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自以为是
在顾家住了一晚上,莫晓晓零零碎碎的想了很多事情,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睡,而顾清水睡的香甜,她甚至很羡慕又嫉妒顾清水,她敢爱敢恨的性格,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家世显赫的背景,她的自信与洒脱。
那种被从小养起来的举止端庄,落落大方体态优雅,和随时洋溢出来的自信与光芒,都是那些从泥泞钻出来的女孩没有的,哪怕是后来拥有了的富丽堂皇,那也是装扮不出来的。
那种自卑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与生俱来的,无论用多少物质都灌溉不起来的,像一块烙印,深深的烙在了心尖尖上,会时不时的疼痛时不时让你失去自信的光芒重新陷入泥潭里去。
第二日太阳刚刚冒了个头来,莫晓晓便领着莫尧要与顾家两兄妹作别,然后便要离开回江院去。
顾以琛倒是有一副一家之主的风范,站在门外,平平和和的道:“莫姑娘,慢走,让你留下来多待几天你又不听,下次随时来随时欢迎。”
顾清水在一旁看着自己满眼柔情的大哥,忍不住偷笑,她知道顾以琛恐怕也是动心了,因为从来没有看见他对任何一个女孩子这样温柔又贴心过。
可能表现是真的太过于明张目胆了,所以所有的温柔都被旁人一一窥视了去,而当事人并不自知,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莫晓晓还是恭恭敬敬的模样态度谦和:“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就不再打搅你们了。”
顾清水俏皮的笑了笑,又跑了过去一把抱住瘦小的莫晓晓,她可真是瘦……
“晓晓,要记得经常来看我哦,还有我已经在你包里放了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还有……还有千万不要忘记了你昨天答应我的哦,还有一个东西是给他的不要搞错了哦,我相信你一定会办到的嘻嘻!”
莫晓晓笑起来就像春天里的一朵正是盛开得繁茂的桃花一般,浅浅的梨涡里有阳光一般温柔。不过此时此刻莫晓晓却害怕看她的笑容,她怕自己可能办不到……
“清水不要胡闹,你托莫姑娘给你做什么啊,不要强人所难听见没有。”
顾以琛似乎看出来了莫晓晓有些为难的样子,听她们一席话,便郑重其事的开了口,不过对妹妹严厉,对莫晓晓却依旧是一脸笑意。
顾清水嘟囔着嘴,脸上写着的都是,我不开心,又期期怨怨的道:“哎呀,哥哥,不过是些女儿家家的事情,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那么多管闲事儿了嘛,再说了晓晓是我的好朋友,她才不会介意的,是不是啊晓晓?”
莫晓晓尴尬的点点头,又露出来浅浅的笑:“嗯,清水说的对,我们是好朋友不用那么拘谨客气的,那些客气话听起来也是蛮见外的。”
“小家伙,再见,下次和你姐姐一起来哦!”
顾清水与莫晓晓莫尧挥手作别!……
两人的身影慢慢的随着微微起伏的太阳光线消失在了顾家的门外,随着莫晓晓的离开,顾以琛又是满脸的孤傲和冷淡,他的温柔很难得,难怪顾清水一下子便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唉,都走了,哥,我的好哥哥……走了别看了,都快望穿秋水,望断了这元化街了,都要变成一块望妻石了,哈哈哈……”
顾清水也是调皮,喜欢打趣别人,特别是自己的亲大哥……
顾以琛白了她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让娘一个月不让你出门,或者说让你再去国外一个人呆个几年,看看能不能变成一个大家闺秀!”
说罢便扬长而去,留顾清水一个在人来人往的街吹胡子瞪眼儿的。
“哎,你说什么,顾以琛你给我站住,站住,我才不听你的,明明被我揭穿了还死鸭子嘴硬。”
顾以琛也不管她如何歇斯底里任性撒泼,便直接进了门。
莫晓晓带着莫尧回到了江城,因为路途比较遥远,抵达时已经临近了黄昏,何语温已经上完了一天的课,正清扫着院子,一般来说这些都是莫晓晓来做的,没想到她不在的这几天何语温这个富家公子也做了起来。
因为已经是仲冬,院子里的梧桐树叶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既不遮风,也不避雨,还有就是一些杂木细小的叶子还在寥寥的零落,也是没有太大的工作量的,兴许也是闲来无事,想找一点事做吧。
“我回来了!”
莫晓晓刚一踏进院子便欣喜的道。
何语温只是微微的抬了下头,便没有说什么,只是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姐姐,大哥哥怎么不理你呀!”
莫尧抬头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看着莫晓晓,她也有点尴尬,挠挠头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正想编个什么理由来敷衍这个单纯的小孩时候何语温突然就停下了手里的活,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道。
“因为你姐姐人很蠢,我不想理她。”
何语温用最严肃的表情说最无理的话,看来他还是想逗逗这个小孩的,只是他没有表情看上去太认真了,就像讲了个冷笑话……
莫尧看着他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的模样还直勾勾得看着他,便害怕得直接躲莫晓晓身后去了。
“你看你,都把小孩儿吓着了,能不能不要整天板着脸啊,要笑一笑,笑一笑多好看嘛……”
莫晓晓呐呐得说着还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冷冰冰的何语温。
“无聊,他跟你住?……”
莫晓晓自讨没趣的回过头来也不回答,只是对莫尧道:“不要理他,我们进去。”
何语温也不再扫地,只是闷生生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莫晓晓安置好了莫尧,便打开顾清水给准备的包袱,包袱里除了一些干粮,估计是准备给她和莫尧在半途吃的,里头还有两件儿衣裳。
一件湖蓝色的长裙,一件淡紫色的外套,做工精致别具一格,布料奢华是高级的绸缎的面料,设计也十分独特别具匠心,上面的绣花和针刺也特别的漂亮美轮美奂。
突然一封信笺引起了她的注意,被放在包袱的最下面,很隐蔽。看样子就是顾清水要想她亲自交给何语温的东西了。
黄色的信笺,外面是漂亮的正楷字,写着“何语温亲启”既端庄又大方。
莫晓晓心里有一万种声音,都在说着“打开那封信,然后看看写得什么。”莫晓晓虽然没有上过几天学,不过在这江院这些日子也算耳濡目染识得些平常用的字。
她的左手拿着冰凉又沉重的信笺,右手指尖在信笺边角处踌躇,她在与自己的内心做斗争……
当理性与感性做斗争的时候,**不过就是个受操作的机械物,理性果断而犀利,感性犹豫而惆怅……
莫晓晓突然拿起那封信笺走了出去,她的理性还是战胜了优柔寡断的感性,她最后毅然的决定了,还是交给何语温本人……
犹豫再三她在何语温门口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敲门。
“咚咚咚……”
莫晓晓很忐忑很紧张也许他会闭门不见?或是无情的驱她离开?他阴晴不定的性格似乎无人猜得透彻。
“吱~~”
出乎意料,门敲了半会,他竟然不问缘由的打开了门……
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冷冷的道:“进来吧。”
进了门,莫晓晓并没有坐下来,双手递于他那封轻巧的信笺,便只是淡淡的道:“顾家小姐,顾清水托我给你的。”
何语温扫了她一眼,目光便落到那封信笺上。
不顾一屑?轻视?嫌弃?厌恶?说不上来的感觉,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全在他犀利的目光里凝聚汇合相互排挤着……
好半天他才呐呐的道出一句看似云淡风轻的话来“然后呢?”
莫晓晓……
“你自己看看吧!”
何语温接过信笺,并不避嫌的当着她的面拆开读了起来,把莫晓晓紧张的说不出来一句话,任由气氛安静的可怕……
她偷偷用余光窥视他的一举一动以及闪现的每一个微小的表情。
她看见何语温从面不改色神情自若到掠过一丝丝厌恶感,再到面无表情又转过几分怒色不过很快便转瞬即逝了,若不是莫晓晓特别专注很难捕捉到……
莫晓晓心里一下子急躁了,便随口一说:“我希望你能答应顾小姐,她人很善良真的很好……”
突然何语温把信笺狠狠的拍在一旁的桌上,平日里温文儒雅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发怒起来也是慎人的,他眉间的怒色已然显而易见。
“莫晓晓,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自己的事情你有什么权利来指手画脚,难道我要青睐于谁都要听信于你?要对你所有的话都奉为圭臬吗?”
莫晓晓也是呆若木鸡被他的话震慑到了也是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是蒙住的。
………
“你误会我了,我不是……”
“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砰~~”
那道门兀的关上了,也把莫晓晓与他之间的门给关上了,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恼怒……
暮色渐短,天慢慢的变得混黑,夜色的黑暗浑浊填满了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第040章 亦如轻雪
日子混混沌沌的又过了几日,这些天来何语温总是早出晚归,除了晚上夜幕深厚的时候披星戴月的悄无声息的归来,第二天又踏露迎朝安安静静的离去,其他时间都在教室,或者呆在他平时最不喜欢的充满虚伪和利益关系的办公室,显然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有时候男孩子生起气来比女孩子还严重……
莫晓晓也不带主动去搭理这座冰山的,不然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自讨没趣!
到是和司徒唤阳打成一片,莫尧也很喜欢这个看上去亲和力满满又阳光帅气的大哥哥,可比满脸死气沉沉的何语温温暖多了。
“早啊,司徒哥哥!”
莫尧起得很早,刚刚来到正厅就与刚刚从床上睡眼惺忪的司徒唤阳照面。
司徒唤阳慵懒的样子倒是很可爱,一边揉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温柔的道:“你也早上好啦,小尧!”
莫尧很喜欢亲近的人叫自己这个名字,感觉特别特别的亲切。
司徒唤阳刚刚洗漱完,莫晓晓便从屋子里出来她今天貌似心情还不错,还穿了顾清水送的新衣服,湖蓝色的衣裳衬得她楚楚动人十分清纯的模样。
莫晓晓轻轻的道:“今天这么早啊!”
司徒唤阳只是淡淡的微笑,眼球里还有几分温柔:“今天是周末,不上课,要不要我带你们出去走走怎么样,这江院周边有很多秀丽风景,不看多可惜。”
莫晓晓还没有说什么莫尧便难抑激动,跳了起来:“好啊,好唉,出去玩了,走了嘛姐姐我想吃冰糖葫芦!”
莫晓晓把手指放到嘴边,做一个“嘘”姿势。
“小声点,等等把大魔王吵醒了,你可要倒霉的。”
莫尧只好安分下来,一脸委屈的样子,逗得两人相视而笑。
莫晓晓拉着莫尧,司徒唤阳在前面带路,何语温早就已经醒了,读几页书,杵在窗子边,冷眼看着兴高采烈出去的三人,心里自然是不悦的,脸上的不悦没人看见,几人渐行渐远,他默默的合上了窗子,在屋子里练起书法来。
“尘世无常庸人自扰”
他研磨写下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又觉得写得甚是奇丑,又狠狠的把它揉作一团,丢在地上,白净的手上也沾染了许多黑墨。
也不想去洗净手,便关上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门去。
已经是深冬了,天上的云似乎特别的厚重,也被地上的青灰染了色一般,又青又重,感觉要把天压了塌下来一般,昏暗的光线下是浑浊的人间……
何语温感觉到了风的肆虐,又裹了裹紧身上的棉袄。
梁羽姒一早便主动邀了白钰去逛街了,自从上次两人有所交际以后,便三天两头的聚在一同,论的不是别的全是关于司徒唤阳的,故此让白钰与她日渐交好。
白钰甚至什么都告诉她,就连自己喜欢他到何程度,写的信都要先给她过目一二。
她认为梁羽姒是她最好的朋友……
任何时候都不要做一个快热的人,因为容易受伤被欺骗,之所以慢热,不过说到底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罢了……
梁羽姒与白钰又相邀在江院外的同心街的一家特色小吃店。
梁羽姒看见白钰一来便露出来一副殷勤又热情的样子:“哎,你终于来了,看看今天想吃点儿什么,我请客。”
白钰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羽姒,我不想吃……”
梁羽姒有点吃惊:“怎么了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帮你叫了哦?”
“老板来两份扬州炒饭两杯热奶。”
看着白钰缠绵悱恻若有所思的模样,梁羽姒心里是得意的,可是依旧表现同情又善良的样子。
“怎么了,跟我说说吧小钰?”
白钰摇摇头:“我都给他写了那么多信了,每次都那样温柔的接着可是一封也没有回,我想他可能看都没有看一眼,还跟那个小贱人日渐亲密无间,我怎么办啊……”
梁羽姒嘴角上扬的幅度很小,小到一闪而过:“因为这个?我跟你说你不能整天独自郁闷啊,自怨自艾的又无动于衷,他怎么可能就跟被下蛊了一样对你视如珍宝爱不释手嘛……”
白钰突然想起什么:“下蛊?你说那个小贱人有没有可能给司徒哥哥和何先生下蛊啊?不然她怎么可能在两大美男之中游刃有余,让他们死心塌地,而对别人视而不见?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梁羽姒不过也是随口一说,经她这么要说不免心里又生一计。
“我看有这个可能,不如我们……”
梁羽姒一脸神秘的样子,说着还示意她把头伸过来,两人窃窃私语,而后又如出一辙的邪魅一笑。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白钰看梁羽姒斜睨窗外,便也把头扭了过去。
只见司徒唤阳与莫晓晓比肩而行,不知道在说什么欢声笑语的其乐融融一般,还有一个小男孩在一侧也是兴高采烈的,像极了一家三口一样,可把白钰看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手刃了她。
梁羽姒瞥了一眼白钰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免得意,这可是莫晓晓自找的,这下不用她布局了,白钰就已经对她恨之入骨了……
梁羽姒云淡风轻一边吃饭一边道:“好了,他们已经走远了,不要看了,看了只是徒增烦恼。”
白钰把手里的杯子都快捏碎了,怒气冲冲:“那怎么办呀,都约会了,真是个水性杨花浪荡的贱人。”
梁羽姒没有看她只是讪讪道:“与其终日所思,如莫须臾之行……”
说完便缓缓抬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满腹悲愤的白钰。
江院外的同心街虽然说没有江城中心的那么繁华那么辉煌与热闹,不过也是不容小觑的,错落有致的楼房阁楼,纵横交错的小巷街道,络绎不绝的人来人往,也是比较热闹的。
左拐右拐,莫晓晓从眼花缭乱到望尽琳琅满目,又到景致幽静,物华黄苍,人海茫茫到人烟稀少,看的莫尧是惊叹不已。
一路说说笑笑到没有觉得无聊,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片长湖便,两岸的杨柳已经落败了长叶只是飘飘悠悠的柳条在风里居无定所,青天像睡在平静如镜的湖泊里一般毫无生气,只有几抹苍色与湖色相呼应。
“冬柳如丝,长天一色,幽湖长睡,待美人归。”
司徒唤阳张口就来,书生气比夫子还浓郁,让莫晓晓很是钦佩也羡慕。
“说得真好!”
司徒唤阳只是浅笑。
一路游历,看野鸟纷飞,看垂柳飘摇,看垂钓者静坐无声,看渡船小舟……
莫晓晓迎着湖边清冷的风,她心里突然又触景生情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旧人,不觉便热泪盈眶!……
司徒唤阳见她好半天没说话,回过头来轻轻询问:“怎么了?”
莫晓晓又笑了笑,摇摇头,眼泪已被她揩去:“没什么,只是被风吹得了。”
“姐姐,要不要回去,你是不是怕被风吹啊?”
莫尧虽然小,但是对莫晓晓特别好,是个善解人意的小暖男。
司徒唤阳见状便也提出来回去。莫晓晓也是点点头,因为出来得已经很久了,这冬日本来白昼就比夏日要短些。
三人原路返回,在街市上还给莫尧买了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一路上司徒唤阳比较会聊天,所以莫晓晓也感觉特别轻松愉悦。
司徒唤阳回了江院便去了司徒涉办公室,莫晓晓便领着莫尧欢欣鼓舞的进了院子,不曾想左脚刚刚迈进,便看见何语温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站在中央,嘴已经冻得发青,显然已经等得良久了……
莫晓晓也不得不与他打招呼,没碰见可以避开,可这……
“你站这儿多冷啊,要不要进去?”
说完又示意莫尧先进去。
何语温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眉梢似有若无的轻挑,便已经有足够的震慑力。
他黑着脸:“你不打算向我解释什么吗?”
莫晓晓……
“我们只是出去走走……”
他眼里似乎有点失落,不过很快便又变得犀利。
“你干嘛跟我解释这个?我说的不是这个。”
莫晓晓脑海里迅速回忆,这才想到他还是为了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个事情?”
何语温眼里都是渴望,不过转瞬即逝,又变得特别得无所谓一样。
“罢了,我不想提了,不要说了,你既然是我的助理就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不是让你离司徒……离他远一点吗?”
“他人还不错啊……”
何语温又白了她一眼:“真是朽木不可雕,随你……”
“还有,你母亲的事情,我觉得可能她已经不在江城了,我派人寻了几个月都无果……不过我不会因为你的过错而失言的,我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
莫晓晓………
何语温把话说完便气冲冲的回了屋,一刻也没有停留。
莫晓晓看着他的背影,却说不出来只言半语,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所有人都一副防备的样子,他的内心明明很柔软,却要一副万毒不侵刀枪不入的样子……
突然莫晓晓的睫毛被什么东西花了眼,她抬起了头,天空中一片片薄如蝉翼又多如牛毛的雪花正摇摇晃晃的从云层里摇了下来……
“下雪了……”
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这场雪多么像何语温呐,看似冰冷厚重,其实清薄靓丽让人欢喜,他的温柔是如雪花一般的薄的,厚积薄发,只有日积月累的与他接触才知道他的温柔早就堆积成山的覆盖在了你的身上……
明日早上起来又该是怎么样的美景呢……
第041章 滥用巫术
人们在睡梦中缓缓醒来,夜里微凉,又加了床褥子,清晨隔窗只是觉得白蒙蒙一片的看不清晰,一推窗竟然被冻住了,心里的喜悦与惊喜在酝酿,欢欢喜喜的披上件袄子,离开温柔如炉的被窝,欣喜推门。
映入眼帘的是四野白色苍茫一片,四处白雪皑皑洁白无瑕,雪还未停,还在悠悠然的飘洒着,欣喜若狂踏雪寻梅去,脚下咕咕的声音是扣人心弦的音乐,呼啸而过的风把雪花吹进衣服领里,却仍然欢喜……
昨日的浑浊与压抑已经恍如隔世,焕然一新的是一个全新的纯洁的世界。
“下雪了……”
莫晓晓欣喜若狂,在雪地里奔跑,留下一串串调皮的脚印,莫尧用舌头舔舐着雪花,脸上的欣喜丝毫没有受到寒冷而影响。
司徒唤阳也闻声而来,裹得厚厚的,而后兴兴得与莫晓晓莫尧玩起雪仗来,何语温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不知为何,一看见他们如此便心生不快,便冒雪出了门,一个人准备出去走走。
刚走出去没多远,便与一个着江院校服的短发俊俏女子撞了个满怀。女子有些神情慌张,眼神闪躲,有些慌乱,低着头自顾自往前走,而心事重重的何语温也是心不在焉的走路,并没有注意迎面走来的女子,便撞到了一起。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先生。”
女子面色慌乱,连连给何语温道歉又鞠躬,之后又行色匆匆的继续往前走去。
何语温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点点头,便擦肩继续走了。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便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莫晓晓跟莫尧走在路上,只是有三五成群,一二成堆的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纭,还用一种鄙夷藐视的眼神看她们,更有甚者,见她们来后边一哄而散的离开了,好像她有病毒一样,对她避之不及。
莫晓晓很是疑惑,不过也懒得过管这些。
“你看,就是她,太恶心了这个女的,我一看她就觉得不像好人。”
“听说会巫术呢,我们要小心点……”
“把两个美男子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厉害呢!”
“可不是嘛,听说是何家人救的她,她倒好,恩将仇报,想麻雀变凤凰吧!”
“别说了,等等她用巫术对付我们呢,快走了。”
“来了,她来了我们快走吧!”
莫晓晓刚到凉亭下坐了下来,一旁的几个女学生便嗤之以鼻的看着她,还唠唠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啊?”
莫晓晓话音刚落,几个女学生便一溜烟跑开了,就像她是瘟疫一般可怕。
莫尧也是觉得奇怪,明明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人怎么如此一般的反应。
在外随便溜了一圈后便往住处走了去,没想到刚刚到院子里,便看见一行人在里屋里吵吵嚷嚷的,院子里乱七八糟的脚印,把洁白的雪地踩得一片狼藉。
莫晓晓让莫尧先回屋,这个一个人便去了客厅看看情况,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发生了什么?”
莫晓晓刚刚踏进屋子里,便见屋子里站了七七八八的一群人,为首的是司徒涉与司徒唤阳何语温,还有陈文文,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他们气势汹汹,面目狰狞,全都黑着个脸,正与何语温商讨争论什么。
何语温了孓然一身,单枪匹马站在众人前面,神情严肃不苟言笑,气势清冷而淡漠,似乎在抵挡来人的波涛汹涌来者不善。
莫晓晓刚刚进门便被众人冷峻藐视的目光围绕,就像在看一个千夫所指,十恶不赦的恶人一般的目光。
一个面目都及其凶狠的女人道:“来得正好,看看你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莫晓晓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何语温沉默不语,司徒唤阳也若有所思缠绵悱恻的看着她,希望她能说出来点儿什么。
莫晓晓义正言辞:“我怎么了?上来你们就这样兴师问罪,我怎么了?”
“你自己做的事情还不清楚吗?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先看看这个是什么再回答吧!”
陈文文横眉竖目嗤之以鼻的道,便丢了一个东西给她,莫晓晓一把接住。
是两个木偶人,模样古怪又面目狰狞,龇牙咧嘴穿的是大红色的布做的衣服,看上去格外的灵异恐怖,让人觉得瘆得慌,心里发麻。
这种木偶莫晓晓以前也是见过的,是一种巫师用来施法木偶可以代替人,不过这巫术损人心性更是害人之物,一般只有道行高深,且不修正道的邪恶的巫师才修炼的巫术,稍不注意容易遭到反噬,是一种可怕又神秘的巫术。
莫晓晓拿起两个奇丑无比制作粗陋,还诡异无比的木偶细细观摩起来,发现两个木偶背后还有些生辰八字和司徒唤阳与何语温的名字,她很是疑惑。
“这个是?”
一个女学生语气极其恶劣,凶巴巴的道:“你难道不认识吗?别敢做不敢认呐!做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揭穿了吧?”
莫晓晓简直是欲哭无泪:“所以你们怀疑这个是我做的?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我做的我干嘛要认?”
“还在狡辩,就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还专门修些歪门邪道冷迫害何先生和司徒公子,简直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恩将仇报……”
莫晓晓也忍无可忍:“你们凭什么冤枉好人,无凭无据血口喷人,我说了不是我!”
陈文文一旁冷笑:“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个就是从你房间搜出来的,何家与江院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恩将仇报,简直不能饶恕。”
莫晓晓如被五雷轰顶一般,木愣愣的呆在原地,她难以置信,这个东西是在自己房间被搜出来的,连连辩解:“不,不,不是我,你们骗人……”
女学生又咄咄逼人:“就是你,在江院滥用巫术,迫害人心,你不除天理难容,人心难安,现在整个江院人都人心惶惶。”
何语温眼神里除了愤恨就是难过,面对满是义愤填膺一口咬定是莫晓晓的众人,他想站出来保她,可是他实在是无能为力,众人就像熊熊燃烧的森林之火,而他只是茕茕孑立的一瓢冷水,他是惭愧的……
没有证据没有反驳的权利也没有人相信她的……
“大伙儿说怎么办吧,这样蛊惑人心害人不浅的恶毒女人,要如何处置,现在人证物证全在。”
“我看直接送去警察局就行了,我们处置脏了手,而且万一她又使什么巫术来抗衡怎么办…!”
众人众说纷纭,莫晓晓无语凝噎,她放弃了抵抗,因为没用……
何语温眉头紧锁,手上青筋暴起,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终于他站了出来……
“我觉得她是清白的……”
何语温刚刚说完这一句话,便被司徒涉打断。
“唉,语温呐,人证物证全都已经一目了然了,真相大白,我知道她是你家的人,但是也不能是非不分吧,明辨是非不要偏袒,不然外人认为江院不知明理。语温我也理解你的心情,我们对事不争对人。”
看着何语温依旧一言不发,司徒唤阳便道:“何先生,我父亲说得对,不过我们也相信莫姑娘没有这样做,不过我们会查明真相再另作打算,你放心,也请莫姑娘放心。”
何语温目光如刃但语气还算平和。
“那你们打算如何证明,如何查证?”
司徒唤阳如何巧舌如簧被这何语温一问便也哑口无言了……
“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怎么她是不是巫师。”
就在大伙犯难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是一个短发的女学生。
司徒涉众人把目光托了过去:“哦?说来听听。”
女学生又大大方方的一一说来……
“我们老家就有一种可以证明一个人是不是巫师的办法,因为巫术在修炼道行的时候都有在体内养蛊虫,特别是修炼阴邪蛊术的人,蛊虫怕冷,越冷越怕,只要让她呆在寒冷的地方呆个三天三夜,蛊虫便会从皮肤处显露出来,形成一道道道虫印,到时候一看便知。”
这么冷的天岂不是要活活冻死?
何语温想上前说什么,被司徒唤阳拦住了,跟他使了一个眼色……
众人都拍手叫好,全都同意这个做法,准备在三天后实行……
第042章 九死一生
这三日一晃而过,莫晓晓闭门不见,无论谁人叫门也无动于衷,连莫尧也唤不起她平日里的一点点生气,只有一张微开的窗子可窥见她的动作,有时静坐在桌前不言不语若有所思,有时则侧躺在床上,紧闭双目,波澜不惊……
莫尧三日来便与何语温住一起,他很懂事,不吵不闹不给他徒增一点麻烦,他心里也是明白的,他很难过他想保护她,可是又无从做起,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儿……
只是白日不管天气多么恶劣严寒,他都蹲守在莫晓晓门前,他也不吵也不闹,就那样静静的守在那里,呆的时间长了,腿脚麻木没有感觉连走路都一瘸一拐……
何语温面冷心慈,那么高傲的他啊,这几日逢人陪笑,委婉求全,可是依旧改变不了三日结局,他不是何语华不可能做到不顾一切义无反顾,他的背后不是仅仅自己,还有整个何家。
有时候他很恨自己,恨自己是何语温,这个身份在外人看来无所不能何等风光,可是也是一个束手束脚的盔甲……
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雪,江院上上下下都犹如盖了一层纯白的棉絮,又厚又白,白得没有一丝生气,就像全世界就剩下了惨淡的白和一张昏暗苍茫的天。
不知不觉夜幕深垂,外面的雪好像停了,只剩呼啸而过的一阵阵疾风在喧哗,莫晓晓的屋子长灯一夜末熄谁又能体会那种等待黑暗的绝望与炎凉……
那一夜几人欢喜……
该来的总是不会缺席,第四日一大早,一行人就大张旗鼓的迈进了雅苑的大门,他们声势浩荡,极其张扬,把蓄得厚厚的雪踩得稀巴烂,杂乱无章的脚印印着肮脏与难看。
“开门……”
该来的还是来了……
莫晓晓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万劫不复的准备了,无尽深渊也不过如此,接受就好了,第二日若是醒来便又是重生,若是运气不好长睡了过去,也干净利落,不再受这尘世之苦,值了……
何语温面无表情,脸煞白的不比这雪弱,他冷冷的打开了门,将众人抵在门外,眼神犀利的看着眼前一行人,冷冷的道:“何必兴师动众,不过一个小小丫头,又不是什么野蛮禽兽!”
他说话的时候还故意拉长了话音,这指桑骂槐的让别人也挑不出来刺儿……
“何先生,你这是做什么,不让我等进去吗?”
陈文文面目冷漠,冲他就说了出来。
“关你什么事儿,起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谁今天后退一步谁孙子!”
一道利落清脆的声音从何语温身后传来,坚韧勇敢…!
是她来了……
莫晓晓一把就将抵在门口的何语温重重推开,自己站了出来,她的身躯娇小又瘦弱,似乎连一阵风就能吹到一样,但口气态度却那么坚定不屈,她没有退缩,她一直都在承受……
众人见她横横的站在中间,还目中无人大放厥词,便就心生怒气……
她越是坚强越是百毒不侵无坚不摧的样子,那些人就越恨她!…
司徒涉怒不可遏,想赶紧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把她给我绑了!”
说罢几个壮汉便上前来压住莫晓晓,将她五花大绑,便抬了出去,众人也跟着涌出去。
何语温欲言又止,眼里的怒色与怜惜在交融,又被自责淹没……
便跟着众人一同走了出去,莫尧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幕,莫晓晓那天回来便告诉他,不管看见她怎么样,他都不要出来,他很听话没有让莫晓晓担心……
可是还是待众人走了出门时候他追了出去……
众人将莫晓晓抬到了学校人迹罕至的石林那里,那里人烟稀少,很少有人去那里,那里常年蓊郁,都是一些古木遮天蔽日,不见日光,所以森冷阴郁,即便是炎炎夏日也能感到背后发凉那种阴沉沉的感觉,别说这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冬日了。
石林四周都是一些落败了叶子的矮灌木,还有挺拔直入云霄的参天大树,都是些四季常青的松林,这时候都积了厚厚的霜雪,随风一吹,头重脚轻的松树便会发出来呜呜咕咕奇怪的声音,听上去格外诡异…!
陈文文也是个恶毒的女人,到了目的地,她便上下打量了莫晓晓,然后眼神突然变得阴冷大声呵斥道:“把她的袄子给我扒了,不然这样怎么会有效果。”
梁羽姒与白钰还有几个狐朋狗友也在其中,正暗暗得意,快要绷不住那要上扬的嘴角了一般,暗鸣得意。
说罢几个男子便要冲上去扒掉她身上的厚棉袄。
何语温再也看不下去了气愤得如一头狼一般。
“干什么!还不够是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样也就罢了,是想玩出人命来是吗!给我住手。”
这是莫晓晓第一次看见何语温如此的气愤,第一次听他如此大声的说话,原来好看的人凶起来也是这样英俊的……她暗想,又有些苦涩,惨淡的笑了笑。
梁羽姒气的脸色铁青,她特别不想看见何语温这样偏袒她。
陈文文顿时哑口无言,几个男子也不敢有所动作,看了看陈文文,见她也没有指示便罢了手。
司徒唤阳这时候也站了出来,先向众人鞠了个躬又向何语温行了个礼:“父亲,莫姑娘身体单薄,这样恐怕不妥啊,我看何先生言之有理这样实在是有些,有些出格了……”
何语温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形态绅士语气温柔的司徒唤阳,司徒涉一扬手,摇摇头:“罢了,就这样。”
最后她们将莫晓晓捆绑在一颗已经被冰块凝冻住的大松树上,便全都满意的离去了,便规定三天以后再松绑。
这个折胶堕指雪虐风饕的冬日,别说三天三夜,可能莫晓晓都熬不过今天晚上…!
何语温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悲哀……
所有人都渐渐离去,包括驻留了好久好久的何语温与对她一番安慰的司徒唤阳,还有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莫尧,都已经远去,莫尧是被她赶回去的,剩下的就是莫晓晓一个人面对这冰天雪地疾风暴雪了,她紧闭的眼睛,她纹丝不动在一个人抵挡这雪虐风饕。
她的眉毛与睫毛都结上了一层层的寒病,她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都已经没有了温度一般,她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唯有一双眼睛还可动得了,血液里的热血都已经变得寒凉,流动的速度似乎都慢了下来。
不知道世界怎么轮转,不知道时间如何流动,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感觉眼皮沉重,每抬动一下眼皮都觉得疲惫不堪。
睁开眼睛只是看见眼前苍茫一片,白雪皑皑,从来黯淡的白就看不清其他颜色了,也不知道天黑了没有。
慢慢得这雪又开始下了,放眼望去漫天飞舞鹅毛大雪,她居然觉得这雪就像棉花一样,又软又棉,她在心里渴望这雪下大一点,这样就能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就不再那么寒冷了。
她身体开始变得暖和,她身上盖着厚厚的雪花棉花被子,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厚了,她觉得不冷了,甚至还有些热呢……
她看见四处开满了鲜花,红的蓝的紫的粉的黄的,还有白的,怎么又是白的,她不喜欢白的,红的多好看,多温暖啊像小火炉一样,她又看见了热闹的街市,满地灯光堆积,少女们花花绿绿的衣裳,向她走来摇曳生姿。
人群中还有一个少年向她微笑,着白衣,还吹着一支笛子,婉转动听。
她伸手去抓,却怎么又抓不到,突然他就消失了,莫晓晓一阵失落,突然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向她走来,她看清楚了是顾以琛温柔如水的顾以琛,她依然怦然心动欣喜不己,可是突然他拉起了一个女孩的手,从她面前走了过去,无论她如何叫喊他都听不见一样……
她彻底绝望了,正哭泣时候,一双手伸到了她的眼前,一双温暖的手,一张模糊的脸,那么熟悉,可是她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何语温不放心她,在屋子里踱步良久,思来想去踌躇不决,最后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了出门去,此时此刻外面早就黑了,白蒙蒙的一片照的大地盈盈亮亮的,天上的满月正洒清冷的光……
待他马不停蹄的赶到时候,莫晓晓已经没了知觉,她身体没有一丝丝温度,整个人被大雪覆盖像一个冰块一样,只有微弱的一丝丝鼻息,不注意根本就听不见了她的心跳声……
濒临死亡了吗……
不,不,他不信!
雪地里留下一串沉重的脚印,有些零乱,一看就是奔跑的痕迹……
雪又下了一夜,那些脚印都被新雪覆盖,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
第043章 杀人凶手
那一夜,除了莫尧悄无声息的落泪,还有何语温的惶恐不安,他惊慌失措,他痛心疾首,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如此的担心害怕,那颗看似硬如玄铁的心,居然像一块薄冰一般不堪一击,他平日的冷静与镇定在这一夜全都消失殆尽化为乌有……
那雪就真的下了一夜,无声无息混混沌沌的下着,似乎要用这白雪把人间的肮脏与黑暗全都一一填埋起来,变成圣洁的雪白!
莫晓晓的屋子生了好几个火炉,盖了许多床被子,可是冰冷的身体却怎么都捂不热,温暖的水到嘴边又从侧脸滑落下去。
“怎么就捂不热你呢,怎么就捂不热你呢,你是冰块做的吗莫晓晓……”
何语温情绪失控,那么骄傲的男儿又洒落了热泪,没有任何形象可言,他不顾一切的用自己能想到的办法温暖已经毫无意识的她,可是她依旧无动于衷一切都无济于事于事无补。
莫尧早就哭得眼泪都干了,声音沙哑着,守在她的身边,带着哭声的哀求着冰凉的她:“姐姐,你快点醒来啊姐姐,姐姐……”
不管你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仍然阻挡不了第二天黎明的到来,这个世界悲喜不通,你的生死去留依然不影响这个世界的繁华与落败!……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凶神恶煞的把他们的门敲的巨响,直接把趴着床头的何语温惊醒了,他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莫晓晓的额头,并没有顾瑕门外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怎么这样烫?”
他自言自语不过心里还是欣喜的,至少她已经回转了过来,只是发了高烧,便又起身把毛巾浸了水,又拧干放在她的额头上,这才慢悠悠的去开门。
刚打开门,如他所想,门外依旧是那一群人,那一帮魑魅魍魉,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面无表情语气生冷:“做什么?”
为首的陈文文横眉竖目直接不客气的道:“何先生也是个知廉耻懂尊卑的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等来所为何事,你把她带回来了?”
有一个女学生也附和狐假虎威的道:“何先生太明目张胆了,她是有罪之人,你怎么能这样放纵容纳,我们不服!”
“对我们不服!”
其他学生也跟着迎合。
今天来的只有陈文文和一些糊涂的学生,何语温也就不再迁就不再用自己的素养和风度来应对。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何语温不苟言笑对着众人:“好一个廉耻尊卑,敢问陈主任何为廉耻何为尊卑?孰是孰非?孰黑孰白呢?”
他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义正言辞继续道:“难道就是不择手段的置一个人于死地就是白?以证清白的反驳解释就是黑?不明真相的滥用职权处置别人为是?救人性命为非?清晨大张旗鼓的闹上门来问罪一个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姑娘是知廉耻?”
“就因为你是一个主任就高高在上草菅人命就是尊?因为是一个无名之氏就是卑了?真是可笑,陈主任你来解释一下。”
陈文文面色铁青,说不上来一句话,还有一些同样鸦雀无声的学生。
何语温目光凛冽,突然看向一学生:“还有你们,来学校的目的是什么?一群乌合之众,读这圣贤书有何用?是非不分黑白混淆,造谣生事散播瘟疫,你们都是杀人凶手,一个都逃不了,谁也不能独善其身侥幸脱逃,还不都给我滚回去上课。”
陈文文气得面色入土一般,难看到比门外一片煞白的雪更加黯淡。
陈文文怒气冲天:“何先生,好,既然你要偏袒放纵她,也算了,反正她残害的人是你,礼仪廉耻尊卑不要也罢,留洋过的人也不过如此。”
何语温放低了音量分贝,只是低吟道:“尔等一切尊卑廉耻恕我不敢苟同。”
一些人愤愤离去,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很快又被纷飞的大雪掩盖,看不见踪迹。
所有人都认为是何先生受莫晓晓蛊惑已经病入膏肓了,因为他的偏袒实在是明张目胆……
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蛊惑的。
内疚?责任?习惯?说不上来也不想说。
时间飞转,不知不觉便又过了三天三夜,可她依旧安然的睡在那里,滴水不沾粒米未进,高烧不退,偶尔喃喃呓语,偶尔眉头紧锁神情紧张,偶尔一道热泪就顺着脸那样流了下来,把头发和枕巾打湿,她心里是装了多少委屈和难过没有人悉知,她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何语温也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茶饭不思缠绵悱恻,他在自责,交织错乱的思绪一点点的将他的理智屠杀。
只有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候他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小心翼翼的踱步到她的屋子看看她的情况,她依旧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他会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额上的汗珠。然后独自一人,出门踏着雪,点照着月色,在雪地里踱步,直到回来时候院子里的脚印已经被新雪淹没。
日复一日,没有改变……
那年的雪下的真的很大,那些堆积的雪白,一个冬天都没有融化过。
不知道睡了多少日子,她的高烧早已褪去,只是一直在沉睡,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她也许在等,在等一个契机一个春暖花开的时间。
似乎她并没有想醒来的**,没有一点求生欲……
浑然不知已然是半个月过去了,只是院脚一颗树在寒雪的压迫下,竟然开出了鲜艳耀眼的花儿来,无人知晓,若不是旁人嗅到了梅香,它永远无人问津。
那是一棵红梅,一株开得热闹的红梅花。
一年春秋都见不到芬芳,干瘦寻常很普通不起眼人干树竟然是一株梅花,谁能想到呢,群芳争艳时候它灰头灰脸不受待见,唯有这寒冬时候,欺霜傲雪大放光彩……
飘香十里,耀眼夺目,莫晓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香味给熏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模糊重叠的影子……光影交错……
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画面,桌上用白玉花瓶插了一枝开得正好的红色梅花,仔细看花骨儿上还有些白色的雪花绒,在素雅的房间里看上去格外的显眼。
房间里生了暖炉,暖气环绕,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却特别温暖,窗子是闭上的,看来雾气一片,看不清其他模样。
莫晓晓正瞪大眼睛望向窗外时候,莫尧正捏了两个雪球悠悠的从门外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啊,姐姐!姐姐,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莫尧刚刚进门便看见莫晓晓瞪着眼睛在看什么,先是大吃一惊后面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喊起来,兴奋激动的就差点蹦个三丈高了。
原来还是有很多人都惦记着她的,她心里百感交集,喜极而泣。
莫尧伏在莫晓晓床头,说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从雪地里抓到兔子到院里的红梅盛开,每一样都讲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欢声笑语让莫晓晓喜笑颜开,露出来了久违的笑容。
“姐姐,你先喝粥吧,何先生每天都准备一碗备好,说你随时会醒来,怕你饿,你睡了很久,何先生他上课去了。”
“我睡了多久啊?”
莫尧又搬着手指认认真真的数起来,认真又专注,好半天才抬起头一本正经的告诉她:“睡了一十八天了”
“原来我已经睡了这么久啊,我做了好多好多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突然我闻到了一阵清新的香味,然后就不知道怎么的醒了……”
“是啊,何先生还有司徒唤阳哥哥都每天来看你呢只是你睡着了,看不见。”
莫晓晓嘴角的微笑很温柔:“何先生?你不叫他坏哥哥大魔王了?”
莫尧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我觉得其实他挺好的,也不是那么凶。”
“快说他拿什么收买你的,快说哈哈!”
“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时隔良久又重新在冷清的院子里传了出来,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更繁盛了。
熬过漫漫长夜孤独严寒再见黎明红阳时候,便已是重生!
她苏醒的那个夜晚,所有人都睡得很香甜,特别是何语温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才起床……
看看墙上挂的日历已经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了,江院也要放假了,何语温想好了,二十二日便动身回家,想想已经出来好几个月了,带上她一同回去。
年夜将至,也是时候还家了,家里有人牵挂!
那是一种有所期待,有所期盼的幸福感。
第044章 你若想便是你家
何语温一早便与司徒涉作别,司徒涉提出来要与他共吃一顿饭,他也回绝了,不知道何缘故,他觉得这是一定要回绝的。
莫晓晓正端坐在屋里,一本正经的描摹一副勉强能叫作画的东西,莫尧在一边也是专心致志的望着,还一股气的夸她画的好。
“你们在画什么?”
何语温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把莫晓晓与莫尧着实吓了一跳。
“我们在画梅呢!”
莫尧冲他微笑,一脸的单纯天真,莫晓晓低着头不看他,用视而不见来掩饰自己的小尴尬。
她哪里会什么画梅,分明是在“印梅”将墨汁用毛笔细细的染蘸到一朵朵开得娇艳的梅花上,然后用两张白纸一夹挤,最后在装模作样的描摹一番就像是在作画了!
莫晓晓弄得满手都是黑黑的墨汁,莫尧圆圆的脸上都沾染了不少,何语温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们明天打道回府了,一早就回去了,今天腊月二十一了,你们准备一下。”
莫晓晓怔了怔,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漫不经心的呐呐道:“哦!可是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家,我的家还没有找到呢!”
何语温眉间有一抹幽怨,又有些自责的意味:“那是我的失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暂住而后等天气暖和点了再另作打算也不晚。”
莫晓晓沉默一番,又继续道:“什么意思?我?跟你?回家吗?你爹会生气的,上次我就已经跟你们家添了不少麻烦了……”
“我的意思是,你若想便也可以是你的家。”
“我的家?”
莫晓晓的错愕的看着他!
何语温又连连解释,语无伦次口齿不清:“我的意思,就是,就是暂时的归宿你别想太多了。”
“哦!”
何语温正欲离开,等等她手里的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什么如此熟悉的样子!!!
莫晓晓手里挥毫的那支毛笔不正是他放在自己房里的那支珍贵的狼毫吗!
“莫晓晓,你手里的东西哪里来的?”
他突然眉头紧锁,口气生硬。
莫晓晓停住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怔了怔,又心虚的扭过头轻声细语的问莫尧:“我的小祖宗,我不是叫你随便找一个笔嘛,你这哪里拿的!”
莫尧努努嘴,睁着大眼睛:“我在何先生房里取的啊,你又没说不可以……”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何语温又提高了分贝:“我问你话呢,你们唠唠叨叨的说什么?”
那支笔是托师傅做的,用的都是根根精挑细选的上等狼毛精心做的,花了很大的功夫,平日他自己用的都小心翼翼生怕坏了……
莫晓晓尴尬的冲他笑了笑,一副讨好的样子:“呵呵,我,我这就给你洗干净,保证跟新的一样,绝对一样。”
一边说着,便把那支狼毫直接放进旁边的一盆水里跟洗衣服似的揉搓起来……
何语温的脸色难看的已经不能仅仅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是奇丑无比!!!
娇贵的狼毫怎么可能经得起她这般蹂躏,洗毛笔的洗法也不用这般粗暴粗糙吧!
“你干什么,那是!!”
何语温说话的速度已经比不上她搓洗的速度了,已经洗了,大概洗了也不能用了吧!!!
莫晓晓的脸色通红:“啊?怎么了!”
“你这个愚蠢的女人!”
何语温气的眉毛都快拧成了一股麻花儿了,怒不可遏,僵持好半天才生气的说出来这样一句话,而后扬长而去,看样子这笔很贵吧?
何语温一想到莫晓晓就浑身来气,她似乎总是能变着法儿的来让他发怒,就好像天生就有一种惹是生非的性质,可是又不能拿她如何,她还是个小死心眼儿,这才是最要命的地方。
何语温突然看着自己夹在众多书籍里的那本粉色的书籍来,它那么安静的在那里,不争不抢不闹不喧,静若处子,那么美好。
如果,如果她愿意跟自己回来结局又会不会不一样呢,或者说自己留在那里那个繁华的国家,可是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让他对现实举了白旗。
如果如果可以什么多不顾,义无反顾的坚持自己的爱与深情,会不会不那么一样?或许他们早就儿女成群琴瑟和鸣了吧…!
只是世界上没有两全法!超脱的思想被无情的现实绑架,一旦反抗,且被撕票,一切都化为乌有万劫不复。
如果,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如此选择吗?
他心里这个时候还是很爱那个姑娘的吧,确实莫晓晓与那个如珠宝一样闪闪发光的姑娘比起来不值一提或者说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她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第二日,虽然说青苍的空中没有大雪飞扬,不过依旧是烟雨蒙蒙,阴雨绵绵,放眼望去四野都是被冰冻住的苍茫,天也是灰蒙蒙的死气沉沉,雾气腾腾看不清远方的山黛与楼亭。
何语温依旧如来时一样,一身正气,行如风,站时如钟,天生的傲气呈现在他散发出来的气质里,一张能与冰霜媲美的脸,他没有戴眼镜,也许是因为雾气比较浓,反而容易模糊。
莫晓晓穿的是一件厚厚的袄子,一手拉着一样裹得像个蚕蛹宝宝一样的莫尧,紧紧跟在何语温的背后,他走路的速度极快,莫晓晓每隔一会便落下了一大截,不得不又小跑上去。
他就像一阵风,不作任何的停留,习惯了被人追逐那么不可一世,遥不可及又若即若离。
路过江城时候,莫晓晓看见那热闹非凡的城即便是冰天雪地依然是喧嚣的,街头张灯结彩,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挂了红色鲜艳的对联,花花绿绿的行人,嘴里说话呼着白气,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街头小贩也一如往常的吆喝连连没有因为寒冷而懒惰下来。
原来这就是城里的过年啊……
莫晓晓清晰的记得在她老家的时候,过年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和村民都买不起灯笼和对联,破烂陈旧的街市上买卖年货的人都很少,因为大多数人家都是自己做的,到了腊月二十九叔父才去街上买几丈的红纸来,拿去镇上的先生提笔写个几幅,不贵,五分钱就搞定了。
到了闹市,莫尧路过大桥的时候停了下来,驻足了好一会,他眼里望向那片依旧滚滚长淌的江水,和那架横恒在两头的大桥底下的桥洞,那里曾经是他的家。
“姐姐,我想吃冰糖葫芦!”
莫尧眼巴巴的看着莫晓晓,舔着干涩的发裂的嘴巴。
何语温终于停留了一会,给莫晓晓与莫尧一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没有表情的像照顾两个孩子。
莫尧望着那个寒气逼人的桥洞时候,他心里开始怀恋,开始回忆和想念。
那八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日子,那些和傻婆婆相依为命的日子,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她们老弱病残经常被其他人欺负,因为傻婆婆傻所以她们也很快乐,可是傻婆婆也不傻,因为她总是记得在过年的时候给他买一串冰糖葫芦把过年当成他的生日。
买了冰糖葫芦,三人又继续往前走。
走过了江城的繁荣热闹,又走到了一片静悄悄的小路,稀薄的坐落几户人家,偶尔有几缕炊烟从黑色的房顶上支出来的烟囱里飘飘悠悠的窜出来,小巷里湿漉漉的,雨水没有干,门口的老树落光了叶子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优美。
唯一让小巷子生机勃勃有生气的是,一个个挂在门口随风飘摇的红色灯笼,灯笼没有燃灯,红色让门庭都喜庆起来。走过一个拐角,与几个花一样的少女穿红戴绿的擦肩而过。
有一个明媚的女孩着了一身的红衣,衬得她明艳动人,洁白的脸上有一颗黑色的美人痣,这匆匆的一瞥又将何语温带入了回忆。
又是一个冬天了,那个一样热情似火的女孩是否一样穿着红得跟火一样的大衣,背着偌大的画板在绚丽的街头为来往的路人作画么?
每个人都有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深沉又柔软的故事,它会在某一个似曾相识的时候钻出来,让你不能自已。
回忆是幻化美好的手,它与岁月里的时间是好友,许许多多在当时我们看来一切平常的的事情,在经历时间的沉淀以后绘画成一幅幅美好又值得回味的东西,那些不愉快那些痛苦和哀愁都被它磨掉了尖锐的棱角,让我们有一个愿意回忆的过去。
后知后觉就是回忆的源头……
回味往昔时候的片片面面林林总总,会不会也想到往后的某一天里也同样的怀念想念过去的今日时光呢?
人总是喜欢体谅过去的悲欢,忧郁未知的明天,而错过了同样精彩的当下。
第045章 寄人篱下
辗转奔波,走走停停终于在暮色苍茫,旧夜即将低垂时候抵达了何家大院。
何家大院,依旧是风光无限辉煌无比,在这城里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豪门。
何语温轻声敲开了门,来开门的是王伯,一开门便是又惊又喜:“大少爷回来了,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看着连忙去奔告的王伯,何语温到是习以为常,没有太多表情。
莫晓晓拉着和自己以前第一次来何家时候,一样神情的莫尧紧紧的跟在何语温后面。
何家内院,依旧奢华华丽又雅致,不过院里的大多数树植都已经枯死了,连日常养莲花的大缸都已经结了厚厚的白冰,只有几株矮矮的沙树还不屈不饶的挺拔。
“你带他去后院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轻描淡写的说完便又大步流星的往主厅走了去,莫晓晓便带着莫尧去了后院。
“爹,娘我回来了!”
何宏富与吕文言夫妇俩早就已经出来迎他了。
何宏富一脸柔和的等在一旁,旁边的何夫人左顾右盼,脸上的温柔与爱都堆积到了一起。
“儿子啊,你可把娘好盼呐!”
吕文言一见何语温踏进了门就连忙迎了上去,一把扶持着他的两臂,眼中是一种属于母爱的慈祥与爱意,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看看脸看看身子骨,又有几分怜惜。
“这孩子,现在天儿多冷啊,也不知道多穿点,这身体怎么又单薄了,让你多吃点不听,要变成一个火柴人儿了都。”
母亲总是这样,抱怨你穿的不暖,怨你吃的不好,无论是几岁的年华,无论而立年都是孩子,不惑年是孩子,哪怕是耄耋之年,父母只要康在都是孩子,直到父母撒手人寰你才真正的是个大人。
何语温露出同意温柔的笑意:“母亲多心了,儿子不是也很念你嘛,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这孩子……”
吕文言脸上的宠溺和温柔从他踏进门那刻就没有停止过,仿佛再冷的天都变得暖和起来了。
风尘仆仆,迢迢山水,一念有家可归,双亲健在即便是在冰天雪地的严寒冬日也犹如暖春。
何宏富也是平静又祥和:“语温,你们先进去坐下来慢慢说,看你娘俩像隔了几世未见一样,矫情!”
何宏富话虽然僵硬却是笑着说出来了的,还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吕文言拉着何语温的手喜笑颜开,一步步的往里屋子里去,一步一风声,谈笑自若。
屋子里生了火,暖气腾腾的,家里还点了几盏暖色的灯,四处都张贴好了年画与福纸,院里院外都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把深沉沉的大宅子,装潢得格外的热闹非凡而又温馨无比。
一盏盏灯笼下的流苏一遍遍的随着风摇曳生姿,是啊,这又摇便又是一个年头了……
何语温雅正端庄的坐了下来,轻抿了一口茶,沉默一会等母亲的关切声音渐渐淡了下去他才不慌不忙的对何宏富娓娓道来。
“爹,娘,我又把那个姑娘与她的弟弟带了回来,她母亲的消息我没有打听得清楚,她身世的可怜,我也不忍让一个柔弱的姑娘弃与荒野,流落街头,便又一同还来了。”
他的口气轻轻的,神情自若没有其他的表情,仿佛就是在说一件儿自然的事情一般。
何宏富与何夫人面面相觑,相视了一眼,何夫人欲言又止,没有说什么,何宏富倒没有如上次一般大发雷霆,只是摸摸自己的胡子,沉默了片刻,又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何夫人见何宏不作片语,便自己开了口:“语温她不是只身一人吗,如何多个弟弟来?”
“一个乞丐,也是个流浪的孩子,她遇到的,于心不忍便带了回来。”
何夫人又继续道:“你当真信得过她的为人?”
何语温点点头:“我相信我的眼睛与自觉,只是个普通的可怜人罢了。”
何夫人人低下头揉着手里的手帕又微微点头:“老爷,听语温这般说,我也觉得那姑娘是个聪明的丫头只是生不逢时,摊上了这么一个家庭如此不幸,心底也是善良,自己都举足无依,还收留别人,可见这姑娘心思单纯,不如就收留下来吧,咱们何家传出去也是一种美德,反正又不差她那碗饭,都要过年了。”
何宏富抬头看了她一眼,深思片刻,便目不斜视的对何语温道:“也罢,就算她有异心,单凭她一个黄毛丫头也翻不起什么浪来,随你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
何家后院……
“姐姐,原来何先生家有这么大啊,好漂亮的家啊,我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家呢!”
听着莫尧惊叹不已的赞美和感叹莫晓晓突然就有一些惆怅。
可不是嘛,她也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家啊,这些都他与生俱来一出生就拥有的东西,却是她怎样努力都无法企及够到的东西。
莫尧还小,他用的是“家”而不是房子,因为这里温暖他称之为“家”,他对家的定义如此的简单,而她对“家”的定义如何呢?
大概是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不用很大多么华丽,只要有爱与牵挂的地方便是了。这里充其量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哪里能说是家呢!
山迢迢,水渺渺,那何处才是归宿呢?
突然门被从外推开,披了黑色长大衣的何语温依然那么的英俊,显得他的身体长长的,金丝边眼镜在他鼻梁上架着也那么的好看。
“怎么不生火呢!”
他提着一个火炉走了进来,把火炉放旁边,用折子又把火燃的更大了一些,冷冰冰的屋子一下子就变得暖和起来。
莫尧甜甜的看着何语温道:“谢谢,何先生!”
说着还把冻得发红的干瘦的手放在炉火旁烤。
何语温淡淡的问道:“可吃过饭了?”
“吃过了,刚刚王伯来喊了的,去厨房吃了的。”
“缺点儿什么可以与王伯说的。”
“嗯,好!”
他依然是那样面无表情,话里毫无情绪,不过听了这些话却让莫晓晓格外的感动格外的安心。
说罢他便打开了门,便要出去,外面的寒风凛冽一股股的从门外袭了进来,就把莫晓晓给吹得清醒了。
她连忙追了上去,倚在门边,对着何语温道:“何先生…”
他站住了脚,微微侧头。
“如何?”
莫晓晓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那句感谢她闷在心里许久了。
“谢谢你!”
他听完,只是微微怔了一下,便扭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挺拔笔直的身体在风里那样的耀眼。
莫晓晓浅浅的笑着目送他归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长廊的尽头拐角处。这时候四四方方像一口井一样的院子里,从那个方方正正的天空里飘飘悠悠的飞来了外面的雪,像云朵一样软绵绵的雪。
“下雪了,下雪了,莫尧快出来啊,下雪了。”
她欣喜若狂的从门口奔了下来一片片雪白纯洁轻柔的雪绒花从她的上方轻轻的旋转翻飞下来,她伸出来手静静的将它们接在手里。
那一片片柔软的雪花跌落到她的手里,一片片一朵朵一瓣瓣都在她的狭窄又宽阔的手里正静悄悄慢悠悠的开出了花儿来……
莫尧也应声而来,他扑腾着欢悦又雀跃着,他的嬉笑声音和调皮的样子惹来了莫晓晓轻轻的斥责,在这一刻他们是开心的。
“吵什么吵啊,闹死人了,下个雪有什么好稀奇的!”
院子侧面的长廊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呵斥声音,莫晓晓与莫尧都同样把目光投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估摸二十来岁,正抱着一抱柴火网厨房那里走去,很明显是何家的长工一个做饭的丫头。
莫晓晓见过一次,是何家厨房里的丫头名唤容容,机灵可性格刁钻为人小气又容易嫉妒爱占小便宜。
“对不起啊容儿姐姐,我们小声就是了。”
容容白了两人一眼,便走了过去,还一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道:“有些人啊命好,搔首弄姿的勾搭上了大少爷就以为能攀上何家这颗大树了,啧啧啧唉命苦啊,这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人,还不如别人靠那种手段来的好,唉这世道啧啧啧……”
一边说还一边白莫晓晓一眼,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莫晓晓兀的不作声,不屑置辨,不想招惹麻烦,毕竟在别人的地方。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坏女人,坏女人!”
莫尧小小年纪却还是能听懂她的意思,是在对莫晓晓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莫尧便站了出来,大声出来替她反驳。
“小杂种,你说什么,我打死你信不信!”
女子泼辣又无奈,最后还是王伯出面了她才收敛了幸幸的离去。
那一夜,莫尧睡得很早,莫晓晓把那些话都在心里纠结了好久,她不敢高攀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高攀何家,只是那些话听起来就很难过。
人言可畏,就算当时没有特别过激的反应,后面细细想来还是伤人不浅。
善良最根本就是,别用自由言论自由的幌子来做一些事情伤害别人,不然与垃圾有什么区别。
垃圾除了让人恶心,就是讨人嫌弃。
月色清冷,已经夜深了……
第046章 何语温的娃娃亲
这天莫晓晓与莫尧是被旗鼓喧天,大张声势的敲锣打鼓声音,和突如其来的爆竹声音吵醒的,一股子烟花爆竹因为燃烧过而暴露在在外的烟火味道吸入鼻息,硬生生让人脱离梦乡,魂回城寰。
“好吵啊!”
莫尧揉揉眼睛,等眼睛明亮起来,便看见莫晓晓已经穿戴好了衣服,正隔着窗子往外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让他非常好奇。
“姐姐,你在看什么啊?好冷啊,外面是不是又下雪了?”
莫晓晓转过头了喜笑颜开,激动的心情,让她看起来特别的美丽动人。
“小尧,别睡了,快,快点起来,今天是大年三十呢,过年了,外面都在轮着放爆竹呢,快点来看。”
莫晓晓喜形于色,格外的兴奋,那种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郁来,像化不开的一团奶油,粘稠。
这一天小巷里的其他人家都一样欢欣鼓舞张灯结彩,整条平时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巷子,都挂满了红色灯笼,就连大树桠子上都被人挂上了红色的彩带,飘飘洋洋的,都在迎接一年一度的,豪华盛宴。
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上了金碧辉煌的年画和绚丽夺目的红色对联,喜庆又新颖,赶明儿就是新的一年了,撕下了墙上的最后一页挂历,把新的挂历挂了上去。
被撕下来的旧对联和换下来的旧挂历都是过去的代表,这意味着是新的一年了,又要开始新的篇章了。
何宏富一身的新袄新裤,何语温换了一件儿是藏黑色的长大衣,领子处也是黑色的毛貂,雍容大气,他的眼里是对新的一年的期望,站在门前一脸笑意,与何语温谈笑风生。
何夫人穿得更是优雅富贵,一身墨青色的冬时旗袍外面搭了一件儿米色的貂绒的披风,穿着褐色的洋式高跟鞋,手里还拿着一方淡青色的锦缎丝帕,目光所致是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偶尔浅笑偶尔温柔,站在面前一面迎新年一面赏着正下着的小雪风光……
“爹,娘我要出去与朋友看看戏了,保证一定早点回来,回来吃年夜饭!”
何语华一袭淡金色的缎袍,嬉皮笑脸的准备从大门溜出去,没想到与几人撞个正着,只好硬着脸,与几人打招呼,说是出去看戏,谁不知道他是去与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的玩耍去。
“语华,你个小兔崽子,一天到晚不着家,是不是皮子痒了,过年都要被关禁闭是不是!”
何宏富脸色一青,大声的呵斥道,吓得何语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立马就变得乖巧起来,委屈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委屈巴巴的看着吕文言。
这何夫人也是比较宠溺自己的小儿子的,何语华能成功活这么大她是功不可没。
“哎呀,老爷,你大早上的发什么火,今非昔日,今儿是大过年的,今天都不让他出去玩,那你是想让他在家干嘛?给你添堵不是?倒不如让他出去玩玩,孩子嘛,玩心大也是正常的!”
何夫人的糖衣炮弹向来有效,何宏富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夫人见何宏富不作语,便又笑吟吟的对着何语华一脸宠溺的道路“快去吧,记得一定要早去早回哦,等着你吃年夜饭!”
“好嘞,谢谢娘,爱死娘了,我一定早回来!”
何语华乐滋滋的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何宏富只能轻轻埋怨:“都是你惯的的,哼!”
“哎呀,老爷!”
何宏富转过头进了屋,吕文言用手帕轻轻捂着嘴,轻轻笑,又上前挽着自己丈夫的手进了屋去。
晌午时候,何家人正在屋子里悉心备礼,准备赶明儿去送礼拜年时候,王伯突然来道,有客来访且就在门外。何夫人与何老爷面面相觑,实在是猜想不着今日会有谁人来访,便两人相持出去迎客了去。
“何老爷何夫人,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只见门口立着两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梧,面色成熟,留着胡子,有些发福,女子正值芳华,年岁大概十七八左右,穿一身淡粉色的衣裳,面容娇好,眉梢带笑,媚眼如丝。
说话的是站在前面的男人。
“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呐,老林呐,原来是你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大概有十五六年了吧,哈哈!”
被唤老林的男人,又看看旁边的何夫人,殷勤的道:“是啊,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是文言妹妹吧,不错还是当年那般漂亮啊!”
何宏富抚抚自己的胡子,又笑容满面道:“哈哈哈,这是?”
“你忘了,这是当年咱们指腹为婚的孩子啊,名作落杳,哈哈来杳杳叫人。”
一边说着还一边让身后腼腆娴静的姑娘叫人。
“伯父,伯母过年好!”
“哈哈,好好好,这孩子不错,都是大姑娘了。”
吕文文满脸笑意:“你们快快进屋来说吧,外面冷的紧呢!”
几人又说说笑笑的一道进了屋。
说起这林孜诀,还是何宏富少年时候的挚友,两人六年的同窗,本来林孜诀与何宏富都是住碧州的,后来他跟随父母去了扬城发展了,当年他还与自己的夫人去了码头送他呢。
当时何语温才刚刚三岁,而林孜诀的夫人当时还身怀六甲便急急的一同离开了,当时两人还商议,若林孜诀夫人生了个女儿便结为亲家,如是个儿子就认作义子,可见情谊深厚。
可一别便是十六个年头,当年的恣意少年们都已经变成了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大叔了,十六年的岁月足以让所有人改头换面,物是人非一切都不复从前。
“老林啊,你怎么突然想到回来了,在扬州这些年怎么样,怎么不见你夫人一同随来呢?”
何宏富话音刚落,林孜诀眉头一皱,有一一丝丝落寞,片刻便回复:“就是想这片土地了便回来瞧瞧,在扬州生意也发展的不错,我夫人她,她在生杳杳时候便难产去世了,这些年因为杳杳我也没有另娶,一直在钻研事业,那你呢发展如何?”
“抱歉啊老林,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情况,不过还好都挺过来了,我发展还是以前一样,家庭还是美满,长女语姿留洋还未归还,次子语温也知事明理,就是三子有一些顽皮。”
“哈哈,还是何兄过得不错,哈哈哈!”
就在此时,何语温踏了进来。
“父亲,你找我?”
“哈哈哈来来来,语温来叫人,这是你林伯伯。”
林孜诀上下打量着何语温,不由得点头说好,一旁安安静静的林落杳从何语温踏进来的那一刻便看的心花怒放,平静如水的心里悄悄开出了一朵朵莲花来。
他是那样一个翩翩公子温润的恣意少年,步步生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鹤立鸡群引人注目的一个人,得女孩子欢心也是常事了。
何语温对几人浅笑点点头示意,恭恭敬敬得作了一个礼:“林伯伯好!”
林孜诀笑声爽朗:“哈哈哈,这孩子果然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啊,是个出息孩子,何兄啊,可赶上当年的你了,后继有人呐!”
何宏富微微点头,也是一副自豪的模样。
“语温,这是你杳杳妹妹,林落杳。”
“杳妹妹。”
何语温礼貌一笑,也向林落杳作了个礼。
何语温这一笑便像一片桃花摇曳着落进了林落杳的心里,在那里生根发芽,慢慢的生了花。
“温哥哥。”
林落杳一声温哥哥甜得如花蕊中间那点蜜一般又苏又软,像是春风里的一朵娇柔的一朵樱花。
何语温点点头示意,又奉上了茶。
林孜诀来此有意要与何家定亲的,何家势力家大业大,如今已经不容小觑,若是能与何家连姻,强强联合,那么何林两家将会越来越强大,至少可以与顾家齐肩。
至今碧州江城这个大城,三大世家为首,司徒家与顾家,还有一个何家,司徒家日渐强大,一边是教育一边做商业,不过都让顾家三分,官宦之家的顾家是最大的家族。
暮色渐短,城里城外鞭炮爆竹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是别家人在吃年夜饭了,家家户户都会在吃年夜饭的时候燃放爆竹以庆除夕。
莫晓晓与莫尧的晚饭是王伯端进他们的屋子吃的,有鱼有肉,都是些莫尧平时里没有吃过的饭菜,莫晓晓已经很满足了。
往年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反而还得挨寒受冻的受婶婶虐待过年还得去山里砍柴,而今年不同,与莫尧以前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吃饱穿暖,还一同看了场华丽的烟花雨。
何家大厅饭桌上……
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陈年美酒琼浆玉露,满满的摆了一桌。
何宏富正招呼着林孜诀:“没什么好招待的,就这些平常的东西,老林别介意才是!”
“哎,何兄说什么话,这么多山珍海味,你太谦虚了,来我敬你。”
“林兄,先干为敬!”
饭席间除了些家常闲聊,林孜诀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何语温与林落杳的娃娃亲一事。
“何兄啊,语温年少有为聪明才干,应该是到了适婚年纪了吧?”
何宏富一边笑一边点点头。
“语温今年都22周岁了。”
林孜诀又是开怀大笑:“不错不错,我这个宝贝闺女今年也满了十九岁了,正是花儿一样的年岁,想当年我们还给他们定了娃娃亲哩,一晃都长这么大了。”
何宏富谦虚的道:“落杳那么标致懂事善解人意的可人儿,要是能与语温成事儿那是我们何家的福分呐。”
吕文言也笑笑道:“是啊,杳杳这丫头我也是喜欢的紧呢!”
林孜诀又骄傲的说:“我这个女儿啊,聪慧娴淑,不过要与语温成双,简直天作之合啊,哈哈哈!”
何宏富打趣道:“老林,就别光说啊,你不问问杳杳怎么想的。”
“杳杳,你可中意?”
听着自己父亲就这样直截了当的问自己,林落杳又害羞的低着,脸色通红,又轻轻点头,又含情脉脉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何语温。
“哈哈哈,好好好,这门当户,天作之合啊,不如……”
何宏富话还没有说完,何语温便站了起来,义正言辞不苟言笑,又恭恭敬敬的道:“伯父,父亲,母亲语温自知才疏学浅,修雅浅薄,庸识无奇,怕配不上落杳妹妹,这门婚事恕语温不能从命,妹妹天资过人才貌双全,应配好的公子,何某没有福分,实在抱歉。”
何语温一席毫无感情的话杀死了林落杳眼里的所有热情与柔情,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寒冷彻骨。
他就那样直直离开了席座,留一桌面面相觑,尴尬难堪的四人。
第047章 金屋藏娇
那场宴席最后是如何收场的他不知道。他只是拒绝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他知道兴许父亲会暴躁如雷,母亲会苦口婆心的来劝说他,且会对他失望,林落杳的心里也会难过,林孜诀也会挂不住面子,可是他是何语温,他不能让自己去娶一个不爱的人,那样比直截了当的拒绝她,会让她更难过失落。
俗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也许就是这样的道理。
那场饭宴草草收场,何语华没有如约的回来吃晚饭,何语温没有顺从父母的意思,给了林孜诀一个叛离的印象,也在林落杳的心里扎了深深的一刀。
当日晚上林孜诀便要携女离开何家的,那样尴尬难堪的局面无疑是在他脸上扇巴掌,又疼又辣。
何语温话虽然是说自己不优秀,怕配不上大家闺秀的林落杳,可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不喜欢她,而且没有给一点的情面,就那样拒绝了她。
何宏富与吕文言放下了所有的架子与面子,说了好多好多好话,表示歉意,最后才把林孜诀父女留了下来,毕竟是情同手足的铁兄弟,重逢后的初相见便闹得个僵持不下的尴尬局面,这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的。
林孜诀与林落杳都被安排到了上等的客房,招待周全。
第二日……
林落杳早早起来,梳妆打扮,用厚厚的胭脂水粉试图掩盖住脸上的的疲倦与眼框下黑黑的黑眼圈。
显然,那件事情对她打击不小,自小便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千金大小姐,要什么得什么,被林孜诀视作掌上明珠哪里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委屈,那么骄傲的她,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被多少人垂青,可是他何语温凭什么看不起她?
想到这里,又不禁潸然,粉色的绣帕轻轻揩拭眼角的泪痕。
“杳杳?杳杳起了吗?”
这时候一个声音在门外传了进来。是何夫人温柔的声音,很温暖。
林落杳赶紧擦干了眼角的泪光,对着镜子左右看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才上前打开了门,露出来甜蜜又温柔的笑容。
“伯母,我已经起了的,快进来坐。”
吕文言手里抱着一件桃色的披风,雪白的貂绒,桃色的锦绸,富贵又俏皮,温柔又大方。
“我怕你冷,这天儿已经越来越冷了,昨晚又飘了一晚上的雪,这不,给你送件儿衣裳嘛,来披上暖和,姑娘家家身子弱,可别着了寒。”
吕文言一边和蔼可亲的说着一边就把温暖的披风披到她的身体上,还小心翼翼的给她系上了披风的带子,自小缺乏母爱的林落杳不由得热泪盈眶。
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不会在没有的时候,而那么强烈的思念,因为早已经习惯了缺乏,久而久之便以为可有可无罢了,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反而会感到会泪目,不想要是假,得不到是真。
林落杳的皮肤本就如凝脂一样又白又嫩,水灵灵的大眼睛,柳叶眉,一头青丝,在桃色披风下楚楚动人,眼睛湿漉漉的,柔弱得像摇曳在狂风暴雨中的一朵荷花,惹人怜爱。
吕文言又疼又惜,看着她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便焦急的问候起来:“怎么,杳杳,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林落杳只是摇摇头。
“是不是语温那个臭小子,我让他跟你道歉好不好,别哭了,把伯母心疼的,他不懂事儿,等会我好好教训他,你就原谅他吧,你这么好的姑娘,那臭小子不知道怜香惜玉的。”
“不是的,伯母不关温哥哥的事儿。”
“好啦好啦,杳杳我们去吃早点,然后我让语温带你去月池看戏,今天大年初一不哭不哭哈,这次来了就长住些日子。”
林落杳眼泪还未干,缓缓抬起头,柔声细语实在是让人怜惜:“罢了罢了,就不耽搁温哥哥时间了,说了也只怕,只怕他不愿,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吕文言轻轻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都是柔情,悠然的道:“感情这种东西要培养的,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很正常,日久生情比乍见之欢更长久,我是过来人,你信我。”
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勉强的啊……时间改变的不过是习惯问题,感情这种事情时间又如何能轻易更改呢……
那些无能为力的事情是那样贫瘠,无法在时间的岁月里锦绣无端……
饭桌上……
似乎所有人都一同的把昨日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了,没有人提及没有人问起,默契的只字不提,但是那些人不是风雨,了过而无痕,在林落杳心里留下了阴影,在林孜诀心中埋下芥蒂。
一片家常闲言闲语。
突然吕文言开了口是对着一旁沉默不语的何语温说的:“唉对了,语温你今儿吃过饭,带杳杳去月池看戏吧,今天大年初一,月池今天应该有新戏排的,顺便带杳杳逛逛这碧州。”
林孜诀眉头未舒展,听这一席话只是表情冷淡。
何语温想说什么,便看见母亲与父亲严肃的表情,沉默片刻便点点头:“嗯!”
林落杳低着头吃饭,没有敢看长辈们的眼神也没有敢看何语温。
只是他听见他那声不冷不热毫无情绪的“嗯”,心里还是有些小欣喜的。
吃过饭,林落杳便跟着何语温后面,低眉顺眼,一步一生风,走起路了也是很淑女很闺秀的。
不知道不觉逛到了后院,满亭的雪白,还有一棵落得光秃秃的树,何语温站在长廊前对着那棵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欢声笑语从尽头的一间屋子里传了出来,一个小男孩的嬉笑声音,和一个妙龄少女如银铃儿一样的笑声交织着,涌了出来。何语温便停顿了片刻,又瞥了一眼身后的林落杳,最后还是走向了那间屋子。
林落杳心里的疑惑与讶异怂恿着她跟着上了前去。
“吱……”
门被从外推开,只见莫晓晓与莫尧在玩弄着桌上的一只兔子,还用了萝卜在喂食,调皮的兔子逗得两人捧腹又兴奋。
四目相对,时间瞬间戛然而止一般。
“你们在做什么?哪里来的兔子?”
何语温面无表情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问着眼前的两人。
“二公子送的……”
莫晓晓吞吞吐吐的道,他身后的姑娘与她一样讶异又怔然。
“语华送的?”
“嗯!”
看着屋子里的人个个面面相觑,何语温这才站在了一旁把林落杳完完全全的展露在了两人面前。
“这是,林家大小姐林落杳。”
林落杳落落大方的向两人行了个简单的礼,微微一笑又柔情似水,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娴静如水,她与何语温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莫晓晓只是尴尬的点点头,心里像打翻了一个坛子,自卑的坛子,似乎每一个女孩都那样闪闪发光,就她像一块永远不会发光的石头。
随后,何语温又向林落杳介绍莫晓晓。
“这是我的朋友,莫晓晓姑娘和她的家弟莫尧。”
林落杳虽然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文文弱弱,人畜无害的模样,其实内心十分阴暗,容易产生恨意,也许这也是她内心深处的痛。
原来何语温不待见我是因为人家早就金屋藏娇了啊,哪里还顾得上我……
林落杳面色温柔,内心深处的独白却恰恰相反。
可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姑娘如何得到何语温的欢心的?没有自己的气质没有自己的美貌,也没有自己聪慧真不知道凭什么……
“今天跟我们一道去月池吧!”
何语温平静如水的对莫晓晓道。
“月池?做什么?”
“十五分钟后,门口等你。”
何语温没有回答莫晓晓,没有跟她商量,似乎也不想听见她的回答,因为这不是征求意见,只是来通知她一声罢了而已…!
说完便提脚走了,林落杳微微笑看了她一眼,便跟在何语温身后一同离开了。
林落杳心里是恨的,何语温看上去真的对莫晓晓有那个意思一样,不然怎么会带上她,明明何夫人是让他陪自己一个人的……
林落杳的醋意翻江倒海的翻腾,不过被掩藏得极好的,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和无辜的眼睛,让人如何忍心怀疑揣测呢!
看着何语温与林落杳离开,她也只能自己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了。
“什么鬼嘛,又是这样,我还没说要不要去呢,月池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这霸道得无法无天了,有钱了不起啊!”
“姐姐要不要去啊?”
莫尧一脸无辜天真的看着不满的莫晓晓。
“去啊,我能说不去吗,你姐姐我有选择的余地嘛,你没有看见他那个面瘫脸的表情嘛,我不去不把我吃了?”
莫尧………
第048章 月池看戏
何家大门口,何夫人紧紧的拉住林落杳的手,面色温柔,在说些什么温暖的话,一会逗得林落杳微微低头浅笑,一会侃侃而谈,何宏富与林孜诀在回忆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两人相视而笑,谈今论往,气氛很是融洽。
何语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换了一件衣服,是华丽的淡青色的袍子,戴一顶黑色的帽子,眼镜框里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如清风朗月般,徐徐走来,让林落杳心里的小鹿乱撞,那种怦然的感觉是还是那么的热烈。
“母亲!”
吕文言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喜悦与骄傲的:“语温长大了,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说着还一边看林落杳的表现,林落杳微微的低头,脸上的笑意浅浅的,是个娴静的女子,惹得吕文言心里喜欢。
这时候莫晓晓便带着莫尧慢慢的走了过来,两人穿戴整齐,精神奕奕。
“何夫人,何老爷。”
她行了个礼,何夫人甚至没有正面看她一眼,何宏富也是不大喜欢她的样子,林落杳看着各人反应便心里痛快,看来她不得长辈欢喜嘛……
吕文言转过头来,云淡风轻的对莫晓晓道:“怎么?你们也要去吗?”
莫晓晓抬头看了一眼何语温又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何语温连忙开了口。
“母亲,是我让她们跟同的,今天年初一,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何夫人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眼神里还是有些不大愉快的,大概是害怕林落杳误会何语温与莫晓晓的关系,还有就是影响何语温与林落杳培养感情。
她心里是很中意这个未来儿媳的。
何语温对几人淡淡的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还得赶回来。”
又回头亲切又柔和的对自己的母亲道:“走了,母亲您快进屋去吧,外头凉。”
“好好好,你们早去早回,好好照顾你杳杳妹妹知道吗!”
吕文言一边说着还把林落杳的手搭在何语温的手背上,何语温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把手往后缩了缩,又看了看林落杳一眼。
吕文言脸上便有些不太愉悦了,林落杳见何语温这样防备排斥的样子,连忙自己把手伸了回来,善解人意,轻声细语的对吕文言道:“伯母不妥,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叫人家看了说闲话。”
何语温又把头偏了过去,目视前方,提脚便走:“走了吧,不要耽搁时间了。”
林落杳又跟吕文言行了个礼便跟了上去,她走起路了像一朵青莲踩在脚下,步步生风,如细风扬柳。
林落杳跟上了何语温的步子,他也行的很慢,缓缓前行,出于礼貌风度与她并肩,莫晓晓则与莫尧跟在其后,不作片语。
就那样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便默默的行了一路,林落杳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搭讪,因为何语温看上去并不想说话的模样,也怕讨烦。
月池位于碧州的城边处,再过去几十里便是江城了,虽说不比江城的地盘广阔无垠,但其繁华丝毫不输江城半分。
几人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月池,整个江城碧州都是围绕一条源源不绝的江水而建的,因此得名江城碧州。
这天午后时候的太阳,已经从天边晕出来了一团金黄色的光芒,是久未谋面的太阳属于新一年的太阳,那一团光芒被风揉得稀碎,洒落在那一片碧波荡漾的悠悠江水里,那些缱绻的云,就像地上未化开的积雪一般明亮又耀眼,在夕阳的普照下金光闪闪五彩斑斓,像是斑驳的霞光。
月池是江城碧州重要的戏剧与娱乐的基地,百来年的历史垂怜,到处都是一股文化气息的古韵在漂浮,进了看戏的大门,里面是一方很大的天地,用青砖黛瓦修茸起来的,像一个大宅院,可以一道容纳上百人左右。
院子最前面是一方台子,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大概有三五米高,几十来米长的台子,台子后面是一张红色的围布,颜色鲜艳夺目,是那种正红色,想必是刚刚换上去的,去年的大概已经拆走了,四周都是高墙,还有几株识不清是什么品种的树木,四处的柱子上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与彩带假花,营造一种满园姹紫嫣红,灯红酒绿繁华的景象。
“找一个位置坐吧!”
何语温对身边的林落杳道,自己便坐到了院子的右侧靠门的位置。
林落杳微微笑,温柔的对他道:“为何不往前靠些呢,前面看得了目些。”
“人多嘈杂……”
面无表情冷冷的四个字也让林落杳不再多问便坐了下来,靠他左边的位置,安安静静等着看一场戏。
莫晓晓与莫尧也坐了下来,没有与二人并列坐一道,而是主动坐道了他们后面一排的位置,莫晓晓是个聪明的人,她看出来了何夫人的担忧,那个女长工的话也让她沉思,不管如何,避嫌就好了。
何语温用余光瞥了一眼莫晓晓与莫尧,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便把目光收了回去,目视前方,不苟言笑,看着他笔直的背影,莫晓晓心里不知道怎么的,觉得他有心事,他不喜欢林落杳吗?
难道是因为心里还是有,那个叫凯莉.乔珍的女孩么?
不一大会儿,便高朋满座座无虚席,络绎不绝的人都三三两两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神情自若,谈笑风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白日短暂,暮色深厚,兀得院子里的灯都一同亮起照亮了整个大院子,每一个人的面目渐渐的清晰起来。
台上的戏帷幕被渐渐拉开,台下都不约而同的渐渐安静下来,都目视前方,专心致志的望着那方舞台上的春光无限。
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子开始唱了起来,旗鼓隆冬的敲锣打鼓,是一场经典的《天仙配》选段,这是很多人都爱看的,几乎是每一年都唱的。
唱戏的小生面容娇好,身姿娇柔,谁能想到饰演翩翩如蝶七仙女的竟然是一个男儿身,华丽的衣裳,舞尽风骨,媚态如丝,他们的一颦一笑一唱一和都赢得了台下的如雷贯耳的掌声欢呼雀跃声音。
林落杳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在那片精彩纷呈的舞台上,目光游离于何语温的整个身体上,昏暗阑珊的灯火让他英俊的脸庞更加好看,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少女的情愫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想关都关不住的,捂住了嘴巴,便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阿嘁额……”
莫晓晓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她衣衫有些薄了,又在雪地里久坐了一两个时辰,体态又弱,自然便着了凉,何语温的余光轻轻飘了过来,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他的眼神是怎么样的神情。
“姐姐,你是不是感觉好冷啊?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你就不冷了。”
莫尧关心的问,还一边准备脱衣服。
“穿上。”
突然,何语温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反手递了过来,头也没有回,便只是淡淡的一句话而已,他身上还穿了一件儿中山外套,不过不会很御寒。
莫晓晓吸着鼻子,摇摇头不要,又想打喷嚏的时候,何语温直接把衣服砸了过来,刚好盖住了她的头,冷酷又粗暴……
“啊嘁……”
她又罩着他的衣服,又打了一个喷嚏,很没有形象,让林落杳有些嗤之以鼻。
她拿下来头上的衣服,又一本正经的道:“你怎么怎么办,你自己穿,我不要。”
他依旧没有回头,似乎目光就没有离开过那一方台子。那衣服还保留着他的体温和身体上淡淡的香味,见他没有反应,莫晓晓只好裹紧了衣服,那种暖意一下子就将她的寒意一一祛散了……
林落杳眼里不经意的嫉妒与怨恨在酝酿,醋意冲上了头,又不能明张目胆的发泄出来,那感觉实在是难受。不敢发脾气,甚至都不敢露与形色,说白了还不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这种醋大概也是最酸的。
后来那场咿咿呀呀的戏终于散了场,林落杳心里的幽怨无法消除,便心生一计,她怨他的不解风情不懂她的心意,恨她不消一针一线便得他的关心与爱意,这对人上人闪闪发光的她来说不公平。
月色如一汪淡的清浅的湖水,徜徉在这座喧嚣繁华的城,莫晓晓披着何语温的衣裳与莫尧走在他们身后。
林落杳觉得虽然她与何语温并肩,却如隔万里,她怎么样努力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哎呀……”
突然,林落杳轻轻的叫了一声,便扶着脚蹲了下来,何语温停了脚步,伏了下身来,询问她的情况。
“怎么了,是不是崴了脚?”
“嗯!”
何语温蹲下身来,温柔的替她摇摇脚踝,又轻轻道:“能不能走,你试试看。”
“唉。”
林落杳刚走了一步,便又软在原地,看样子疼的紧,怕是走不了路了。
何语温看了看她梨花带雨,娇柔软弱无力的模样,便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了起来。
“得罪了,林小姐。”
他抱着她,在雪地里徐徐前行,莫晓晓与莫尧跟着他们后面,林落杳,浅浅的笑,轻轻将头趴在他的肩头,心里有万般柔情在浮动在汹涌在澎湃……
花影月线飞雪间,依秀扶风,一帘幽梦……
第049章 难得糊涂
大抵是在月色悬正空时候到达的何家大院,门是敞开的,就像是在等待着晚归的人,那样安静,街市上依旧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母亲……”
吕文言看见何语温的时候,他正怀里抱着的正是娇娇滴滴又眼泪婆娑的林落杳,人力车上上下下都是他抱下来的,又从门外抱了进来,她很轻……
“这是,怎么了啊杳杳?”
“她不小心崴了脚。”
林落杳慢慢从何语温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滑下来,她心里是多么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那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时间就那样静止,月色晶莹,雪花莹白,他也正好温柔。
林孜诀,吕文言何宏富都一一围了过来,嘘寒问暖一阵询问,关心着林落杳。莫晓晓与莫尧被撂在一旁无人问津很是尴尬,正想离开之际,突然吕文言发现了莫晓晓身上披的衣裳。
“语温,你的衣服呢?怎么穿这点,是不是外面的雪不够大,风不够冷是不是?”
何语温面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被风雪侵蚀的,似乎还有些疲倦的样子,不过目光依旧坚定,依然站得笔直,神情还是那般冷淡。
“是妹妹说有些冷了,温哥哥担心,所以就给了妹妹,伯母不要指责温哥哥,温哥哥是好意,不过这样却实自己也要生病,哥哥下次还是要保重自己身体为主啊!”
还没有等何语温说什么,林落杳便替他开了口,她的声音极其温柔,文文静静的,连说出来的话都那般善解人意,似乎看上去是在表彰他的行为,且替他开脱,但是也是暗暗的指莫晓晓矫情让何语温受了凉,让吕文言对莫晓晓又厌恶起来。
“语温,我告诉你,下次可别这样了,你的身体可金贵着呢,你不知道吗?”
吕文言提高了分贝,又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莫晓晓,她在护子,大概是所有母亲的通病。
何语温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低头,便向母亲告退了:“母亲,今天有些疲惫,就先下去了。”
他走来的时候浅浅的看了莫晓晓一眼,便出了门去,往自己的房间去了。莫晓晓也跟何夫人作了个礼,与莫尧一同下去了。
留何夫人与林落杳几人面面相觑,心里大概的是不快的。
又过了几日,何语温连着几天都没有来后院了,连书房也不曾进出了,莫晓晓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座深深的大宅院,锁住了一片繁华与华丽富贵,也同样是关住了人的心,几个院子,十来间房间,便是小小江湖,没有一丝丝的消息传来,也不敢四处随意走动,毕竟这不是自己家。
后来才从王伯口中得知何语温从那日回来便病了,这几日都在静养,而二公子何语华也经常不着家,在外浪迹,这几日也被关在了屋里,这个宅子总是像个棺木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了。
接连几日的太阳,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莫晓晓心里的愧疚也越来越厚重了,经常让她半夜醒来,失眠又吃不下东西,虽然他平日是冷冰冰的,其实心还是暖和的,从她来到这个城起就一直在默默的帮自己。
这天她特意去厨房亲自下厨熬了一晚鸡汤,然后趁人不注意悄悄走到了何语温的房间去。
这是第一次来何语温的房间,雅致又简洁,没有过多的装饰,古韵的木具,一副兰花的书墨画挂在中间,房间靠窗子的地方有一块书桌,一方砚台,几只毛笔,还有一副未完成的图画。
他就那样半倚在床头,双眼紧闭着,面容有些苍白,嘴唇干涩,修长的手轻轻压盖在被褥上,有一抹流光碎影穿过格窗,撒在他的被子上,看上去那么静好,那么温柔和谐。
她没有惊扰,就轻轻的将那一碗金黄色还冒着热气的汤放在了屋子里,又多看了他几眼,她心里是内疚的。
突然他眉头微动,她连忙慌乱的要离开,刚走到了门口,便听见了他微弱却依旧冷酷的声音袭来。
“就这样走了?”
莫晓晓犹豫片刻才缓缓转了过来:“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如果不是因为我,你……”
“你不用感到愧疚,也不要多想,如果不是你,我会给需要的人,所以,所以你不必自责和多想,这东西你拿回去吧,不必。”
他目光如炬,虽然气色很差,可是说出来的话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也是,反正莫晓晓早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样子。
莫晓晓眼神真挚,看着他:“不只是为了这件事情,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真的。”
“不是说了吗,我对任何人都一样,你不是特例,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想出尔反尔,你不必感激耿耿于怀,还有上次我说过吗,不经我准备允,不要随便进我房间吗?”
“哦,对不起,打扰了,不过,不过还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莫晓晓连忙的逃离了的目光所及,他就像个仙人掌,靠太近只会扎到别人,其实内心的柔软不堪一击。
莫晓晓刚刚走出院子,在院子处便与林落杳和一同携手而来的何夫人狭路相逢了,何夫人也许是因为何语温生病的缘故,看上去心情不悦,而林落杳搀扶着她,一副乖巧懂事儿的样子,亲密无间看样子,大概已是认定了这个儿媳妇儿了吧。
“夫人!”
莫晓晓轻轻作了一个礼,便想要快速离开,毕竟林落杳还在这,平日的话这何夫人还算平和,可自从来了林落杳,这何夫人就不大待见她了,是怕她威胁到林落杳的地位吧!
“你?你来这儿做什么?”
吕文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了平常的和气,在质问她,林落杳也只是冷冷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她。
莫晓晓没有抬头,唯唯诺诺的道:“回夫人,只是听闻少爷他……”
“好了,你回去吧。”
吕文言甚至没有听她把话说完便一扬手,让她离开了,林落杳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以后,不必再来了。”
莫晓晓刚提脚几步,吕文言便又冷不丁的说出来这样一句话,她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赶她离开这个院子还是离开这个何家。
大抵,大抵都有吧。
那天以后,莫晓晓便真的再也没有去看过何语温了,每天沉闷闷的在房里,听说何语温已经好了,只是这几日都在忙一些家里的事情,一些生意的事情。
云端初晴,想来已经是正月十三了,莫晓晓从屋子里出来,坐在后院里那棵银杏树下,与莫尧对坐发呆,这些日子,除了何语华偶尔来串个门儿,日子过得可真是无聊的。
正无聊,便又叫莫尧烧水来煮茶,说起这茶还是别人赠予的。
昨日平时里对他们嗤之以鼻针锋相对的蓉蓉丫头,居然也像冰释前嫌了一般,与她们重新交好了,说了很多抱歉的话。
莫晓晓也只是当她不计前嫌了,毕竟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说什么,她还送来了一包花茶,态度和蔼,莫晓晓也对她刮目相看,对她也放下了戒备。
冰凉的水是渡了一场雪的水,在砂壶里又被灼热的火慢慢给烧得沸腾起来,未烧过的凉水很容易就被烧得沸腾,反而是那些原先滚烫过又冰凉下来的水,难以重新沸腾。
水是亦然,人心也不过如此。
不是人心难以感动,曾经的不谙世事时容易被烟火打动,就像燃烧过的柴火,难以再那样轰轰烈烈的燃烧了,不是它不想,而是烧不起来了。
待水开,捻几朵花茶慢慢由热气而顺入其中,煮茶与泡茶不同,你看它翻滚沸腾上上下下的样子,再传递出来一缕的香味,渲染整个世界一般,睡梦中也会魂牵梦萦的那种味道,逐渐蔓延。
这时候,这香味竟然把林落杳也给吹来了……
林落杳拿着一方手帕,杨柳摇风一般轻轻盈盈的从院子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女丫头,只闻她轻声细语的道:“妹妹好雅兴,在煮什么,味道好香……”
“林姐姐……”
莫晓晓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站一旁,毕竟林落杳是何家的贵客,而莫晓晓顶多,顶多算个待遇好一点的丫头而已。
“妹妹坐,妹妹手巧心慧,你这煮的什么,可否予我尝尝?”
“林姐姐客气了,只怕这玩意儿低贱,入不了姐姐的口呢。”
莫晓晓一边打趣的说着还一边给她斟茶。
“妹妹说的什么话,什么低贱不低贱的,癞蛤蟆都能吃到天鹅肉,只要它想,何况这茶呢,我又怎么喝不得呢,是吧!”
林落杳满脸堆笑,柔柔和和的道。
莫晓晓的手停怔了一下,那一抹黯淡的目光都被林落杳捕捉到眼里,莫晓晓自然知道林落杳这是话里有话了,又怎么听不出来。
“林姐姐喝茶。”
不过她也只能赔着笑,唯唯诺诺的跟她递茶,她甚至有时候会恨自己的奴性,不过活在当下又有几件事情是心甘情愿的呢,不过都是为了就像生活下去罢了。
思来想去,不过只是难得糊涂。
林落杳笑着接过茶水,温柔的吹弱它的热气,就像试图吹熄莫晓晓的妄想一样。
本就严寒的天气,茶水一出砂壶本就没有那么滚烫,就像她本就没有那些妄想一般。
“妹妹这煮茶手艺精湛,心灵手巧,就是这茶有些粗糙,毕竟是些低贱的茶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妹妹喜欢喝茶,我可赠你些上等的,让妹妹尝尝。”
“谢过林姐姐……”
第050章 悲欢都是离合
看着林落杳留下的杯子还尚有余温,莫晓晓心里却是万般疼痛的,林落杳的来意明了,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是说自己登不了大雅之堂,是低贱的人罢了……
又是一个暮后,一个寒气依旧,云色朦胧的午后,零零碎碎的夕阳被揉得七零八碎的随意洒在何家那一方院子里,添增了一丝生气,又闷躁不已。
莫晓晓混混沌沌的呆坐在屋子时候,一个女丫头,匆匆忙忙的叩了她的门,便带来了一丝严肃的气息。
“莫姑娘,莫姑娘你在里面吗?”
莫晓晓与莫尧对视一眼便往前去直接打开了门,只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的样子,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的模样。
“怎么了,发什么什么事情了吗?你慢慢说。”
莫晓晓轻轻安抚丫头,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涌了上来。
“莫姑娘,你快去东边厢房吧,何夫人与何老爷急着要找你呢!”
莫晓晓眉头紧锁,又问道:“你可知道,所为何事?这样匆忙啊?”
“不知,听说是林小姐,林小姐她……”
“她怎么了?”
“林小姐她喝了你的东西后肚痛难忍,已经找了医生了,大少爷也在。你还是快过去看看……”
丫头的话还没有说完莫晓晓便急急忙忙的,奔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她都一头雾水,她和莫尧都喝了啊,也并无碍事。
待莫晓晓到的时候,林落杳已经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看样子情况十分危急,林孜诀满头大汗,不停的在屋子里跺步,何夫人心急如焚守在床头,何老爷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土。
“她怎么样了……”
莫晓晓刚刚一踏进屋子,便迎来了众多人的目光,所有的目光都焦距在一起,林孜诀的愤怒,何老爷的气愤,何夫人的怨恨,还有守在床头替林落杳把脉的何语温,他眼神里说不出来的复杂的情绪……
林孜诀的眼睛里有怒气,几乎是用咆哮的声音,一把拽住莫晓晓的衣领:“你到底把杳杳怎么样了,杳杳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要你陪葬,你这个贱婢。”
那样子就像要将莫晓晓整个人都活吞了一般。
吕文言还算理智,连忙过来规劝林孜诀:“林大哥消消气,先不要冲动,杳杳暂时没有大碍,只是昏睡过去了,有什么事情慢慢问,这样也不是办法,要弄清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林孜诀也给吕文言一个面子,便松了手,不过依旧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吕文言将林孜诀稳定下来,这才又面向了莫晓晓,她一本正经一丝不苟。
辞严厉色道:“莫晓晓,你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交代,你给林落杳喝了什么,为何她从你那儿回来便腹痛难忍,你安的什么心?”
莫晓晓脸色苍白,不停摇头:“不不不,不我没有,我没有,只是喝的花茶,还有我自己也喝了啊,不可能有事儿啊,不可能……”
“你撒谎,是你对语温爱慕已久心心念念想攀附语温,可是语温根本对你无感,你害怕,你害怕林落杳抢走语温,你心生妒忌,所以才想到要加害于她,你这个毒妇。”
吕文言字字如针句句如刀,在莫晓晓那颗原本就支离破碎伤痕累累的心上一阵扎割,她只觉得心如刀绞万箭穿心一般,有口难说,有理难辨。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啪……”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音从争辩不休的喧嚣中脱颖而出,那么强烈那么响亮,一切的嘈杂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这个世界就此停了下来,山静风定水止……
那柔弱的身子啊,便犹如一朵开得艰难的莲花,在风中摇曳,在雨里的挣扎,在雷鸣电闪中身不由己一片片的凋零。
何语温猛的转过头了,她低着头,凌乱的头发倾泻了下来,掩盖住了那边边打得红肿的脸,一阵风从窗子外穿进来,把发丝游荡在她的耳边与消瘦的脸轮廓。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这个毒妇。”
吕文言脸上惊愕是因为她的冷静心如止水,不过瞬间便消失殆尽似乎出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低着声音,叫她滚出去……
她什么都没有说,慢悠悠带着一丝狼狈,一丝不堪和一丝倔强,从那道高高的门槛迈了出去,众人的目光被她堆积抛弃在脑后。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真实,恍若就是在昨天刚刚经历的一般,那种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那种世人追逐嫌弃的感觉,那种被所有人抛弃辜负的感觉在现在又重新浮现,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炽热……
恍然惊觉,原来那些痛苦与磨难从来都没有真真实实的离开过她半步,就在暗处潜伏着,等一个时机,便一拥而上,将她重新推进深渊万劫不复……
在偌大的世界,那么广阔,能包罗万象可是为什么就不能包容自己呢?想不通,想不通,不明白,不明白……
梁园虽好,并非久留之地,这里不是归宿,当下不是归期,此路也非归途。
“莫晓晓……”
他在呼喊她的名字吗……
“莫晓晓,你去哪?”
他的声音他的话语终于是带了一种情绪了,是一种焦急还是愤怒,说不清楚,也听不明白。
接着便说一道严厉厚重的声音拦截了他的声线,将他与她之间划了一道深深的鸿沟,深不见底又宽阔无比,越不过,跨不了。
“何语温,你今天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不再是何家少爷,不是我何宏富之子。”
那道声音那么重,足够将坚定的他重重压倒在地,那是那么富有力量的话啊。
他最终没有从那股力量下爬起来,也没有越过那道鸿沟,隔在远处默默目送她离开,甚至都没有好好的说一句再见。
她走得很慢,从他的眼里走到了心里,她似乎又走得很快,那些日子就像是一座大桥,一眨眼的功夫便走到了头,没有回头没有踌躇,没有徘徊的余地。
莫晓晓不知道怎么回的后院,目光坚定,头发凌乱,红肿着脸,但眼角处始终没有一滴泪花。
“小尧,你喜欢这里吗?”
莫晓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沉默不语的莫尧,他似乎也是满怀心事。
“姐姐,他们欺负你了是吗,我去杀了他们。”
莫晓晓一下子就怔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小尧你说什么,不要胡说八道,答应姐姐,以后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不要用极端暴力的方式解决好不好,看着我,答应姐姐。”
“可是他们欺负你,我恨他们,他们是坏人。”
“小尧,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反抗有时候就是一种自我伤害懂吗,妥协和忍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不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嗯……小不忍则乱大谋!”
莫晓晓一边抚摸着莫尧的脸一边还强颜欢笑说出这句话,眼泪就不争气的就涌了出来,能伤害她的从来就不是那些穷凶恶极的伤害,和百口莫辩的冤枉委屈,而是自己最亲的人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爱……
“姐姐,我不喜欢这里,我们走吧,去哪里都好,我跟你永远在一起。”
“好,小尧,我们离开,走的远远的。”
那天是一个黄昏,一个时而明媚时而黯淡的黄昏,她们手牵手在路上,轻轻的行囊,厚重的暮色,那些难看与卑微突然就慢慢的疏散了去,从深沉的何家大宅出来的时候,莫晓晓却意外的感受到了从所未有的轻松,如释重负,长吐了一口气。
那些晚上,星光灿烂,皎月清朗,那些横亘于胸的人情绪慢慢淡漠了下去。
在风雨里飘摇,在霜雪里挣扎,在黑暗里历经,却依旧有一种明媚的光闪耀在眼眸子里。
这个世界上的相遇与初见十有**美满斑斓,离别也十有**清淡悄然,能好好的说你好,不一定能心平气和好聚好散的说再见。
某年某月,某个似曾相识清风朗月万籁俱寂的夜晚,会偶然想到一些不美满或些许遗憾,原来昨日已经东水流逝,年岁更换,变成一缕青烟,忽而飘散!…
可是,无论悲欢,不管懊悔遗憾,相遇便已经预告离别,只道当时寻常。
也许,也许我们江湖又见呢……
第051章 无奈投靠
与莫尧在外云游了几日,身上所带盘缠也已经所剩无几了,渺渺前路,未来苍茫,如何得以度日?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一日莫尧刚刚醒来便朝着莫晓晓道,他们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付旅店的钱了。
莫晓晓又是一阵沉思,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喧嚣尘世,心里也不禁犯难,一想到这偌大,繁华又盛金碧堂皇的城,居然没有一处能立足的地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人如蝼蚁,如尘芥,如一粒沙石,明明渺小的微不足道,可这广阔无垠的城万里无疆的土地,居然没有可居的一席之地。
正是因为繁盛因为辉煌,故容不下一粒草尘,如果你不强壮起来,不成长起来,不从尘埃里开出花儿来,便永远立足不了这繁华无限风光旖旎的城这世。
“姐姐,我们去投靠漂亮姐姐吧!”
莫尧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他心里是信任那个善良美丽的顾清水的。
“清水?……”
这个城,顾清水可能是唯一一个能够投奔的人了。
第二日,一道光线从窗折了进来,冬日已然已经悄然离去,春天来了吗?
那个冰彻寒骨的冬日犹如一缕风,缓缓而过,只有幽深幽深的回忆。
顾家大院……
犹豫再三莫晓晓还是叩响了顾家大门……
“咚咚……”
如意料之中,很快便收到了回应,门被从里面拉开。
“小姐,你找谁?”
一个年轻的家丁探出个头来,他上下打量了莫晓晓与战战兢兢的莫尧一眼,看她们穿着打扮还算得体贵气,这才彬彬有礼恭恭敬敬的询问,如若不然早将两人哄走了。
这是一个看“脸”的世道。有头有脸的人物,人人敬之,有钱有势人物,人人舔之,无权无名落魄者,人人驱之,恶贯满盈得势者,人人避之……
莫晓晓有点忐忑,轻轻咬了下干涩的嘴唇,轻声细语的道:“我,我找顾家小姐,顾清水我是她的朋友。”
一种难为情的卑微与失落感,落魄感顿时涌上心头。
“额,那你稍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家丁说完便又重新将厚重的门紧紧的关合上了。
“姐姐……”
莫尧也看出来了莫晓晓的心情,紧紧拉住她的手。
好一会,突然门又被从里拉开了,是笑吟吟的顾清水。
“晓晓,你怎么突然想到来了,过年时候都不来转转,我一个人在家可闷死了。”
顾清水刚刚一打开门便自己涌了上来,一把抱住莫晓晓的右臂,俏皮的说着。
“清水,我……”
莫晓晓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提起,难道要直截了当的说,是被何家人逐了出来吗!
“晓晓,我们进去说吧!走了小尧,进去再说。”
莫晓晓与莫尧便被顾清水热情的拥了进去。
顾家果然不愧江城第一家,不管是庭院设计还是装饰都处处充满了“奢华,气派,富贵”的味道。
已经是春天了,但乍暖还寒,还有些森冷,不过庭院深深处,几树梨花与桃花已经含苞欲放,是要盛开了。
“爷爷,母亲,来客人了。”
顾清水活像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鹿,像是从森里深处来的,不染纤尘,超凡脱俗高贵俏皮。
被顾清水拉着的莫晓晓感觉特别不自在,一种素未谋面的尴尬,又是一阵拘谨和难为情。
一进门便看见顾己方端坐在大厅左边的藤椅上,还喝着一杯热茶,花白的头发,苍苍如雪的眉毛与胡子,一张满面红光的脸,炯炯有神的眼睛,整个看上去雍容富贵,和蔼可亲。
谁又能想到这样面目慈祥的老人,年轻时是江城第一局长呢,惩奸除恶不屈不挠,除暴安良,雷厉风行的作风令许多奸淫恶贼都闻风丧胆,皆避之不及。
可花烛残月雁过无痕,谁又能躲过岁月铮铮呢,历经岁月,己过半百,铁骨铮铮耄耋老人,无论你有再锋利的棱角,一样都会被岁月打磨个圆滑。
顾清水左顾右盼没有看见母亲,只看见了二姨太太桃枝在一旁冷眼旁观,便问。
“唉,爷爷我母亲呢?”
“一早便和你三姨太太出去了,约了朋友打麻将吧……”
这顾清水的母亲,赵音也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只是性格火爆泼辣,为人却正直,说一不二的性子让家仆们都敬畏又敬重。
这江城的大少奶奶们本就闲着,家外有得势的丈夫雍容华贵的背景,家内忙活有大大小小的家仆,根本也不费什么心,便经常几个姨太太约着一起打打牌逛逛街也是常事,顾清水也不足为奇。
顾清水的父亲有一个正室,两个偏房,二姨太太张桃枝也是一个大家小姐,不过因为背景一般便做了偏房,三姨太太祝希是个戏子,顾青峰在看戏时候一眼相中的,这顾青峰向来喜欢四处留情,若不是因为正房是赵音,还是有些忌惮岳父家的背景,恐怕早已经妻妾成群了。
说来也奇怪,顾青峰两人姨太太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不得不让人怀疑正房了,无奈赵家背景雄厚,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清水也不再问什么,便跟顾己方介绍:“爷爷,这是莫晓晓姑娘阿,我的朋友,上次还给你庆生来的。”
顾清水一副小孩儿的淘气模样,还娇滴滴跟爷爷撒娇。
“哦哦哦,我当然记得,莫姑娘阿,是个好孩子,亭亭玉立聪明懂事儿。”
莫晓晓也微微的笑,便又礼貌的问候:“爷爷近来身体还安好吗?”
“好好好,孩子你过年没来串门儿,我们家清水还老念叨你嘞。”
顾清水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扭着身子:“爷爷~”
“好好好,爷爷不说了,瞧你这孩子。”
顾己方也是很宠爱这个小孙女儿的。
“好了,爷爷我要带晓晓去吃早饭了,他们估计还没有吃饭呢!”
顾清水又是一阵嗲嗲的声音,让顾己方拿她也是没办法只能笑呵呵着。
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撒娇吧,因为被爱,所以有恃无恐,那个连难过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女孩,心里该装了多少心疼。
顾清水领着莫晓晓与莫尧与爷爷打完招呼便往饭厅去了。
“清水,怎么今日,不见你,不见你父亲呢?”
莫晓晓结结巴巴又漫不经心的问。
顾清水看着她紧张的小模样,便嘻嘻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我看不是想问我父亲,是想问我大哥怎么不在是吧?”
“没有,清水别胡说。”
“没有才怪,你看你满脸写着的我就有呢。”
莫晓晓又是一雯绯红。
“我父亲与我大哥都是在警察局工作呢,我大哥可就是以后的警察局长最佳人选,那个威风凛凛刚正不阿的公子,是多少女子,爱慕的心上人呢!”
一边说着还一边试探莫晓晓的表现。
“唉,对了,晓晓你怎么会突然的想到来我这里呢,太不寻常了!”
顾清水说着还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肉,眼神里也很是期待她说点什么。
“清水,我,我被何家逐出来了……”
莫晓晓声音越来越小,就快要趺进尘埃里去了一般,脸上的轻松与欢愉一下子便消失殆尽了。
“什么?被何家逐出来了?”
顾清水差点就被饭咽着了又连忙喝了口水,简直难以置信,讶异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看着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顾清水,莫晓晓心里更加难过了,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烂皮球,被人踢来滚去,粘上许多污垢与黑泥,人人都嗤之以鼻避之不及……
有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被人下了死令牌。
就像事到临头还歇斯底里叫苦不迭的死囚一样,冤枉与委屈都是别人看来垂死挣扎的狡辩。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吧,何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怎么会跟一个小姑娘作结呢?发生了什么事情?何语温不是站你这边儿?”
听着顾清水一连串的疑问,莫晓晓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莫尧也愤愤不平:“因为一个坏女人,冤枉姐姐说姐姐害她,所以……”
莫晓晓还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莫尧……”
“晓晓到底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怎么回事,我想知道,你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吗?也许,也许我想我能帮你。”
顾清水拉着莫晓晓的手,眼神里的真诚与坚定鼓励她说下去。
“腊月三十,何老爷的旧友携他的女儿来访,他的女儿与何,何大少爷在十几年前,有一个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便是那个姑娘,当日说起这件事被何大少爷婉言谢绝了,后来夫人便不待见我。”
顾清水继续看着她,她只好又继续说下去。
“后来,有一日那个姑娘突然来我屋,与我讨了杯茶水,回去便腹痛难忍危在旦夕,夫人咬定是我作歹,大少爷在何夫人与何老爷的威严下断然也未敢冒犯,后来……后来我与莫尧实在是束手无策,无家可归这才,想到来投靠你了。”
顾清水听完便也是怒不可遏:“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啊,这何夫人怕不是故意下的套吧?或者是那个女子心怀妒忌,可是你与何少爷清清白白的啊……”
“清水,可是有人信我吗?”
“晓晓,你听着,这件事我不会置之不理的,毕竟毕竟我是有意与何语温的,还有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不管不问,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
顾清水的眼神里充满了诡异与深沉,刹那间让莫晓晓突然觉得好陌生……
顾清水的单纯善良似乎一瞬间都消失殆尽,她的城府似乎深沉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第052章绣娘
江城的太阳似乎比碧州的太阳更加热烈,临近黄昏,依旧是一团金黄,洒在顾家的院落里,青砖黛瓦,几株花树,曲径通幽,草木悠然,比何家暖和……
莫晓晓与顾清水在顾清水的房里聊天,莫尧则与家丁们玩去了。
窗外扬了一束光来,微熹的光线,洋洋洒洒的盖到了一旁的朱红木桌上,朱红色的桌上放了一个用竹条编制的小篮子,里面是一些林林总总的彩线针梭,五颜六色的彩线在阳光铺盖下,放出来妖娆的光芒,一副未完成的女红,被搁置在一边。
莫晓晓就坐在旁边,便随意拿起来放在阳光下细细观摩起来。
这是一副踏雪寻梅图,顾清水已经绣好了干瘦的梅枝,和绿色的几株苍草,就差绣上绚丽绽放的朵朵梅花儿了。
莫晓晓轻轻抚摸着那刺绣在布料上凸然兀起的图案,树灰色在无暇的白布上点缀,就是显得单调了些。
顾清水见了便随意问道:“晓晓,你对这个感兴趣吗?”
莫晓晓浅浅的笑没有回答,顾清水又自言自语。
“我就是技术不好,绣了几次梅花,都差强人意,就搁置了,感觉总是差点什么,我母亲说什么女儿家必须要学女红,可是我手笨又学的不精。”
听着顾清水的吐槽,莫晓晓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专心致志的观摩着这副未完成的刺绣,莫晓晓对刺绣倒是有些研究,女孩子缝缝补补她倒是欣喜的。
片刻才悠悠的道:“我想,我可以试试!”
莫晓晓终于才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不过都好长时间没有练习了,只是跟以前邻居裁缝婆婆学过一些”。
顾清水也是欣喜的,直叫好,又是主动穿针引线的:“好好好,你试试看。”
赤澄余晖下,细小的绣花针带着彩线在雪白的布料下来来回回穿梭,就像一只只彩蝶自由飞舞,莫晓晓散落的几缕发线,与阳光的光线交错,叠叠燕燕,她专注的眼神与模样都一一映射在了一旁的雕花窗柩上,影影绰绰,窈窕淑女……
不一会的功夫,一副踏雪寻梅图便跃然而上,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艳丽的红梅如正要含苞欲放一般,梅树底下还有些用稍微暗红一些的彩线勾勒的落败花瓣,也是很生动了,似乎要活了过来一般。
莫晓晓眼里突然也灌进了一束光线,闪闪发光,似乎有星星点点,脸上也勾起了淡淡的笑容。
“哇,太美了吧,晓晓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堪比江城绣娘的功夫啊,这手法,这线条,这走向,堪称完美啊,自愧不如,自行惭秽啊,我要拜你为师,大神!”
顾清水拿起那副被完成的女红,赞不绝口惊叹连连,她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凸起的刺绣上细细抚摸,眼神里都是钦佩。
“清水,你太夸张了,只是以前和做裁缝的婆婆学了些,也算是耳濡目染吧,略懂皮毛了,你看这朵花骨儿的线条,还有些生硬呢,一点都不流畅呢,哪里有你说那么完美。”
“哎呀,晓晓你太过于吹毛求疵了,你已经很厉害了,比我这个名义上学过女红的,不知道强多少倍去了。”
正当两人争论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楼下悠悠然的传了上来。
一支小曲儿从圆形折门墙外悠悠的传来,轻巧欢快!……
“夫人……”
这除了顾清水母亲大人还能有谁,看样子是赢了牌吧,心情很不错,还唱起小曲儿来了。
顾清水倚在阁楼的窗台上,把窗子偷开了一条缝来,窥视下面的情况。
只见赵音摇曳着身子,手里的蓝色绸缎丝帕在手的两边随意扫着,苍青色的锦缎旗袍,将她的身体曲线展露无疑,加上面容娇好,丝毫看不出来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
“啊……”
“你搞什么,眼睛长到天上去了?冒冒失失的,弄坏衣服你赔得起吗?还不快滚,让我看见就生气,这家里怎么都是些乳臭未干笨手笨脚的黄毛丫头!”
赵音正双手叉腰歇斯底里,横眉竖眼的对着一个正面色苍白忐忑不安的小丫头撒气。
原来是那个丫头不小心撞了上去,端的茶杯摔倒在了地上,茶水流了一地,陶瓷碎片一四处飞溅,险些划到了赵音的腿。
小丫头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恭恭敬敬连忙向她赔罪不停的鞠躬:“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那丫头的右手正顺着手指慢慢的流了血下来,鲜红的血液一滴滴的滴在脚下的青石板路上,那么醒目触目惊心……
“好啦好啦,下去吧下次注意点,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看着晦气!”
赵音也是个正直的人,虽然说性格火爆,不过也是讲道理的,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来的。
顾清水与莫晓晓在阁楼上看得一清二楚,顾清水倒是不以为然,早习惯了自己母亲的性格作风,只是让莫晓晓心里又产生了一种忌惮和忐忑。
望着赵音摇曳着身体渐渐远去的背影,莫晓晓才算舒了一口气,这赵音的气场简直比何夫人还大,不笑的时候就像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可这顾清水分明平易近人,性格开朗乐于助人的。
“晓晓,你在想什么啊?”
顾清水转过头来,便看见莫晓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很是疑惑。
莫晓晓看着顾清水,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的说了出来自己的心事:“清水,你母亲,你母亲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我们无缘无故的留下来会不会……”
“哦,你在担心这个啊,我母亲性格确实有些激烈,有时候说话也刻薄,不过只要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她不会那么无情无义的,我母亲这个人最讲的,就是一个义字了。”
莫晓晓又继续道:“可是,可是真的把事实说开,她真的会接受吗?我觉得不会……”
顾清水抿了抿嘴,双手抱胸,在思考什么,嘴里还自言自语碎碎念叨:“对啊,那样说她肯定会胡思乱想,那要怎么说呢,如果现在不把你留下来,我们的计划就没法实行了,你也无处可去!!…”
当两人都陷入沉思时候,一只鸟飞来过来,停在了窗口,它的影子刚好落在了桌上。
顾清水把目光投了过去,便又落到了那副女红上面,突然她眼里有一道灵光闪现,脸上立马就画上了笑容。
“唉,对了,晓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莫晓晓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想到了什么?”
顾清水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柔和:“晓晓,你看,你做的女红这么好,简直精妙绝伦无与伦比啊,我母亲前不久还埋怨我做的不好以后影响找婆家呢,所以我就说你是我请来教我做女红的绣娘好不好?”
“这样,真的,真的可以吗…!!”
看着莫晓晓有些为难犹豫不决的样子,顾清水拍拍她的肩膀给她打了定心针。
“放心吧,晓晓,你做的真的很好,可以跟那些楼阁里的刺绣娘子媲美了,相信我,就这样你可以的。”
“那…那好吧!”
“走吧,我们下去,见见我母亲,估摸着这会我父亲和大哥都要回来了,走吧。”
“嗯……”
来到顾家大厅时候,顾己方坐在上席笑呵呵的样子,顾以琛与顾青峰一左一右,赵音则在顾青峰旁边,顾以琛旁边的位置空置的,很显然是顾清水的。
顾以琛在莫晓晓踏进来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她了,只是她比较胆怯一直低着头没看张望,顾以琛心里是特别惊喜的。
意料之外,不知道下一次遇见会有多久,不曾想就在刹那。
难以掩饰的喜悦,为了不过于明目张胆,只能偷偷斜视,用余光笼罩她那抹瘦小的身影。
“爷爷,母亲”
“咦,父亲大哥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顾青峰道:“今天是你母亲生日,你不会忘了吧,当然得早点回来了。”
顾清水挠挠头:“呵呵,母亲我当然不会忘记了,礼物都准备好了,不过因为是个大惊喜,所以得过几日给你,母亲大人不会介意吧?”
赵音笑道:“淘气……”
顾青峰的眼神突然定在了一旁不知所措的莫晓晓身上:“清水,这是?”
顾清水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莫晓晓的手拉了过来,对众人道:“父亲,母亲这是我朋友莫晓晓姑娘,前几日母亲不总是念叨我的女红技不如人实在潦草嘛,这不我请了个绣娘来帮我指导指导嘛!”
“顾爷爷,顾老爷夫人顾少爷……”
莫晓晓彬彬有礼的作了个礼,晗眉低首,端庄得体,让几人也还是满意。
顾青峰微微点头又笑道:“莫姑娘,那么小女就拜托你了……”
“多谢老爷信任,定当不辱信任,竭毕生所学,与小姐相互学习。”
莫晓晓也是礼貌的回应着。
正当莫晓晓舒了一口气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赵音开了口:“莫姑娘,请问你是江院哪家楼牌的绣娘啊?”
莫晓晓一下子便怔在了原地哑口无言。
“娘,莫姑娘可不是那些手法简陋,千篇一律的技术来的绣娘,莫姑娘的娘亲就是个绣娘呢,别具一格的风格与众不同,母亲就不要过多疑问了。”
顾清水临机应变,便出来替她解围了。
顾己方见过几次莫晓晓,也对她印象不错,便也出来替她说话了:“是啊,孩子们又是朋友,就不要过于繁琐的跟那些请来的绣娘一般过程了。”
见顾己方也开了口,赵音也就没说什么了。
顾清水顾与顾以琛都如释重负……
这关算是过去了……
第053章 别样情
时光荏苒流水如钟,翻篇,已然是二月了……
春花始盛,柳絮如烟,朝霞熹微,白露晶莹,桃李初放,雪梨芬芳,冬梅老去,旧雪溶溶,一切的一切都换了新的光景,轮回交替,万物重生……
莫晓晓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顾家的绣娘了,在顾家的日子很是清闲,穿针引线,做些刺绣,都是些细手活儿,也不算太过于操劳。
顾家楼亭里,风和日丽春暖花开,高高的凉亭就建在一片湖泊旁边,湖泊两侧是一些柳树和青木猗猗,全都发了新芽,凉亭外面是一座小小的花园,姹紫嫣红一片的绚丽,错落有致的物华,溶溶可沐的暖阳。
凉亭是一座用红色的柱子和青色的砖瓦搭建而成的,几只石凳围绕着一张同样光滑的石桌,红色的木头扶栏上,雕刻着一些花纹,这顾家果然是江城第一家氏,连院子都这样华丽,四处虽然都是些天然的华丽,可处处都漂浮着珠金宝气。
“晓晓,这兰花的花蕊要用怎么样的针法才自然而不刻意呢?”
顾清水坐在凉亭的左边,手里拿着绣花针,正歪着头向莫晓晓询问。
莫晓晓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接过顾清水的绣盘:“我看看”
微风徐徐,拂过两人的衣袂,顾清水着一袭蓝色长秀罗裙,莫晓晓则是烟青色短衫青裤,两人都如花一般的年岁,笑容如阳,明艳动人,专心致志的样子很是惹眼。
远处悠闲散步的顾以琛停住了脚,淡淡微笑着,窥视着远处的窈窕淑女……
“清水你看,这绣花一般起步都是用平绣,绣线从花纹轮廓一边起针,直拉到轮廓的另一边落针,设单数起针、双数落针。”
顾清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莫晓晓又继续道。
“还有啊,这平绣可分为,竖平、横平、斜平,但是要求都比较严谨,要求平、齐、习、顺。平即绣面要平,不宜凹凸不平;齐是指落针点与轮廓齐,也就是针脚要齐;匀是指绣线疏密均匀,不重叠、不交叉、不露底布;顺是指针向顺形就势,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晓晓,你这样说我好像明白了些。”
“那你现在重新绣了,我再给你看看。”
“好……”
两人相视而笑,顾清水浅浅去梨涡里都装上了一抹晨阳,远处的人将这一副光景都一一刻到了脑子里,这个时候她们是那么真挚纯真,那个明媚的女子,在他的如止水的心里,划起了温柔的涟漪。
又是一个傍晚时分,黄昏蒙蒙浓浓,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把树叶摇得沙沙作响,摇不动的树立然如钟,连风都欺凌霸弱,这里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什么于世寻欢……
莫晓晓与顾清水在一棵老树下小憩,顾清水正读诗经,莫晓晓守一旁静静聆听,她也跟着她轻轻读了起来,任由微凉的风将她们的发线一丝丝的抚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顾清水轻轻吟诵,莫晓晓也跟着低吟,少女情怀总是诗,春心萌动,情愫初生,那是一个比花艳,比酒浓的年岁的情感。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哈哈哈……
突然一道粗犷浓郁的中年男子声音从两人身后混沌着风一并吹来。
“父亲…!”
顾清水呆滞的脸上,突然就扬起了兴奋的笑容,便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父亲,你怎么来后院了,这么晚了,是刚刚从局里回来吗?”
顾清水挽着顾青峰的手臂,笑吟吟的,还带一点撒娇的味道。
“对啊,刚刚回来,那边有你大哥呢,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莫晓晓连忙起身向顾青峰作了个礼:“顾老爷。”
顾青峰轻轻笑:“莫姑娘真是花容月貌啊,你绣功听说也是惊为天人,能否为顾某绣一副呢?”
莫晓晓连连回应:“老爷过奖了,只是略懂一二,手笔拙劣,怕是入不了老爷的眼儿。”
“哈哈哈,那么莫姑娘是不愿意了?”
顾青峰又打趣道。
莫晓晓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小女能为老爷刺一副,不胜荣幸。”
“哈哈哈,好,莫姑娘,那就有劳你了,这些日子小女清水的绣功,听我夫人说也是进步飞快,莫姑娘你功不可没啊!”
“小女应该的,不言谢。”
顾清水也是笑容满面,轻轻摇着顾青峰的手臂,撒娇的道:“哎呀,父亲,到底我是亲闺女还是莫姑娘是啊,你都不夸我。”
“好好好,咱们家清水也很厉害,父亲怎么可能不宠溺你呢!”
顾青眼里有温柔的神情,轻轻的看着莫晓晓,脸上有愉悦的笑容。
从来没有体味过父爱的莫晓晓,心里很是欣愉,一种温暖的感觉在蔓延,到心房的位置堆积。
平生不遇,沉默不语,一腔暖意,分不清来者何意,贻误终生,始终是别样情义。
一日,莫晓晓与莫尧在花园里嬉戏,打趣玩闹,将晚开的花儿都摇落一地。
“哎呀……”
莫尧不知道怎么得突然就找撞到了一个人,让莫晓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儿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对不起你。”
莫晓晓一边唯唯诺诺的道歉一边将莫尧拉起来。
眼前的女人被身边的小丫鬟给扶了起来,只见她身着一身桃色的旗袍,烫得是小金卷,抹着鲜红的口红色,脸色的白粉胭脂将原本的脸都捂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像一个白面假人儿。
女子刚站稳脚跟,便破口大骂起来:“死孩子,是不是找死,你这个死丫鬟怎么回事儿,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我能让你卷铺盖滚蛋信不信?”
莫晓晓又急又气:“莫尧,快点跟夫人道歉,快点说对不起。”
女子虽然看上去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可撒起泼来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女子,莫晓晓是见过几次的,是顾青峰的二姨太太张桃枝,也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不过就是嘴上功夫厉害了些,没有赵音那么冷静与那么深沉的城府。
可莫尧死活都不作声,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眼前嚣张跋扈的女子,眼睛里都是恨意不满。
女子更加生气了,无论莫晓晓怎么委曲求全低声细语,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女子都依旧不依不挠的,趾高气扬。
“来人,给我把这两个混蛋给我轰下去,永远不得踏进顾家半步!”
女子说完,可身边的丫鬟都不敢动手。
“怎么了,我说话都不听了是吗?是不是要一起滚出去?”
一小丫头才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的道:“夫人,不是不听,是因为,因为她是大小姐请来的绣娘,我们不敢啊……”
“废物,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我到要看看是老爷当家做主还是你们大小姐掌握大权,走跟我去见老爷去!”
女子怒不可遏,便赶着莫晓晓与莫尧,扭扭捏捏盛气凌人的往顾青峰的书房去了。
转过几道门,莫晓晓心里很是忐忑不安,提心吊胆的,莫尧则依旧一言不发,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下可真的惹祸了,谁想到这些姨太太性格一个比一个火爆泼辣。
“老爷……”
还没走进门去,还在门外张桃枝便梨花带雨哭着个脸,往顾青峰的屋子里走去,她用丝帕轻轻揩着眼睛,即使没有一滴眼泪也装模作样的哭哭啼啼,与方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截然不同。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她惯用的技能,顾青峰早就习惯了,甚至还有些厌烦,不过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不活了,什么人都骑我脖子上拉屎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
“又怎么了?”
顾青峰一脸嫌弃,又问道她,张桃枝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一副娇柔的模样。
顾青峰厌恶的神情一点也没有掩饰,只是碍于她的情面没有将她推开。
莫晓晓心里突然就有点同情她,面对自己的男人还有用这种方式来取得宠溺,也是可悲,很显然顾青峰不爱她。
“老爷,就是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小混蛋,撞了我还顶撞我,简直没大没小,不懂礼数,你说要怎么办。”
顾青峰抬头看了看一脸无辜忐忑惶恐的莫晓晓和神情自若的莫尧,他眼神有些犹豫。
又将张桃枝一把推开,言辞皆厉:“一把年纪了还整天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在小辈面前还是要留点面子,不就一小孩儿嘛,跟小孩儿过不去,你心胸能不能稍微宽广些?什么都来烦我,我一天已经很累了。”
张桃枝见顾青峰有些生气了,便不再继续装腔作势了,稍微收敛了些。
张桃枝轻轻拉他的衣角,卑微讨好的道:“老爷,我错了,那我先下去了,不打扰你了嘛好不好不要生气了。”
顾青峰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张桃枝到知趣,便气急败坏的离开了,又瞪了莫晓晓两人一眼,心里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如果不被爱,连发脾气都没有资格,殷勤讨好都是自讨没趣,多么悲哀的事实。
张桃枝走了以后,顾青峰的神情才变得轻松起来,走到莫晓晓身边,轻声细语道:“没吓到你吧,她就是那个德行,你别往心里去。”
他的柔情让莫晓晓有点局促不安有点受宠若惊。
“不碍事儿的老爷,谢谢你的理解,如果,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下去了……”
说罢莫晓晓便拉着莫尧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顾青峰的神情还有些特别,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莫晓晓也不敢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