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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果不水     每月一个新角色txt下载     每月一个新角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七章 长令释疑

    成余带他们到了旁边临时搭建的木屋之中,杜昊到了门口却踟躇不敢入内。

    “我不一定能带你们去看那个…坠星箭。”

    众人还没有发问,他又忙不迭地解释道:“箭头是我曾祖做出来的,那时我没出生,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只知道地中城的裂缝,就是因为那支箭头出现,曾祖留下遗训吩咐我们必须将箭头挖出来销毁,如今箭头所在之处的确发生了异状,如果确认你们有办法取出,我会带你们去,你们没有本事就不用探究到底了,我家的事情我能处理。”

    说完他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地问:“你们还能让我看看那把剑吗?”

    原来只是担心自己无法完成约定,云叶闻言一手叉腰一手拇指点着自己鼻子自信回答道:“我们这一群人都没有办法解决,那逍遥界没有几个人能够帮到你们了。”

    “别说得这么满,坠星箭已经连接了全景州的脉,我们能提得起多少?光是地中城这一片,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够。”既然杜昊先表示了自己的实诚,萧若佩也不敢以大言相欺,反驳了云叶之后,他对门外杜昊说道:“我们没有必然成功的把握,但是做了力所能及的准备,试剑会的目的,就是在万一失败的情况之下保住无华城大部分人的性命。”

    “那支箭头对无华城有危害?”杜昊闻言有些吃惊,尽管那是他们家里流传三代的祖训,但是到了杜昊这一代依然没有发觉那支箭头有什么动作,他们都有些松懈,杜铁山都已经想着放弃无意义挖掘箭头的行为了。

    “坠星箭以地为弦,试想一下弓箭离弦之后的弓弦震颤,箭射出的时候,无华城就会是那个状况,这支箭只射一次,箭出之时,弦断弓毁,地弦崩断的景象,说天崩地裂并不过分。”

    萧若佩一番话吓得杜昊浑身冒出冷汗,他急忙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你知道一些内幕,可能会听信我们的话,其他人呢?就算借助王道势力大力宣扬,有多少人会相信我们?一时间又能劝多少人离开无华?”萧若佩反问他:“你是本地人,由你转告他们,他们能听你的搬走吗?”

    杜昊想着头也逐渐低下,他没有把握让无华一城人能听他的话:“但是也有人不一定会来参加试剑会啊,他们怎么办?”

    “只能让试剑会更吸引人了,看见那些木桩了吗?那是太学筑院定门的知识,打下去之后,这一片地脉就稳固了,即便是坠星箭发射,也不能波及到木桩范围之内。”高长令表现出相当的自信,好令杜昊放下心。

    “…”杜昊消化完几人告诉他的事情之后,良久才抬头问道:“我怎么才能知道你们是真心实意地来解决坠星箭的隐患,而不是利用它来做坏事,骗我带你们去找到箭头?”

    萧若佩上前一步,杜昊却警戒着后退,到此时他依然不相信这群人会无缘无故千里迢迢跑来帮助无华城解决问题,再说那一支箭只有他一家人知晓,这群人又从哪里得

    来的消息?

    萧若佩只得退回原地,左右看看,也就高长令算得上能说会道,杜昊也对他有些好感,于是和他说道:“先和他说明白,免得他回去到处传播引起恐慌。”

    高长令点点头表示了解,他走出木屋,带着杜昊走向热闹的工地。

    “你看他们在做什么?”他指着工地上的工匠问道。

    “打木桩,刚才你说是定脉…太学院教这些东西吗?”

    “教得可不少,我学了一年多了,只学了一门能让人信服我观念的辩课,如今正在学第二门博,在我看来,他们不只是在打木桩,更是在给逍遥界治病。”

    杜昊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了:“怎么治?”

    高长令找了一个不那么喧闹的角落,在工匠们休息时候坐得光洁发亮的石块上面坐下来,指着另外一块石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杜昊顺着他的手指坐下,故事谁都喜欢听,而高长令说的与箭头息息相关,更令他上心。

    “从前有家姓扁的医师,他们家有兄弟三人,尤其是最小的三弟,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手里都能药到病除,所以大家都认为他的医术最好,某个人闲着没事就问他‘你们三兄弟谁的医术最高?’,不怪别人有此疑问,因为他家里三人虽然传承同一门医术,但是水平却天差地别,老三妙手回春,一眼能见病根,一剂能解百病,老二虽然没有三弟本事,但是治疗小病小痛十分灵验,从无误诊,他们大哥却十分荒谬,别人有个头痛脑热便让他手足无措,不敢下手,要个几天才能完全治好。”高长令说到这里问杜昊道:“你觉得他们三个谁厉害?”

    “大哥。”杜昊自认为聪明,毫不犹豫回答,想要将高长令接下来要灌进他脑子里的水堵回去。

    不料高长令反口就是“诶”地应了一声,这下出乎杜昊预料,差点没有缓过来将要讲的话打乱,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地认了大哥之后,他只能悻悻地将话题带回故事之中:“你们讲故事老是喜欢这种反转,谁都有想到结局,别自欺欺人好吗?”高长令不讲坠星箭的事情,反而扯到医师头上,这才是让他生气驳他面子的地方。

    “人是因为不了解才会产生误会,因为不了解医师,把大病未发就根治了的大哥看成庸医,如果大哥明白告诉病人有大病潜伏,反而会被人认为是危言耸听,只是吓人给他高额诊金,误会他的良苦用心,为了避免落得如此下场,他甘愿承受庸医之名,不能和无华城的人宣扬真相,便是这个道理。”

    “那个看起来满脑子都在算计别人的人真是来为无华城治病的良医吗?”杜昊对萧若佩的怀疑还没有去除,那人看起来不是能承担这么大责任的模样。

    “算计?他那是因为见得多所以想得多,又没有去学怎样将想法隐藏起来,所以看起来心事重重,但他绝对不是坏人,虽然也不是什么良医,逍遥界的隐患已经逐渐显现,已是到了病情十分严重的时候,我们补救不及,真正能在

    病发之前都能看见的人只有苍圣,还有…诱使病发的人,你无非是担心我们属于他那一方的人,这点我没有办法给出证据证明我们与他无关。”

    高长令话到这里指了指天上道:“他的目的是天上星辰,我们不一定能应付,这次到你们这里更多的原因是为了救人,这一点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如果我们要帮他,何必多此一举,无华城就算因此毁灭,传到我们耳中不过能让我们感叹一句天地伟力,凡人难挡,又能给我们造成什么灾害?你若真怀疑他,不带他去,不用两三天他也有办法找到那支箭,到时候撞见你们,解释更加困难,所以才先让我和你说清楚,万一我们真有办法从根源上解决,试剑会就是景州盛事,如果失败了,这里也能成为一个庇护所,无华人只是来看一场大戏,又有什么损失?”

    “除此之外,你担心的无非就是我们不能解决问题,反而牵扯到其中无法脱身,却没有想过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已经和此事有关了,如果不能见到坠星箭,无法准确预测到它发射时间,到时候与无华城俱毁的,就是我们。”

    “你想着靠自己一个人处理,前提是那支箭不会有变化,它若有变化,你也必须变换方法才能应对,我们带来的就是变化。”

    “你曾祖父算是亲历过那人手段的人,所以他看得见那支箭的危害,才会留下让你们销毁它的遗嘱,刚才那人你觉得他有异心,我还觉得他有异心呢,我跟他那么熟,又同行了几天,半点口风也不给我透露,整的我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不过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不会误解他。”

    “世上的偏见误会产生的原因都是不够了解,所以我们太学院有博课,只有看得多,才能更公平对待各种人事,后面的论课才能有公正可言,有了公正立足,之后传课才有资格让自己言论传世,人皇萧遥在苍山以仁立誓,人类得主逍遥界,仁字作何解释?二人同心,前提就是理解,这是人居天地的根源,也是人与人相处的基本,能体会仁字,面对强者不会卑微,面对弱者不会自高,处理人之间互相理解的关系,正直足已,理解之后,觉得我们与你所想不太一样,再与我们分道扬镳也不迟,切莫没有了解之前就给他人下定义,先入为主的观念会让你的判断出现偏差。”

    杜昊听着高长令的长篇大论,眼中神色逐渐坚定,终于等他停了口,杜昊已经做好了决定:“我带你们去,这里的事情解决之后,我想去看看,看看太学院,看看除了那个山洞里的箭头,世上还有什么!”

    解决萧若佩的托付,还忽悠到一位与直接涉及到天地斗争之中的人对太学院感兴趣,高长令对自己一番话语十分满意,杜昊看不见的时候,他嘴角浮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没想到我才是打你主意的人吧?等太学院也有了和天地直接联系的人物,萧若佩具体看到什么,我们也能看见了。”

    杜昊浑身一抖,奇怪地望着远处的木屋,先入为主的观念已经误导了他的判断。

第八十八章 坠星箭出

    “进去之后,我帮你谈,你不用开口,只需要摇头点头就行了。”高长令站起身,杜昊已经被他说服,接下来还要从萧若佩身上取得一些好处才行,否则太学院就算有了与天地直接联系的人,进度也赶不上他们。

    杜昊点点头,他自知口才不如高长令,再说他们互相知道根底,由他来谈,自己旁观,更加探得清楚几人底细,高长令的提议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万一不合心意,摇头离开便是。

    高长令见状,带着他走回木屋,走在前头的他表面平静,暗地里已经兴奋地想搓手,这一路上走来,云叶掌握着通脉劲,江无浪出生在与坠星箭密切相关的明州,宁仙心研究入意二十年,这一段时间就已经超过了高长令的年龄,走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还长,与萧若佩交谈时候也能不落下风,还可以提出一些颇为有意思的观点,几人经常会因为她的提议讨论不休。

    “我真是时常因为见识不够而和你们格格不入啊,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高长令信心十足推门入屋,进去之后看见一群人围着无华城沙盘正在听成余介绍:“…就算无华崩塌,这边的角度最不容易受到冲击,加上定脉保护,只要处于擂台范围之内,应该不会受到致命冲击,我们有足够的能力控制局面。”

    “我们要做到绝对,不是应该。”宁仙心看着沙盘形势沉声道:“想要让逍遥界接受皇院,就不能有一丝纰漏。”

    高长令有些奇怪宁仙心的态度,她在破风城的表现一点的不像皇院的人,相反还经常帮着外来的他们,一路上也和萧若佩有说有笑,要知道萧若佩可是亲手破坏了皇院数年计划的人,相反面对成余时候,开口就为皇院考虑,态度也明摆着的支持,莫非赵城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他们的讨论正告一段落,见高长令进来,后面杜昊乖乖跟着,萧若佩露出毫无意外的表情问了一句:“谈好了?”

    “他会带我们去,你试试看能不能教会他那些奇怪的本事,小昊从出生就与坠星箭相处,未必不能领悟。”高长令开口道。

    萧若佩转头看看杜昊,见他点了点头,便又看回高长令:“怎么我感觉像是你被他说服了?”

    高长令不置可否:“说服向来都是双方互相交换条件,第二件事是给他一把冰晶石剑,我们对无华城铁器有足够的研究,他们对冰晶石剑却没有任何了解,这次比试不公平。”

    杜昊再次点头,萧若佩直接答应:“这个没问题,我也不想无华输。”

    听到这话,杜昊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群人特意到无华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居然是想着落败?他们不是为了给自己的武器扬名而来吗?难道除了救助无华城什么也不求?

    萧若佩答应两件事当然不是没有任何考虑,首先他两种本领都因为苍圣在他身上赋予了使命,他并不想一个人承受这种重担,其次如果他以控脉之术制造的剑压下景州数千年沉淀的锻造技术一头,那就是对苍圣的否认,他创造了没有用处的锻造之道,皇院热衷于此事,也是想要证明这一点,萧若佩则相反。

    于是就在杜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短剑从萧若佩手中抛出,落在他的手里,直到冰凉触感让他清醒,杜昊依然不敢相信他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虽然不知道高长令口中所说的本领有什么特殊之处,但是冰晶石剑的锋利他已有所耳闻,就这一把,拿回去功劳比得上父亲他们毫无头绪的研究十天。

    “能察觉这把剑的内部构造吗?”萧若佩这次没有逼近,杜昊接剑之后他直接站在原地开口问。

    杜昊心中以为他是在考验自己的锻造技术,于是摇头回答:“我不精通锻造,分辨材质也不太在行。”为了挖掘裂地箭头,他没有多少时间学习。

    “不需要锻造技巧,试试在不拔出剑的前提下,感觉出剑的形状,告诉我你看到的东西。”萧若佩提示道。

    杜昊握剑闭目,很快便睁眼再次摇头,脸色多了几分沮丧,他已经明白这是在测试他的资质,看来自己没有过关。

    “学不会通脉劲,我在剑里藏了

    一些天光,他看不见,也没有办法引动。”萧若佩转头跟高长令说出结果。

    早有预料,高长令也没有显得很失望,反而拍了拍杜昊肩膀安慰道:“不着急,这家伙是个怪胎,别跟他比。”刚才一番话是将杜昊的心态眼光抬高,然后再给他看看那些真的无法触及的高处,才能让他明白自身所在,与萧若佩产生隔阂感,将他拉到自己这边希望就更大了。

    “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现在能带我们去吗?”萧若佩已经通过成余了解到足够的信息,他们的话题也转向了皇院内部事务,待在这里还不如早早找到坠星箭的下落。

    “我回去把剑给我爹他们,应该没其他事情了。”杜昊回答,萧若佩的坦诚,终于将他那点怀疑消融。

    萧若佩扫视一圈,众人都表示要同去,这边搭建擂台之事已经处理完毕,由工匠实施下来便大功告成,坠星箭却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标,不去见识说不过去。

    无华城内,中央平时聚会所用的广场已经围满了城中锻造师,被斩断剑的几位正居中央。

    “你看得清楚,那剑真是冰晶石所造?”几人互相印证,终于确认,试剑无华的人掌握了淬炼冰晶石的技术。

    天然形成是绝不可能的,他们祖辈与各种矿石打交道,见过最大的冰晶石才拳头大小,一旦受到超过它本身材质能承受的力量撞击,就会碎成砂砾,高温熔炼也不会变形,如今景州只能利用冰晶石碎裂之后天然形成的尖锥,没有任何人工调整的余地,这些人居然掌握着任意揉捏冰晶石的本领,此前没有任何风声透露,以外边搭建擂台表现的势力情况看来,又不像是籍籍无名之辈。

    “我打听过了,最近其他地中城根本没有这群人的消息,他们不可能几天之内挑战过八大地中城,冰晶石剑的战绩,除了我们无华亲眼所见,其余都是他们假造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冲着我们来?”

    “麻烦让让,谢谢…”人群正在讨论皇院目的时候,杜昊从外边挤了进来,他身材瘦小,力气出奇的巨大,自然很轻松地到了中间,还没等别人骂,他便将冰晶石剑抛给杜铁山:“他们说可以随便我们想办法,所以给了我一把,爹你们慢慢研究,我去干活了。”

    这一举动直接惹怒了诸多锻造师,他们是多有自信才敢晒出底牌?还有有多看不起无华?

    杜昊口中的干活,是指挖掘裂地箭头,旁人听不出话中意思,杜铁山岂能不知,这把剑不是白来,杜昊此时说起箭头,就是告诉他那群人的条件,那些人目的也明确了,不是冲着无华,而是为了箭头而来,旁人不明底细,当然认为无华被人小看了。

    他们要用那枝箭头做什么?这么一股庞大势力,凭他们一家没法抵抗,就算他不同意也不可能扭转形势。忧心忡忡地放下冰晶石剑,望着退出人群的杜昊,那个方向上有几位陌生人正在看向这边,看来就是那个势力派出来的代表了,他们没有阻止杜昊与自己交流,应该没用强迫手段,杜昊也不是不明事理,那边留给他处理就好。

    他看着远去的杜昊,渐渐收拾起心情,转望眼前已经被拔出来的冰晶石剑,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这澄澈的武器吸引,与周围的匠师一样张嘴发出轻声惊呼。

    另外一边杜昊带着几人进入矿洞,看见他朝着漆黑的溶洞跳下,跃入地下河道之中,踩在软软的水面上,萧若佩等人都有些吃惊,也纷纷随他跃下,与脉连接的萧若佩和云叶却在半空之中减缓了速度,并非他们有意,而是周围的脉纹开始变得凝固,下落速度减慢两人瞬间发觉了不妥,互相眼神交换之后,截断自身与脉的连接,下落速度才恢复了正常,落入水面上又感觉到水面回弹的柔和力道,附近的脉已经全部被箭头感染了,难怪杜昊身上有那些奇怪的脉纹扭曲现象,从小长久待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流水都能发生改变,何况人的身躯稳固,经历脉纹长久淬炼不发生变化才是奇怪的。

    往深处走去,越靠近箭头河水越发紧绷,箭头附近的水面居然坚硬如冰,但却依然保持着流动,几人看得啧啧称奇

    ,江无浪还好奇地用意境能力引动流水来验证脚下水流实质。

    阳光经过上方的洞口的过滤,落到洞内已经有些昏暗,但是那个经过杜昊一家三代挖掘留下一人高深坑内部情况看得很清楚,坑壁上几乎看不见痕迹,因为能挖动的份量实在太小,几乎整个坑洞都是他们一点一点刨出来的,杜昊跳进坑中,取出一把小凿子:“越靠近底部越难挖动,近段时间挖半天只有凿尖那一点份量,好在这把凿子放在这里也能变得尖锐,我们才不至于没有一点办法对付它。”

    萧若佩若有所思,他准备探查脉纹,不料力气刚延伸出来,全身就不能动弹,周围的脉被固死,连接上脉连自身也被感染,惊出一身冷汗的萧若佩急忙截断自己与脉的连接,说出自身感受,云叶也试了一下,同样被禁锢。

    “水能渗下去吗?”高长令略微沉思之后问。

    江无浪意念一动,旁边地下河中浓稠如石液的河水一团飞出,落入坑中,眼睛可见的水面渐渐变浅,应该是渗入了土里。

    杜昊见状吃惊道:“我以前怎么灌不进去?”

    高长令解释:“这不是水,而是意,武者的意。”

    “宁前辈麻烦你将渗入地底的水凝结成冰。”宁仙心明白了高长令的意思,渗入地下的河水凝结,然后在宁仙心的控制之下崩碎,原本结实的岩石层在这一聚一崩之下,轻微松动隆起。

    萧若佩顿时对武者另眼相看,宁仙心没有说错,武者的意已经是属于他们个人的东西,根生于天地,通达天地又独立于自身的意念,足够渗入泥土之中了。

    人群之中,杜昊欣喜若狂,没人能体会他此刻心情,裂地箭头落地之时,他们家世代就被钉在了此地,如今这定住他们钉子有被拔出的迹象,他欢喜地拿起凿子跳下坑中,一凿落下,直没至柄。

    “孩子,上来,我们能清理,你一边看着就好。”宁仙心急忙提醒道。杜昊听她说话,明白是自己激动过头了,爬出石坑朝她不好意思地摸头笑笑。

    两人不多时就将下方泥土彻底崩松,江无浪控制水流裹挟泥土冲走,下方已经被他们拓展成能容下数人的巨坑,中间是一枚悬空的乌黑箭头,箭头上没有半点人工痕迹,经过地脉多年淬炼,表面已经光滑如水,箭杆由地脉纠缠凝结而成,这些纠结的地脉,不再对人隐藏,明明白白地显露在众人眼中,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箭羽处,数条延伸出去的脉纹正不断地吸引地脉之中力量传到箭身上,脉纹几乎凝成实质,肉眼可辨,箭头不知何时已经调转,朝着空中孔洞,不露锋芒,却令人见着心底发冷。

    大势已成,就算他们将箭头挖出,也没有办法将之取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坠星箭一点一点从地脉中吸引到足够的力道。

    “两三天内,这支箭就会射出去了。”坠星箭如今只有一点点尾羽还在地脉交接点内潜藏,只要等尾羽凝聚完成,便是它向逍遥界展示射落星辰威力的时候。

    “没有任何办法吗?”杜昊失神落魄,这结局表示他们家里三代人做的都是无用功,无华城也因为他祖上过错毁于一旦。

    “现在地脉被箭凝固,没有办法透入其中,或许等箭射出去的时候,我们才能借助地脉之力,延缓它的速度,平复附近地脉的波动。”萧若佩冷静下来回答道:“但是只有一瞬,机会渺茫,而且很危险,据我所知苍圣另有手段应对坠星箭,他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所以箭射出去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保护无华,箭出之时,这里受到的震动最大,没有脉力保护的人不要接近。”

    “又没我的事吧?”高长令感叹着摇头上前仔细观察坠星箭,既然不能参与,趁现在看清楚才不枉此行。

    “我,云叶,杜昊,还有宁前辈和无浪都可以过来,试剑会时候最后一次尝试阻止坠星箭。”多一人就多一份力量,杜昊虽然没有通脉的本领,但是他的身躯经过坠星箭淬炼,禁得住地弦崩断带来的波动,他和云叶能维持一片空间内界脉稳固,可以保护他们安全无虞。

    一场人与天争命的斗争,在无人知晓的矿洞之内展开帷幕。

第八十九章 蓄势待发

    杜昊回家将此行见闻告知父亲,杜铁山摸着颌下胡茬道:“为什么要我们家来打造箭头,不是能创造出箭杆尾羽吗,造一个箭头没有多少难度吧?”

    杜昊回答道:“那个叫萧若佩的人没有说。”想了一下他又对父亲开口:“爹,你有几分把握劝大家离开地中城?”

    “没有。”杜铁山无奈答道:“以我的名望,带着一些朋友避难还行,或许经过朋友的传达,有十分之一的人能相信我们的话跟我们离开,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不多人相信。”

    杜昊叹气道:“那就只能按照他们的办法来了,两天之后,举行试剑会。”

    “这群人拿捏人心很到位,在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他们的方法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无华城在这一场劫难之中能够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真应该感谢他们。”杜昊说话时候心底万分痛惜,因为不可能所有人都对试剑会有兴趣,今天见识过冰晶石剑的锋利之后,许多人还因此失去信心,不想看见无华城落败的他们对试剑会已经没有了兴趣。

    除非能确认无华在这一场比试之中胜出,至少要保证有一定胜出的机会,才有可能引全城人到擂台附近!杜铁山手指敲着桌子,拧眉沉思,杜昊也想到了这一点,急忙掏出自己从坑洞内带回来的凿子,放到杜铁山面前。

    两人看着这把已经失去用处的家传之物,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凿子经过裂地箭头数十年淬炼,正是最完美的材料,利用它锻造出利器参与比试,未必没有胜出的希望!

    最后一个保全更多无华人性命的条件已经达成,两人心头大石落地,却又燃起一股火来,父子俩连夜点火起炉,将凿子回炉熔成铁锭,第二日一早杜铁山就顶着黑眼圈去找城中匠师,杜昊睡过一觉之后,又去擂台附近寻找高长令,却被告知他进了矿洞,杜昊也只能回头去坠星箭所在之处,他在高长令身上看到了不少从未见过的东西,那些东西的新奇感深深地吸引着他。

    萧若佩一个人躲在房内查看长生阁资料,云叶抓紧时间熟悉控脉,江无浪在宁仙心的指点下寻找入意的道路,短短两天的准备时间,他们要最大化的利用起来,皇院众人更加紧时间完成定脉桩,打下无华城的保命柱。

    当天下午,皇院将明天试剑会正式开幕的消息传遍无华城,与此同时,杜铁山联合了城中匠师锻造的短刀“景华”正式出炉,双方各有所求,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皆自认为做好了准备信心十足地迎接着变化到来。

    萧若佩给杜昊的剑已经断成两截,在无华城所有匠师之中过手一遍,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全城皆知,无华城从来没有如此关心过一件事情,皇院试剑会的招牌挂起来多久,这座大山就可以说是在他们头上压了多久,如今随着那把断开的冰晶石剑,大山被一斩而开,庆幸之余,他们也好奇明天那群人看到结果会是怎样表情?

    来到无华城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想踩景州八大地中城上位,结果却在无华碰上了硬钉子,虽然他们的战绩有水分,但冰晶石剑的锋利有目共睹,斩断七城利器也确有其事,最

    后在无华城落败,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谁还敢质疑景州无华锻造技巧第一的地位?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明天的试剑会谁都不想错过,不太重要的事情,城中民众都选择先放一边,空出一天时间好好观赏那群在城外蹦跶几天的人最终下场。

    向来睡懒觉习惯了的无华人,第二天难得的全城起了一个大早,天还没亮就陆陆续续聚集在擂台边上,那些打下的木桩上面铺盖了木板,连成简易的条凳,即使天色刚蒙蒙发亮,前排已经被坐满了,在擂台下的过道上,还有皇院设置的早餐摊点,小推车上热气腾腾的水蒸汽,带来的是有别于无华城传统味道的诱人香气,这群人不仅想踩着无华城上位,还想挣无华人一笔钱?

    心中有了底的无华人根本不慌,不就是一点早餐钱吗?还能把人吃穷?等会还要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给无华城大爷们表演失败者的哭脸!

    不管是因为起床早没来得及吃饭,还是想要尝一下异地风味,又或者想让这群在无华城外耀武扬威了几天的人迎来落败时候承受更巨大的心理落差,无华城的人大部分都慷慨解囊,哪怕食物比平时饭馆里稍贵也无所谓,场面在皇院的调动之下,无华城的热闹程度超过了天光礼,毕竟天光礼年年能见,千里迢迢跑来将脸凑过来挨抽,还闹出这么大阵势的情况却只此一回,为了让这些人见识无华的大气,不少人连午餐的份也买好了。

    擂台周围热火朝天,萧若佩等人却在杜昊的陪同之中静悄悄与人群方向逆行,等他们到地中城的时候,城内已经没有人留下,经过皇院的挑衅和杜铁山发动匠师的鼓动,即便是老人小孩都在旁人的帮扶下去了观看试剑会,此刻城中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无华。”杜昊兴奋地跑到中央高台上,那里通常是城中聚会时候有名望的人才能站上去的地方,平时小孩子走上去一般都会被骂下来,杜昊站在台上,学着大人咳两声清清嗓子拔高声音,朝着下方众人压手道:“大家静一静,我要宣告一个重要事情…”

    他抬头望向依山壁建造的房屋,恋恋不舍的目光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承载建筑的铁架,他们嬉戏追逐过的过道楼梯,令他流连忘返的小吃铺,平时家家户户叮叮作响的打铁声,所有的一切,以后都只能在回忆里寻找了。

    杜昊长叹了一口气,脸色失落,低声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无华,我的家乡…过了今天,你就不在了。”

    “你们还在,可以再建一座无华城,新的,年轻的,足以领导景州,傲立于逍遥界的无华城。”高长令朝他招手,“只要你足够的努力,太学院可以教会你一切,外面那些人的本事,都可以学到。”

    杜昊从台上下来,抬头站到高长令面前:“我要知道是谁毁掉无华城。”

    这可真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高长令为难地转头看向萧若佩。

    没有得到回答,萧若佩朝着坠星箭方向继续走去。

    杜昊看到知晓他才能答上自己的问题,于是追上问道:“我要怎样才能得到答案?”

    萧若佩脚步不停:“等你知道那人是谁的时候,你就有资格了解了。”

    杜昊追到他身侧:“我从小就和他打交道,缺少的不过是一个名字代号,我要让他明白毁灭无华城的后果!”

    “他不会明白。”萧若佩声音平静,神情没有因为杜昊的激动产生任何变化,他看了一眼杜昊之后说道:“无华城毁灭,在他眼中不过是拔草时候不小心带出一堆泥土,我们就是这一堆土里的尘埃,仅仅是因为无华城刚好在坠星箭旁边,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针对过任何人。”

    旧天道与苍圣抢夺道力,不在乎人类如何反抗,就算耀日城也如此,如果耀日城不在神女峰脚下,他绝不会穷追猛打,土血灵却要整个逍遥界共同承受。

    杜昊追问道:“那他为什么要我曾爷爷造出箭头,他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能毁灭无华城,造一支箭头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吧?”

    萧若佩心中叹气,御使天光,接引界脉,苍圣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为何还要让他来代劳?对于这个问题,他只能回答:“我也在寻找答案,应该和武者一样,道需要容器,武者是意的容器,箭头同样如此,他既然想借逍遥界的力量,就需要用逍遥界的东西,用人类的手,想要融入某些事物之中,必先遵守他们的规则,否则非但不能借力为己所用,还会受到排斥。”

    杜昊没有听懂萧若佩的意思,宁仙心却若有所思,插了一句话进来:“若佩你的想法真的有趣。”

    “有趣么?”萧若佩低头走路不再开口,武者已经被他说成天地道的容器,宁仙心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有趣,这种明知道没有用处却仍然对武道乐此不疲的态度,也是萧若佩反感武道的地方,对逍遥界没有帮助,算是白白浪费了出生世上。

    “迟早有一天,你会将我想知道的告诉我的。”杜昊仍旧不死心说道。

    江无浪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既然萧若佩不愿说出真相,一定有他的考虑,自己不会想那么长远的事情,跟着他的走就对了。

    高长令在洞口停下,“路上小心,我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不管成功失败,早点回来,这边善后还需要大家。”

    萧若佩等人与他辞别,高长令目送他们身影被黑暗矿洞吞没,带着担忧快步走回擂台,坠星箭不知道什么时候射出,无华城如今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不宜久留。

    几人再次回到坠星箭所在的洞窟之中,此时坠星箭已经差不多完成了蓄势,地脉散发出隐约白光,被箭枝压得下弯,四周凝结的脉纹有种让人难以呼吸的沉重感,只有杜昊习惯了这种气氛,他的举动比起其他人轻松不少。

    “先冻住箭头试试。”江无浪闻言引动河水,在宁仙心的帮助之下,将坠星箭冻成一坨大冰块,冰块清澈透明,依然可见里面坠星箭在缓缓的旋转,速度极为缓慢,地脉下沉也没有丝毫延缓。

    坠星箭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三重意境,却奈何不得一支小小箭头,武者入意,说是通达天地,所取得不过是天地大道汪洋大海之中的一滴小水珠。

第九十章 坠星裂地

    无华城废墟之中,萧若佩和云叶以控脉之术清理了头顶塌下的土石,几人从被填埋的地下逃出生天。江无浪昏厥在地,宁仙心也有些萎靡不振,杜昊出来之后,望着坍塌的无华,眼泪无声刷刷地流下,将一张沾满泥土的脸冲得稀里糊涂,他们已经尽了所有努力,却依然迎来了失败的结局。

    萧若佩的想法是错的,所有人的想法都是错的,那支箭的目标,不是天上星辰,而是地下!它自身就是坠落的星辰,而不是要射落星辰!

    皇院得到那支箭的信息同时,所有人都被误导了,破风城的坠星箭不止让皇院产生了野心,还掩盖了它真正的目标!

    杜昊曾祖取的名字才正确指出了它要做的事情,裂地箭!

    就在不久前,坠星箭射出的一瞬,杜昊心生预警,急喊萧若佩与云叶,两人不顾周围地脉还被坠星箭压制,迅速连上,虽然自身被禁锢得不能动弹,同时也牢牢地束缚着箭头和维持包裹了箭头的冰坨完整,比起柔弱的气脉,凝固成冰的河水之中脉纹显然更有束缚力。

    等箭头放开对地脉的压制之后,两人就能从地脉之中借力,只要拖延一点时间,箭头之中积蓄的力道便能由两人的化解消弭,经过两人控制缓冲之后,最多就是起一股飓风,无华城又建在山腹,这股飓风根本不能给地中城带去任何灾难,箭头也会失去动力,无法对天境屏障造成威胁。

    地下暗河的流水被坠星箭压制,沉重无比,即使有数人高的落差瀑布,上流激下,却入水无声,直到坠星箭射出的那一刻,瀑布轰然炸裂,长年压抑的奔腾怒号,一股脑迸发,瀑布下浪花掰开湖面,坠星箭同时松开了对脉的压制,所有人的心却紧系了上去,这一箭,会在天崩地裂的威势之中,向逍遥界发出最有力的存在宣言!数十年的力量积蓄,只为这将地弦崩断的一射!

    箭发出去的瞬间,萧若佩才明白人类对天地伟力的估算是多么可笑,两人根本没有对坠星箭造成任何影响,即使后来江无浪和宁仙心加厚了冰层,坠星箭还是干脆利落的破冰而出,拉着云叶和萧若佩直接升空,由于速度太快,两人撞上了洞顶才反应过来,他们所连接的界脉通达之处,皆被牵连,河水上冲似湖倾,岩石翘起如翻盖。

    人群一阵手忙脚乱躲闪,好在他们没有站到两人连接的脉纹之内,只不过是受到一点波及,这点波及是从天上散落的碎石巨岩,也有地面被挖空而引来的水漫地洞。

    萧若佩迅速截断自己与脉连接,逃出坠星箭牵扯范围。

    “小叶!”宁仙心最先发觉到情况,慌忙喊:“若佩快上去接着!小叶没有停下来!”

    萧若佩听到仰头上望,天上坠星箭带着云叶已经只看得见一个小点,追之不及了。

    心念一动,地脉弹射起步,周围的碎石也因为这强力起步崩射,他动身之地地脉弹出一片空白,所过之处,云动风啸,留下隆隆如雷穿云之声,萧若佩追随坠星箭而去。

    没有强求追上坠星箭,云叶已经熟练掌握了截脉劲,可能是情况紧急一时间忘记运用,为免他下坠时候慌乱,萧若佩只是打算上去接应他,亲身感受到天地之力的威势,无论谁都没有办法左右这件事情的走向了。

    坠星箭越升越高,云叶却没有半点截断脉的迹象,坠星箭的速度,连声音也跟不上,下方更无从发声提醒他,几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坠星箭带着云叶消失在云层之上,随后云层被箭带起的烈风撕碎驱散,留下天空一片清明。

    他们并没有时间为云叶担心,地脉崩断引发了洞穴塌陷,江无浪引来地下暗河之水,搅出水龙卷,为三人筑起一道水幕屏障,水龙卷冲天而起,将崩落的泥石冲开,杜昊哪里见识过意境之威,只看得目瞪口呆,宁仙心抓住他腰带,朝着被冲开的洞口跃出,江无浪见两人已经安全离开,便不再犹豫,一步踩上水头,踏着卷腾的大浪冲出洞穴。

    洞外已经地动山摇,缠绕着坠星箭的地脉被崩断之后,大地犹如被无形的巨犁翻起,即使几人冲出了洞外,也只是多了躲闪的空间,远没有到达安全的地步,江无浪踩水上来之后并没有停歇,而是环绕两人转圈,将有可能松动

    和往这边滚来的泥石冲走,清出一片空地这才驱散了意,半截钓竿插回背后筒鞘之中,赶到宁仙心身边,见两人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几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即使现在周围大地正在如浪翻腾,地裂山崩随处发生,他们也能及时躲开,朝着相对安全的地方奔走,云叶已经追不上,萧若佩便从天上下来,引动脉力裹挟几人,飞到天空之中躲避这地裂之灾。

    即使已经离开了地面,几人还是心有余悸,杜昊慌张往地面看去,地裂已经蔓延到了无华,支撑了无华城数千年的钢铁支架这次终于承受不住,在巨大力量拉扯中,发出不堪承受重压的扭断之声,连绵的断裂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无华城中,似乎料到了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撑过这一波劫难,无华这位老者发出的最后一声长叹,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无华地中城,从中崩裂两半,缓缓地坍塌在地上。

    即便是如此剧烈的动静,这一景象传达到无华人眼中的时候,他们还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心碎之痛已经掩盖了一切。

    那是他们的家乡,祖祖辈辈在这座城市里面生活了千百年,任它风吹雨打,从来都是巍然不动将他们环抱,给予他们庇护的无华城,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崩塌在他们面前。

    前一刻他们还在等着一场热闹的盛会,这场盛会最终会以无华胜出收场,这段记忆能够让无华城数年内的日子都不会再单调,如今一切都成了幻想,幻想还随着无华地中城的崩塌一同破灭。

    “哇~”老人浑浊的哭声响起,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被这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压断,擂台周围,愁云惨淡,老人小孩不必多说,一些壮年汉子此时都偷偷地抹着眼泪安抚周围家人。

    人群开始闹腾,眼看就要不顾危险冲出定脉桩范围之外,成余大喝一声:“起鼓!”

    擂台中央原本用于热闹气氛的大鼓,被粗壮的鼓槌重重敲下,一声闷雷鼓响压住了地裂之声,击鼓壮汉手不停歇,又是一声鼓响,“咚咚咚咚”鼓声连绵不绝,壮汉状若发狂,全然不顾周围形势,只凭着胸中一股气,将大鼓敲得震天连响。

    “这样的天地,有什么资格替我们人类决定领导我们的人是谁!”成余望着迅速靠近的地裂余波,心中是皇院所有人共同的不甘,他朝着越来越靠近的裂缝大喊:“这就是我们的声音!你做不得主!我们的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有我们自己来争!你敢听一听吗!”

    地裂到达擂台周围,在定脉桩的稳固之下,不能寸进,然而定脉桩不能到达的地下,却暗潮翻涌,整块被定脉桩固定的土地全盘掀动,犹如一条小船被巨浪抛起。

    强烈震感终于将悲痛之中的无华人震醒,大部分已经明白了自己遭遇的究竟是多大的灾变,当下不再将关注点放在已经崩坍的地中城上,而是找到附近的定脉桩扶住固定好,无华人如果都没了,无华城就是真的消失了。

    擂鼓壮汉用力一蹬,双足陷入擂台木板之中,站稳身形,鼓声在颠簸之中依然不绝。

    天空似乎回应他们,群星在郎朗白日之下照耀苍穹,哪怕是烈日骄阳,却不能掩盖任何一颗星的光辉,星辰之间可见的光彩流转,星光迅速朝着无华城的方向凝聚。

    所有星光凝成一柱,朝着升空的坠星箭迎头砸下,此刻坠星箭之后,云叶的身躯也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在为天上星光做指引。

    萧若佩见状,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这群人之中,被携带上天的云叶,便是那行走于人间的星灵,他正操控着天星之力,阻止坠星箭到达天境屏障。

    星光速度很快,眨眼便与坠星箭相接,坠星箭似乎被压制,静止了下来,众人的心跳也随着空中静止的画面停顿,然而一瞬之后,坠星箭周围布开了密密麻麻的脉纹连接,星光被脉纹分散,顺着脉纹射向四周天空,犹如密布的蛛网,将整个景州上空铺满,也将景州大地镇压在下。

    “那个瞄窗…”萧若佩望着天上不见边际的脉纹网络,大惊失色,他想起了赵城远在破风城利用脉纹木搭建的瞄窗,可以转变皇院那一支坠星箭射出的方位,旧天道也用整个景州上空布置了瞄窗,他又想将这一支箭射向何

    方?这瞄窗又是何其庞大,人类肉眼,根本无缘观其真容全貌!

    答案很快便揭晓,云叶此时虽然也震惊于自己弄出来的大动静,他被坠星箭带上天空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能阻止它,所以没有截断脉纹连接,引动星光之后,他才明白了自己的信心从何而来,还没来得及感受这股强大的力量,坠星箭周围发生的变故,将他的注意力再次牵扯回来,利用空中脉纹分散天星力之后,坠星箭借助空中瞄窗,调转了箭头,箭尖泛过一道寒芒,对准了下方大地,被脉纹分散的星光再次凝聚,不过这次星光蕴含的力道通过脉纹传到了坠星箭中,成为了它的助力。

    正当其冲的云叶感受到坠星箭射裂大地的恐怖威力,急忙截断脉纹连接,往下坠落,他甚至感觉到,通过脉纹连接,坠星箭在吸取他身上星光的力量!

    坠星箭正在凝聚力量,等星力完全被吸取的时候,就是它射出之时!云叶远远看见萧若佩,紧张大声喊道:“快躲开!坠星箭目标,是地下!”

    人几乎随着声音同时到达,浑身星光不散的云叶也不管众人是否接受他说的话,连上众人身周气脉就要拉着他们离开。

    “宁前辈,意是完全在武者掌握之中吗?”江无浪却站在原地不动,反而问了宁仙心一个关于武道境界的问题。

    宁仙心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只是疑惑的看着他:“如果箭进入我的意,我同化它或者它吸收我的力量,我把意境遣散,能不能阻止它?”

    “你不要意了?”宁仙心听明白他的话,严肃看着他。

    江无浪点头道:“那支箭和我们有很大关系,我不能看见他任何计划成功,每次他成功对我们耀日城都是重大打击,可能因为我们一次失败,耀日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紧盯着天上坠星箭咬牙切齿:“耀日城众,百年到我,何惜此身!”

    宁仙心有些心痛地看着江无浪,她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和水墨一样年纪的少年郎肩负了如此沉重的担子,开口认真解释道:“别说得这么严重,入意武者死的时候,意境会归还天地,如果它下来与你意境相冲,同时遣散意,的确能带着箭上力量同时归还天地。”

    犹豫了一下,宁仙心又道:“还是我来吧,你留着有用,我都荒废了武道十几年了,有水宁以后护着我,大概也用不上了。”

    “我来!”江无浪伸手拦下众人:“你不懂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只会低估他,与他为敌存不得一丝侥幸。”

    挣脱萧若佩缠在他周围的气脉,江无浪落地,一步一步走向坠星箭射出的地方,随着他前行,风浪之声凭空响起,已经平静的地面上,滴滴水珠渗出,在他周围悬浮,逐渐连成片,聚成团,化作盘绕他回旋的大江,汹涌澎湃的气象正在他周围生成,一个人,聚出了一片大江翻涌的气势。

    “下去护着他。”宁仙心发话,众人都有此意,纷纷落下站到江无浪周围,云叶从他意境感受到了云河之势,以为他和大伯云龙有关系,尤为关心,身上星光大部分注入江无浪身上,宁仙心是因为怜惜他小小年纪,杜昊则是起了崇敬之心,他对高长令仅仅是好奇,直到见到江无浪举动之后,才明白了自己将来要当什么样的人,那是明知不敌,也要为了一丝希望拼上全力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萧若佩知晓此时没有办法藏私,对众人说了一声抱歉之后道:“我接下来要用通脉劲将诸位力气借用,再连接这一片地面,坠星箭要想下来,就必须连我们一起射入地下。”

    想要借力,通脉劲就要通入人体,这是萧若佩一直不愿意做的事情,将他人生死掌控,一旦尝试过这种感觉,他怀疑自己会不会沉迷于此,事到如今,却不得不不试。

    众人明白此时情况,同意了他的想法,萧若佩通脉劲穿过众人,将所有力气加注在自己与地脉的连接之中,其中杜昊的力气最有帮助,一下就将他通脉劲的范围扩展到囊括了已经坍塌了的无华城。

    做好了所有能尽的准备,几人抬头看着天上坠星箭,它已经完成了蓄势,拖曳着星光尾羽,朝地面轰落。

    如同流星闪逝,没有人见过如此耀目的流星。

第九十一章 裂地余威

    万众瞩目,坠星箭落入无华城废墟遮掩之下,那大部分人目光看不见的地方,一位耀日城出来的少年郎,正准备承受这大地也要为之陷落的重压。

    意由武者意念控制,不需要反应时间,当坠星箭与他意境相接的时候,江无浪便控制着钓竿上的意侵蚀进入坠星箭威势之中,然后将那一部分融合了裂地威势的意消散掉,意境化作水雾,一条大河蒸腾,水汽弥漫,很快便将众人身影完全遮盖,将这片天地每一个角落缝隙填满。

    坠星箭的下落速度肉眼可见的正在减慢,箭上星光尾羽和脉纹缠结的箭杆正在慢慢褪色消失,江无浪的牺牲没有白费,与他意境接触时候的坠星箭势不可挡,当意境侵蚀带着它身上余势消散之后,降落到众人头上的坠星箭速度已经慢得在场任何人都能抓住了。

    江无浪大河意势消尽,意境由精神维系,当意消散之后,他已经没有精力支持自己站稳,身躯朝后摔倒,萧若佩急忙控住脉纹扶稳他。

    追随箭头之后的星光,只剩下一点如烟雾缥缈的残留,冰凌结起在箭头周围,雪花飘荡着接近坠星箭,寒风卷带着那一点余烟与冰凌一同碎裂,宁仙心接替了江无浪的位置,五人之中只有她入意,接手的时候没有一丝犹豫,几乎江无浪刚刚停止,她的意就跟上去了。

    余烟在她的意境之中消失,坠星箭剩下一个光溜溜的箭头,如同它出现在逍遥界时候,没有箭杆尾羽,少了坠星裂地的威势,只不过是一块经历了匠师锻打的顽铁,颇有些无力地朝地面坠落。

    众人松了一口气,终于解决了一大祸患,虽然无华城毁于一旦,但是坠星箭也不曾射中目标,算和旧天道打了一个平局。

    坠星箭落地,萧若佩顿时察觉到情况并不是他们想象里的那样,周围地脉被他牵引,连成一片,牵连了包括地中城在内十数里方圆,如今这个范围之内的大地,正在下沉!

    “坠星箭自身的重量!”没有势,没有意,只凭着箭头重量,用朴实无华却最真实的重量,将所有手段尽数破解,让他们无计可施!

    萧若佩感觉到重量的时候,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五人力气连接,全部被压倒地,如果不是他截脉及时,他们都已经被这箭头压成肉饼!

    周围地脉却还在连接之中,坠星箭压下,大地开裂,翘起的岩层将众人吞没,由坠星箭为中点,层层陷落出一个圆形的巨大凹坑,头顶岩石滚滚砸落,在他们上方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云叶身上星光耗尽,才护得大家在巨石滚压之下周全,尘埃落定之后,萧若佩和云叶才敢连上地脉,将众人从地下带出,逃出生天的几人没有半点庆幸,他们在天地之力面前,做了所有准备,却全盘皆输,他们有想过此行最佳结局是人定胜天,完美解决坠星箭,就算不成功,只要足够努力,起码会给它造成一定的破坏,但谁也没想到会败得如此彻底,也想不到他们的反抗是如此无力。

    他们的努力,他们的信心,尽数被坠星箭的重量压垮,随着沉入地下的坠星箭埋进了深深地底,对手自始至终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们。

    头依靠着自身重量,陷入了地下,它的目的就在那儿,如今虽然萧若佩等人看不见,也清楚知道那支箭已经达成了目标。

    昏迷的江无浪手中钓竿挣脱了他的掌握,滚落在地,处于极度失落的几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动静,直到一道淡淡的虚影出现在钓竿之上,众人才惊觉,恐生变故,他们迅速将虚影围了起来。

    “昕竹…你逃不掉。”黑影转身对萧若佩说话,然后朝他头顶掠出,萧若佩急忙跳起来阻挡它的去路,不料黑影手中凝化出一把小刀甩手扔出,从他头顶一划而过。

    没有命中,萧若佩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他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席卷了全身,瞬间无力落地,额头冷汗直冒,他咬牙朝着空中黑影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黑影将仰望太阳的头低下来看着他:“把那东西和你的联系切断,你的一半。”

    说完之后便随风消失,萧若佩急忙上前阻止,却扑进空气之中,什么也没有抓到。

    面对天崩地裂不变颜色的萧若佩,却无法承受一把轻描淡写连他皮毛都不曾伤及的飞刀偷袭,众人奇怪地看着他惊慌失措四处寻找刚才的影子下落。

    寻之无果,才想起影子出现的地方是江无浪那根钓竿,他应该知晓一些消息,江无浪昏迷了许久,萧若佩便引来天光灌注到他身上,为他补足散意的精神损耗。

    “那是影城主留下的意,妄水城主的意消失之后,我没有办法看到他,他就重新回到了那人的控制之中。”江无浪经过天光调养,终于悠悠醒来,听完事情经过,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将实情告诉了萧若佩,他对此十分自责,当时要是留下一点意就好了,起码不会让影城主死了之后还被人利用,也不会让萧若佩受到惊吓。

    当时的情况并不允许他有所保留,只是明白了自己的努力没有带来一点改变之后才觉得可惜。

    几人倒是对昕明影那句称呼“昕竹”感到奇怪,昕竹不是现任耀日城主吗?萧若佩可是正正当当的韶风令,长生阁有记录的人,怎么可能是昕竹?

    但是以坠星箭的事情来看,主导这事的人不可能撒谎,他根本不用撒谎,也不会将精力浪费在这种弯弯绕绕上面。

    萧若佩揪着胸口,抬头直视天空骄阳,群星已经归隐,烈日依然照耀大地,不是站在事发地,没人能知道逍遥界经历了什么样的变故,恐怕外界此时还因为白日星辰齐现的奇观欢呼。

    他们看萧若佩无动于衷,又望向了江无浪,被云叶宁仙心两人热切的眼神看着,江无浪连连摆手:“我不能说,萧大哥不同意我不能说!”

    人类始终保持着好奇心,哪怕刚刚经历了天地剧变,只有身在其中的杜昊才知道要承受这种痛需要多大的忍耐力。

    也只有萧若佩才明白,昕明影那一刀究竟斩断了什么。

    “要去逍遥岛。”他低下头,眼睛因为长久直视太阳暂时失明,“回人皇城,去长生阁八层,将实情告诉护书。”

    他已经不打算隐瞒了,那一刀斩断了他与萧念竹的联系,在萧念竹修成人形之前

    ,必然是依靠这联系才能维持存在,她本来就是虚无,没有萧若佩便不存在此世,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她已经修成实躯,不再完全依靠自己才能存活,否则后果…

    “我们去看看成余那边吧。”打定了主意,萧若佩只想着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说过之后也不等众人答话,牵扯脉纹便带着人群一起往擂台方向飞去。

    大家也暂时收拾起心情,坠星箭之事已经无法改变,眼前却还有紧要的事情,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伤感。

    擂台承受了地弦崩断的撕扯,却没有防住地脉起伏,此刻大地波动已经平静下来,但是整个擂台已经倾斜,有定脉桩稳固,无华人姑且还能在上面站稳。

    人群听从皇院的安排,有条不紊地离开擂台,到了下方的宽广平地上,开始为将来重新踏上了地面。

    不少人仍心有余悸,宁愿待在倾斜的擂台上,死死抱住定脉桩瑟瑟发抖,怎样都不肯松手,皇院也只能安排人开导。

    药物,粮食,衣物,建造工具和材料,皇院布置的救灾物资从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市源源不断送来,之前多数人贪图新鲜,早餐吃得过多,此刻饱暖的肚子便是唯一能让人安心的东西,当然也有不少人适应不了颠簸,把肚里早餐吐得一干二净。

    好在无华人身体结实,很快便调整好了状况,坚强一些的人已经到了崩塌的地中城附近,翻开碎石寻找这座城市的遗产,他们不能让无华城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铁山也在其中,杜昊从空中飞过时候瞧见父亲,让萧若佩停了下来,父子俩在残垣断壁上,紧紧抱在一起。

    高长令一直都很关心他们这边的情况,地脉震动平复之后就随人群走到距离坠星箭接近的无华城废墟,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人,见几人安全回来,他笑着迎上前。

    “人没事就好。”结果大家都已经看到,高长令也不能因为他们没能阻止坠星箭便指指点点,今天所有人都已经见识过那不可阻挡的力量,他们只能依靠定脉桩躲起来,这些人却敢直面,已经超出常人太多了。

    面对刚刚承受了家破之伤的无华人,萧若佩不敢使用通脉劲这种与引发地震同根同源的力量来帮助他们,这是在他们伤口上撒盐,云叶也清楚这一层,此时正乖乖地用手脚帮他们挖掘碎石。

    萧若佩虽然知道此时无华城很需要人手,但他的心已经不在此处,没有办法再停留半刻:“我要回长生阁。”

    高长令抬头看了一眼,见到了他眼中化解不开的焦急,什么事能让一位玉名侠兼六层长生学士如此紧张?

    无华城的事情,皇院能够暂时解决,之后界御皇帝插手进来,重建无华不需要多久,以无华地中城对逍遥界的贡献,这个时间还可能更短。

    萧若佩没有必要为这里担心,高长令能想到的可能是他已经知道了坠星箭的真正目标。

    “它射向冥境?”高长令不确定的说出了自己猜想。

    苍山下,陈家,正在翻看医书的陈玉突然感觉到头上一痛,一抹殷红的鲜血从乌黑细密的发丝之中渗出,鲜红迷糊了她的双眼。

第九十二章 水灵念竹

    当天傍晚萧若佩就回到了长生阁,他从来没有试过倾尽全力来赶路,今天是第一次尝试,同时御使天光和接引脉力,果然风驰电掣,平时两天的路途,寻常人需要十天半月,这次半天便到达。

    萧若佩却觉得还是太慢,为了尽快赶到,高长令同行的请求因为会拖慢速度都被他拒绝了。

    长时间维持这种全盛状态十分消耗精力,即便一路上有天光补充,停落在长生阁二楼的萧若佩也有些精神萎靡。

    崔护书却似早料到他到来,已在他下落的楼栏处等候,在他身侧站着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青年,那人比崔护书还早开口。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逍遥岛萧河,见过萧韶风,一路辛苦了。”

    “念竹怎样了?”既然来自逍遥岛,又等候自己多时,应该已经了解了内情,萧若佩无暇与他多说,开口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

    见萧若佩如此着急,萧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之色:“令妹…”他摊开手掌,掌中放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浑圆瓶肚之中装着半瓶清水,水中一滴水珠朝着萧若佩所在的方向不停蹦跃,将瓶中水搅得水花四溅,“她已经到了快要化形的地步,因为切断了和你的联系,受了重创,回到刚诞生灵智时候的样子。”

    萧念竹是取自萧若佩的一半根源,法修赋予了灵智,修行灵精的道路,萧若佩对她的真身不感到奇怪,只觉得相见恨晚。

    他不顾形象,从萧河手里将水瓶夺过,像是快要饿死的人见到了食物那般急不可耐,水瓶到了手中,那股急躁登时消失无踪,心中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宁静,好似世上只有自己和手中水瓶,他轻轻的握起,一路的奔波,只需看一眼,便能得到足够的慰藉。

    手掌轻轻合起,明州与萧念竹通话时候那圆满的感觉再次遍布全身。

    这次的感觉更加强烈,水瓶之中水珠也同样,进入萧若佩手里时候,明显的欢喜了起来,瓶中水被她泼得四溅,撞到瓶壁发出清脆的“泠泠”声。

    “我是我。”萧若佩闭上眼,心念联系上水瓶之中水珠,“你是你。”

    水珠听到这话,腾跃更加活泼,萧若佩不愿意将这一半根源收回,而是让她继续以独立的生灵身份存活于世,原本的无根浮萍因为这一句,在逍遥界扎下了根。

    “萧韶风能得到天地认可,心境修行不浅。”萧河作为法修,已经是断了自身根源的人,怎能不清楚那种漂泊无依的轻浮感觉,不过他们都是经过长时间的修炼,根源逐渐枯萎,舍弃根源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他们的寿命已经超越了根源能维系的时间。

    萧若佩出生就被人截取一半,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自身完全是什么感觉,如今才体会到一丝,便能够坦然舍弃,足以证明他的豁达了。

    “她需要靠近自己根源才能恢复,你能让她存留,我才安心将她交给你,以后她便要你照顾了。”

    “她与我至亲,本该由我守护,苍圣也同意了她的存在,我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左右她性命?”萧若佩打开水瓶,水珠跃出瓶中,在他指间掌心溜来溜去,萧若佩的目光紧紧黏在这一滴第一次沾染凡尘的水珠上,再也无法离开。

    水珠循着手臂滑上,萧若佩急忙掀起衣袖给她开

    路,水珠到了他腕间霖花骨朵印记之上,似乎发现了喜欢的东西,在霖花印记上面蹦跃两下,落下时候渗入其中,手腕间的霖花骨朵悄然开放,如同火焰起舞,萧若佩心念一动,唤出萦枝剑,那一朵缠绕着剑格而生的霖花蕊中,水珠跃然其上,映着阳光发出灼灼光辉。

    “霖花,你取得了木灵天光的信物,那就更好了,这种受天光滋养的灵物,更适合灵精的生长。”萧河见到大喜,难怪水珠喜欢萧若佩,除了同根同源,还有这一层原因,被萧念竹无情撇下的怨念也因此稍有平复。

    原来木灵天光以霖花作为信物,可不太像一个男人的选择,萧若佩没有为之所动,反手将水瓶还给萧河,这种珍贵物件,整个逍遥界都独一无二,价值不菲,萧若佩不愿欠下逍遥岛的情,以免以后他们来请念竹办事的时候,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萧河也不矫情,打开水瓶轻轻滴了几滴水珠下去,对着花朵中的水珠遗憾说道:“多喝点,以后可喝不上逍遥岛的水咯,怪就怪你哥哥死要面子,逍遥界要找这么干净的水可难得很哪。”

    萧若佩一听立刻朝他张开手掌:“给我,我可以帮你们做事,不要麻烦她。”

    萧河带着得逞的笑意将水瓶放回他手上道:“用不着斤斤计较,也别以为我们别有用心,她是你妹妹,难道我就不是她哥哥了?逍遥岛诸位就不是她长辈?瓶塞是隙石所制,里面与逍遥岛的泉眼连接,用完瓶中水之后旋转瓶塞就能重新注入。”

    萧若佩试了一下,果然稍微拧转瓶口透明塞子就有水珠滴落,拧转幅度越大,水流越急,试过之后他也不禁为法修的手段感到惊奇。

    萧河见他惊讶,得意的笑着摆手故作谦虚道:“所谓的法术,不过是将人类办事过程去除,就像长生阁那一层楼角被钟问龟射破,之后肯定会修好,我只是将修补的时间除去,这里也是把运水的人工省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萧念竹的担忧放下之后,萧若佩见他神态轻松,便奇怪问道:“景州那事情没有影响么?”

    萧河故作惊讶答道:“怎么没有影响?冥境被破坏,以后逍遥界没有宝宝出生了!”

    萧若佩闻言大惊道:“那你为何浑身自在和我说这么多闲话?”又想起他刚才的话,追问道:“你们能将修补冥境的时间省去吗?”

    “不确定是否能修补好的情况下没有办法消除,像冥境这种涉及了天地运行原理的,我们也预测不到结局,所以无从下手。”萧河说着见到萧若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不能再扯下去:“冥境有苍圣的后代苍瑶负责,她是瑶山之灵,那里的事情不用我们担心。”

    听到这话萧若佩才放心一些,萧河接着又道:“你们的的努力没有白费,本来那一支箭会直接射穿冥境,人类去世之后,魂魄在冥海之中漂游,生前善行会托举魂魄上升,恶行则会拖着魂魄下沉,直到涤净善恶之后才能轮回转世,被洗下的恶行沉于冥海之底,化作恶念淤泥,如果那一箭到达了冥海之底,翻起恶念淤泥,沾染在魂魄之上,就算修好了冥境,以后出生的婴儿也会因为染上了恶念淤泥,最终长成恶人,如今只是惊动了上升的善念云层,应该不会有大碍。”

    萧若佩因为景州那一箭彻底失去

    了信心,他在获得苍圣传授的能力之后,一直以为天地缺他不可,听闻坠星箭之事,便奋不顾身赶往景州,自认为苍圣既然将本领交给了他,便足够他应付任何事情,还有苍圣作为后盾,可以无惧任何灾难,面对旧天道依然掉以轻心,最后坠星箭落下,无华城毁于一旦,冥境破损,甚至没有他们几个人,坠星箭不会有天星助力,结果可能比现在还好一点。

    虽然救下了无华地中城的人,但这件事情全部都是皇院的功劳,他只是起了一个预警的作用。

    最后还被昕明影切断了与萧念竹的联系,导致她受到重创,这一切的责任都源于他的过分自信,居然妄想着对抗天地,左右天道交锋的局势。

    他如此着急赶回来,便是希望能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到这里却发现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别说苍瑶,就算萧河对逍遥界的作用都比他大,其上还有苍圣本人,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这些大事。

    “是时候放低心态了。”他紧绷的神经松懈,打开水瓶滴了几滴水给霖花上的萧念竹,水珠当场就把刚才萧河滴下来的清水甩出花瓣,兴奋地扑在了新鲜的水滴中。

    “喜新厌旧,这么快就不要萧河哥哥啦?”萧河屈起手指就要弹到霖花上,萧若佩见状唤回萦枝,萧河手指弹空,抬头气道:“你们的小气都是一脉相承的。”

    “亲生的,总比你这种半路冒出来的人亲近得多。”萧若佩极力争取自己在萧念竹身边的地位,这可是他在逍遥界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萧河收回手笑道:“既然你如此爱护她,我便放心了,我也该回去了,以后有事再和你联络。”

    “跟萧河说句送别的话吧?”萧若佩抬起手伸向了萧河,水珠从霖花上面游出,溜到他指尖,水珠头上冒起一个小小的凸尖,像是送别时候摆手一样,做完这个小动作之后,水珠又溜回了霖花印记里面,留下满脸被抛弃了一样的萧河。

    萧河告辞离开之后,崔护书还站在原地,嘴里念念有词,萧若佩见他状况有异,连忙上前喊了他一声,崔护书清醒了过来,却没有回他的话,嘴里自言自语:“记下来记下来,八层,放上八层。”

    萧若佩不禁感到好奇:“长生阁没有记录吗?”

    “别打岔!”崔护书回头吼了他一声,之后立刻钻进了房内,心急火燎地摊开白纸奋笔书写,这着急的样子,与萧若佩见到萧念竹时候差不多。

    萧若佩随意翻找了一下长生阁八层资料,的确里面大部分记录的都是人类历史,只有人类亲眼见证,关于天地运转之道没有多少记录,崔护书见猎心喜也情有可原。

    如今他最关心的事情已经解决,也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长生阁还有他不敢面对的钟问龟和韩娥,一个是内心有疚,一个是有惧,当下便带着萧念竹朝着青松镇方向飞去。

    “回家了。”他心中联系着萧念竹轻声道。

    法修当初从他根源分离出一半,是为对付旧天道而准备的后手,萧河却对此闭口不谈。

    不远处苍山下的陈家,陈玉照着镜子,头发经过清洗随意披散,她正在翻弄一头秀发,找了半天头发都快干了,也没有发觉到伤口。

    “怎么会无缘无故流血呢?吓我一跳。”

第九十三章 眼高手低

    回青松镇的路上萧若佩没有很急,他已经放下了获得能力之后的负担,路上遇上美景,更是停下来与萧念竹一起欣赏,虽然她现在不过是一滴活泼的水珠,但是萧若佩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也能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她,这样的表达方式远胜过了千言万语。

    在萧若佩的引导下,萧念竹的感情也越来越丰富,到后来一些复杂的糅合多种情感同时发生的情况也会出现,除了形态之外,她与真人没有任何区别,接受能力比一般人快得多,能表达出这么复杂情绪的小孩怎么也要七八岁,她才不过用了短短的三天时间。

    路上磨磨蹭蹭走了几天,后来记起苏流穗的吩咐,他停下了御使天光完全步行,也就是在他说起苏流穗的时候,萧念竹表面上维持着高兴,心里却明显表现出不满的情绪,与平常刘渊崖听到刘进说起别人家的小孩心态一模一样,表面上不反驳,暗地里却偷偷跑去找萧若佩抱怨。

    他以前是个经常跋山涉水的韶风令,又有天光滋养身体,平地里行走如风,崎岖路上追星赶月,丝毫不拖泥带水,把少了的马鞍背上,勉强就是个千里良驹,即便是走路也耽误不了行程。

    这一日踏入了青州境内,路程算是走完了一半,路上他也察觉到了逍遥界的变化,经过了数个人口百万计的大城,小镇乡村不计,中州人口密集,占了天下八州五分之一的人口数量,这一路横跨了半个中州,却没有见到一个新生儿。

    冥境破裂的后果逐渐显露,到中州边缘的时候,已经开始听到旁人议论,一般闲人当然不会注意到周围有没有婴儿出生,他们的勉强能见一地情势,少了大量的情报,不会察觉有什么变化,消息是从那些目光能望及一州一界的大能口中流出,传到市井坊间,便吹起了风波,相信此时人皇城左右一界命运的地方动静更大,界御皇帝的天眼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冥境有变。

    闲人的议论倒是提醒了萧若佩,虽然他现在可以放下旧天道的事情,但是自身的责任却不能逃避,冥境的事情与他们有关,就算帮不上苍瑶,如今渐显动荡之象的逍遥界,也需要有人出力安抚,界御皇帝能做好安定人心之事。

    当下自己能做的是不能让有心人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以免人心动荡,先将人的注意力转移,过几天无华城的事情会传开,够大部分人消化几天,接下来…还需要有影响力不弱于这件事的大动静,在苍瑶将冥境修复之前,不能让逍遥界平静下来。

    当然这些都是萧若佩的一厢情愿,法修能利用法术将修补时间省去,苍瑶掌控冥境,她不会那些手段却说不过去,也许下一刻冥境便修好也不一定,只需要用更吸引人目光的事情遮掩真相几天,逍遥界便会回到以前的轨道里面,安然无事。

    与这件事同时被人议论的事情刚好能用来做做手脚。

    昕言以第一入耀武者的名号约战天下高手,二十天后在明州入口天屏山上举行武道大会,对手只有他一人,只要能击败他,便

    能得到落在他身上的天下第一名号,如果败于他手,武者所属势力以及武者本人和耀日城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果他败尽天下,整个武道在他有生之年便不能对耀日城有任何动作。

    败尽天下!这是昕天圣都不敢也不能做到的事情!如果说天光礼上昕言的狂只是为了炫耀武力,现在的狂就是真正的目中无人了!

    “加上我也参加这次比试,应该能够把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了吧?”萧若佩听着别人议论,心底下也打好了主意,借现在聚集在青松镇武者之口传扬消息,然后天屏山一战实实在在输给昕言,世人对他的关注就会下降,到时候青松镇也少人打扰,重归宁静。

    这正是他希望的结局,既然有了计划,事不宜迟,他再次御使天光花了一天时间回到青松镇。

    新的酒楼差不多盖好了,但还没有正式开业,萧若佩巡了一圈之后在失剑居落下。

    小院大门打开,已没半山的夕阳将袅袅炊烟染成暗黄,夜雾弥漫,将小院笼罩,院中刘渊崖练拳的的声响传来,拳风滚滚,居然搅得雾气翻腾。

    昕言虽然没有直接指点他,但是半个月天天跑到天下第一的高手面前练拳,刘渊崖又不算愚笨,对武道也有热情,通过观察昕言的言行,怎么也能将那股意思打磨出来。

    萧若佩却不是赞叹他的天分,而是记起他托自己带到中州的那封信!

    带着满腔怒气,他闯入了院内,见到里面情形之后,只能将怒火暂时收起,毕恭毕敬朝着坐在石凳上看刘渊崖打拳的人躬身问好:“凌先生。”

    一身白衣的凌白涛已经从鼎山镇回来了,难怪刘渊崖短短几天时间内能够将在昕言身上学来的经验融会贯通,原来是有凌先生指点。

    “若佩回来啦?”凌白涛心情很好,他最近事事顺心,自然容光泛发,看起来人都年轻了几岁。

    当他回头看见萧若佩模样时候,却是吃了一惊,天光礼前在鼎山镇时候的萧若佩,虽然没有得意少年的春风满面和奕奕神采,也算是气态非凡,鼎山镇凌家的庞大基业都没有令他惊讶,凌武音引动的剑龙卷也没有让他变色,就算是苍圣真身亲至,他也不过是稍微失神,心境修为让他这个当先生的也自叹弗如,如今的萧若佩脸上的沧桑之色,却一下子像是跨过了十年岁月,满脸的心事重重,就算有重逢先生的喜悦在外,也难掩内中疲惫。

    萧若佩放下身上包袱答道:“嗯,去了长生阁述职,武音还好吗?”

    “凌叔叔送先生回来,也带了武音妹妹!”刘渊崖不知忧愁的年纪,当然看不见萧若佩身上的风霜。

    “大家都见过了吗?”萧若佩笑道:“这次我也带人回来了。”说着唤出了萦枝:“念竹,跟先生和渊崖打个招呼。”

    不管以后萧念竹怎样,萧若佩都不打算让她回逍遥岛,渊崖和先生都是他极为亲近的人,要让念竹正常的生活在自己身边,两人的认同是必不可少的,她正在稳固心

    境的阶段,如果现在遮遮掩掩,以后就算她修成人形也不敢正大光明出来见人。

    水珠从霖花蕊中跃出,大大方方地学着萧若佩朝凌先生点头弯腰,然后向刘渊崖举手示意。

    “这是什么啊?”刘渊崖觉得好奇,扑过来趴在霖花边上,一双大眼登时吓得萧念竹缩回花蕊中。

    萧若佩敲了一下他的头:“叫姐姐,她是萧念竹,我出生时候根源法修取下一半创造了她。”接着将萧念竹来历大概给两人说了一遍。

    刘渊崖听得眼中异彩连连,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奇妙的事情,凌先生听他说话时候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说起萧念竹时候是喜悦,并不是引起他如此颓废的原因,前一趟明州之行也不过是了解了自己出身,以他心性,断不会就此低沉,于是开口问道:“这一路还有让若佩介怀的事?”

    萧若佩被问起心事,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将景州坠星箭的事情和盘托出,过两天消息就会传到这边,说不说的后果都差不多。

    凌先生听完之后,拧眉道:“你怎么如此不懂事?为了这种事情白白担心,损耗身上精气!”

    白白担心?这可是涉及了整个逍遥界的大事,人人有责,怎么会白白担心?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这个理人人都能说,却不是人人都能懂,你怎么和街上闲汉一样考虑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与其为之伤神,不如先考虑自己如何做才能上升到能左右这件事的高度上面!张直有心改变逍遥界,落榜之后没有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借凌家的道路一样进入了朝堂大展拳脚,你如今一身本领,还有进入逍遥岛的可能,怎么看都比张直有条件,偏偏选择什么都不做,只在心里自怨自艾,别说于事无补,你自身都已经和冥境一起被坠星箭射中受损了。”

    萧若佩如听惊雷,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问题出现在哪里,因为见识到了苍圣木灵天光旧天道等非人神异,将自身的高度也拔到了与他们同等,实际上自己不过一介凡人,出身虽然有些特殊,但要做的事情也应该只是和耀日城主相当,将眼光放在与苍圣平行的高度上,就是常被人批判的眼高手低,实力不足以触及到能见的事却偏要去考虑,又如何能够安然自处?

    高长令正在学习博课,他也没有见事就管,一路上只是带着增长见识的心态,能插手的才涉入,不能插手的立马袖手旁观,云叶身为星灵,也只是引动星光阻止坠星箭射到天境屏障,坠星箭下落之后不再考虑应对之策,萧河身怀法道大能力,想的不过是救治萧念竹,又何曾强行要求自己参与到修补冥境之事?只不过轻飘飘一句“冥境有苍瑶管理”便不再议论此事。

    最重要的是苍圣,他为了凌武音亲自现身,坠星箭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没有出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轮得到自己替他担心逍遥界有变?他会不清楚吗?

    深吸了一口气,胸中郁气一扫而空,萧若佩对着凌先生拱手弯腰:“谢谢先生指点,我明白了。”

第九十四章 白羽出鞘

    “这段时间,逍遥界需要热闹一些,省得有人借机生事。”萧若佩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会参加二十天后的天屏山大会,渊崖,这件事情你去学院的时候和朋友们说一下,借大家的口传到还留在青松镇武者耳中,让他们宣扬出去。”最有可能搞事情的人就是皇院,用他们鼓动人心的手段来应付他们怎么也不算过分。

    刘渊崖本来就是不嫌事大的人,天下所有顶尖武者聚集一起的武道大会啊,到时候自家哥哥也在会场露面,说出去多有面子?于是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凌先生看着神气重新回到身上的萧若佩,也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加多一个人,我也参加,白羽剑的锋芒也该让逍遥界再看看了。”

    听闻此言,萧若佩有些奇怪,凌家百年来一直韬光养晦,就算得到凌云真传的凌传剑在世之时也没有高调行事,有什么事情都是只邀请一部分圈内人士参加,很少大张旗鼓地将事情四处传扬,一是避免自家子弟外出惹来仇家对付,二是防止有心人抓住一些小错中伤凌家。

    凌先生此举无疑是冒着极大风险的,首先他不是昕言对手,昕言第一耀境并非空口无凭,凌白涛落败必然会给凌家带来极大的声誉损失,其次凌家在武道地位尊崇,虽然有世袭的白羽玉侠令,但凌家几乎不怎么涉足武道之事,家中蓄养武者,也是为了保护鼎山镇安全,没人找到他们头上,不管出什么事凌家弟子都很少动手。

    武盟排武道八宗的时候,也为了保持凌家的超然而将他们除在外,凌先生如果要参加这次大会,必然会让人觉得他们不满足于现状,凌家是要再往外扩张,这么一来别说武道,就是界御皇帝也会猜忌。

    不管输赢,凌先生只要参加武道大会,凌家都不会得到任何利益,相反还会有很大的损失,凌先生此举是明显的吃力不讨好。

    刘渊崖却不会想到这么深层的东西,他已经兴奋得说话都有些抖了:“就是要这样才有意思,到时候试试向学院请假几天,我要去看!”

    “不行!”萧若佩听到这句话瞬间将凌先生的事情抛到脑后,朝刘渊崖板起了脸。

    “凌家隐忍太久,那股气已经没有多少了,为了武音,我不能让这股气消失。”凌白涛看出萧若佩的疑惑,起身仰头望着没入西山的夕阳,那一丝丝余晖,正在被夜色吞没。“弱者敢向强者出拳的胆气。”

    “白羽剑,该是出鞘的时候了。”

    他回身甩袖,对刘渊崖道:“明天向学院提出游学申请,时间一个月,我带你见识当今武道,见识何谓武者!”

    “先生!”萧若佩喊他的时候都有些怒气了,刘渊崖如今心性不稳,让他野惯了,以后怎么收得住性子安心学习?

    “哈哈哈!”刘渊崖则大笑着跑出失剑居:“凌先生我先回去打点行装,明天见!”

    “刘渊崖给我站住!”凌先生说不动,一个小屁孩还想翻天?萧若佩就要追上去,却被凌白涛伸手拦下:“这一路他学得未必比学院

    少,将来对他的好处更多,你要是担心他功课,带上书和我们一起,路上教他也成。”

    萧若佩听完只得罢手,先生都这么说了,做学生的还能反驳不成?唯有萦枝剑上的萧念竹,轻轻地跃过来在他额头点点表示安慰了。

    接下来到武道大会这段时间里没有其他事情,白羽传人凌白涛游历的消息应该能填补这一段空白,零零碎碎加起来能掩盖真相到二十天之后,如果这么多天冥境都不能修补好,萧若佩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天地交锋,人类除了逆来顺受还能做到什么?

    不管是因为刘渊崖还是为了隐瞒冥境的事情,这一趟萧若佩决定随行。

    看到萧若佩又摆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凌先生笑着摇摇头,背着手边走边笑道:“西山落日你能叫回来?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尽心尽力去管,一切顺其自然,才是通天大道。”

    萧若佩黑着脸道:“你要是少说两句,多管管周围,饭就不会烧糊了。”

    夜风徐徐,吹开了满院的焦糊味道。

    师生两人最后还是收拾收拾去了苏流穗家里蹭饭,顺便将刘渊崖游学的事情敲定,决定行程,先走青州向西南,进入炎州转路去天屏山,参加了武道大会之后便回来。

    二月炎州火树正当发芽,虽然没有六月红叶满树怒焚炎州的豪烈,满树新芽在熏暖春风吹拂之下摇曳生姿的景象也蔚为大观,储藏了一冬的火树果如今也正香甜可人,这又是六月不能比之处。

    席间听凌先生随口那么几句,引得刘渊崖双眼都快冒出星星来,恨不得当晚就肋生双翼飞去炎州。

    翌日

    凌先生和刘渊崖同时去了青松学院处理申请外出游学的事,昨夜听凌白涛的提议,刘进举双手赞成,学院方面当然是毫无难度,于是刘渊崖去散布武道大会消息的时候,同时发布了自己游学申请被学院同意了的事情,收获了满堂鄙视和几个损友的敲打,刘渊崖觉得这顿打挨得值,从小到大就没有感觉过被人打完之后还浑身舒爽的!

    这种欠打的模样,直到看见萧若佩将几本书打包的时候才收敛起来。

    他苦着脸尝试将包袱里面的书籍取出:“哥,这么欢快的旅途,咱就别提书本的事情行吗?最多路上遇见了漂亮女侠,我替你说好话成不?”

    萧若佩看了他一眼,轻声喊道:“念竹,听到他说的话了吗?”

    “关她什么事情?”刘渊崖奇怪地望望四周,虽然他得知萧念竹来历之后承认了她亲人身份,却没有心甘情愿认这个姐姐,一个苏流穗就够受的了,他一直想要个妹妹,凌武音还小,不会缠人,逗玩没啥感觉,萧念竹虽然是滴水珠,情绪表达却十分传神,逗起来相当有意思,而且真正的出生时间比他还晚,他就一直想落实自己这个实至名归的兄长身份。

    说话间桌子上的书又多了两本,期间萧若佩没有任何动作,水珠从他手上出来,站到肩膀上气鼓鼓地看着刘渊崖,明显这事是她做的。

    “她恢复了一些法力,别惹她生气。”萧若佩将萧念竹运过来的书籍装进包袱,那是刘渊崖最头疼的算经!

    绝对不能让这本书也加入旅程!想到旅途上带着算经的日子,刘渊崖的头就隐隐有些涨疼,见到站在萧若佩肩上的水珠做出叉腰仰头的姿势,极为得意,对他痛苦的表情不屑一顾。

    “这样下去不行…”说错了话,地位也跟着下降,眼看哥哥的名头就要不保,刘渊崖挠头想了一下,从自己兜袋中取出准备路上吃的糖果,抱着尝试的心理递过去。

    水珠好奇地看了看,跃到糖果上面低头闻了闻,轻轻沾了一些糖果颜色溶入自己身上,也不知道她哪里尝出味道来了,粘着糖果再也不愿起身。

    “小念竹,你要是肯让我做哥哥,以后天天有糖吃,怎么样?”刘渊崖看见势头发展良好,立马得寸进尺提出要求。

    萧若佩鄙夷一笑,想用这种小孩子的手段来引诱一个修行了法道,只要有灵气就满足的灵精?异想天开!

    他拿出萧河留下的水瓶,半瓶水倒下到杯里,推过去糖果旁边,让刘渊崖看看什么才是成熟大人才能做出的选择!

    萧念竹犹豫了一下,摊开裹住糖果,翻身跃起滚入杯中。

    全!都!要!

    两人都没有料到这个结局,呆呆地看着杯子,萧念竹在溶成糖水的水中懒洋洋漂浮,沾了糖果味道的清水源源不断掺进水珠中,圆润的水珠表面肉眼可见鼓起。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做哥哥啊。”刘渊崖见她接受了糖果,就当她答应了,水珠溅起杯中水,泼了他一鼻子。

    萧若佩看到放心下来,提起装着书本的包袱笑着出去了。

    刘渊崖悄悄趴门边看见他将包袱放上了马车之后,又回到了桌子边上,拿出另一块糖果悬在杯上:“小念竹,和你商量个事,把哥带走的书放回去,这颗糖也是你的。”

    水珠看了看糖果,抬起身子指了指外面,又躺回水中。

    刘渊崖加重筹码,又拿多一粒:“怕哥说你是吧?我也怕他说,你看看咱两都一样,他才是不让我们做自己喜欢之事的人啊。”

    萧念竹到底还是没有见识过人类的诡辩之术,刘渊崖三言两语便将她拉到了自己这边:“我们都是一家人,你难道忍心看着家人针对反目成仇吗?一家人就应该互相帮助和和气气的才对嘛!”两颗糖放进杯中,刘渊崖趁热打铁道:“我也不求你全部拿回来,只要把那两本算经换成炎州地域志,反正都是书,他不会发现的。”

    萧念竹得了好处,又被他说动,觉得问题不大,只见她在水中打了一个转,两本算经便出现在桌子上,刘渊崖喜滋滋地收起来:“谢谢念竹妹妹啦,以后想要吃什么,和渊崖哥哥说一声,包你吃个够。”将书塞进衣内,伸头鬼鬼祟祟朝门外张望,见没人注意,刘渊崖几步进入书房,将算经摆回原处。

    “这才是旅行嘛!”他拍了拍手,回去带上萧念竹一起上了马车。

第九十五章 大会消息

    无华城废墟经过六天的修整,已经逐渐条理清楚,之后就是正规的重建过程,少说也需要一两年时间,高长令等人在这里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因此打算先行离开。

    皇院的工作也逐渐被附近郡御府派来的人员接替,当然皇院没有白白付出这几天的辛劳,之后无华城重建的材料渠道已经被他们掌控,这一UU小说来能挣不少,他们对郡御府的说辞是恒金商会要在无华城举行试剑会,这一场地震只是适逢其会。

    坠星箭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一场地震灾害,没人将这场灾难与冥境联系在一起。

    郡御派来检视情况的官员抬头望着倾斜之后遮天蔽日的擂台,上面定脉桩已经拆解了一半,仅剩下半边的擂台依旧有曾经的无华城那么高,区区试剑会需要打定脉桩?你当郡御府的人都是吃白饭的么?

    但是这群人救下了无华地中城所有居民的性命,没有理由对他们多加诘难,最多叫人暗地里调查他们来路,明面上郡御府不能为难皇院,不过预测地震的本事,却无论如何都要从恒金商会敲打出来才是。

    且不论皇院和郡御府之间的明枪暗箭,高长令一行人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这几天皇院都有招揽云叶和杜昊的想法,成余口才不及高长令,数次被挡下来。

    而今杜昊要随高长令去太学院,云叶又要回云州,成余尝试最后努力一下,毕竟与天地直接联系的人实在太少,除了萧若佩,眼前这两个是他平生仅见,不能轻易放过。

    可惜云叶身为云宗公子,人虽然邋遢,见识却是非凡,皇院拿不出能打动他的条件来,拿得出来的云叶看不上,杜昊又因为高长令先入为主,至少要去过太学院做出比较之后才能下决定。

    成余知道两人本意之后便放弃了,反正皇院不是没有从太学院挖过人,以后有大把机会。

    云叶在坠星箭之后再也没有显露过特殊的本领,好似当时引动天星的人与他无关一样,之后与他对话更是发觉到他正在逐渐忘记那天的事情,着实令人感到奇怪,不过他能够引动云州气韵,和萧若佩一样身接界脉,要是还能随时驱使天星之力,岂不是比萧若佩还要厉害?云叶可不像萧若佩一样能够克制自己不会乱来,高长令不怀疑到时候云叶要是想做恶作剧,天下没人能制止他。

    让这么一个不稳定的人掌握太多力量,对天地没有任何好处,显然是不合理的,他会遗忘掉引动天星的事情也只能解释成天地限制了。

    知道杜昊要去太学院之后,杜铁山将景华刀给他带上,如今无华城就剩下这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不能让杜昊去了中州让人看不起受了委屈。

    几人打点好之后准备先送宁仙心回破风城,之后再去太学院,最后云叶只身一人回云州,可惜计划始终不如变化。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前往破风城的路途时候,迎面跑来一骑

    快马,上面那人身穿白梅堂服饰,腰上别有三朵白梅,这个级别已经算是白梅堂高层,水宁心腹之人了。

    “水宁有急事吗?”宁仙心看见了便迎头拦下,那人看见她,利落翻身下马,任由快马随着惯性滑步跑过几人身边,他已经稳稳当当将信件封筒交给了宁仙心。

    “这下马够帅气,学起来!”云叶的关注点比起别人稍微特别了一些,高长令等人都在好奇会是什么事情让水宁如此紧迫派人送信,只有他注意别人的下马姿态。

    “堂主已经知道了无华城的事情,宁前辈安然无恙,我这便放心了,先行一步回报消息,这便告辞。”一声口哨,停下来的马匹开始朝来路助跑,到达那人身边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加速,他刚好翻跃上马,绝尘而去。

    云叶惊羡地望着远去的一人一马大声道:“大哥我要学,别走啊!”

    那人远远的招手,已经过了转弯之处,再也不见了。

    云叶悻悻然收回追上去的念头,看回宁仙心已经打开了的信封。

    “昕言二十天后天屏山迎战天下武者。”宁仙心迅速看完信中内容,转述给几人。

    “昕言不是被若佩剑御天光刺中之后掉落悬崖了吗?怎么又出来闹事?”被昕言打晕,云叶当然不会对他有好印象,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善。

    “昕言向外传递的消息就是要处理天光礼之上的事情,击败他之后任由处置,天下第一的名号也归那人所有,他一人,迎战天下武道!”宁仙心将信纸递给伸手的江无浪,一脸凝重地望着明州方向:“他显然有其他苦衷,腹背皆敌,耀日城也不能给他援助。”

    这次武道大会有一条规则,昕言退入明州半步,就是算他输,很明显有什么原因让他不愿踏入明州,踏入明州并非是打败他的条件,而是他自我的心理防线。

    “宁前辈要去吗?”云叶好奇问道,他如今掌握着数种天地之力,本来又喜欢看热闹出风头,这种盛会几十年都不可能有一次,尤其是如今他有了打败昕言的可能,怎么不能学萧若佩一举成名封玉侠?

    宁仙心淡然笑道:“天下意境十之七八同聚一山,我怎能不去?也许寻求入意之道就在此会,水宁送信给我就是这一层意思,这一趟对我的研究帮助极大。”

    高长令眼睛从信纸上离开,却叹了一句:“昕言这个举动真是一招妙棋。”

    “怎么说?”云叶和宁仙心属于武道势力,自然不会考虑武道之外的事情,杜昊此刻更是一头雾水,他连昕言是谁都不知道,只听他们口中“天下第一高手”大概了解这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天光礼之后,武道一直在筹备彻查耀日城动向的事情,昕言此举,就是将那事一人承担,所有准备对付耀日城都手段只能使在他身上,你可以想象一下全力一拳打在一粒石子上是什么感觉,那就是武道现在的状况

    ,让这群无所事事的闲人白费了好大力气,最后没打中目标,手还要疼几天。”高长令对武道的感受和萧若佩比较接近,说话也有些冲,眼看云叶宁仙心面色不善,他连忙赔笑道:“当然不是指你们,你们不闲。”

    江无浪拧紧纸张,这里只有他是知道事情原委的人,偏偏他现在失去了意境,没有办法帮得上忙,赶回去耀日城又来不及。

    “那我们去天屏山?”云叶提问道。“小高你和杜昊回太学院。”

    “我们也去,博课见得越多越好,何况我曾在天光礼上见识过昕城主英姿,也算是见证此事源头的人,怎能不看到结局。”

    “你们那桌人最早撤退的吧?听说还有人被震吐血了?”云叶又忍不住自己多嘴的毛病凑上去问。

    高长令觑了他一眼:“当时你不是晕着吗?怎么看到的?”

    云叶见有破绽仓促出招,高长令随手化解并反手一剑刺中他要害,两人高下立判。

    碰了一鼻子灰,云叶只能尴尬笑着住嘴,这里人多不适合动手,等没人时候非要让这嘴尖舌利的家伙试试一掌能把人打飞出去的云州气韵滋味。

    明州距离景州有些远,毕竟是逍遥界两个对角地域的存在,消息传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传遍逍遥界了,人却不可能这么快,要跨越中州到达明州边境,最快也要十天。

    而且不能坐马车这种相对缓慢的工具,得骑快马。

    “你们会骑马吗?”宁仙心问道。

    杜昊江无浪齐齐摇头。

    “那我便放心带上水墨同去了。”宁仙心笑嘻嘻的看着几人,本来还怕耽误行程,有了这几个拖后腿的,完全没有必要怕多一个水墨,再说这满队的男娃,她也不好带,多一个水墨方便许多。

    多一个妙龄少女同行,几人当然不反对,杜昊有些意动,破风城那朵白梅馨香心中浮起,他开口问道:“水宁姑娘呢?”

    宁仙心看着这位鼓起勇气问出大胆话语的少年,直看得他脸色发红,这才好笑说道:“她大概没空吧,你可以试试说动她。”

    尽管宁仙心并不看好江无浪,直白的说就是觉得江无浪配不上水宁,但是少年心中情怀却谁都不能否认,在这个年龄阶段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以后就不会长成和萧若佩那样整天愁眉苦脸的人了。

    想起萧若佩,宁仙心望向明州,不知道那个成天牵挂着天地的年轻人,会不会去参加这个被他视之为逍遥界毒瘤的武道中人举行的武道大会,毕竟在他的眼中争夺天下第一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青年虽然年纪轻轻不知道哪里来的特殊本事,昕言也曾经败在他手中,却在坠星箭之后受了沉重打击,之后失魂落魄的模样,着实令人担心。

    宁仙心不仅担心他本人状况,还担心他万一被身上重担压垮之后,究竟会对逍遥界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胜负之心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我不是出来玩的吗?”刘渊崖抬头仰望对面牛高马大的武者,虽然听说对方年纪与自己相仿,但他才到那人胸口高,凌先生居然答应这场比试,让他正面对抗这种等级的对手?

    凌白涛在武道销声匿迹二十年,除了那场聚集了青州商会各地负责人和一些武道名人参加的鼎山论剑之外,没有半点事迹流传,更别说能令人信服的实战战绩,因此他游历的事情传扬开来之后,许多人都按捺不住,纷纷观望这位从未出剑的白羽剑传人将要展示什么样的锋芒。

    可惜他们失望了,一连数天,凌白涛只是游山玩水,跟平常游历的旅人没有区别,更多人注意到的是他们的行装里面,没有剑。

    与他同行的是剑御天光萧若佩,以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刘渊崖。

    萧若佩与凌白涛有师生之谊的事早已经被有心人挖出来了,他俩一起游历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倒是这个刘渊崖,虽然是萧若佩义弟,两人这么正大光明带着他出来,莫非这人是两人共同培养的弟子?

    能得到两个绝世高手青睐,此人武学天分绝对不凡!

    对凌先生的怀疑转移到他们带出来的人身上,萧若佩一剑击败昕言的风头还没有过去,而且这次武道大会他也向外传出参加的消息,在别人眼中这就是信心十足的表现,凌白涛也同样参加,没有必要急着去试探他们的真假,天屏山上自然会真相大白。

    三人之中刘渊崖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武道之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弟子既然放出了门,那就表示他的身手已经可以拿出来看了,其他同辈武者挑战便不能拒绝,如果让弟子打赢了两人带出来的刘渊崖,岂不是侧面代表了自己作为师父的本领超过了两位大名鼎鼎的人?

    不敢将主意打到两人身上的武者便选择了让自己弟子去挑战刘渊崖来测试凌白涛的虚实,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凌白涛端坐在茶棚内轻轻摇着扇子一边看着,才到初春,身子不禁寒的人都还穿着大棉袄,也不知道他的扇子扇着是什么意思,不过以凌先生的姿态,即便做出这些奇怪举动,依然让人觉得合情合理,好似本来就应该这样。

    萧若佩则在路边,和一个长脸瘦高的人站一起,与凌先生相比,他却无论表现得如何正式,穿着整齐,看起来都像是把别人衣服挂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架子。

    两下一对比,围观的人当然为凌先生的同伴刘渊崖喝彩了,在这半途中供人歇息的茶馆附近也没有什么打消时间的手段,有白看的热闹当然谁都乐意。

    只有刘渊崖不乐意,心中腹诽着那当师父的瘦得和条竹竿一样,做徒弟的壮得像头牛,这是两师徒?

    对面的人已经抱拳道出来历:“伏牛拳第五代传人,王犁。”

    刘渊崖一听收起拳架愁眉苦脸地望向萧若佩:“哥,我不要和他打,以后要是当了玉名侠,首战却是这么个人,说出去多丢脸!”

    伏牛拳,打赢了不过是比牛厉害一些,打不过连牛都不如。

    对面的人却不急不躁,依然保持抱拳礼姿势。

    “武无高低,只有胜负。”瘦高师父冷冷地看了一眼萧若佩:“这

    个道理你都不教,让他以后如何在武道立足?”

    萧若佩没有以武道中人自居,尽管这人说话不好听,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而且他教的徒弟也的确有水平,不急不躁,脾气比刘渊崖不知道好多少,萧若佩也有意借此打磨他的性子,索性不去搭理刘渊崖的无理取闹。

    求救无效,刘渊崖只能正视对手,学着他行了一个抱拳礼:“玉侠盟,刘渊崖,请指教。”

    王犁见到他回礼之后才摆出架势,半伏身躯,双手虚握前伸,似与一头看不见的犍牛互相角力。

    “哈!”刘渊崖腰腹发力,一声随力而起的低喝脱口而出,话音落地,人已经不在原地,他学习元胎功有些时日,一股细细的内气在身周循环,更助声势。

    王犁巍然不动,待得刘渊崖近身,双手一张一合,刘渊崖去势太急,不能变招,被他一把抓住双拳。

    不愧是经历过两位武道高手指点过的人,刘渊崖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是此刻却没有丝毫惊慌,反而不退勇进,双手之中蕴藏的力道猛然迸发。

    王犁受力举手用力一扭,借力扯着他往右后方带翻,左膝盖随力紧跟而起,要犀利地撞上刘渊崖失守露出的柔软腹部要害。

    伏牛拳果然名副其实,这要是冲他而来的是一头红眼牯牛,此刻已经被他扯离地面,随着他的力道四脚朝天落地,再补上一膝盖,打到起身不能了。

    刘渊崖虽然有初生牛犊的冲劲,却也有人类随机应变的灵巧,他双手交换,身躯顺着手臂的扭转之力翻身,王犁一脚支地当然不稳,加上左脚正在发力,刘渊崖旋身的力道又与他发力方向一致,身躯轻易便被带起离地。

    转眼刘渊崖落地有了发力的根据,攻守易势,腰背着力,他双脚往上猛蹬而出,刚好撞上王犁将要跪落的双膝,两相受力,王犁放手借力翻身站起,刘渊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之后却不见了对面人影。

    “人呢?”他举目四望。

    萧若佩一手遮眼,实在不想让人知道这个粗心大意的人是他的弟弟。

    身后传来王犁沉声轻咳提醒,刘渊崖明白人在身后,知道自己闹了乌龙,也不当场转身面对,而是后退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用力一个肘击。

    王犁再次抬手轻松卸去他的力道,刘渊崖趁势跃起,双脚朝后一踹,结结实实踹在王犁胸口,想要借力前翻的时候忽然双脚一紧,脱身不得,上半身顿时失去控制朝地上落下,一阵手忙脚乱撑着地面才没有让脸摔地上,低头向后看去,见王犁双臂在胸前交叠,将他脚掌夹住,他刚才踢了一脚以为占到便宜,反落得受人钳制的下场。

    王犁憨厚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一口白牙笑出来,却让双手撑地的刘渊崖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王犁脚下发力,开始朝前奔跑起来。

    刘渊崖被他推着,只能两手急忙互换前爬,手臂哪里有脚跑得快?他只能时不时双手撑地弹跳,像是一只被人抓住后腿的青蛙,这副狼狈的景象引得周围看客哈哈大笑。

    瘦长师父脸上也难得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徒儿占了上风,当然要炫耀一番了,他得意洋洋地朝萧若佩解释道:“大犁平时没有那么顽皮,这是我以

    前训练他的方式,可能想起以前练武日子了,所以玩得过火了点儿,萧玉侠不会对小辈生气吧?”

    萧若佩看着那个拿刘渊崖犁地的壮实少年,再看看身边这位还没有王犁一半大的师父,想象一下那场面,一根竹竿横推着一根柱子往前爬?

    王犁却不管周围的人笑,玩得不亦乐乎,直到瘦长师父喊了一声才罢手,推着刘渊崖往路边大树上撞去。

    这一下要是撞实了,刘渊崖非得晕半天。

    萧若佩刚想喊停,却见到刘渊崖眼光紧紧盯着那株大树,那可能是终结这场比试的地方,也是他如今唯一的转机。

    想了一下,萧若佩还是停手了,有天光治理,不用怕他受伤。

    即将接近大树,刘渊崖双手一撑,上半身离地,手掌摸到了树干,瞬间身上筋肉发力阻挡,将王犁前推的速度掌握到自己手中,在双脚弯曲到最适合发力的角度时候,浑身衣衫一鼓,元胎功运转全身,双脚用力后蹬,双臂积压的力道紧随而上,整个人绷成直线,这一股巨大的力道,登时把王犁蹬翻在地,刘渊崖也终于脱离他的钳制,再次站稳。

    得势之后他却没有立刻追击,而是甩着一双手臂跳脚呼痛,嘴里倒抽着凉气骂道:“你这牛头,把我当犁来使啊?”

    刚才聚集了刘渊崖全身力气的一蹬当然不好受,王犁摸着胸口起身道:“你不把比武当真,打起来没意思。”

    “当真?怎么当真?我都那么用力踢你了还不真吗?”刘渊崖不解地看着。

    “要有必胜的心才是当真,不管对手是谁,只要站在了我对面,我就必须打赢他。”王犁再次摆好架势:“你现在想着一定要打赢我吗?”

    刘渊崖脸色凝重,他以前并不知道武道是这么严格的一条路,只认为高手都是飘然出尘,无拘无束,遇事不平出手相助,事成之后拂衣而去,这才是他向往的武道,拘泥于胜负之中,和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你根本不算武者。”王犁收起架势,拍拍衣服就要离开。

    “我是!我要当玉名侠!”刘渊崖不服气,跑到他面前拦住:“我要打赢你!你是我第一个对手!”他不再挑剔对手是谁。

    看着神色变得坚定的刘渊崖,王犁退后两步:“你也是我第一个对手。”他再次抱拳:“伏牛拳第五代传人,王犁,请赐教!”

    “玉侠盟主!刘渊崖!你要是打输了,做我手下!”刘渊崖稳稳扎好马步,摆出八州拳掌式第一招,宝铁生辉:“所学八州拳掌式,内功陈家元胎功,师承剑御天光萧若佩,得到过天下第一昕言的指点,如今正随白羽传人凌白涛游历天下!小心了!”

    他一开口说出来历,登时惊呆了周围群众,这个刚才如此狼狈的小孩,来头居然那么大?经过三位绝顶高手指点,却只学了八州拳掌式,难道就能与众不同吗?

    王犁明白他说出来历的原因,是断绝了后路,向他表明了必胜的决心,刘渊崖要是输了,可就是三大高手搭上一个陈家的面子都被丢尽,这一开口,以后他就不能有一场败仗了。

    “能成为你第一个对手,我很荣幸。”王犁伸出拳头:“所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打赢你!”

第九十七章 源界天道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刘渊崖身上的气势不再是旅行的放松,而是准备全力以赴的严肃。

    王犁身形沉稳,呼吸平缓,整个人像是一座石头雕塑,盯着刘渊崖的动作眼睛也不眨一下。

    刘渊崖开口道:“我这一趟,本来就要去炎州,八州拳掌式之中,我练得最好的,就是怒拳焚城。”

    “试试我的怒拳吧!”话音落地,人影掠起,眨眼就到了王犁身前。

    怒拳焚城一般要先经过前几招蓄力,突然使用威力不大,只是普通的直拳,所以刘渊崖此举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包括王犁。

    直到刘渊崖高高跃起,王犁才明白过来他是要用下落蓄力!

    空中无处着力,也不能躲闪,王犁相信自己的体魄,这样仓促的怒拳焚城,就算与对手硬碰硬,他也不会受多重的伤,于是不闪不退,迎面也是一拳。

    刘渊崖手臂没有他长,怒拳焚城又讲究气势,他这一拳退不得分毫。

    于是他结结实实地挂在了王犁拳上,整个身子像虾一样弓起来。

    “呼咳~”刘渊崖双手抱在王犁手臂上,虽然这一拳不太好受,但他撑住了。吐出胸中浊气,他灿烂的笑起来道:“你完了!”

    王犁甩手要将他扔出去,不料刘渊崖随着他甩动,一脚荡开他另一条伸过来的手臂,双手借那条手臂的助力,撑开刚才击中他的那只手,王犁中门大开!

    刘渊崖开始下落,又见他手臂上举,曲肘下击,而这个贴身的距离,王犁的巨大体型反而成为了累赘,目标巨大,不好发力,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后退都来不及躲开!

    右肘狠狠砸在王犁因为举拳而挺起的胸膛上面,刘渊崖已经落地,力从地起,贯通腰腿,直达他藏在腰侧的左手掌中,一掌以迅雷之势拍在站立不稳的王犁身上,将他打得踉跄后退,刘渊崖丝毫不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一个马步跨进贴紧,将他调整身位的节奏硬生生打乱,双掌交叠,猛然上举,两人的身高差距,王犁的下巴正是刘渊崖举手时候最大发力的点上,他此时下盘不稳,被刘渊崖结实的托举打得离地飞起,悬空摔落在地。

    胜负已分。

    在刘渊崖认真动手之前,谁都觉得八州拳掌式只是锻炼基础的把式,几乎没有任何实战价值,但是看过他和王犁比试之后,没人再敢怀疑这一套拳法能不能打人了。

    了解自己矮小的弱点,与王犁硬碰占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宁愿挨上一拳贴近王犁身边,天雷撼木换成肘部着力占得先机,连绵急雨般的招式衔接不断,大浪吞空拍退对手,宝铁生辉的托举,一击便将牛高马大的王犁擂得倒地不起。

    那份凌厉,即便是刚才和他打得有来有往甚至略占上风的王犁都没有半点抵抗之力。

    那一摔足够结实,好在两人只是比试,刘渊崖没有趁势追击,王犁躺了一阵才被刘渊崖拉起来。

    “甘拜下风。”他老老实实的拱手认输,之前他占上风时候攻势是由刘渊崖自己化解,不算赢他,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见两人已经比出结果,萧若佩上前迎接首战得胜的刘渊崖,一边御使少许天光灌注到两人身上,将他们刚

    才比试留下的伤修复。

    两人身上流过一股暖流,刚打完一场激烈的比试,居然觉得浑身有劲,刘渊崖毕竟是见识过萧若佩手段的,并不奇怪,王犁感觉到变化之后大惊,他以前因为练武有些胸闷气短的毛病,此刻居然觉得呼吸无比顺畅!

    连带着以前的暗伤都被完全治好了!

    见到刘渊崖给他的眼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走来的萧若佩,那个身影在他心中顿时变得高深莫测。

    连接触都不用就能治好他人伤势,这就是玉名侠的高度吗?

    “多谢萧玉侠。”他不卑不亢地向萧若佩道谢。

    瘦高师父长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可见他之前也有担心,此刻却是放心下来了,表面上维持着严师的冷漠:“败在八州拳掌式之下,知道自己多少斤两,也摸到了这天多高了吧?”

    “是。”王犁垂首应道:“我会努力登上去的。”

    瘦高师父点点头转身回到茶棚,对凌先生拱手道:“打扰贵师徒兴致,还请见谅。”

    凌先生不回应他,只是笑着继续喝茶,别人也丝毫不觉得他无礼。

    两人就要离开,刘渊崖急忙朝王犁喊道:“别忘了当我手下的事!”

    王犁停下转身道:“待王犁学成武艺,定会回来效命,只不过那时候你要名满天下,我才找得到你。”

    刘渊崖举手握拳:“玉侠盟之名必然传遍逍遥界!”

    这一抱拳,刘渊崖正式踏入武道。

    凌先生笑着收起扇子:“有模有样,若佩这一点就不及你。”

    “小孩子打闹罢了。”萧若佩不以为意,随手一个响栗敲在刘渊崖头上:“让你教唆念竹姐姐偷偷把书换掉!知道错了吧?”

    刘渊崖摸着被敲的地方嘿嘿笑着:“念竹妹妹,我都和她说好了,你别搞乱了顺序。”

    “我说的是书的事情!”萧若佩面带寒色。“你别想蒙混过关!”

    刘渊崖在凌先生对面坐下,不客气地拿过茶壶往自己身前倒了一杯,鲸吞而下:“就为这事你就舍得让我挨打?”

    “我还想亲自打你呢!”两人打打闹闹,周围的人见到天下闻名的萧若佩居然是这么古板的一个人,纷纷摇头,表示再也不相信传言了。

    没有多少人敢来打扰几人,凌先生倒了一杯茶递给萧若佩道:“现在你看到武胆了。”

    “什么武胆?”萧若佩左右看看,没人给他展示过胆量啊。

    “王犁师徒,他们并不是什么有名气的大家,但是对自己的武技有信心,敢上前来挑战你我。”凌先生放慢了说话速度:“这就是武胆。”

    “当然你去试图阻止坠星箭叫做有勇无谋,狂妄自大,不算有胆子。”展开写着“自在生风”的扇子,他轻轻摇着说道:“胆量包括掌握分寸。”

    “对了。”凌先生转头看着见到萧若佩被教训正在偷笑的刘渊崖:“今天你答应了这一场比试,之后会有不断的挑战找上门来,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刘渊崖吓得杯子一抖,茶水洒在了桌子上。“凌先生不是说没有多少人敢来惹你吗?”

    凌先生依然摇

    着扇子:“以前是不敢,你接受了挑战就是开了这个口子,武道之中为名为利的人不计其数,这些人多到可以遮蔽武道的真相,让人觉得整个武道都是这样的人,你哥就被误导了。其实全天下都是这样的人,不过这些人学了武而已。”

    刘渊崖惴惴不安地扫去桌上水迹:“那我以后…”

    “没错,只要落脚就有人找你麻烦。”凌先生呵呵笑着道:“除非你乖乖待在马车里老实看书学习,这样做若佩很大概率会帮你挡下找麻烦的人。”

    “我不要~”

    “先生…”萧若佩想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其实没有必要带我们出来走这一趟,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如果要去参加武道大会,只需散布消息之后等到时间去天屏山就够了,还有多出来的时间休养精神,没有必要走一遍。

    说是游历,连剑都没有带,可见他根本不想管武道之事。

    凌先生收起扇子,当先离开茶棚,留下一句“路上说”,然后上了马车,两人连忙结账跟上。

    茶棚的客人目送两位传奇人物的离去,纷纷议论起刚才的比试来,试图在其中找到两人指点的痕迹。

    随着马车摇晃,刘渊崖感觉到气氛沉闷,老实地跑去了车头,车厢里就剩下师生两人。

    “我在鼎山镇跟你说过天下名剑遗失的事,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头绪。”这个问题他已经找了二十年答案,甚至以为萧若佩会与此事有关,所以不敢教他武技,如今看来却是没有任何牵扯,这件事情,还是落在凌白涛一人身上。

    “白羽剑是在苍圣手中,其他剑也应该是他拿去了吧?”萧若佩理所当然地回答。

    哪知凌白涛拧眉摇头:“他要剑做什么?”抬眼看着萧若佩,他又接着问道:“他要武音做什么?”

    凌武音出生引得鼎山镇剑起龙卷的景象依然历历在目,要不是有其他事情发生,这件事在几年内绝对最多人议论,要说萧若佩是旧天道亲自创造的,那凌武音出生过程肯定有苍圣的参与。

    他又想用凌武音做什么事情?

    想起凌武音的特殊,他问道:“会不会那些剑之中的剑意,全用在了武音身上,所以她出生时候才有那种异象。”

    “我有想过这一层,那天白羽剑为什么出现之后又消失?白羽的剑意还在。”凌白涛依然不解,“你说苍圣出现在白羽剑之后,我曾经想过,白羽剑会不会是一个标记,让他确认武音出生地的路标?”

    凌白涛喃喃自答:“苍圣主宰天地,没有必要使用标记才能确认目标方位。”

    “除非,他不在逍遥界!”

    苍圣,掌握的是源界天道,而非只有逍遥界。或许他考虑的事情不仅在天境屏障之内。

    逍遥界如今因为旧天道苏醒而暗潮汹涌,天境屏障之外,又发生着什么事情?

    “这些和你游历有什么关系?”

    “他需要武道,我想找到他需要武道的原因,炎州武气汇聚,是有人要突破入意的征兆,我想借那一瞬天地连接看看外面。”凌先生翻开车帘,望着远处映天红云的炎州,眼中也被那片红色渲染。

第九十八章 炎州火树

    听到凌先生有正事,萧若佩不敢延误,虽然凌先生自己都说过无妨,他却比凌先生本人还要上心,将别的事情先放下,一路朝餐夜宿尽量缩减时间,几乎凌先生和刘渊崖刚起床的时间,他就已经把赶路的准备做好,只等两人穿衣洗漱就能启程。

    这般周全的照顾,反而让两人浑身不自在,好像被人赶着走路,这与他们出来游历的本意违背,途中美景一掠而过,旅行的乐趣点滴不存,两人暗地里已经商量好下次出行绝对不能再带上萧若佩了。

    也是因为三人早出晚歇,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再拦住他们,玉名侠有要紧事,还要拦上去就是不识时务了。

    这是萧若佩用通脉劲掀翻了几个挡路武者之后大家都明白了的事情。

    在萧若佩的催促之下,三人行程明显加快,用了三天就到了炎州,进入炎州之后,火树便铺天盖地将视线全部侵占。

    火树挺拔高壮,生长起来高不见顶,下方一大半主干都是不生枝节,枝干修直,待到秋季,落叶要飘荡良久才能落到地上,远看就像丛丛火焰随风飘荡,片片小火连绵一州,就聚成了“落叶焚炎州”的奇景。

    如今当然看不见这被称为炎州绝景的画面,但春季火树的叶子末端已经染上了红色,就像刚刚点起的火苗,春风拂弄之中不断跃动,中间点缀着淡红的火树花,在叶中时隐时现,令游客分不清楚哪个是花,哪个又是叶,又是炎州一绝。

    夏季树叶由红转绿,青翠一片,花开如灯,香气盈州,花落结果,果香满地,秋季落叶之后,树上剩下的果实藏在硬壳之中储藏甜味,直到冬季果熟饱满,撑开硬壳弹射落地,那赤红果实铺地的丰收场面又是一绝。

    这便是炎州火树,四季景色不断,是逍遥界最受人欢迎的植物之一。

    这片在炎州入口的火树林可以说是炎州的门面,因此被人打理得很干净,不生杂树,树下芳草茵茵,落花点缀其中,美不胜收。

    此刻无数人聚集在树下赏春,游客进入了火树林中饮酒行乐,留下路边车辆马匹将一条大道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刘渊崖和凌先生好笑地看着萧若佩,甚至下了车抱着胳膊看他怎么赶路。

    “你们去赏花吧,我等着驾马车过去。”萧若佩取出萦枝剑递给刘渊崖:“带上念竹。”

    “没趣。”刘渊崖见他依然坚持,瘪嘴说了一句,带着萦枝走向火树林,凌先生打开扇子摇着跟随在后,两人干脆利落地撇下萧若佩心安理得跑去享受了。

    “到处都是人,也不知道挤人堆里有什么意思。”萧若佩摇摇头表示不解,这么多人在这里,有花有酒,想必不会有人做出比武切磋这么大煞风景的事情,何况还有凌先生跟着,出不了事,于是他将精力放在了驾车上,不再理会他俩。

    情况并没有和他所想的那般好转,越往前头越堵,马儿也不是只进不出,路上状况已经有些不堪入目,萧若佩不得已,通脉劲拉起马车,升上半空从拥堵的路途之中逃脱出来,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皆是羡慕不已。

    如今武道之中,已知的只有两人能够凭虚御空,萧若佩和昕竹,昕竹身为耀日城主,不会轻易外出,这马车上只可能是剑御天光萧若佩本人了。

    听闻他随凌先生游历武道,没成想居然能亲眼见到本人,还见识了他施展本领,可以说是让周围武者感觉不虚此行,他的举动倒给了许多人灵感,虽然不能和他一般连人带车飞起,但是以武者的力气,举个马匹举个马车还不是玩一样?

    于是路上纷纷出现了马骑人,人载车的异象,那些举着车马的武者不管马匹嘶喊,从人头上越过,逢空便落足,很快路况因为武者们的活跃而疏通,拥堵的大道也渐渐活动起来。

    萧若佩一马当离开了拥堵路段,找了一个人少的边角停下马车等候凌先生与刘渊崖,一路后来的武者路过时候见到路边停稳已经摊开书本的萧若佩,也不敢有过多的惊扰,看几眼记住他的模样,胆大些的上去搭讪几句便离去,萧若佩也一般都会报以微笑,只是不和人说话,像个腼腆的游学书生更多过像名动天下的玉名侠。

    不想与武者打交道的他反而被路过武者说成了谦虚不自傲,虽然有狂妄言论在先,这次亲眼见证之后,许多人已经对他改变了看法,毕竟他接受玉侠名之时说的情况也是真实存在的,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既然有本事,骂两句不算过分。

    炎州武者大多直爽,不会用歪心思来度量别人,只相信眼见为实。

    且不论武者脑中将萧若佩想成什么样子,他在路边等候不到一会,却遇上了事情。

    夏萤找上了他,而且是故意来找他的。

    这位监察使将昕言带走后,没有把他送去吃牢饭,反而放他出来搅风搅雨,要不是刚好赶上冥境的事,萧若佩说什么也要给她贴一个玩忽职守的标签。

    如今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来赏花?监察使都和你这样,逍遥界就真的大乱了!

    夏萤不顾萧若佩奇怪的表情,心急火燎跳下马走到他面前道:“师叔祖不见了!”

    这里也没有把你师叔祖藏起来的地方啊?萧若佩疑惑地看着周围,难道夏萤和门里某位前辈来赏花,老人家眼花贪玩走散了?

    夏萤见他无动于衷的模样,气得跺脚,才想起是自己没头没脑上来,也没有说清楚,这才压下心急和萧若佩道出原委。

    她的师叔祖,便是青玄宗辈分极高的宋山缺,宋老前辈在青玄峰上听见青玄弟子冷霜在流霞郡伤人性命的消息,于是提剑下山去找这个得意弟子问个清楚。

    冷霜本来也是监察使,夏萤进入监察司一半都是被他影响,他却在数月前脱离监察司,给流霞郡御当了护卫,这个消息让夏萤生气至今,听闻他居然伤及人命之后哪里放心得下,于是也随后来到炎州。

    她在炎州数日,找到了宋山缺入住的客栈,甚至见到了他留在客栈里的大峰剑,听客栈掌柜说他定了几天的房间,时间到了也没有回来。

    夏萤一听就知道他出事了,而且很可能还是冷霜下的手!

    要是去见陌生人,宋山缺绝

    对不会留下武器,只有极为信任的人才能叫他毫无戒备外出!

    对宗门前辈出手,这可是欺师灭祖的大罪!

    冷霜既然敢对宋山缺动手,就说明他已经决意与青玄宗反目,夏萤不敢独身去见他,就在她传递消息给青玄宗和监察司之后,听到了萧若佩外出的消息,并听闻他们目标就是炎州,于是临时起意到这里堵他们,毕竟萧若佩的身手经过昕言考验,入意的宋山缺都下落不明,宗门和监察司派来的人没有那么快赶到,也不及玉名侠令人安心。

    更何况同行的还有凌白涛!两个入意高手已经能直接打上门去让冷霜交人了!

    宋山缺给萧若佩留下的印象很好,更何况他待苏流穗亲切,他出了事萧若佩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收起书本,如今凌先生和刘渊崖没有回来,只能先问清楚夏萤事情细枝末节,以便想好应对之策。

    “宋前辈如今下落有查到吗?”

    夏萤摇头,冷霜是一个很厉害的监察使,他要抹去痕迹的手段太多了,夏萤忌惮他的实力,也没有深入调查,不过按照推测他应该不会下手害了宋山缺,欺师灭祖这罪名太大了,大到逍遥界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他,就算郡御想要保住他也不行。

    而且据夏萤观察,流霞郡御,冷霜的雇主并不知晓此事,甚至还派人主动和她联系过,主动提供帮助调查宋山缺的下落。

    青玄宗的顶梁柱,大名鼎鼎的入意武者宋山缺在他辖下地区失踪,他担不起这个罪名,万一武道利用这件事在他的地盘以调查的名头挖地三尺,他都不能有任何反抗,当然王道也就容不下他了。

    王道和武道互不干涉,处理方式一般都是把有纠纷的范围一刀切,没有情面可讲。

    萧若佩并不了解其中内幕,涉及到这件事情的人,除了宋山缺和夏萤,他一个也不认识,更别说做出明确的判断了,因此他只能安抚了一下夏萤,然后让她看着车马,自己入火树林中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和人饮酒吟诗的凌先生,几人离开火树林往流霞郡赶去。

    路上听夏萤仔细说了事情经过之后,凌先生有些头绪,他沉吟道:“炎州有人即将入意,你师兄冷霜又能控制住宋前辈,这个即将入意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如果不是即将入意,就算偷袭,也没有可能威胁到入意武者。”

    如果是在之前听到这个消息,夏萤肯定会高兴,不管冷霜选择哪条路,只要他有所成就,同门一场,夏萤怎么也不会吝惜一份祝福,如今却更加落实他对宋山缺出手的可能性,原本的喜讯如今听闻却让人心底发冷。

    越来越接近她所想的最坏结局,即使夏萤早有预料,依然浑身发寒,那个面冷心善的师兄,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这种人都能入意,还不是苍天无眼?

    “也别急着下结论。”凌先生不急不缓,望着渐渐临近的城市:“流霞郡可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你师兄在这里生存,必须要带一副面具,你现在所见可能就是他的假面,宋前辈可能是会让他的假面露出破绽的人,所以才被他控制了。”

第九十九章 武意凛然

    炎州有别于其他地方的除了气候和令其余七州羡慕的火树之外,生活在其中的人也很有特点。

    例如外面都喜欢蓄发,他们偏爱短发,不少女性也剪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外出,外面的人都觉得长袍大袖有格调,炎州人一年四季都喜欢穿着短袖甚至无袖衣衫,外面觉得女人才穿大红衣服,他们男子一样穿着深红短衣,非但没有女子柔性,反而更显豪烈。

    炎州人的直爽已经渗透到各方各面,凡事不决靠拳头,连同郡御,界御皇帝考虑到炎州的特殊,都派能打的人来担任,到任之后还要经过炎州人的挑战才能服众。

    这就使得武道势力很容易渗透进入炎州境内,虽然这种现象没有摆到明面上,但是一州之内武道宗派林立,官武互相扶持的迹象随处可见。

    流霞郡在五年前,发生过郡御上任比武被人打死的情况,最终也以武者比试结案,杀人者没有受罚。

    炎州的乱,和火一样,无形无质,蔓延一州。

    然而整个炎州没有因此乱象丛生,反而被治理得有条有理,各路宗派也在这块适合发展的土地上遵守规矩,甚至有成立就是为了保护普通人的帮会存在,而且炎州人人尚武,随意欺压百姓在这片土地上根本无法生存,烈火虽然不安定,但是一切阴暗同样会被火焰驱散。

    炎州各地“民治”大于“官治”,郡御镇御也就成为了当地一个标志人物而非领导者一样的存在,在炎州问郡御是谁,真实意思不是问这地方归谁管理,而是问这地方谁最能打。

    武盟记载在册的入意武者三十人不到,炎州便占了八位,这就是炎州武风浓重的明证,也是凌先生想让萧若佩看到的东西。

    “若佩,记得凌家调查武道的事情吗?”凌先生介绍完炎州的情况问道。

    天光礼之前苍圣亲临凌家,因为他的种种手段,被误认为有势力对凌家出手,于是凌家对此展开了调查。

    萧若佩是亲历者,当然清楚其中内幕。

    凌先生笑道:“虽然凌家调查对象错了,但是也不是做了没用的功夫。”他看向萧若佩:“说起来此事还与你和渊崖有关,那个到酒楼闹事的背后势力移山盟,着重发展地域就是炎州。”

    “什么!”刘渊崖听到怒目圆瞪,这可是十多年来惹他最生气的事情,昕言问出背后主使者是移山盟之后,他给玉侠盟定下的首要目标就是推平移山盟,虽然他们现在仅仅是几个学童聚在一起的弱小盟会。

    “哥!弄他!”刘渊崖心中所想的事情脱口而出。

    夏萤闻言柳眉倒竖:“当着监察使的面,说什么狠话呢!”

    刘渊崖身为玉侠盟主,一教之尊,怎么能被这小小的威吓屈服?他胸膛一挺,义正辞严,振聋发聩:“我说什么了我?拿出证据来,不然你就是污蔑!”

    很有威势的否认了自己说过那些违抗法纪的话语。

    “我没有兴趣与他们纠

    缠不清。”萧若佩摇头,然后问凌先生道:“先生说流霞郡的人都以假面示人是有其他原因吗?”

    这也是夏萤最关心的事情,她追问道:“流霞郡五年前郡御比武死亡的事情,应该有内幕,难道冷霜师兄没有真心实意当护卫,而是为了调查此事?”凌先生既然特意说明这件事情,那这事一定有特殊之处,夏萤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叫冷霜名字时候又带上师兄两字了。

    “他们实际上是武者,却站在王道那边,这面具便因此生了根。”凌先生合起折扇指着前方,“被世人目光所累,炎州,是一个不学武,就被当成异类的地方,不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的地方,你的师兄在那里想要以证据说话,也必须带上武力的帽子。”

    “凌前辈您知道真相吗?”夏萤听他言之凿凿,似乎知晓不少内幕,于是急问道。

    “炎州这里真相用处不大。”凌先生回头笑道:“何况这事与我凌家无关,也与我无关,我没有参与的必要。”

    “师叔祖与传剑前辈关系莫逆,你按照辈分还小他一辈呢!”夏萤找到了凌先生的漏洞,说话也大声了起来:“至少你们要帮我把师叔祖找出来,师兄的事情我来解决就好了。”

    凌先生扇子一扫车厢:“你看看我都没有带佩剑,别为难一个已经当了爷爷的老人家动手吧。”

    夏萤还想骂凌先生小气,萧若佩已经接下了话:“我来吧,为了寻找宋前辈,必要的拆房翻地不能算我乱用武力,别把我关进监察司就行了。”凌先生二十年没有动手,一胸剑意蕴藏,若为了此事动武泄了锋芒,武道大会不能以全盛状态面对昕言,到时候整个凌家都脸面无存了。

    何况他不是没有火气,能正当报复移山盟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夏萤表示很理解:“武者纠纷,监察司管不到。”

    凌先生笑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望着远处天空,前方那股武气堂正凛然,以他所见孕造的意境也非同凡响,萧若佩不是武者,参与其中没有大碍,他却是入意高手,一旦以自己真意夹杂其中,冷霜成就的意境就不再纯粹,有了缺陷。

    那才是武道中一大憾事。

    胸中剑意冲涌,萧若佩以为他不想出手,出手会损了锋芒,这是对武道不了解产生的误会,剑意要时常打磨,如果压抑着自己出手的**,念头不通畅,这才是最损武者锐气的行为。

    一个遇事不出拳的武者,练武何用?

    萧若佩没有考虑太多,转而问夏萤另一个问题:“你还说过冷霜在担任护卫期间,伤了他人性命,这件事调查清楚了吗?”

    夏萤回答道:“那个人是五年前那位郡御的女儿,姓李,李火羽,冷霜师兄安葬了她,我去拜过墓了。”

    萧若佩又追问:“是现任郡御与前任郡御比试死亡之事有关系吗?”

    夏萤不敢妄下断言:“这件事郡御矢口否认,我也没有证据,别你认为有关

    系就直接动手啊,怎么说他也是一位经过界御皇帝任命的郡御,通过了天眼的查测,应该不会与此事有关。”

    萧若佩手干净得很,当然不会枉造杀孽脏了手,但是冷霜的手沾了无辜人命,肯定没有办法洗了,这次就算他真能查清楚事情真相,估计也会被监察司问责,为了一个五年前已经盖棺定论的案件,丢掉自己前程,这事值得吗?

    武者是逍遥界乱象丛生的根源,炎州更明确的展示了这一条论证的正确性,凌先生要自己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马车终于缓缓进城,三人跟着夏萤的指引来到一间写着清风栈的客栈面前。

    那客栈不似寻常,厅堂四周大开门窗,庭院火树落花坐在厅中就能直接看到,楼上还能见火树花叶,环境十分幽雅。

    夏萤朝里喊了一声:“逢掌柜~”,窗口有人探出身子循声看来。

    凌家安排的两头拉车的大马自然非凡,客栈掌柜一看便知来客尊贵,立刻从窗户缩进去,三两步跨出迎上。

    “敢问姓名?”掌柜是个年轻小伙,蓄着炎州标志性的短发,上身红色马褂敞开,套着一身掌柜标志的长衫,腰间束带,看来是个武者。

    “凌白涛。”凌先生一看就是领头的,掌柜问的当然是他。

    听到姓名,那掌柜刚要落笔,猛然抬头想要确认凌先生模样,却被凌先生威势惊吓,低头疾书,不敢二问。

    写完看向后面两人道:“想必两位就是萧玉侠和刘小侠了吧?”

    萧若佩和刘渊崖身上没有凌先生的气势,被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通透,那双像是点着火一样的眼眸,真是看到哪里都觉得燥热不安,两人急忙回应,怕他多看一会。

    记录名字之后,掌柜的展颜笑道:“快请进,马车由小店安排,尽管放心,如果有其他需要直接吩咐,我立刻去办,如今春花繁茂,流霞郡可观之处甚多,几位可以多留几天。”

    倒是会招揽生意的,刘渊崖要是这么会说话,等到和眼前掌柜一样年纪之后,也应该接替刘进,掌管酒楼吧?萧若佩想到这里好笑地看向他。

    刘渊崖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喷嚏,回头见萧若佩的笑脸,登时不乐意了:“你又在编排我了?告诉你我决不回去当掌柜,我就要做玉名侠!”

    年轻掌柜听到两人对话,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两位也与这行当有些渊源?”

    “我爹开酒楼的。”刘渊崖直白答道。

    “能出个玉名侠,那我们做这行的都跟着沾光咯。”掌柜的话说到刘渊崖心坎上,加上对同行的熟悉感,让刘渊崖看他也更加顺眼。

    萧若佩却在他那一丝尴尬里面发现了别的东西,当然他没有去揭穿,回身提起了行李,示意他带路。

    凌先生轻摇折扇,看着清风栈的名号,又低头看看自己扇面上写的“自在生风”,不由得一笑自语:“有意思。”当先踱步进入客栈内。

第一百章 引蛇出洞

    清风栈装修十分贴合周围环境,炎州四季温暖,客栈没有必要筑起厚墙阻拦寒风,因此四壁有两面是直接打穿做了落地大扇窗户,少了两面墙壁支撑,屋内以粗梁大柱替代,这些别具一格的粗陋装饰没有让清风栈格调下降,反而映衬了炎州人的粗犷豪迈。

    粗大柱子将楼内分割成几个区域,空间看起来大上很多,各个区域也因此形成了独立感,被间隔成雅间一样的独立空间。

    边上欣赏落花角度正好,中央有被人群拥聚的成就感,无论坐在哪一个地方,都能感觉到被人特殊对待的隆重,寻常客栈讲究宾至如归吸引顾客,清风栈却处处刻意保持着宾客的尊荣,因此店内生意兴隆。

    仅凭店内装修就能看出逢掌柜的超凡手段,进入楼内,没有墙壁阻拦的过堂风带着火树花香一吹,旅途劳顿便被席卷一空,清风栈名副其实。

    刘渊崖面露惭色,与这位一比,他感觉自己老爹的酒楼和狗窝差不多。

    “祖上传下来的产业,我坐享其成罢了,几位随我上楼,房间安排在夏姑娘旁边,希望几位能满意。”逢掌柜放下名录看见刘渊崖神色,笑答两句之后领头登上楼梯,凌先生见多识广,当然不会像刘渊崖一样四处张望,他仔细盯了一会逢掌柜走路姿势,随后跟着登楼。

    几人安排好房间,凌先生目送逢掌柜离开,然后聚集三人到自己房内,打开房间侧门,外面是个宽阔露台。

    四人在露台椅子上分坐之后,凌先生问夏萤:“逢掌柜名字叫什么?”

    “逢楚,他有什么问题吗?”夏萤好奇问道。

    “他不姓逢,姓楚。”凌先生敲扇道:“炎州真能称得上烈势焚城的拳法只有两种,楚家的焚掌是其中之一,他还学了李家登萍渡,应该与五年前死去的郡御有关系。”

    “宋前辈住在这家店绝非巧合,冷霜,逢楚,宋前辈,李火羽,还有郡御…”凌先生沉吟道:“留下明显是证据的大峰剑,他们是在等你看戏。”

    “我们就坐好观众席位吧。”凌先生看着楼外落花笑道:“舞台已经布好,各路角色也登台站好了位置,只等我们坐下来,好戏就开始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凌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疑惑地看着他。

    “看戏最重要的就是留有悬念,我虽然看到了这一出戏本,但却不能对你们说出来,否则你们坐不住,没人看,戏就演不下去了。”凌先生摇头不说出真相,令夏萤和刘渊崖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拿他没有办法。

    两人眼光看向和凌先生一样老神在在的萧若佩,见两人疑惑,萧若佩只能接过凌先生话头,说了三个字:“移山盟。”

    武道八大宗派就是八座大山,移山盟宗旨就是要移开它们,让下层的武者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集结了诸多在武道大派夹缝之中求生的武道宗门形成的盟会,上到安合庄那种八大宗派之下赫赫有名的帮派,小到青松镇亢石巷聚集几个浪荡武者的小混混组织,这些大大小小的势力,拧成一股可以撼动八大宗派的强大力量。

    在萧若佩眼中这就是武者太多了表现。

    整个移山盟加起来足有上

    万人,他们不务正业,全心全意盯着八大宗门和各路他们认为侵占了自己发展空间的武者,见有漏洞就咬上去。

    八大宗派教出来的弟子学成之后总会离开宗门做些实事,像夏萤就当了监察使,也有各开武馆闯出名头的,八宗虽然听起来声势浩大,其实都是外面的枝叶撑起来的架子,实际上留在宗派的人数量一般保持三、四批弟子,大约一两千左右,还有预留接受宗门传承的种子武者,总数不会超过三千人。

    移山盟大部分人不同,他们踏入了武道,是准备当一辈子武者,他们属于武道,多余出来的那部分。

    不可否认有些人是迫于无奈,但迫于无奈的人往往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除此之外,武道最大的对手,其实一直都是被张照玉一纸盟约定下了互不侵犯规定的王道势力,王道当然不是想着和移山盟一样推平八大宗门,他们是想利用武道的力量,想要控制武道,想要握住武道这把刀。

    移山盟利用武者比试规则打死王道指认的郡御,以此来激化两者之间的矛盾,想借王道的手来对付武道,他们从中取利,可惜界御皇帝天眼一眼看穿他们所想,没有处罚那位武者,并隐瞒他的资料让人不能借题发挥,随后指派新的郡御到任。

    因为出了那事,新郡御没有受到为难,流霞郡反而前所未有的信服新任郡御,毕竟一个出过人命的位置还敢大胆接任的人,本身就已经说明了胆量和本事。

    流霞郡也因此成为炎州第一个听从郡御调度的地区,王道以一个郡御的性命,换来炎州改变局面的开始,可以说是赚大了。

    他们当然不会宣扬这次胜利,这个结果是以人命换来的,沾上了血,肯定不太光彩,所以各方面有意无意的遮掩下,五年前的事情慢慢被人淡忘,最后无人在意。

    只有他的家人。

    李火羽,只要这位执着追查真相的人死掉,这个案件就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五年前主导那件事的人也会因此大意露出马脚。

    这就是凌先生所说的所有角色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不明真相的观众入座的大戏。

    夏萤刚好就是将这件事情引燃的观众,她与戏中角色有关联,本身又是戏外之人,只要她稍微煽风点火,很快就会热起整个场子,让戏中反派下场观望情况。

    凌先生不肯告诉她真相,便是考虑到这个层面,一个知道真相的冷静观众不可能将气氛炒热,大戏台上角色固然重要,观众也必不可少。

    萧若佩当然也不会将事情告诉她,只说了移山盟三个字就不再说下去,师生相视一笑,弄得夏萤和刘渊崖更是心急。

    夏萤干脆一甩头出门:“我自己去问!”

    刘渊崖犹豫了一下,留了下来,因为他瞧见凌先生和萧若佩看夏萤出门的眼光有些奇怪,知道这一趟出去肯定没有好事。

    “行了,我们先吃饭吧,别忘了这一趟出来是做什么的。”凌先生起身道:“被若佩赶着走了几天,也该是时候好好休息了,我们问问逢掌柜…不,应该是楚掌柜,这附近美景,渊崖有兴趣明天和我一起去看看,若佩你既然看穿了,就留在城里看戏吧,这里

    有你想要得到的答案。”千万不能再让这个不懂情趣的学生再打扰自己的游兴了。

    萧若佩答应了下来,这件事情里面,武道和王道都不干净,他倒想要看清楚最终结局。

    吃过饭后,刘渊崖和凌先生找逢掌柜去了,萧若佩一人回到自己房间,唤出萦枝剑来,给霖花滴上水,与萧念竹一起看窗外火树。

    她那边传来的感情是非常喜悦,想不到念竹对火树情有独钟。

    经过这么多天与本身根源的亲密接触,萧念竹如今已经有了大致的人形,水珠能分得出轮廓肢体,体型从水珠变成两节小指一般大小。

    她端坐在霖花瓣上,一双小脚挂在外面晃着,以法道能力摘了一朵花抱在怀中。

    “哥…哥?”依稀听到有个模糊的呼喊耳边响起。

    萧若佩闻之欣喜若狂,蹲下仔细看着水人,只见小小的脸上,已经逐渐化开五官,活灵活现起来。

    “你没事了?”萧若佩急切地轻声问道。

    “没…安心…”萧念竹回了两个词,又逐渐沉寂。

    短短几个字,却是萧若佩有生以来听到最美妙的音节,周围一切都已经不如这一滴水珠重要,管什么武道王道,尽是过眼云烟,整个逍遥界只有这一滴水珠才是真实的。

    他凝望着霖花瓣上的水珠,直到夜幕降临。

    “哥!开门哪!夏萤姐姐受伤了!”刘渊崖拍门声音响过几遍,萧若佩才回过神来,收起萦枝,他拉开门闩,只见门外夏萤被刘渊崖横抱在手,嘴角溢血,看来是受了些内伤。

    聚起天光灌入夏萤身上,她清嘤一声,感觉到身上重新涌出力量,奇怪地推开刘渊崖下地站稳看向萧若佩道:“你用的什么手段?”

    脸色红润光泽,除了嘴角的血迹,谁敢说她受了伤?

    “我的玉侠名是剑御天光,可不只有用剑时候才能引动天光啊。”萧若佩打开门,让三人进来。

    屋内乌黑一片,外面街上的灯火映射进屋里,影影绰绰。

    “怎么不点灯?”刘渊崖奇怪问道。

    凌先生点亮油灯,随着灯火噼啪炸出灯花,屋内情形慢慢显露出来。

    “冷霜打伤你的?”凌先生开口问夏萤,语气已经十分肯定。

    “哼!我不就问了一句五年前的事情,他直接动手了,我才没有这种师兄!”夏萤怒骂道:“明明我也是监察使,凭什么只有他可以查,我就不能?”

    “因为插手进去这件事情之中,吃的亏绝对比受这点内伤要大。”凌先生盯着夏萤:“你还没做好准备。”王道并不喜欢揭露这种真相的人,以后监察使肯定做不成了。

    “那也可以明说啊,动手打我算什么男人!老娘看错他了!”气愤之中的夏萤没有注意到她说话已经暴露了一些本性。

    “打你除了让你停手之外,还是引发事情的关键。”凌先生安抚她:“你师兄应该是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即便打伤你也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就动手了,这下他坐实了欺师灭祖的罪行,恐怕很快就有人对他下手。”

    灯光映着凌先生的眼睛,深邃而璀璨:“对八大宗门之一青玄宗下手。”

第一百零一章 以杀止罪

    武盟设立是张直主持的,他的说法是“决定一个建筑的高度不是屋顶,而是地基能承载多高。”武盟对于武道就是地基的存在,也是武道和王道联系的枢纽,王道不能处理武道内部事情,但是可以通过武盟遏制武道,避免武道发展过于迅猛。

    武盟发展至今,几乎囊括了武者除了学艺之外的所有需求,这些功能之中包括了武道宗门的评级,评级虽然不能对宗门造成实质上的损害,却是一个最直观的标准,逍遥界大部分人以这个标准来衡量武道宗门的层次。

    评级的标准有两方面决定,武力和武德,要想评上八大宗门,两者必须都是一等,武力由高端武力和青年弟子的战绩决定,武德则是考量宗门弟子行为。

    流霞郡武盟今天一早就收到了一份检举信,举报青玄宗弟子冷霜打伤同门,残害师门长辈,依靠郡御的庇护来逃避律法的惩处。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大事,炎州虽然官武相亲,但最多也就是同为武者的官员和武者互相交流亲近,绝对不包括官员庇护罪犯。

    而且这项罪名还十分严重。

    武盟迅速派人查证,夏萤作为亲历者,当然也有人上门询问事情经过,经过凌先生解释,夏萤已经了解了冷霜另有打算,于是对来人照实说出,冷霜坐实了打伤同门的罪行。

    这一点并不足以定罪,以夏萤现在的气色看起来伤得不算严重,重要的还是残害师门长辈这一条,于是来人又仔细询问了宋山缺的事情,并要求带走大峰剑作为证据,被夏萤拿监察使的身份拒绝了。

    武盟没有调查的权力,监察使当面,他们当然只能暂时退却。

    武盟的人走后,逢掌柜走到几人前面,递过一张请柬,并躬身笑道:“有人请凌前辈同游红叶湖。”

    几人接过请柬打开,只见帖中开头便写着“白涛师侄”,接下来的内容不用看了,凌白涛合上帖子拢入袖口回答:“我这就去,楚掌柜有空与我们引路吗?”

    听他道出自己来历,楚掌柜没有惊讶,而是配合笑道:“求之不得。”

    敢叫凌白涛一声师侄的,如今除了青玄宗几位前辈,还有谁?同时又在此地的,只有宋山缺一人。

    夏萤回房带上大峰剑,等见到宋山缺本人时候,她非要好好问清楚内情,这一趟受了不知道多大的惊吓,没有合理解释休想让她原谅。

    几人到了清风栈门口,门外凌先生的马车已经备好,两匹马儿洗得油光水滑。

    楚掌柜拍拍马匹,马儿也丝毫不惊,看来还是他亲自照顾,都已经熟稔了:“凌前辈,借用你车驾。”一时之间也只有凌先生的马车能装下这么多人了。

    几人陆续上车,楚掌柜驾车往城外驶去。

    就在他们离开清风栈之后,数条人影远远的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尾随而至。

    “凌前辈既然知道我的来历,我要是继续隐瞒就惹人笑话了。”路上楚掌柜慢慢的驾车前行,速度虽然不快,但是坐在车中却感觉很舒适,颠簸

    的幅度刚好,周围景色也没有错过。

    “我姓楚,名落炎,家父是楚斗芒。”楚落炎讲话时候一直看着前路没有回头:“五年前失手打死了前任郡御,那次比试之后,家父便封拳了。”

    “原来是你!”夏萤恍然大悟。

    “家父不再涉足武道,楚家也因此一落千丈,门徒四散。”楚落炎回头望了一眼刘渊崖继续说道:“就剩下清风栈还维持了下来。”

    难怪当时刘渊崖口口声声说要当玉名侠的时候他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楚家在武道之中名声极大,未必不能搏出一个玉名侠的名号来,想必楚落炎小时候也有过一番豪情壮志,到头却只能做个客栈掌柜,刘渊崖那句无心之语刚好刺到他痛处。

    “不对呀?”夏萤发现了他话中漏洞:“既然你父亲打死了李郡御,为何你还会李家的登萍渡?”

    “李叔过身后,火羽寄养在我家…”楚落炎道出原委,说话却难掩伤心:“她教我的。”

    想到李火羽现状,夏萤黯然道歉:“对不起,我师兄他…”

    楚落炎开颜笑道:“我不是说冷霜,他没有对火羽做什么,火羽现在应该也在红叶湖等大家。”

    “她没事?”夏萤虽然知道这件事里面有许多内幕,李火羽的死也过于蹊跷,但是亲耳确认消息,她还是喜出望外,这么说来冷霜师兄没有伤害任何一人性命,还是可能洗脱罪名,重回监察司的。

    “冷霜的确杀了她,不过她不是有罪之人,所以不会死,只有到她罪责能以死来惩罚的时候,才会死去。”楚落炎回头看了一眼夏萤,指了指颈部:“一剑封喉。”

    这下弄得夏萤更加一头雾水:“什么叫杀了却没有死?”

    “这大概就是冷霜的意了,只对有罪之人有效。”凌先生解释道,他看着窗外天空:“难怪锋芒如此之盛,他是想要为天下杀净罪恶。”

    萧若佩却不敢苟同以杀止罪的想法,他摇头道:“真做出这样的事,他自己离死罪也不远了。”

    凌先生笑道:“若佩你理解错了顺序,冷霜既然是监察使,定然懂得量刑,他是明知死罪,也要做这件事。”

    萧若佩没有反驳凌先生的话,他需要亲眼见证才能下定论。

    既然师兄没有犯罪,夏萤便开始关注起另外的事情来,她追问道:“师兄打算怎么做?”

    楚落炎左右看看,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城,周围没有什么人。确认了情况之后他才开口回答:“焚掌虽然威力巨大,但是直来直往,变化不多,以李家的身法,就算抵挡不住,躲开焚掌轻而易举,冷霜少侠打算找出究竟是谁在比试之中动了手脚。”

    既然有了罚罪之剑,却还要讲究真凭实据吗?萧若佩低头沉思,冷霜的剑法既然只能杀死有罪之人,他本身又有以杀止罪的愿望,为何还要调查真相?逮住有嫌疑的人一人一剑下去,不就知道哪个该死了吗?

    “那群人五年前没有得逞,一定会再次动手,郡御的守卫五年间已经死了两

    位,他便是引诱那些人再次对郡御下手,因为冷霜少侠原本是监察使,双重身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次案件,之后火羽出现,更加证实那些人的猜想,怕夜长梦多,他们肯定要加快计划,恰好此时冷霜少侠犯了事,他们会趁机以调查之名分开他和郡御,然后双方动手,一边是针对郡御,一边针对冷少侠。”

    “那师兄岂不是很危险?”夏萤闻言大惊,就要下车,凌先生伸手拦住她:“你师兄快入意的人,怕什么?”

    “也是。”夏萤坐回车内,令萧若佩哭笑不得,没人担心郡御怎样吗?

    马车穿过火树林,一方平镜湖面跃入眼中,对面满山红叶倒映湖中,红叶湖之名便由此而来。

    楚落炎停下马车道:“咱们到了,这里以前也是我家产业,现在就剩下湖心岛姓楚了。”

    湖面之上,一叶扁舟缓缓划来,舟中一白发老者朝着众人哈哈大笑,豪爽笑声以内劲灌注,在湖面上惊起阵阵微波,声音传到众人身边时候依然没有减弱半分。

    这不是宋山缺!虽然穿着打扮很像,但是宋山缺作为一个入意武者,根本不用内劲都能传音入耳。

    萧若佩与夏萤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见到了怀疑,却见凌先生抱拳迎上,同样以内劲灌注到声音之中,朝着舟上老者拱手道:“见过师叔。”

    凌先生这么精明的人,当然不会看不出真假,他既然如此作态,那么舟上的人,就一定是“宋山缺”了。

    萧若佩和夏萤分别抱拳站在凌先生两侧,表示出面对宋山缺应有的礼数,至于刘渊崖,他没有见过本尊,不知真假,楚落炎作为戏台上的表演者,知道戏本,也不会戳穿谁穿着宋山缺的装扮登台。

    一行人就这样登上小舟,跟着“宋山缺”前往湖心小岛。

    湖光山色,小舟就在湖中渐渐远去,犹如划入了一幅画中。

    尾随而来的人看见他们远去,互相点头,然后退回火树林中,往回报信去了。

    船上“宋山缺”这时候却反过来向凌先生行礼道:“楚斗芒见过白羽传人。”

    向白羽剑行礼而不是凌先生,这人倒是傲气。

    凌先生也不以为意,笑道:“眼前美景,算是不虚此行,但是却抵不过师叔的名字,你应该还欠着我人情了。”

    楚斗芒脸上没有一丝不舍道:“既然白羽传人喜欢,这湖心岛就…”凌先生一合扇子拦下了他要说的话:“凌家看不上。”

    “也不敢要吧?”楚斗芒直起身子直视凌先生道。

    “你是想笑我凌家没了武者骨气吗?”凌先生微微笑着,并不生气。

    楚落炎没想到自己老爹脾气这么爆,一点就着,急忙岔开话题:“爹,火羽呢?”

    这就是凌先生说的武胆?不自量力也算胆量吗?萧若佩看楚斗芒都有些想要动手的意思了,凌先生却不为所动。

    听到这个名字,楚斗芒脸上浮起愧疚之色,答道:“在家里,伤口没好,不敢让她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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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735/ 第一时间欣赏每月一个新角色最新章节! 作者:水果不水所写的《每月一个新角色》为转载作品,每月一个新角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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