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一节 我们的力量
是谁拥有这可怕的力量。
陆游没再和周必大说话,转过头对韩绛说:“那帮野小子整天没事就在研究新的战法、战术,有一天为师看了,也听了,若是不顾战损,不顾一切,临安还真的不设防,金中都那边怕是会有一场恶战,但他们守不住。”
韩绛问:“海军登陆突袭闪电战?备船总运输力超过二十万料?”
陆游有点吃惊,韩绛应该不知道这事,却能够猜到,而且非常的准确。陆游只说了一句:“恩,是三十五万料的运输力,这些野小子预计在半年内能凑足。”
三十五万料,就是两千料战舰不低于一千七百艘。
当然,账不能这么算。
战舰的运输力是最低的,这是纯战斗用的,眼下韩绛这边控制的纯战舰还不足两百条,武装运输船也不过五百条。
若是纯运输船,眼下广州府到交趾的主流运输船是全长十二丈,五桅七帆无轮的纯海船,这样的船实际载重量一万八千担。换算一下,就是实际载货达到八百五十吨左右。
这是大宋造船业去年的巅峰之作。
不是眼下的。
此时,琼崖造船坊最大的船长度已经达到二十七丈,货用七桅九帆,载重接近四万石。战船用,内部会作调整,九桅十三帆。
这些详细的数量韩绛知道,陆游更是亲眼看到过。
琼崖大船坊汇集了上千工匠,近万杂工,年造船量预测大小船只加起来超过三千艘。
眼下琼崖大船坊换了一个计算方式,就是货船用载重量,战船用满员士兵人数。
因为早在汴梁时代,大宋一年的造船量就有三千艘,那时候大船小船全算,眼下最小的船也不比当年的大船小,再按艘来算就显得小气了。
周必大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想打金中都,这个设想曾经朝廷内研究过,需要至少二十万兵力,粮草十五万担以上,军械等需要百万石的运输量,当年准备了一千条船在福州那边,绍兴十年福建安抚使曾上书过。但也只敢齐鲁之地侧翼攻击金人,中都……没人想过。”
陆游哈哈一笑:“想想罢了,想想罢了。一群野小子闲得没事想想,也就是想想。真的打,他们也不敢。”
不敢归不敢,陆游的话中流出的感觉周必大很清楚。
不敢是因为代价太大,不代表真不能打。
若是不顾不切,拼个鱼死网破的话,可以证明了有人拥有了这个强大的力量。
周必大拿起茶品了一口:“若是敢攻打金中都,各种军械准备至少是依三十万兵马准备,仅箭一项就是千万支箭,各种火器以大舶船来算,不低于十船的运输力。粮食也需要纲船一百。”
周必大用的是大宋原先的称呼。
纲船就是运输船、座船是官员客船、战船、马船(运兵船)。纲船最初只是指内河用船只,后来加上了舶船,就是海上运输船。
陆游站了起来,伸手一指江面:“益公,可一观否?”
周必大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看到的这船周边的船,只一眼他就看出不寻常之处。
“万石船?”
“恩?加一倍。”
周必大没看错,这是长江上专用的,当年宋徽宗时代的万石船,只在长江上使用,寻常的运河没办法使用这样的大船。
眼前的依陆游说,却是两万石船。
陆游指了指脚下:“益公,你以为脚下的还是寻常的客船,这却是不同,这是十六舱座船,中舱分四室,其余的也是三室、两室,只有前后四舱是货舱内有隔断不分室。主桅十丈,前后副桅八丈,帆一百一十幅,除当头风之外,七面来风皆可行。而且是海江通用,两侧还暗藏大杀器。”
陆游再一指周边:“那些全是泉州造,三千六百料海船,长江也能航行。”
韩绛很喜欢泉州造的这批船,速度快,操控容易,船员需求相对少,软硬帆相结合,实际载重量相当于自已穿越前的二百吨。
这是用铁块测试过,肯定是二百吨的载重量。
琼崖那边造船的风格更偏向于远航,载重量大,能扛大风浪等等。
周必大感慨一句:“当年神舟二万料。”
没错,当年宋徽宗安排明州造了两条超级大船,命名神舟,船长三十六丈,载重两万料以上。这是专用来出使高丽的,就是显示国威的。
也仅造了两艘。
可看眼前,就是六艘,吃力极深,显然是装满了各种货物。
注意到周必大的视线,陆游说道:“全装的是米,宛城需要军粮。”
宛城需要军粮!!!
六个字如同巨锤一样敲打在周必大心中。
全是米。
宛城军的军粮。
周必大猛的转过头盯着陆游:“放翁,你我相交多年,你我之间……你我……”周必大一捂胸口,显然心脏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万万没想到,陆游竟然帮宛城军搞粮食。
六条两万料运输力的大船,这些船上装的粮食就超过了十万担。
十万担粮食啊。
朝廷怎么可能打得过宛城军,想当初平乱出兵朝廷也就给了五万担粮食,陆游这运输船队仅六条大船就是十万担粮食,其余的船上会是什么。
周必大捂着胸口眼看就要坐在地上,韩绛要去扶,陆游却更快一步,只是伸手一揪周必大胡子:“益公,你我相交多年,你还没有老到听到几句话就受不了,若是这样,朝中那些事你怕是气死过许多次了。”
这次陆游想错了。
周必大坐在地上,陆游手中多了几根胡子。
周必大是真的受刺激了,心脏不争气的疼了起来。
韩绛高喊一声:“医官。”
早就准备好的医官冲了出来,先把周必大放倒,又是按摩,又是扎针,又是喂药。
一柱香之后,周必大缓了过来。
陆游也坐在了甲板上,冲着周必大笑了:“没想到,你也老了。这点事就没撑住,我还就再告诉你,宛城军裁军真相是,把那些从金军、宋营中搞到的乱七八糟的军械给金军,然后全部换装,精锐就要有一个精锐的样子。”
第六七二节 被挟持的名相
哈哈哈!
周必大躺在甲板上放声大笑。
他心中一边是难受一边是无奈。
韩侂胄!
所有的问题都汇到了一个人身上,韩侂胄。
不,应该是韩绛。
周必大侧过头:“绛哥儿,宛城军背后的人是你?”
“是。”韩绛认为这没什么可回避的。
周必大又问:“老朽心中有一个疑惑,你去过宛城吗?你如何了解宛城?”
“没去过,不过刘仙伦负责谋化、联络。我岳父在宛城待了许久才去临洮的。宛城这边有翟笱将军、赵放将军、赵方转运使、孟林将军,还有许多人。”
哈哈哈。
周必大在笑。
他懂了。
大宋杀岳飞之后,真正失去了武将们的忠诚,当年那些武将都人人自危,有心报国却无门,报国者惨死。
突然,周必大收起笑容:“不,不可能,仅靠他们,你得不到宛城。也不可能力压金军。”
“这个!”韩绛犹豫了。
陆游却说道:“绛哥儿,安心说。益公若应下你,他与为师一样可助我中原恢复汉唐之威,他若不应,为师不会让他再回临安,纵然背负骂名,为师也认了。”
这话说的让周必大忍不住恶狠狠的看了陆游一眼。
几天后,经襄阳转小船,顺伊水北上。
在船上周必大清楚的看到码头上的赵方与赵放,虽然赵放脸上全是伤痕,周必大依然认得出那是赵放。
两人正在接受物资。
那一只只需要两人抬的铁锭,一筐筐刀坯,一筐筐甲叶片。
还有一种奇怪的皮甲,周必大相信自已没见过。
说到这种甲,韩绛表示很心疼。
要说这甲,制作成皮包不香吗?
但,最终制成了甲,皮甲。
韩绛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船上。
周必大没下船,一来是陆游不让,二来是他也不想引起这些人的误会。当然他也相信,为保护秘密,陆游这位和他相交五十年以上的好友真的会要了他的性命。
见到韩绛叹息,周必大问了一句:“何以叹息。”
韩绛一指那些皮甲:“多好的皮子,可惜了。这都怪孟宗政。”
孟宗政?
不是死了吗?
周必大是亲眼看到孟宗政战死的公文的,而且朝廷还发了抚恤。
算了,这事也没必要问了,还有什么离谱的都跟着来吧。周必大纯粹是好奇问了一句:“什么皮制甲可惜?”
“鳄鱼皮。我也是才知道,过年前运了一批羊到占城,结果一只羊圈内的羊被咬死了一多半,孟宗政带人去找凶手,发现了鳄鱼群,那些可都是一丈三长的大型鳄鱼,弓箭、普通的弩根本伤不到半分,最终是用钢矛杀死。”
“凶兽,不知这鳄鱼长什么样?”周必大没想太多,只想一丈多长的鱼,这应该是水里的。
韩绛想了想:“就是地龙,只是这一种很凶残,喜欢攻击人,会吃人。体重应该超过千斤了,一只就能咬掉牛腿。”说到这韩绛兴趣起来了:“益公,这事其实应该听我的,把这些上上等的鳄鱼皮制作成包包,然后在临安换到许多钱,用钱换成铁,再造成铁甲,更合算。”
“五倍,至少五倍。”
周必大没接话,因为他理解不了。
倒是辛弃疾听到了,走过来说道:“制成甲没有错,他们急着出征打仗,等拿下西京、京兆之后,就会把皮子留下来,那皮子虽然硬,但还是相当有质感的。有试过制作鞋子,当真是相当不错的。”
皮具。
因为杀牛是犯法的,这就让皮子的来源少了许多。
猪皮是贱皮。
临安许多贵妇、贵女中流行的皮具有些来自金国,非常贵。还有一些是鱼皮的,但能制作皮具的鱼皮种类也是极少的。
皮具在临安一直都是极奢侈品。
而且珍贵的皮具一直是皇宫专属的,寻常人是没资格用的。
大宋贵族的服装非常的豪,土豪的壕。
那边,码头上陆游和赵方作完了交接,其余的点算事宜就有普通官员去办了。
赵方这才问:“放翁,我观那边船上似乎有位很象益公的?”
陆游回头看了一眼:“咱们绛哥儿把益公从临安骗出来了,等先办完了登封的事情后,再转回宛城,到时候慢慢劝他。你要不要处理完襄阳这边的事情也过来,或者等朝廷的官员过来之前三天来也行。”
“我处理完襄阳的事情就去。”赵方选择了先过去。
能劝服周必大,赵方认为这天下距离大定就更近一步,劝服了朝中足够有身份的人越多,不打仗就交接皇权的可能性就越大。
而且将来与金国全面开战的准备也会够充足。
恢复中原的机会也就更大。
北伐,是老一代抗金文武心中一个一直忘记不了执念。
陆游拱手一礼,赵方回礼之后陆游回到了船上。
这次是小船,只是相对于长江上跑的船而言,这种船很小,却非常适合在内河河道上走,有轮,有帆,逆流的时候只是不是遇上非常复杂的水路,凭自身的动力就能上去,在顺畅的地方号称一日千里的速度。
韩绛到宛城也是有要事的。
辛弃疾没跟着,他留下要和翟笱讨论攻打西京与京兆的战略方案。
上船,从襄阳北上经汉江水系再转伊水,船到了登封一带停下,这次往北再走几十里就是对金军西京的重要防线。
周必大与陆游都不年轻,这里的守将准备的滑杆给二人。
刚下船,走了没有几里,周必大就看到了如同蚂蚁搬家的人群,这些人排成长龙,或拉、或推,一辆又一辆的车不断往从山中出来,然后往北边运。
韩绛对周必大说:“登封窑,自隋唐开始就已经是白瓷的名窑了,虽然产品比不上汝州窑,比不上汴梁官窑,却也是上品之一。汝州窑眼下不敢大动,许昌不拿下,在那里大规模动土会被金军破坏。”
周必大伸手从赶路的车队中抓了一小块石头。
“上上等白云石,又叫白玉土,这是登封窑白瓷用的原料。可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大规模的运原料呢,开了多少个窑口?”
“六十七村。”
第六七三节 宛城一口窑
周必大问多少个窑口,韩绛回答的却是村。
“六十七村。”韩绛回答的六十七不是窑口数,而是六十七个单独的烧制村落。
周必大懂了:“江南西路八百万担下瓷,这只是一个用来掩人耳目的手段,真正的好瓷器出自宛城军所属窑口,老夫相信汝州你抢回来之后,汝州窑也开始小规模炼制上瓷。”
“差不多。”韩绛倒没有隐瞒什么。
周必大又问:“这里烧多少?”
韩绛不知,转身看了一眼当地迎接的官员,那位官吏回答:“还差十万担。”
“上瓷十万担,好厉害。”
那官吏补充了一句:“算不得上瓷,只能说中上,上瓷中的下等品。真正的精品是烧不出来这么多的,许多学徒还在练习中,不过烧差了的也用上得。”
周必大转过头看向韩绛:“这么多瓷器运到临安?老夫不信。”
“运往海外,运到地中海,这些瓷器估值可以换到无数的金、银,或是贵重的种子,咱们这里没有的东西。这些可以换成钱,换成粮食,换成铁来装备军队。我计划在三个月内组织一只拥有战船二百,货船八百的超大规模船队出海。”
韩绛的回答让周必大很震惊。
他不明白海外有多大的市场,他只知道有几十万大食与波斯的商人来到大宋,就是为了作生意来的。
大宋的许多商品都是这些人的目标。
而广州府许多番商被抓,周必大查过,这些番商确实可恶,他们作恶多端,特别是试图控制大宋广州府的民用码头,以及对海外的商贸,这确实是极可恶的。
原本以为韩绛作了一件好事,替大宋拿回了海外作生意的主动权。
很显然,大宋朝廷能分到的怕不足十分之一。
江南西路拼命的烧瓷,烧的都是一文钱两只的碗,而这里,在宛城。一个大宋朝廷认定的叛乱之地,他们烧的是中瓷上品与上瓷下品,就拿碗来说,却是几十上百文一只的碗。
这个利益差实在有点太大了。
想一想,江南西路有点惨。
说话间已经到了登封老窑区,这个村的窑有几口都是当年隋末唐初建造的,周必大在这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工坊。
周必大是见过一流窑的。
真正的大师傅都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已的工作间,从最初的第一道工序开始,一直到烧出好瓷器来。
而这里不同。
碎料有专业的碎料师,制坯、上釉、描画、修整、烧制都有单独流程。
这样,能烧出好瓷器吗?
周必大有些怀疑。
韩绛指了指那些工匠,示意让周必大自已问。
周必大身上穿的只是一般的富户样的锦袍,也并非官服,倒是披了一件麻衣之后才走进了工坊。
周必大看韩绛完全不说什么,陆游也只是远观,倒是相信自已可以问到实情的。
“这位小哥。”
周必大称呼一声小哥,对方愣了一下。
明显四十多岁奔五十岁的人被人称呼一声小哥,实在是很意外。
可再看,周必大怎么看怎么象是一处德高望重的老者,所以这一声小哥还真的可以叫,赶紧微微点头一礼,手上却是没闲着,依旧还是在制作瓶胚。
周必大坐下:“你这光制胚,其他的手艺不是荒了?”
那位工匠乐呵呵的一笑:“这位贵人说笑了,我今年四十三了,从十三岁跟着师傅到现在三十年,不怕贵人笑话,我还没出师。因为我除了胚打的好,上釉总是差那么一点,描画咱实在是怎么画都差好几点。”
周必大听懂了。
这位不叫没出师,看这瓶胚,这形、这意境,确实是上匠的手艺。
韩绛这才走过来:“王师傅制瓶胚已经摸到宗师的边,可上釉的只是一个中匠的水准,描画色彩说他是下匠都勉强,没那个天赋。烧的水平也不错,但也就是刚刚达到上匠的水准,磨料这活是学徒工来干的。”
“让最擅长的人去作自已手艺最好的活。”
“这种制瓷流程肯定出不了极珍品,却能稳定的出上瓷。极珍品是神来之笔,靠的有天赋的匠人那一瞬间的灵感、运气。十炉出几只就足以传世,却是不可复制的。但寻常的好上瓷却可以用我这种办法造出来。”
周必大默默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让最人去作自已最擅长的事,这确实是一个办法。
韩绛又补了一句:“当然,还有一个好处。王师傅只带人作胚,传授制胚的工艺,那么全部的工艺的流程别人也偷学不走,他们只能偷学到一部分。更重要的是……”韩绛停下了,转过身问:“王师傅,去年工钱如何?”
提到工钱,这位制胚高手裂开嘴笑了:“小的去年工钱结算一共是六百八十贯,这还不算年底的红赏,还有发下的新年酒、肉、米、布。”
六百八十贯是什么概念。
依宋律,一个县的县官,每个月俸禄加上补贴等等加起来实得为九万钱。依这位匠人的收入,每月实得五万六千钱。
临安府的工匠,月收入最高的约在三万八千钱上下。
韩绛这时在旁补了一句:“王师傅少算了一份,他还要交税。因为他是大匠,摊丁入铺没他什么事,那是给普通小工、小匠的,他要税的。”
制胚高手依然笑呵呵的:“咱这钱是交过税之后的,咱也不会算,他们说月收入高于两万个钱就要交税的,然后超过十万个钱加倍什么的,总之窑账替咱算好,交过了。”
周必大又问了一句:“税,高吗?”
韩绛在旁说道:“不低,象王师傅这种挣的多的,怎么也要抽他几十贯的税。”
王师傅却是一直在笑的。
他大概也知道自已被抽了多少税,可他却没有抱怨。
周必大再问:“税,很高吗?”
王师傅这才说道:“这位贵气的哥儿说的不错,虽然咱不会算,却问窑账老胡哥,他说去年扣我的税有差不多五万个钱。”
周必大是懂税的:“这很高了。比人丁税高太多了。”
第六七四节 开始怀疑人生的大宋左相
周必大没算错,宛城这位大匠每年扣下的税远高于大宋收取的人丁税。
“话不能这么说。”王师傅作好了手中的这些瓶胚,检查无误让徒弟小心翼翼的抬到架子上后洗了手,坐下喝了一口粗茶水:“我两个儿子不交税,因为他们是学徒,收入低,什么税都不用交,我大孙子今年五岁,蒙学班发了书本,不用交钱,只需要年节给老师一份仪程就好,也只是心意,并非学资。”
王师傅继续算:“我家里有八亩上田,二十亩下田。依原先的算法,每亩每年一斗,其实也不算多,但若加上支称、折变,这一折腾比税还高。县里还要收两成的省耗、两成的鼠雀。再让税吏踢一次斗,再给个茶水,加上鞋耗。还有许多我都不记得了。”
“现在呢。因为我家作工,我是大匠,我家的田只有两亩上田、两亩下田是要交税的,其余的叫口粮田,口粮田可以不上税,是养活老弱的。”
“交税的田有两种交法,一种是上交,另一种是依官价卖粮,我家田少,我每年交的是一百三十五斤粮,正粮。”
“其实,我也没交,我家每年到交的时候花个一贯钱买了米,将买米的票票直接交给税吏就可以,米不用搬回家再交上去,这又省了脚力的钱。”
韩绛在旁补了一句:“若你的两个儿子领到了下匠的铁牌,他们就要交税了。”
“交,咱认交,这税写在明面上,没有私下再扣的,交多少心里有数。我今年还捐了十万钱,大伙都捐了些,合起来给登封北线守军买了些猪,咱乐意。”
十万钱。
放在临安城,足够一个贫苦的小户一年的吃喝用度了。
这觉悟,周必大很受打击。
大宋年年财政赤字,年年入不敷出,每次有点什么事都需要加征,什么时候听说过普通人给捐钱的。
一个人捐不叫捐,若是许多人捐了那这数量是巨大的。
谁想,这时王师傅又补了一句:“结果没捐成,猪送到前线,没过几天有军中司马送买猪钱来了,原本以为是个官,谁想竟然是老王家的五小子,结结实实给打了一顿,谁想这娃子竟然变硬气了,又打,他才松了口气,一户最多不能超过五百个钱,再打,这才依每户三千个钱最终捐了。”
捐钱!
需要打衙门的官才能捐。
周必大感觉自已以往的道德观完全给颠覆了。
这时,远处有人高喊:“老王三哥,四哥,五哥,七哥,晚上喝酒去不,若是去我便去抢位置。每人一张酒票,都别忘了。”
王师傅高喊的回应了一声后对周必大说道:“这位贵人,咱虽然不识太多字,可也会算。以前襄阳西住的时候那酒挺贵,听说一碗酒的钱朝廷要收去七成,咱也去过临安,临安一百文一斤的酒咱喝过,贵人可以尝尝咱这里八文钱一斤的酒。”
这话言下之意便是,临安城一百文的酒没有这里八文钱一斤的好喝。
周必大转过头问韩绛:“这里没有榷禁?”
韩绛摇了摇头:“酒有,酒抽重税,一倍。而且酒价分两种,每户都有酒票,酒票买酒是普通价,没有酒票的话价高三倍。转卖酒票劳役十日,倒卖酒票劳役一年。”
王师傅哈哈一笑:“贵人喝的是好酒,登封的规矩是,混酒不要票,清酒才要票,没票了就喝筛的酒,有票就喝清酒。今天喝好酒。”
这只是一个寻常的窑口。
看看日头,差不多快要打下工的时间里,许多人都开始收拾自已的工具、行装。
三三两两的约的去喝酒的有。
年轻人也有想去喝酒的,却被年长的暴打,然后每人发一张小票票,然后个个一脸苦涩的去领背包往窑后的空地去了。
周必大跟过去看了。
这里每人只有一份饭,吃完就赶紧去上课。
识字学堂。
周必大不怎么相信,他问陆游:“放翁,这是作给我看的吗?”
陆游反问:“益公,这宛城所管的区域,你指一个县我带你去。给寻常百姓谋一条活路,这是最初的想法,可人活下来之后呢,自然应该活的更好,活的好了识点字,懂点礼才是治世治民之道。”
陆游说的很自豪。
他一直追究的,想过却不认为可以实现的事情,真实存在了。
周必大开始思考宛城控制下的县、村,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已去看一眼。
韩绛这时说道:“我就不跟着了,我去要办点我自已的私事。”
周必大不需要韩绛陪着,有陆游同他一起就可以,下意识就回答:“恩,绛哥儿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可回答之后,周必大反应过来了:“在宛城,有私事?”
“有。”
“何事?”
“私事。”
周必大不相信韩绛到宛城会有私事,以这里的特殊性,对于韩绛来说每一个件事,都不可能是私事。
可韩绛咬死了,自已要办的事情是私事。
周必大也不好再问是什么事,只问:“何时在宛城相见?”
“随时,我就在宛城南不远。”
“好。”
宛城南不远有什么?
周必大开始就自已对宛城的了解作一个分析。
陆游很清楚,周必大不可能猜到的。
韩绛到宛城南是两件事,其中一件确实是私事。因为韩绛要去桐柏山。
桐柏山风景不错。
但韩绛在意的是桐柏山的一个特殊的工坊,桐柏山拥有玻璃用凝灰岩矿,还有大量的天然碱,以及白云母、水晶、萤石等等。
大量的琉璃工匠正在不断的尝试烧制所谓的玻璃。
韩绛认定了,琉璃就是玻璃的有杂质材料,而玻璃是纯度更高的一种材料。
韩绛需要这个工坊。
原先的计划中,这个工坊的产品是用来制作研究用的玻璃器皿的,可现在不同,韩绛需要许多自已前往金中都的礼物,以及日后在临安卖到天价的产品。
水晶瓶装的酒,以及水晶套装酒具。
这是临安与宛城的无榷禁贸易协议生效之后,宛城卖往临安的第一种商品。
所以韩绛要亲自去关注一下。
第六七五节 挖个墙角
再说周必大。
周必大最终选择了被宛城军占领不久的信阳军所在地,他想去看看。因为信阳军在半年前还属于大宋的领土。
陆游自然没意见。
正如最初答应的那样,周必大你想去什么的地方都可以。
韩绛这边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关起门来由游九功陪着和负责瓷器生产的官员深入讨论了一下并于进一步扩大瓷器生产的小型会议。
深夜,韩绛揉着发胀的额头走出了会议室。
迎着春天还有些微凉的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游九功跟了出来:“大匠不够,现在开始培养的话,真正的大匠没有十年功夫出不了师,汝州窑不开,也是这个问题。不过还好,那些拥有极高手艺的老师傅还有些,工艺没有流失。”
韩绛叹了一口气:“我不急,我不是着急,我是……恨!”
一个恨字代表了此时韩绛的全部心情。
游九功懂。
自汴梁失陷,五大名窑毁了。
就连登封窑这样的普通一流瓷器作坊也伤的不轻,仅是重新修炉就花了几个月的时间。
游九功献上一策:“绛哥儿,不如凤凰山下手,乌龟山也不错。”
韩绛点了点头:“恩,这事你计划一下,我要重开汴梁三大窑。”
游九功说的凤凰山是眼下临安修内司官窑的位置,而乌龟山则是郊坛官窑的位置,在宋高宗中期与末期,皇宫强征了天下有名的瓷器师傅去京城。
既然叫官窑,那就是为皇家炼制。
游九功,祖上是大宋的忠臣。
事实上,现在也是。
不过,挖大宋的墙角对于此时的游九功来说是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他要保住大宋拥有的一切的美好。
大宋的匠人不能被大宋只知道奢侈享受的权贵们给毁了,瓷器之美不是摆在皇宫里的,而是用来展示我华夏之美的。
游九功又问:“绛哥儿,有何限制?”
韩绛抬头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太阳,低声说了一句:“没有限制。”
游九功没有接话,也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的在盘算着如何把这批被皇家强行征招到临安的优秀瓷器匠人弄出来,并且安全的带到了宛城来。
当晚,韩绛上船离开,前往桐柏。
次日清晨,桐柏码头。
让韩绛很意外的是,辛弃疾竟然到了,还和翟笱一起。
翟笱见到韩绛,远远的就拱手一礼。
韩绛走近之后回礼:“将军怎么会到桐柏来。”
翟笱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在韩绛面前打开,里面是一些玻璃碎片。
韩绛不太明白,这碎片有什么价值。
翟笱让人拿了一块石头,然后将一小块玻璃碎片卡在专用的铁夹上,然后在那石头上划了一下,然后又拿了一块断掉的箭头,同样在石头上划了一下。
作完这些,翟笱才解释自已的来意:“幼安先生说,去年给他一套玻璃酒杯,他意外打碎之后划破了手,后来他专门测试过,这些碎片比铁还硬,不,比钢刃还硬,我告诉他桐柏有许多制作失败的酒杯、酒瓶之类,那些原本是要打碎融化的。”
玻璃确实比铁硬,这是事实。
但这东西不可能造成刀。
韩绛依然不理解。
辛弃疾说道:“我问过了,眼下烧玻璃在桐柏比铁便宜太多了,若是不考虑杂质,不考虑象制作水晶杯那样的工艺,一定会更便宜。所以,玻璃渣装在咱们的霹雳火内,应该杀伤力不错,这个可以试一试。”
试吧。
韩绛心说,反正自已也不知道那个更强。
但爆炸的威力应该取决于火药,无论是钢珠还是玻璃,都是靠火药的爆炸力产生的冲击才有速度,有速度才有杀伤力。
韩绛来是为了酒瓶子而来。
参观的玻璃坊之后,辛弃疾、韩绛等三人来到工坊内一间干净的屋内。
“渡银法,这种工艺咱们的首饰匠很擅长,但这东西好象用不成。”翟笱的人负责着桐柏山的玻璃坊,他将一块两寸大小的银镜子放在了桌上。“工匠们之前就造出了一尺多大的平玻璃,装在窗子上很漂亮,可变成镜子就不行了。”
韩绛说道:“还是不够平。”
翟笱点了点头:“没事,这事不急,让工匠们慢慢研究吧。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最多两天时间就能先造几个装着碎玻璃的霹雳火,到时候炸几下就是知道厉害。”
“没错。”
辛弃疾表示认可。
韩绛脑袋里却想的是,若这东西在空中炸了,那碎玻璃渣糊一脸,想想就非常的可怕。
翟笱这时问:“幼安先生,关于你们对金国那一百骑士的事情,我记得是叫扢叉。”
“是,这确实是金国最精锐的骑兵。”
回答之后,辛弃疾又说道:“眼下,我最最担心的,也是各位将军最最担心的,是金国的主力并没有调往草原,只是趁金军主力并没有太在意京兆的时候,我们才能胜的顺利,惨胜的后果也是可怕的,不如不打。”
“我也是这样的一个看法。”
韩绛想了想:“有一个故事。”
“故事?”
韩绛说道:“很久以前听说过的,金国最精锐的骑士他们应该有三千人,这些人除了守护金中都,负责参加重要战役之后,还有一个职责,就是压制。”
“压制?”翟笱来了兴趣。
韩绛很严肃的说道:“恩,就是压制,他们要压制草原上的各部落。所以就有了这么一个故事。”
韩绛讲的故事肯定不是真实,只是某电视剧的片段。
甚至于,韩绛都不记得整部电视剧演的是什么,仅仅就记得这个片段。
是一个关于很牛X,很厉害的,压制草原骑兵的故事。
原先的故事是,任何的反抗者都死了。
但这个故事在辛弃疾与翟笱听完,全笑了,两人笑了一会后翟笱说道:“我有一计。”
辛弃疾也说道:“我也有一计。”
事实上,两人演的是同一计。
辛弃疾说完:“这事要放在绛哥儿身上,我们需要耶律留哥的力量,还有草原上的一些力量,这事办的快的话,也就是半个月的时候,到时候可能会有奇迹。”
第六七六节 恶心一把金人
辛弃疾提到计划,韩绛立即表示:
“行,我写信。”
辛弃疾说:“不能在这里写,我们去宛城,这事要细细的研究一下,然后派一个可靠的人去执行,这事成了我相信金军的主力一定会北上,而且我们要坑克烈部一次,你说过克烈部是铁木真崛起的根本。”
说办就办。
三人立即前往宛城。
不是桐柏山不行,而是这种秘密的计划一定要放在可靠的地方完成,各种地图、文书、备案等等都要有足够的信息才能支撑。
这个计划后半段的时候,赵放也来了、孟林也来了,就连刘仙伦都加入了其中。
一个很小的,小计划。
可以说,是一个小阴谋。
计划完成,辛弃疾说道:“绛哥儿,现在开始,你要在宛城所控制的范围内表面上游山玩水,给即将来到宛城的朝廷官员一个假象,我们这些人都要撤离。我呢,去见一见益公,若他能够配合,这宛城的事情就事半功倍。”
“好,不知道宛城有什么好风景?”
“自然是有的。”
韩绛出游,最高兴的不是韩绛自已,而是曹家姐妹。
这韩绛终于不用在处理公务了。
话说十二天后,庆州东七十里。
耶律留哥亲自到了这里,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塔塔儿部五部其中一个首领的儿子,哲哲思里,秘密北上带着大量物资,靠着黑心的金国汉商带路送到这里的陈赅。
三人站在草原上,哲哲思里说道:“这个位置就是我选的,往南是汪古部,他们已经是半金国的部落,许多人都是金国的亲信。往北就是我们塔塔儿部,我们眼下是金人的眼中钉。往西就是克烈部,草原最强的部落。”
陈赅问了:“怎么选?”
“好选。”耶律留哥抽出一把刀,然后拿出一块砖一样的东西一刀挥下:“右手钢手,右手茶饼,相信克烈部边缘这些小部落肯定有愿意追随我们的,事情办成了,带他们逃往塔塔儿部,然后从我控制的金国地盘往东边逃。”
“好。”陈赅并没有意见。
辛弃疾研究的小计划已经完整的交给了耶律留哥,陈赅相信这位曾经辽国的皇族有办法完成这个计划。
但!
计划永远没有现实这么残酷。
辛弃疾的计划只是抢劫汪古部的一个部落,而哲哲思里带着他选的克烈部所属小部落,和他塔塔儿部的一部分人,是洗劫了汪古部的一个中型部落。
陈赅去劝:“哲哲小王子,这杀的是不是有点狠了,这么作合适不?”
哲哲思里双手往陈赅肩膀上一搭:“你是汉人,你敬重我,和我一起喝酒,我当你是朋友。而汪古部和我们不是,我们是仇人,就算没有你的安排,若有机会我也是会杀死他们的,这是我们之间的仇恨。”
好吧,陈赅也不打算再劝了。
反正这事不会影响原本的计划。
一切都非常的顺利,第二天,就在那个不怎么有名的克烈部落内,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样的打扮在整个草原都是恶梦,代表着无尽的恐惧。
金国的扢叉千户。
普通的士兵就享受着千户的待遇,他们全身上下的装备价格上千贯。
陈赅脸上涂了泥,化妆成一个普通的,低贱的牧民混在人群中,佝偻着身子,却在观察着此时的情景。
骑士开口了,带着一种无尽的威严:“规矩。”
半数以上的牧民男女都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骑士再次开口:“为何不跪?”
这只小部落的中一个年轻人一咬牙走了出去,他知道今天他们部落的机会,只要不死,他们就会拥有田地、财富、羊群。
木里阿慕,他想自已,为自已的部落拼一把。
他走上前去,打量着对方,然后开始背自已昨晚就记下的台词:“好马,听说这是辽人曾经培育的千里马,可以好几天不吃草料却能百里奔袭,可以一夜跑五百里。好甲,这甲用的全是上上等好铁,我们全部落的铁怕也没有这甲重。”
“原来,有些东西站直了才能看清楚,跪着是看不清的。”
骑士依然不为所动,在他眼中这些下等的贱民如同蝼蚁一般。骑士缓缓开口:“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木里阿慕退后三步伸手一指:“你来一个人,想死吗?”
“扢叉铁骑,并不不讲道理,你们为何不守规矩。”
这话听起来有点软。
这让木里阿慕信心倍增,大喊一声:“活不下去了,他们占据了最丰美的草场,而我们只能在这片贫瘠之地放牧。”
黑甲骑士缓缓说道:“汪古部边界早已经划定,你部无故攻击汪古部,可知要受什么罚?”
“来罚,你敢吗?还是现在跪下求饶……”
听到这话陈赅有点急了,这已经不按剧本来了,这年轻人显然是有点上头。
陈赅赶紧补救。
好在这时,部落里一个年长的冲了出去:“不,不,是他们先抢了我们的羊,我们不服,请公断,公断。”
木里阿慕被另外几个年轻人强行拉了回去。
黑甲骑士继续保持着他的优雅,他的威严,沉声说道:“女人,高不过马背的孩子我们不杀,给你们一夜的时间,送他们走,明晨我们会来。”
说完,掉转马头就走。
木里阿慕高喊着:“凭什么,我们不服。我们住在贫瘠之地,他们凭什么住在水草丰美之地,他们连刀都握不住了,我们不服!”
骑士没有回头,他内心也有杀意。
作为一名骄傲的骑士,他不惧怕战斗,但也明白自已一个人是没办法杀光这整个部落的。
但,他更自信,这些人想留下他,不可能。
不争。
一切只等明晨。
作为耶律留哥,此时他只关心一件事,对方会来多少人。
陈赅对耶律留哥说道:“重甲骑军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具备杀伤力,我们至少有五种办法克制重甲骑,但对草原上这些连甲,连刀都没有部落来说,重甲骑的杀伤力是惊人的,我认为他们最多会来十人,加普通骑兵二百。”
“太少。”耶律留哥感觉这人数有点少了。
第六七七节 来战
扢叉骑会来十人,再加骑兵二百。
这个人数对于普通部落来说,已经是他们绝望的力量。
耶律留哥是想杀足一百的。
陈赅不想,因为他作足的准备只是对付三十个扢叉骑兵的,而不是一百。若是一百他就可能会失败,若只是三十,他用完胜的把握。
他要的只是胜。
然后把扢叉的人头与战马作为一种战利品,拿去恶心金国就够了。
如何杀死这些骑兵呢?
这才是陈赅来到这里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原因。
那就是。
一次最最现实的,宛城军械展示会,要让耶律留哥和哲哲思里亲眼看到,亲身体会到宛城军械的好。
他们才会从口袋里拿出银子来。
夜色降临。
为了面对明晨的战斗,今夜自然是要连夜准备的。
洛阳铲。
陈赅犹豫再三,没有使用。
首先,这是草原,并不知道明天扢叉骑士会从那个方向过来。其次,工程量过大的化,会影响明天这个部落战士们拼命。
深夜,当一切都准备完毕之后,陈赅将耶律留哥拉到了一旁:“我有两个建议,为保证胜利,你应该读过我们的兵法中的背水一战。”
“恩。”耶律留哥懂:“他们的女人和孩子不会离开,这也是他们的决心,明天一定能胜。他们部落有七百左右能打的人,还有一些可以使用弓弩的女人,孩子们藏在地窖内,而我会带我的人马退到五里之外。”
“那我第二个建议便不用说了,我原本想说,万一有什么意外,你的人马前来补刀。”
耶律留哥摇了摇头:“万一有意外,我的人马会保护你离开。”
“为什么?”陈赅就不明白了,这等于放弃了这整个部落的死活。
耶律留哥显然比陈赅心狠多了,他说到:“没有必死的决心这一场也就不用打了。换个说法,若你的军械不管用,靠我的人马胜利的话,不足以得到各小部落的追随。只有靠他们真正击败了他们心中不可战胜的扢叉骑士,草原才能真正的变天。”
陈赅听完这话不由的点了点头:“是我想的浅显了,此时不应该有什么妇人之仁,若是失败了,那么我们再想新的办法。”
“是这个话,任何一个霸主之路都是踩在白骨上位的,你们宛城军有骨气,宋人却不行,宋人软弱可欺。”
耶律留哥至少是知道,临洮军用同样的兵力死战扢叉骑士。
虽然有死伤,但数量不多。
这事他也打听过,金国上层一直在考虑报复,狠狠的报复,但草原上眼下的不安宁让金国抽不出足够的兵马来。
眼下,若能打破扢叉骑士不败的传说,这个价值巨大无比。
陈赅和耶律留哥讲到这里也就够了,他进帐篷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刚刚睡踏实就被叫醒,放哨的骑士已经确定的后退的方向。
五里,这是耶律留哥认为最合适的距离。
哲哲思里带的人不多,也跟着一起撤退,只留下的不足二十人陪这个部落一起战斗,其中就有哲哲思里。
这一场好打吗?
事实上,木里阿慕一点信心也没有。
可他却有一颗不甘心的,凭什么金人就这么狂,凭什么金人可以任意分配草原,凭什么金人年年到草原上随便杀人。
所以,不如一战。
夜更深,这个部落的人没有谁睡的着。
那怕是小孩子都坐在石头旁磨着箭头。
终于,天亮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之时,肉眼可视的距离上出现了一队骑兵,正如预料的那样,二十名扢叉骑士,二百名金国骑兵。
扢叉骑士,身披重甲,马披甲。
他们象是一个移动的战争堡垒,刀、箭、枪、戟等武器对他们的伤害几乎可以忽视,能击败他们的只有铁锤。
金国的扢叉骑士只有一败。
背嵬军负出巨大的代价才换到了一场惨胜,扢叉骑士便是金国最强的终级兵器。
但!
时代变了。
当他们来到木里阿慕的部落前时,几个男孩子正在拿着木刀对砍,似乎是在练武。
见到金国骑兵的出现,一个孩子拿出一个铁皮喇叭高喊着:“昨天那个象野狗一样的逃掉的家伙带人回来了,那只野狗带人回来了。”
野狗!
以威严示人的扢叉骑士十九双眼睛注视在一个人身上。
杀!
带队的队长高喊一声,他要杀光这个部落所有的人,就凭这一句象野狗一样逃掉就够了,这样的话传到草原上,他们如何威慑整个草原。
二百二十名骑兵开始往前冲。
突然,连绵不断的巨响在大地上响起。
宛城军特制,伏骑雷。
这是地雷,需要有两个人事先藏着挖好的地洞内,一主一副,一正一备用。保证可以点燃引线。
地雷向上,向上的一面会射出寸长的铁钉。
这种铁钉杀伤力对于扢叉骑士无限等于零,但二百普通的金国骑兵他们的马没有甲,更没有腹甲。
一个又一个的骑兵落马,他们的马肚子在流血。
就是扢叉骑士的马也有五匹受伤。
扇形射出的伏骑雷铁钉如果正好就在马肚子下面爆炸,就是扢叉骑兵的马也不可能有腹甲。
一个回合,扢叉骑士五人失去了马,人重重摔在了上,但依旧有战斗力。
普通骑兵损失了一百四十匹战马,有四十人因为摔的太重失去了战斗力。
第一回合,木里阿慕的部落完胜。
紧接着,三百骑士从木里阿慕的部落走了出来。
他们用的是宛城军传来的战术。
放风筝。
三百骑士带着破甲箭,远远的吊射。
射中或是射不中,他们并不在乎,只是远远的射着,而且是射一箭就拉马往后闪,保持着扢叉骑士的弓箭射程边缘。这样的距离,就算是扢叉骑士的硬弓射中,也只是皮肉伤,不会要了性命。
一柱香之后,金军又多了十几具尸体。
“攻打部落。”
扢叉骑士的队长向前一挥箭。
扢叉骑士还有一个名字,他们曾经在对宋国交战中叫铁浮屠,他们下了马依旧是超强的步兵,他们很强,强到让敌人听到他们的名字就会胆寒。
第六七八节 还真以为你们无敌了
第三回合开始。
面对他们的不是男人,而是一百多号女人,这些女人身上都没有披甲,操作着一个又一个的大弹弓,每只弹弓上都放着一只陶罐。
距离八十步,一只陶罐打中了走在最前面的扢叉骑士。
烈火熊熊。
另一名骑士用水去浇同伴身上的火,那火遇到水开始飞溅,连浇水的骑士身上也开始有火烧了起来。
斗篷无用,在地上打滚也没有用。
眼睁睁的看着两名扢叉骑士被活活的烧死在那里,其余人却无能为力。
放风筝战术再次开始。
还有马的四十多名金国骑士内心憋屈的不知道如何形容,带队的骑士长刀一挥,四十人杀了出去。
这时,一百名由哲哲思里与木里阿慕带领的真正精锐出战了,再加放风筝这一处的五十人,一百五对四十。
以四死七伤的代价杀掉了金国这只精锐的骑兵小部队。
“还有一百失去马的骑兵,三名扢叉没有马,以及十六名扢叉骑士。”木里阿慕念着敌军的人数,他知道,放在以前,就凭这十六名扢叉骑士就能击败他的部落。
而且这样的敌人不是拼命就能够打败的。
放风筝。
部落里还有马,换老弱与下等马上,远远的吊着。
陈赅交待过战术,不能给扢叉骑士半点休息的时间,一定要耗死他们,一点点的磨,不要急,杀一个人就后退,绝对不能给他们正面交战的机会。
扢叉骑士不是铁打的。
中午了,木里阿慕的部落杀了羊,他们要煮肉吃饭。
扢叉骑士的箭消耗过半,他们射中敌人,很显然没有杀死,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对方用的是弓看似普通,射程却接近他们价值百贯的硬弓。
而且带着冲刺的顺风吊射,至少可以让射程再往前二十五步。
他们则是逆风。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扢叉骑士终于感觉到了怕,他们头一次感觉死亡距离这么近。
眼睁睁的看着金军的骑兵一个又一个的变成尸体,他们的信心也在开始不断的降低。
哲哲思里身经百战。
“他们想逃了。”
“逃?”木里阿慕从来没有想过扢叉骑士会有逃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哲哲思里对身边的人说:“喊,野狗们,学几声狗叫,我们就放你们离开。”
扢叉骑士的队长很冷静,他们不会逞强。
而且还有重要的情报需要带回去,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草原部落,这里有不属于草原的装备。
那陶罐很恐怖,那弓更可怕。
远看很普通,也不精致,但射程却远的惊人。
高弹性钢三层,效果肯定高于蒙古的牛角弓,这便是科技的力量。
最最重要的是,这种弓制作只需要十几天,而蒙古的一流牛角弓至少需要三年才能制作一副上上等好弓。
当然,还便宜。
只需要十五只羊就能换到一张弓,外加四十只箭,最近搞活动打八折,还多送十只箭外加一根钢丝弦,运输费另计。
木里阿慕已经付了四百张弓的钱。
当然,不是他的。
他抢了汪古部落所属的小部落的羊、马、金子、珍宝,还有钱。
“退。”扢叉骑士的队长下决心了,他们不能死在这里。
但。
他们逃的了吗?
二百老弱上了不战场,打不了硬仗,他们却会骑着马拖着木架子,这东西当拒马差点,可扢叉骑士的马也不怎么会跳。
你硬撞一个没问题,撞十个呢。
见过用长绳帮着的,连着串的刺马钉吗?
几十轻骑速度快,将这些刺马钉往地上一扔,然后就逃。扢叉骑士绕开,他们就把绳头捡起,再缠好准备下一次的堵截。
一句话,所有的战术只有一个核心思想。
咱打不过你,咱熬死你。
太阳西沉。
扢叉骑士的马已经到了极限,累死了不少,还有两匹也只是能勉强走几步,奔跑是不可能的。
扢叉骑士本身,也到了极限。
人不是机器,体力是有上限的。
终于,扢叉骑士被包围了,他们饥饿,没有体力,也没有箭了,还有刀可以用。
木里阿慕手中拿着一只陶罐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昨天那只野狗呢,我告诉过你,你就是野狗,只会乱叫几声,昨天让你单挑你逃了,今个带人来,你还是一条狗。”
说完,木里阿慕将陶罐交给身边的人,然后揪过来一名金军骑兵的俘虏。
接下来他要干的事情,在宛城军是绝对不允许的,但他是草原上的人,这是他的战斗。木里阿慕用一把短刀当着扢叉骑士的面缓缓的割掉了金军士兵的人头。
深夜。
金军驻汪古部防线,这里有一道大墙,是金国皇帝为了防御蒙古、克烈、乃蛮等族而筑起的,用草原语音译,这里就叫汪古,所以这里的部落也叫汪古。
大墙外,有三个小部落被洗劫。
大墙外,立起了二十根木桩,木桩上绑着扢叉骑士,这些骑士都被割了鼻子、耳朵,挖了眼睛,割了舌头,挑断了手筋、脚筋。旁边摆着二百颗人头。
木里阿慕全部落搬家,他们消失在了草原之上。
他们逃了。
这个时候,不逃才是傻。
他们把枪来的牛羊马匹金银等全部给了耶律留哥,作为韩绛北方军械第一大代理商,耶律留哥还兼职一项业务,就是把各种钱之外的物品换成钱。
当然,还提供逃跑服务。
耶律留哥攻打高丽的人马当中,又多了三百真正能打的精锐,四百勉强能打也可以搬货的壮男壮女们。
塔塔儿部王帐。
陈赅自然是上宾,
哲哲思里摆弄着手中的长刀:“父汗,这事不公道,凭什么咱家也出了力,生意却让耶律留哥一个人作了,这钱应该至少分我三成。”
这里有一位王汗,哲哲思里的父亲只是塔塔儿五部之一,也是汗位。
“赅先生,我们想单独交易。”
陈赅摇了摇头:“如何运输呢,你们这里的所有的交易,我指的所有,最大利润并不是被商人挣走,而是运输。请看地图。”
第六七九节 惊了许多人一身汗
不用看,在座的都清楚,塔塔儿部这位置太尴尬了。
一边是蒙古诸部,一边是金国。
“往东。”
塔塔儿部东移,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陈赅继续说:“我主说过,依塔塔儿部现在的情形,若金国与克烈部夹击,塔塔儿部当如何?逃,往那里逃。求饶,会失去什么?”
“往东会有什么?”
陈赅听到这一问,伸手往南一指:“那要问,金国想要什么?”
沉默。
大帐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陈赅不需要听到答案,他只需要把一个信号传给塔塔儿部的人就足够了。
住了一晚,陈赅便跟着耶律留哥离开。
半道上,耶律留哥对陈赅说道:“塔塔儿部原先和汪古部一样,都是金国的亲信部落,但塔塔儿部受金人保护的久了,自然是有些傲慢的。这样的傲慢会断送他们全族生路,这几十年来,他们和草原诸部结下了很深的仇恨。”
陈赅问了:“是替金人,还是他们自己的。”
“金人可恶,我们辽人与金人有灭国之恨,但这不是今天要说的,他们可恶就是可恶。但金的帮凶更可恶,塔塔儿部注定会灭亡,他们得罪了太多人。”
耶律留哥说的平静,他是以公正的角度去讲的。
陈赅接口说道:“听说,铁木真一家三代都死在塔塔儿部手中。”
耶律留哥补了一句:“再加上他自已,也差点。”
陈赅点了点头:“那么,塔塔儿部不能收服?”
这个问题让耶律留哥想了好长时间才回答:“我想,他们需要用鲜血来记住自已曾经的错误,否则他们的狂妄与傲慢会带给所有的人麻烦。或者是金人让他们流血,或者是我,或是你。”
“懂了。”
陈赅明白,塔塔儿部在金人的管理之下,有些不知道自已是谁了。
他们需要被狠狠的教育一个如何作人,这才能继续谈下去。
耶律留哥又说道:“咱们就不去我那边城了,绕过城往东去,海边我正在秘密建一个港口,现在还用不了,海面上全是冰,夏天的时候二千料的船可以停,再给我半年时间,可以停万料大船的码头才能建好。”
“好,攻打高丽的事情,虽然我不太懂军事,却带了一些我们几位将军的意见,以供王爷参考。”
陈赅这一声王爷叫的耶律留哥愣住了。
王爷?
耶律留哥是大辽皇族,这一声王爷似乎也有道理。
但。
不合适。
他现在真正的官职只是大金的一个北方小城的守将,连同他三兄弟,也就控制了一座中型城,两座小县城。
军职也就是一个千户。
小小的千户。
若不是在北边不怎么重要的区域,而且任务是防御草原,监视塔塔儿部,这还有那么一点权力。
他和王爷粘不上边。
不过,陈赅这一声王爷,叫的他内心百味丛生。
王爷,一边让人有所期待,一边是害怕。
期待,他想重新恢复大契丹的荣光。
害怕,金人压在他头上,给予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耶律留哥不再说话了,接下来大半天时间都在默默的赶路。
此时,金中都。
完颜襄府。
完颜襄坐在椅子上,已经足足有半个时辰没有说话了。
可怕的消息。
六百里加急,由大墙那边送来的军报。
上面描写的级详细。
克列部木里部落偷袭了汪古部的阿布鲁部落,杀了许多人,抢了许多人。
往年,这个时候依规矩扢叉骑士前往,主持公道,然后依规矩处置违反规矩的人,威慑草原这件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变数。
完颜襄认为这不是一个单独的事情,应该是一种很危险的预兆。
坐在下首的御吏中丞董师中接过话题:“这件事情应该派人去详细调查一下。否则会影响大金国在草原上的威慑力。”
完颜襄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侍御史粘割入内。
完颜襄问:“北边的军报你看了吗?”
粘割却说了另一件事情:“我刚刚听说,陛下去景明宫。”
“什么?”完颜襄大吃一惊,一扶椅子就站了起来:“你再说一次。”
“陛下要去景明宫。”
粘割这时又说道:“北边那件事情很吓人,陛下这次北上,景明宫距离汪古部就几十里,距离那件事情的位置不过二百里,先不说这事有多危险,我看国库没钱让陛下去景明宫。”
“不行,要谏。”
御史中丞董师中直接就往外走去,他要去劝金国皇帝完颜璟不要去景明宫。
粘割这时看着完颜襄,他在等完颜襄拿主意。
完颜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事可能劝不住,越是劝后果越是可怕,最近朱熹的弟子们在李家的扶持下开始一点点往上爬,他们那一套君为天的思想让金国皇帝很喜欢。
完颜襄看了看粘割:“你说错了,不是二百里,就我看应该在不足百里的地方。汪古部有四个小部落受到了袭击,死伤很惨重,根据军报,并没有发现任何大规模兵力活动的痕迹,扢叉骑士也只有两个人是被烧死的,有七人是被重锤击打,其余人感觉象是被活捉了。”
粘割惊问:“活捉?”
“恩。”完颜襄点了点头:“这是扢叉骑士自已调查的结果,眼下他们还在调查,所以陛下北上,很麻烦。”
有多麻烦。
完颜襄心里很清楚,景明宫的位置是汉人长城以北,接近草原的位置了,距离金中都依地图来画是四百里,可按实际的道路需要走半个月,那就是接近六百里的距离。
更让人感觉为难的是,这里距离塔塔儿部实在是太近。
所以陛下北上,仅护军就要派出不少于十万主力,这是最低配置。
这天真的有点乱了。
大宋朝堂上因为韩侂胄挑起的会试、岳飞封王等一系列事件,朝堂之上争的你死我活。
大金的朝堂上,却因为金国皇帝要北上避暑,同样吵的要死要活。
但是,在草原上,克烈部。
作为克烈部大汗脱里的干儿子,乞颜部可汗铁木真自然要在干爹的寿宴上前来祝贺的。
第六八零节 军械最近有优惠
铁木真过来,还有另一个想法,就是借兵,借人,借面子。
铁木真告诉脱里,塔塔儿部眼下多次骚扰金国的边民,这已经让金国有兴兵教训塔塔儿部的念头,所以他想出兵,一边是得到金人的好感,一边是消灭塔塔儿部为自已报仇。
听完铁木真的诉说,脱里一句话也没说,将一套弓箭扔给了铁木真。
铁木真接过弓箭,一上手就知道这弓不寻常。
“这是……那里的弓?”
铁木真竟然认不出这种弓来,这不同于他们的草原弓,也不同于金人的弓,更不是宋军与西夏的弓。这弓的形状绝对是他生平头一次见。
这弓,其实就是宛城军结合三层复合高弹性钢片的性能,依据传统汉式反曲弓重新设计的,这套弓的样子虽然古怪,但却是效果最好,生产成本最低的。
脱里这才说道:“我克烈部所属木里部落不见了,他们作下了一件大事,二十名扢叉骑士,二百名金国骑兵。他们只付出不到二十人伤亡的代价,杀光了这些人。二百名金国骑兵的人头堆在汪古部替金人守着的大墙外。”
铁木真问:“那,扢叉骑士呢?”
“除了死掉的,活着的被挖眼、割耳、割舌,断了手脚的筋钉在木桩上。”
听到这话,铁木真内心产生出许多复杂的念头。
一来这事办的好。
草原上的人头一次击败了金军。
但这事很可怕,一定会迎来金军疯狂的报复。
最最重要的是,铁木真想知道木里这个人口才不过一千多人的小部落,凭什么击败了扢叉骑士。
扢叉骑士每人都是以一当百的强者。
就凭二十名扢叉骑士就能够灭掉木里这个小部落,却完败。
难道是这弓?
不可能,这弓射不穿扢叉骑士的铁甲。
脱里这时说道:“眼下,金国派人来调查。我克烈部当如何面对,服软不可能,强硬也很为难。这事情肯定是有人把手伸进了草原上,这样的黑手很可怕。”
铁木真脑袋里想的却是不是黑手,而是这张弓。
似乎是看出了铁木真的心思,脱里说道:“这弓,十五只羊一把,外带一壶箭。今年九月前搞活动,不仅价格只需要十二只羊,而且还多送十支箭,以及一只原装弓弦备用装,还有机会获得幸运大抽奖,有机会抽到草原狼铠甲一套。”
铁木真听的脑袋嗡嗡的。
脱里无奈的一笑,将一张印刷精美的纸张放在案上,铁木真拿起一看。
脱里刚才说的就写在这上面,用了瘦金体书写。
为什么选择瘦金体铁木真还懂一点,这是宋徽宗的字,也是当今金国皇帝最喜爱、最擅长的字体。
这纸上还有一副画,正是草原狼铠甲。
银甲。
威风凛凛,非常漂亮的一套铠甲。
铁木真问:“谁在卖?”
脱里回答:“海上游商,还是咱们草原上的人在负责这生意,木里部落的人是从金国北边一些辽人、渤海人、还有咱们蒙古人组成的商队换到的武器,不止只有这些弓。塔塔儿部就我派出去的人打探,他们的野心更大,他们想抢了这生意。”
铁木真说道:“那更要消灭了塔塔儿部,金国北边没什么人烟,听说一路往东就可以到达海边,塔塔儿部却是挡在这金国北边与咱们大草原之间的。”
脱里点了点头:“话不错,可你有想过,这些弓出自何处?”
“猜不出,就算猜出来,咱们也没办法找到这货主。”
脱里又说道:“临洮。”
“临洮?有可能是他们,因为他们是第一个真正击败扢叉骑士的人,他们有这样优质的武器。”
脱里摇了摇头,他心中铁木真还没有捂出来。所以他说道:“你替我克烈部去金中都吧,能不能取得金人的信任,一切在你。”
“是。”铁木真接下了这活。
宛城。
关于北边发生的大事,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呢。
韩绛正在挖土。
没有错,他就是在挖土。
在某个小山沟里,原本只是路过,可几天前韩绛意外的捡到一根骨头,这事让韩绛来了兴趣,然后就开始挖了。
这会,韩绛正拿着一个大刷子在地上慢慢的刷,然后用小铲子小心翼翼的把土移开。
曹家姐妹开始吐槽了。
说好的游山玩水呢,说好的品尝美食呢,说好的看风景如画呢。
在这破山沟里挖土。
韩绛怎么说也是一个伯爵,伯爵好不好。
突然,听到韩绛一声高喊:“没错,就是这东西,就是这东西,哈哈哈。”
土层上的浮土被吹开,可以隐约看到的是足足一丈长的背脊骨,每一节都有半尺长。
“挖!”韩绛一声令下,几十人手稳手准的宛城军的工兵放弃了其他地方的寻找,就开始在一处开挖。
又半天时间过去了,
“龙骨,这是龙骨。”有老兵高喊起来。
还有人高喊:“这龙骨熬汤喝一口,会不会长生不老。”
又有人喊了:“这龙骨旁边的土不是也是宝。”
很好,连土都没放过,开始有士兵拿袋子装呢。
次日,宛城府有些富户听到消息,都叫人赶着马车过来,这拿钱买龙骨这事肯定不行,但买一袋子龙骨旁的土,二十文一袋。
不为别的,拿回家去撒自家院子里,也图个吉利。
陆游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到了,这时龙头骨刚刚挡出来一半,却能够看到大概的样子了,工兵们都是小的小竹铲子轻轻的来,生怕把这龙骨碰坏一点。
有个老兵很疑惑:“这龙头感觉有点怪。”
又一个工兵说道:“那边骨架也有点怪,感觉象是有腿的样子。”
一个军中书吏便说了:“龙生九子,这怕应该是龙之三子神兽嘲风。”
“对,对,就是龙三子嘲风。”立即迎来一大群附和者。
谁见过龙,都没见过。
韩绛呢,心说自已参观过恐龙管,这东西总长有十米了,脖子短没尖牙,那就是食草的恐龙,叫什么自已也不知道,并非这个专业。
只是因为挖出来,自已开心就是了。
第六八一节 一块方石头
陆游人到,没有惊动韩绛,而是走到了一个老兵身边低语几句。老兵听完一脸的惊恐,陆游却是用眼神示意老兵按自已的意思去办。
老兵一咬牙,跳入坑中,来到前排开始负责清理龙头。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这名老兵突然从龙头中取出一物,拿起端详一看之后,卟通一下就跪伏于地,整个人都是爬在地上的。
旁边几个工兵不识字,他们不知道块方石头是什么。
但军中一司马看过之后,也给跪了,而且跪的更是五体投地式的跪。
一看这架势,围观的无论是军,还是民,也全部都跪了,而且是大跪。
别说是军、民,就是女眷们也一样跪。
神物不可亵渎。
陆游几乎是连翻带滚下到坑里的,那放在地上的物件他只看了一眼,就撕开身上的衣服给擦了干净,然后抱着连滚带爬的冲到韩绛身边,拉着韩绛就跑。
地上的浮子还留下一个印记。
上面有八个字: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当翟笱、周必大、赵方等到赶到的时候,这里只有跪伏一地的人,那怕跪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也没有谁愿意起来。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开始在这坑外焚香。
最中心处,特别是核心位置已经被红绸包围了起来,然后挂上了黄锻子。
周必大靠近看了一眼,惊的差一点心脏停上跳动。
那怕明知道曾经宋哲宗那块是假的,金人所谓抢走的也是假的,他也不敢相信,眼前留下的印记就是真的。
这事,相当可怕了。
“这……”周必大回头看了一眼赵方。
赵方见到周必大看自已,马上深吸一口气:“啊!”惊呼!
好假。
翟笱看着这赵方的反应,假的不能再假了。
但周必大却没看出来。
因为他全部的心思都在那个印记上,这八个字实在太吓人了。
这是一个局。
当然,周必大不知道这是一个局。
赵方轻声问周必大:“益公,真的?假的?”
周必大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再平视看看远方,足足一柱香之后说了两个字:“真的。”
赵方又问:“真的?”
周必大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真的。”
翟笱这时一挥手,在这里方园五里之内,所有的人全部关进小黑屋,然后一个个又的一个开始谈话。
宛城军好说,带队的武官以营为单位把人聚集起来开始训话。
“这是龙嘴里吐出来至尊神器,你们这些货色知道什么叫至尊神器吗?”
有一个老兵怒吼着:“这是天赐的。”
“对,讲的好,这东西是天赐的。但是,这东西让外人知道了,很可怕。大宋的朝廷要杀光咱们抢走这物件。金国的狗贼也会来杀光咱们抢走这物件。也有可能他们联手杀光咱们抢走这物件。”
“所以,在咱们没办法把他们全部弄死之前,这物件不能让人知道。”
有个兵弱弱的问了一句:“就不能弄个假的给大宋小皇帝送去?”
“有前途,讲的好。可这东西怎么造假呢?”
“弄块玉,杀只狗,再杀几只鸡,混着血泥包起来,用大鼎小火慢慢的烧,花上十天半个月,看起来就象是上古的玩意了。”
“你升官了。”
对宛城军当兵的,这事简单粗暴就办了。
对普通人呢。
开始有人去连哄带吓,总之这事肯定包不住,一定会传出去,但怎么传就是技巧了。
这事,赵方与陆游其实早就安排好对策了。
他们也准备好了假货。
不过,听到那士兵的报告之后,他们打算准备十个八个的假货,回头让人挖出来就是了。到时候给大宋的朝廷说,这就是金人的阴谋,用来分化宛城军对朝廷招安的真心。
那么,这件东西是不是真的呢?
宛城府。
连周必大内在,许多宛城有身份的文武都在焚香沐浴。
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孟林又问了周必大一次。
周必大说道:“是真的,话有两说。第一个真,因为我知道当初哲宗拿到的是假的,这个在宫内秘录上有记载。既然大宋皇宫内的是假的,那么金人抢走的也是假的。既然他们是假的,那么这一块就是真的。”
这话明显证据不足。
周必大又说道:“第二个真,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这么一件东西,无论是什么都是真的,也一定是真的。这便是天道。”
孟林其实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这件东西是挖水渠的时候一个工兵挖出来的,也不怎么懂上交之后,没敢给任何人看直接送到了刘仙伦那里。
之后放在龙嘴里,这是刘仙伦的意见。
因为朝廷派来的官员最多再有两天就到宛城了,周必大还没有松口,所以刘仙伦用了这一招。
这一招可以算得上是,一箭三雕了。
宛城军,需要一个主心骨。
宛城军需要看到一种希望。
宛城军需要招揽到足够的人才。
宛城军也需要一个奋斗的方向。
这事,周必大没有什么怀疑。
他知道韩绛挖出几块大骨头,然后就开始不断的挖,再调工兵去挖,然后挖出了三丈多长的一条巨兽的骨架。
试问,这天下间,谁见过三丈长的巨兽。
这天下间,根本就没有三丈长的巨兽。
这事依周必大的理解就是,神兽以性命为代价保护了华夏的至尊神器,而且到了今朝,韩绛是天命所归。
龙!
龙嘴里的传国玉玺。
周必大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仔细的检查了身上的细麻布衣,将每一根带子都认真的检查了一遍,保证没有系错。
这是神圣的时刻。
少许,宛城原先的完颜守贞的王府内正堂。
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连房顶上都蹲守着弓手。这些士兵都是翟家军、孟家军、韩家军老班底的最精锐。
众人鱼贯而入。
正厅内,穿着纯黑色麻布衣的韩绛正盘膝坐在案前,四周摆着数个烛台。
韩绛一直在发抖。
有种说不出的,莫名的激动。
前世今生,能这么近距离看到这传说中的神器,这份激动是韩绛根本压抑不住的。
第六八二节 天降祥瑞
秦尚黑。
所以韩绛穿的是黑色的麻布礼服,说的再简单一点,就是几块麻布包在身上,然后用带子系起来。
没时间去定制礼服。
周必大看了陆游一眼,陆游点了点头,两人同时上前。
陆游双手捧起传国玉玺,周必大准备了纸张印泥,然后加好垫子,落印。
大礼,跪伏。
先鉴定落印。
在场的文化层次极深的也是有好几个的,周必大自已就是大宋朝堂之上的文坛领袖,他读得书多到无法形容。
虽然之前说过,这件就是真的。
此时的鉴定却是另一层意外,之前说的真,与此时要鉴定的真假,不冲突。
是不是真假,不可能马上拿出结果来。
陆游放下传国玉玺:“官家不是说让宛城建一座观吗?我的意见是,先件宝物先藏在那个观内,火帝观,然后派精锐秘密守护。同时,这座观也是咱们的火器研究与生产工坊,各位以为如何?”
“可以。”翟笱第一个认同,可又问:“这座观设在何处?”
此事要议一议。
谁也拿不定一个主意,这个观应该放在何处。
当晚,韩绛一个人睡,抱着传国玉玺睡的。
这东西韩绛自己的感觉就是,多接触一会就能多粘到一点点贵气,运气、富气等等,一切可能存的气。
北方草原上那一场不同寻常战斗的消息,已经有人用极快的速度往临安传了。
可另一个消息更快。
韩侂胄在接到北方战报的消息之后不到一刻钟,韩家的秘密家丁来到韩侂胄面前送上了一份周必大的亲笔信。
这封信中,还夹着两封信,看上面的名字韩侂胄知道这是周必大的门生,也是周必大最信任的人,现在朝中一个三品、一个四品,都是朝官。
信没有封号,显然是允许韩侂胄观看的。
只是周必大的信。
韩侂胄只看了几行字,原本淡定的表情变了,手中茶杯内的水倒了自己一身都没有半点感觉。
他惊呆了。
周必大的信中是这样写的。
唐末大乱,龙之三子嘲风神兽以性命为代价护住了传国玉玺,葬身于山谷。韩绛游山路过此地,苍天指引,韩绛亲手挖出了数百年前身死的神兽尸骨,此神兽身长三丈四尺五寸六分七厘。
神兽口出掉出一物。
此物乃是天下至尊神物,独自一件,唯我大始皇之尊威天下。
神物出世,宛城一带天降甘露,仅一个时辰后,天光放亮,大睛。
宛城内,一株牡丹花开九朵,花开九色,傍晚时一朵无伤自枯。
宛城周边,无风,所有的河道浪花朵朵。
韩侂胄已经站起来了,双手捧着周必大的亲笔信,一个字都要反复读三遍才会往下看,每一个字都重重的敲在他心头。
他信。
信中的每一个字他都信。
周必大信中没有半个字提及那件神物是什么,韩侂胄也是读书人,他懂。
传国玉玺。
自己收养的儿子,亲手挖住了神兽护着的传国玉玺。
韩侂胄看完信,没有一秒的犹豫,吩咐韩家死士集合,派出最精锐的十八前立即前往宛城。
韩侂胄站在这十八人面前:“本王的命,可以丢。咱们韩家的产业可以不要,咱们韩家这宅子,韩家的银库都可以没有。但,有比这些更重要的。去办事,护住少君和少君手中的那物件,比韩家的全家的性命还重要。明白?”
“明白。”
死士,这个时代的死士,韩府的死士,没有一个是外人,都是韩家的韩姓子弟,这是韩侂胄的底牌,没有什么比眼下更低这张底牌了。
韩侂胄走近这些韩家子弟:“知道让你们护的是什么?”
没有人接话,所有人都垂手而立。
不需要回答,能让家主如此在意的,甚至高于家主性命的,无论是什么,他们拼命就是了。
但韩侂胄还是讲了:“吾儿,你们的少君,在神兽嘴里得到真正的传国玉玺,你们是韩家子弟,我不吩咐你们作什么,你们自己明白。”
“为韩家,万死!”
韩侂胄重重的点了点头:“去吧,宛城。”
十八人依次离开。
韩侂胄在自家的祠堂磕了一个头,然后直奔钱府,在出门的时候吩咐:“安兄,安排可靠的人,护送少君大娘子回娘家省亲,今晚之前必须到家,对外找个理由,暂住半个月,你看着安排。”
“恩。”韩安点了点头去办了。
半个时辰后,钱家。
钱荨逸与钱皓桁看完了周必大的信,钱皓桁说道:“亲家公,这事我知道,是一个局。那神物是在咱们宛城一队工兵营挖水渠的时候挖出来的。一直保密,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人,但这神兽尸骨,想不出来,放翁与几位将军没有信回来?”
“没有。”韩侂胄回答的很简单。
刘过在旁说道:“想必是,主君意外挖到了神兽尸骨,宛城们趁机作局,牡丹花开不是什么难事,伪装一段小河道无风有浪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下雨怕是巧合,但这事很厉害。怎么说呢,眼下我们需要调整一下计划了。”
“是。”韩侂胄也是这么认为的。
钱皓桁说道:“此时,怕是士兵们的士气很高,京兆之战又增加了至少一成胜算。”
士气。
这事可以想像的。
宛城军、临洮军,内部知道传国玉玺的将军肯定会玩命的打下京兆、西京。
得京兆,便得天下。
这一仗越来让人期待了。
眼下,韩侂胄来找钱荨逸,就是想商量一下,一但京兆之战开打,大宋朝廷这边当如何面对。
甚至于,如果在大宋朝廷之上为这次大战产生助力。
钱荨逸现在是家人,韩侂胄也没什么好回避的,很直接的就说道:“一但京兆被临洮军与宛城军联军拿下,给天下人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天下人必然会认为临洮军与宛城军早就有联系,甚至于有心人就会猜到,原本这两军就是联手的。”
钱皓桁点了点头:“是这话,但也还能找个借口。”
钱荨逸点头认可,刘过却摇了摇头:“未必。”
第六八三节 风险大收益更大
钱皓桁依旧认为,可以继续瞒住天下人。
刘过却说道:“我却有不同的看法,这天下总归还是拿战力说话的,宋军打不过金,便示弱。金不可能完全压制草原,金便设法消弱、分化。”
钱荨逸问:“那么,如何强到让朝廷怕,让金人怕呢?”
刘过拿出一张地图:“太公,东翁,皓桁兄。你们听我讲,有一招险棋,若是成功的话,我们将会拥有秦之霸气,不敢说号令天下,却敢让天下与六国畏秦那样。”
“讲来。”钱荨逸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刘过说道:“京兆是必须要打的,临洮军已经没有再有任何的对外作战行动,边境线上都在保持着克制,可以说正在聚集力量对京兆一战。此时,若是将原本打算南下的水师调离,北上呢。强攻武清府,摆足了攻打金中都的姿态呢。”
钱荨逸再问:“时间?”
“金国攻打塔塔儿部之时,金军至少会调主力三十万北上,主君曾经说过,这便是铁木真真正崛起之战,两万把铁弓,相信会让塔塔儿部野心勃勃,而我们将交趾军的弓箭数压到极限,可以凑出这么多弓来。”
韩侂胄问:“交趾军少了弓箭,如何作战。”
刘过回答:“收缩防线,改扩张为战略防御,只需要忍一年就够了,北上的军团放弃单兵弓箭,用竹子制作一批假的充样子就好,打武清……用炮舰。”
韩侂胄听完摇了摇头:“若是我,就让耶律家族作内应,兵不血刃拿下武清,然后摆足架势,耶律家族若不愿意配合,那么就是咱们的敌人。此时再用炮舰为上策,而后金军调动兵马回援中都之时,我军从海上撤退,直扑开城。”
刘过听完起身一礼。“东翁高明。”
刘过研究的是战术,韩侂胄研究是人心。
传国玉玺都在手了,韩侂胄相信任何敢于不臣服的、不归顺的都是敌人,此时已经不需要再讲什么合作。
高下已经分出。
打开城,拥有的开城之后,便有了一个安插在金国近处的钉子。
金国皇帝怕是会时时小心,而金国的水师根本就没有战斗力,海面上便是南海水师的天下。
韩侂胄又说道:“接下来,派出兵马不断的攻击金国沿海所有的港口,城镇,村庄。我知道你们讲道义,讲天德。我不讲,我要的就是让金人惶惶不可终日,我要的就是让金人北上不能,南下不敢,西进无力。”
钱荨逸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义,但却是妙招。咱们拥有绝对的海上力量,那么完全可以不顾一切,但调用了南海水师这么大的力量,补给便成为了一件重中之重。而南洋一带为了支援宛城、临洮,每年还要运大量的粮食过来,若没有湄公河三角洲的话,粮食又成了一个新的难题。”
韩侂胄摇了摇头:“太公,此时,大宋水师不愿意被收编的,我就流放他们。愿意被收编的,与南海水师混编,北上、南下亦可。大宋水师可是拥有海船四千艘,这些船再差,当补给船、运兵船总是可以的。”
“可以。”钱皓桁也认可了这个战术。
风险是有的。
但收益比风险大十倍。
这投资是非常值当的。
钱荨逸站了起来:“好,发公告,召集南海水师、交趾军要员北上,舟山桃花岛议事。”
刘过拱手一礼:“太公,这事我去办。”
钱荨逸吩咐道:“此事,让韩家安排一队人,若有异心者……”钱荨逸没说什么,只作了一个杀的手势。
钱皓桁在旁补充:“切记交待清楚,这只是战略协作,咱们并没有与金国全面开战的能力。万万不可有失。”
“皓桁兄放心,我亲自南下布置。”
钱荨逸站起来拱手半礼:“辛苦。”
刘过赶紧回礼:“不敢,这是我份内之事。”
几人又商量了一会细节。
入夜。
钱府准备了夜宵。
钱歆瑶带着孩子回娘家,她的第一反应是,韩家又要搞事了,这次要搞的事情可能还很大。
眼下都拿到了文武会试的主考官,为了这事,考试都延后了半个月。
已经有七个官员流放雷州,十几个贬官流放广南西路。
难道,还要搞更大的事情。
不然?
钱歆瑶越想越是感觉不太对,她还关心着自己在西山别院的研究呢,最新的一项研究是来自梁旅店的杜仲,这项研究施子彦都亲自上手,要把杜仲胶变成能够耐热,而且有强度,有弹性的胶圈,研究的难度相当的大。
夜宵的时候,钱歆瑶接到吴嬷嬷的传说,让她去茶室,太公有话要交待。
茶室之中,刘过已经离开。
只有韩侂胄、钱荨逸、钱皓桁三人。
这些都是钱歆瑶的至亲。
钱皓桁将周必大的信放在桌上:“这信你公公认为你应该读一下,我认为你不应该知道,我怕你骄横。爷爷认为你可以读,毕竟你现在是韩府的当家的大娘子,所以你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
钱皓桁说的非常的严肃,这让钱歆瑶感觉很紧张。
发生了什么?
信接过了,钱歆瑶坐下一字一句的细读。
读到一半,钱歆瑶表情变的极为严肃,读到快结束的时候,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钱歆瑶不为了自己而喜。
而是为天下。
她相信,天下有救了。
其次,才是自已选的一个好夫君,至于其他的,钱歆瑶还没有想那么多。
接下来的一个念头就是,她要调用更多的钱投入到提高钢铁产量与杜仲胶的研究当中,这才是重中之重。
钱皓桁问:“灵儿,你在想什么?”
钱歆瑶起身回答:“爹爹,我在想夫君此时在想什么?”
一句话点醒了三人,没错,这个时候韩绛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韩绛的想法很重要。
韩绛此时,想的很简单。
其实就一个字。
钱!
当然,想的不是钱歆瑶的钱,而是铜钱的钱。
韩绛坐在宛城的临时书房内,认真的翻看着宛城的每一项资料,包括田产、矿业、工坊的统计,韩绛在计算的是,怎么样才能够得到更多的钱。
第六八四节 给西夏人卖地雷
韩绛又一次因为钱而为难了。
刘仙伦也顾不上处理其他的公务,他留下给韩绛当一次专业的书吏。
韩绛越是翻卷宗眉头就皱的越紧。
临洮、宛城,眼下若不是靠着南海的支援,他们本身的经济根本就撑不住。当然这不是临洮与宛城的错。
自古以为,前线永远是需要被支援的。
宛城不可能大规模发展经济。
但临洮可以。
韩绛摸了摸下巴:“仙伦先生,听说临洮府与西夏人偷偷走私马匹的事情干的很红火,但这事咱们没利润,得到的马匹都是军用了,我看是不是应该增加一点。”
“可以。”刘仙伦把这个记下,而后说道:“一些驮马相信许多地方都需要。”
大宋的马匹缺口有多大。
突然增加三十万匹驮马,对于整个大宋的运输业来说,基本上都起不到决定性的改变作用。
刘仙伦记下之后又问:“主君,马匹这生意作大了一定会引起西夏人的注意。”
韩绛说道:“卖刀。”
“卖刀?”刘仙伦没有明白这个操作的意思。
韩绛解释道:“卖刀,就我所知,西夏是全民皆兵,他们各部落与西夏皇帝是刺血为盟,但不代表他们内部就真的铁板一块,就算是铁板一块也没什么,我们卖点新鲜的东西。”
刘仙伦更糊涂了:“卖什么?”
“小号地雷,专门对付铁鹞子的,不干别的,只炸马腿。”
听完这话,刘仙伦用力的按了按额头:“主君,咱们没有这种东西,肯定没有。”
韩绛却自信满满:“我说有,就一定有。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最笨的火药包,然后炸出一个圆形的花来,不要太远,能炸出十步杀伤力就够了,我还就不信了,马腿血流个不停,他们还能打仗。”
刘仙伦是文人,不是武人,他想像不出来这个。
但这不是问题。刘仙伦相信,宛城军械坊的人肯定有办法,炸伤马腿确实是管用的。
西夏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把马腿包到草皮子上。
刘仙伦把这一条记下后突然想起一事:“主君,江边传来消息,明天朝廷派过来的人就到宛城了,这事要怎么办?”
韩绛抬头看了看房梁,没说话。
刘仙伦在旁建议:“不如主君以尊老为理由,把谈判权请益公代为主持,怎么谈判已经有了主意,让益公与放翁商量后,而后益公自然是代表朝廷的,咱们这边配合一下,让朝廷开心的一下。”
韩绛轻轻一拍桌子:“就这么办。”
这主意好不好,韩绛感觉挺好,但更好的是,自已不用参与到谈判之中,同时也可以证实周必大的确实已经倒向了自已这边。
韩绛伸手拿起下一个卷宗:“接下来,咱们议一议关于梁州一带茶叶的事情。”
“好。”刘仙伦应下了。
梁州,在某种意义上已经不算是临洮军的地盘了,那里是兴州军的地盘。
韩绛把手伸到了兴州军的地盘上,然后是巴蜀,刘仙伦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对的,继续负责他的书吏小职业。
次日,朝廷来的谈判人马到了。
周必大拿到韩绛的主使身份,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从临安来的官那个甘心在韩绛这个少年郎手下作事。
而韩绛呢,则是出了一个坏坏的小主意。
几天后,兰州府西南十里。
两队女子组成的骑士在这里见了面,一队是鹤翎为首,代表的是临洮军。另一队则是由卓罗和南军司几位将军的女儿组成的骑队。
秘密的交易,特别是军械交易,西夏人选择女儿团来办这事,就是在考虑万一消息被西夏皇帝知道了,这事好解释。
几个女娃娃能懂什么,也就是挣点水粉钱,肯定没多大。
鹤翎与西夏这边的人相互都认识,打过不只一次交道了。
见面,先送礼。
来自江南的小玩意,一堆亮晶晶的珠子很吸引人,再加上巴掌大小的玻璃银镜,这东西却是相当的珍贵了。
“马,我们要换一个办法,再一次接货不走兰州了,因为兰州这边依我们大西夏皇帝的命令,出关多少匹马,便要回来多少匹,死了也要把马皮、马骨带回来。”西夏的李炽羽作为身上有皇族血统的姑娘,自然是这只小分队的头目。
鹤翎知道这个事。
所以,才用的是商队送过去很差的马,然后再回来的时候全是优质好马。
商队可能不挣钱,仅是这换马就挣到了巨大的利润。
很显然,西夏人已经不满足于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他们要搞大事。
鹤翎感觉不用等了,眼下这个时机就非常合适,当下就说道:“听说过草原上那场战斗吗?一个克烈部的下等小部落杀光了扢叉骑士二十人。”
听到这话,李炽羽眼神一变。
金国的铁浮屠与西夏的铁鹞子谁更强呢?
西夏向金国臣服,也从另一个层面上体现了,金国更强大。
鹤翎叫人拿出十几个小包,然后开始在地上钉木桩,小包随意的扔在木桩中间,点火,引爆。
再看木桩最下面一尺的痕迹,李炽羽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明白了。
鹤翎这时说道:“这东西制作不容易,一只一万钱。”
李炽羽不乐意了:“火器,以往宋军的火器也有偷偷卖过来的,却没有这样的高价,这相当于一千斤上等白米的价格,太贵,太贵了。”
鹤翎摇了摇头:“我认为你们应该买,不是我敲诈你,也不是吓唬你。这东西其实只是摆着好看的。”
“什么意思?”
鹤翎嘴角一挑,原本差一点笑出来,好在压住了。
鹤翎继续说道:“这么说吧,这事很容易理解,你们有克制了铁浮屠的东西,但你们也不敢真正去杀扢叉骑士。然后呢,你们可以用更高的价格卖给草原上,草原上也没有谁敢真正与金国开战。然后呢,还可以卖给金国,这是一种用于制衡的军械。”
李炽羽更不明白了,这怎么讲的。
鹤翎看李炽羽的反应,微叹一口气,看来自已不把话说透了,这丫头脑袋不够用。
第六八五节 这还是套路
看到西夏这位皇族姑娘李炽羽脑袋不够清醒。
鹤翎换了一套说辞:“话说,我有办法弄死你们的铁鹞子,你怕不怕,你紧张不。”
“紧张。”
这是大实话。
鹤翎又说道:“连铁鹞子和铁浮屠都能弄死的武器,你说对付普通骑兵,是不是更容易。”
“对,对。”李炽羽也反应过来了。
鹤翎再讲:“你看,你们有这样的武器,卖到草原上,草原上就会害怕你们。因为他们用骑兵作战,所以害怕拥有这种武器的你们。换个角度讲,等草原上买到了足够数量的,他们也敢克制你们的骑兵。”
“恩,恩。”
鹤翎递给了李炽羽一小瓶果酒:“妹子,听姐说。接下来双方都紧张对方手上的厉害军械的时候,这仗就不会轻易打了,咱们就能够愉快的作生意,挣钱。想一想,堆成山的丝绸,还有这小镜子,难道不能够让你快乐吗?”
“当然,还有这个。”
鹤翎给了一小瓶香精油。
真香。
鹤翎又说道:“妹子,想一想金国人知道你们拥有可以击败扢叉骑士的武器,还能大规模的克制骑兵会怎么样,他们不敢进攻了。反之,你们西夏人肯定不敢攻打金国,世上便不再有战争,只有丝绸和香精油。”
李炽羽马上接了一句:“还有胡椒与草果。”
“没错,还有胡椒与草果,还有更多的好东西,来吧,现在有优惠,还有抽奖。回去和你爹商量一下,三天之内,一次性购买两万枚给你八折,购买四万给六折,购买六万只给你五折。或是你们一次买十万只,除了地雷四折之外,其余的货物再折上八八折。”
李炽羽的眼睛开始闪光了。
其余的货物折上再八八折。
那么,茶叶、丝绸、香料……
这象捡到钱一样的快乐为什么从心底升起呢,好幸福。
赶紧回家。
西夏的女骑士们飞也似的回城了,鹤翎身边几位其他部落有身份的姑娘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黑心的套路。
想想上次一自临安的商队,丝绸长裙两件八折、三件七折、四件六折,加上配饰再折上九折这种套路是多么残忍的榨干了她们的私房钱,然后她们这些高贵的,原本只知道幸福玩乐的酋长家姑娘们无奈的换上骑装,带上刀弓,领上自己的婢女们,成为了鹤翎的运输队。
这是何其悲惨。
鹤翎呢,一个翻身轻巧的站在马背上,然后高喊:“姑娘们,去召集你们的人马,这是一次价值五亿个钱的大生意,西夏人至少会用五千匹战马,数万匹驮马,还有无数的羊来交易,去给我作足准备。”
鹤翎的声音让所有人者站直了身体。
可接下来的一句,鹤翎喊道:“你们或许不知道,云锦商会下个月就到了,来自南海的香料船也会在下个月到,拿出自己的荷包看一眼,想一想接下来的交易。”
“哟……哈!”突然有人高喊一声,带着身边二十名女骑军飞驰而去。
鹤翎脸上出现一丝笑容:“这就对了,不爱钱的姑娘不是好姑娘。”
话说两边,兰州府以西夏北卓罗和南军司,李望海,皇族。
他不知道海是什么,也没有见过海,他的名字中却有一个海字,因为他的父辈听说过海的壮阔,海的波澜。
几十根木桩摆在他的面前,这惊人的杀伤力让他感觉到背后一阵阵寒意。
他是那一日临洮军血战扢叉骑士时的见证者之一。
他亲眼所见,临洮军凭靠武者的勇气、不屈与死战决心,再加上少许的装备优势力克扢叉骑士。
今天,临洮军为击败扢叉骑士又进行了装备升级。
“将军,咱们要买,不是为了对抗金人,而是为了对抗草原上的克烈部,所以,我们要看到临洮军的诚意,就眼下而言,他们就算有野心,也只是一个兰州府,这个城可以让,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金人。”
李望海感慨了一句:“金国。”
“将军,可以买。”又一人认为可以买。
李望海说道:“几百年来,那一国对外大量的贩卖军械,这个不合理,而且完全让人无法理解,卖军械,不就等于将杀死自己的刀卖给敌人。咱们西夏与宋人不是朋友,与蕃军也不是朋友,是敌人。”
这话说的在理。
李望海认为,有一天临洮军一但有机会一定会攻打西夏的。
只是眼下不愿意多竖敌。
“将军,咱们需要钱。军械可以再转卖给其他人,他们最低可以四折,而且公开的价格是标明的,咱们能挣一倍的差价,而且运输费是另算的。”
李望海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样吧,我们提出条件,如果临洮军答应,我相信十年内临洮军不会轻易与咱们为敌,这样咱们也算有个交待。而且买军械,对陛下也有一个交待。”
“请将军吩咐。”
“买三千套,他们的女兵暴风弩阵。”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
那一日,女兵与扢叉骑士对阵,暴风弩阵的威力依然还在每个人的记忆中。
好强。
强到连女子都可以与正规军对决。
临洮军的暴风弩阵。
“一切听将军吩咐。”
众将认为,这东西好,可以让普通的士兵变成强军。
李望海吩咐道:“那就办,分头行事,几个人去组织马匹,羊群,我要秘密的亲自见对方主事之人。”
一天后,傍晚。
李望海见到了赵双塔为首的临洮军众人,所有人都不披甲,不带刀,依然还是在兰州府西十里的草原上见面。
赵双塔不会谈判,他依礼节与李望海见礼之后便退到一旁。
一名书吏上前,递上了一份清单。
三千套暴风弩阵装备。
弩不贵。
配件与维护套装比弩本身贵两倍。
“付钱。”李望海连价都没有还,他知道这是禁忌级军械,临洮军能卖给他就是诚意,他要的就是这份诚意。
几箱黄金抬到了赵双塔面前。
赵双塔没动,身边几个书吏上前,检查黄金成色,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