基本没了道种的希望。
徒弟不争气,传承便成问题。
如今唐野的出现,让得九叔生出一种好为人师的感觉,要好好教导一番。
道种传承,一种是真意灌输;一种是天赋修炼。
九叔一脉,虽然出身茅山,却也没得原本秘笈,无法做到真意灌输,只能靠唐野自个修炼了。
九叔教徒弟,不同灵鹤道长的懒散,他是很认真地上课的。除了言传身教,还有正式的课堂形式。
听师父说要上课,文才连忙道:“西厢房的卫生还没搞,我去扫地了……”
秋生说:“师父,我姑妈让我回来后,要进城去看她……”
两人各自找了借口,逃之夭夭。
“朽木不可雕也。”
九叔摇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然后看着唐野:“小野,你上不上课?”
唐野求之不得:“师伯愿教,我自愿学。”
“好,很好!”
九叔很高兴:“你先准备准备,一会到厅上来。”
等他离去,文才和秋生迅速冒头,拉着唐野:“小野,你怎么答应去上课了?”
“有什么问题?”
唐野很奇怪地反问。
“当然有问题,我师父出了名的严厉,特别是上课的时候,一旦你回答不了问题,又或分心走神,立刻就会遭受道戒尺伺候,打得可疼呢。”
原来如此,唐野哑然失笑,这算什么事?
不再理会这对活宝,转身进入大厅,听课去了。
“没挨过打,不长记性。”
秋生嘟嚷一句,推出自行车,骑着去县城。他不同孤儿出身的文才,在县城里,秋生有姑妈在,开着店铺,家境小康。相比之下,文才就惨了,孤零零的,以义庄为家。
厅内,对着唐野一个学徒,九叔开始上课,果然严肃而严格,一板一眼。
但其所传授的东西,正是唐野所渴求的,一下子就听了进去。
灵鹤道长收徒,直接扔书本,让徒弟看书上的知识内容;而九叔则当面教导,两者效果,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有不懂的,有疑窦的,唐野还能当场请教。
而通过这一堂课,九叔能够观察得出,唐野真得对术法不甚了解,是个新手。那么他的出身来历,包括香火钱裹尸布这些事物的来源,除了机缘际遇之外,很难再有别的解释。
这一堂课,讲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意犹未尽。
当唐野出来,到了外面,文才问:“你有没挨打?”
唐野奇问:“我为什么要挨打?”
“课堂表现不佳啊。”
唐野看着他:“不好意思,师伯说,我表现很好,一听便会。”
“一听便会?”
文才第一反应有点茫然,随后才渐渐有所了然:原来人和人,是不同的……
唐野观望天色,惦记着进城的事,见那边还有一辆自行车,当即跟文才说了声,骑车进城而去。
目送他潇洒的背影,文才多想叫一声:“带上我……”
后面传来九叔威严的喝声:“文才,厢房的棺木,有好几副墨汁淡了,你再去弹一遍。记住,要弹均匀,不要漏了任何地方。”
“哦……”
文才嘟起嘴吧,委委屈屈地去做事了。
第四十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夜幕降临,今晚月朗星稀,正好办事。
太平县的夜市颇为热闹,但到了子时后,收摊的收摊,回家的回家,街市沉寂,各个街区俱被黑暗笼罩。
一名夜归的贩子挑着担子正往家里赶,担子上挂着盏油灯,灯火昏黄。
前面是个大宅子,任家的,门口挑出两盏灯笼,照出光亮。
贩子每天晚上都会从这边经过,熟悉得很。
只是今晚,出了点状况。
“嗖”的!
他就见到一道黑影飞快地在墙头上掠过,像是一头大鸟,又像是人。
可不对,人怎么能跳得那么高?飞得那么快?
贩子浑身发冷,手脚都凉,开始打颤。
任重中邪的事,早传得满城风雨,街知巷闻。虽然说前一阵子已经请人驱邪成功,但少有人亲眼目睹到,真相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也许根本没有驱邪成功,只是任家发布的假消息……
想到这,贩子脸色都白了,赶紧掉头,不敢再往前面走,宁愿绕一圈路,跑远点,从另一边回家。
一会之后,墙头上慢慢探出个身影,正是唐野。
他蒙着一块黑色面巾。
这黑巾是临时弄的,实用,能遮掩住半边面目,就算与任婷婷当面碰上,她也不能认出人来。
唐野此来,目标是任重的印章。
这任府上,除了任重父女,只有几个仆从,戒备不高。任重做的事,要保持秘密,见不得光,家中自然不会住太多人。
上一次来驱邪,唐野已经四下探视过。今天来,很有目的性。
任家的宅子不小,但住的人少了,显得冷清,特别到了夜间,更显静寂,树木婆娑,有一种阴森之意。
唐野艺高人胆大,走路悄无声息,很快就摸到了任重的房间外。
那枚印章,对于任重而言,十分紧要。
既然是紧要的事物,肯定不会乱放,最有可能便是藏在所睡的房间之内。
关键在于,黑灯瞎火的,想要找出一枚印章,亦非易事,尤其是里面还睡着人的情况之下。
任重受到阴邪入体,身体大不如前,活不了多久了。
但希望他睡着的时候,不会轻易被吵醒。
伏在门外,唐野正想着用哪个法子开门。
突然间,他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
竟是从房间里面传出来的。
声响不大,显得细微,好像有老鼠在啃咬着木板。
“这是……”
唐野心头一凛,把耳朵贴到门上,好听得更加清楚些。
“咯吱咯吱……”
千真万确,真是从里面传来的,听真些,又觉得是爪子在木板上抓过。
房间内睡着个任重,他脾气一向古怪,也许出入阴宅多了,性格显得阴郁,平时少与人来往,也不信任外人。最亲近的,大概只有女儿任婷婷了。
原本呢,其病重,身子不好,日夜都得有人服侍,照顾。但任重不愿意有人陪伴,都赶了出去。
任婷婷无法,只要安排两名奴婢睡到相邻的偏房内,如果有什么事,好给予照料。
显然,这种咯吱咯吱的细微动静,并未惊动奴婢。
难道房间里有老鼠在活动?
第一反应,唐野想到这个可能性。不过他没有着急进入,要先听个虚实。
一阵咯吱咯吱后,随即又响起另一个声响,窸窣窸窣的,如同有人在换衣服。
唐野心头警醒,越发觉得不对劲。
就在此时,他嗅闻到了一种臭味。
“这,这是尸气……”
唐野心头一震。
对于尸气,他并不陌生,在义庄的时候,开馆见尸,与躺在里面的僵尸面对面,当其时嗅闻到的气味,与眼下的同味相投。所区别的是,现在传出来的气味没有那么臭罢了。
难不成,任重已经死在里面了?
可不对,就算突然暴毙,按理也不可能那么快产生了尸气。毕竟白天的时候,任婷婷还亲自照顾过父亲,活着的。
那么,尸气从何而来?
唐野觉得此事透着诡谲,正想着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突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一个纵身,借力腾跃,顺着门口的木柱子,转瞬翻上了屋顶。
这一连环的动作端是行云流水,十分敏捷,只带起一点风声。
咿呀一响,是开门的声音。
唐野像一只大狸猫般伏在屋顶上,往下窥视。
很快,他就看到一个人走了出来。身形枯瘦,穿着略显宽大的长袍,行走的姿势有点古怪,硬邦邦的,如同一副傀儡。
“任重……”
唐野认出了他,惊疑不定:三更半夜,这厮突然跑出来做什么?由于背向,看不到其面目神情如何。
走出房间后,任重先是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悄无声息,晚风吹拂起他花白的头发,说不出的怪异。
然后,他开始移步,走到院墙那儿,突然手脚并用,唰的就翻了过去。
屋顶上的唐野看得疑惑不已,夜探任府,居然看到这诡异的一幕。瞧任重刚才的动作,十分利索,哪里像快要死的人?
难不成他故意伪装的?
只是这么晚了,他要去哪儿?想要做什么?
刹那间,唐野好奇心大起,就想着要跟去看个究竟。但转念一想,今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那枚印章,如今任重出去了,房中空无一人,正好入内搜找一番。
要是任重随身都带着印章,那是另一种情况。
唐野赌印章还在房内,做好决定,不再犹豫,纵身跃下,见房门开着,当即窜步进去。
房间里一片晦暗,难以视物。弥漫着一股药味,以及尸气的臭味。
上一次来见任重,就在这个房间。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暗暗观察,记住了某些重要的位置。
如果有重要的东西,基本都会摆放在此。
唐野首先走向那张长长方方的书桌,桌上事物凌乱,不去理会,而是拉开抽屉,伸手往里面一摸。
“咦?”
这一手下去,就摸到了一方物件,当即拿起来,指尖轻轻一摩擦,擦到底部的字样。
一摸即中,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唐野心中大喜,轻手轻脚把抽屉合上,随即疾步离开房间,连开着的房门都不予理会。
这门,是任重打开的,要是顺手给关上了,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沿着原路,翻墙而去,在墙头的时候,忍不住朝另一侧张望一眼——任重是从那边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