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隐世老铁匠
仿佛一声令下，十几个身影扑向了眼前几倍高的庞然大物，巨熊只觉得几个小小的东西砸到了自己的腿上，肚子上，有点痛。
它大怒，抬掌横扫，将离自己最近的两个身影拍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一动不动。远处观看的人群发出一阵紧张的呼声，两个护卫身影窜过来，将爬不起身的孩子抱走。
第一次接触，就有两个伙伴被打倒，剩下的人纷纷后退，面面相觑。显然，面对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巨大的对手，他们内心的震惊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而刚才手中的武器刺中巨熊的时候，也让他们感觉到巨熊如岩石般坚硬的身体，要打倒巨熊，显然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远处的乌多多却急的几乎哭了出来，她早已想好的对付巨熊的绝招——“拉远距离，射瞎眼睛”，却因为浓雾的关系，完全无法施展。她咬了咬牙，正准备冲上去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她。
“不用急，太阳已经出来了。”小刀的声音响起。
“什么太阳？”乌多多用力甩开小刀的手，“放开！拉我手干嘛？”
小刀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开。
乌多多想生气，却生不起来，她抬头，看到一轮白色的圆盘挂在东边的天空中，太阳出来，就意味着浓雾会消散。
“死小刀，就你懂的多，你以为我不知道太阳出来了！”她心里骂道。
浓雾在太阳的光照下渐渐消散开，巨熊发现了攻击它的竟然是几个小不丁点的孩子，一时还难以相信。就凭他们的瘦小的身体还想和它战斗？它可是山谷里的王啊！
它一声怒吼，抬起两只前爪，站起身来——犹如一座山峰突然从浓雾中站了出来，巨大的嘶吼声受到绑在嘴里的铁木影响，更加撕裂凶狠。它的腹部、胸部、腿部刚才都被眼前的小人们刺中，流了一点血，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可问题是，这几个伤口是几个蝼蚁般的小人趁他完全不注意时偷袭造成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孩子们瞬间组成几个攻击小组，三五成队，站成菱角形。他们围着站立的巨熊缓慢移动，一点一点向巨熊靠近，寻找机会。巨熊左右晃了晃脑袋，看清了形势之后，它率先发动了进攻。
随着一声咆哮，巨熊向三四个站立比较近的孩子猛扑了过去，巨爪在地面的撞击如地震般晃动，溅起的泥土块如飞矢般四射，巨熊扑出去的身体如山峰轰然横倒，然后翻滚着，嘶吼着，嚎叫着，充满了杀意与怒气，卷起死亡的痛楚，轰轰隆隆，向几个孩子滚滚袭来。
从小就接受狩猎训练的孩子们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他们分开几个方向纵跃开，躲过巨熊的猛扑。其它的孩子们趁此机会扑了上来，手中的铁剑短斧猎矛向巨熊身上一起招呼。可没想到，这巨熊正等着这一刻，它在地上瞬间几个纵跃，笨拙的身体竟然灵巧的转了一圈，迎面扑向冲过来的几个孩子。
刹那之间，孩子们滚的滚，翻的翻，跳的跳，躲的躲，狼狈不堪，完全失去了攻击的阵型。巨熊庞大的爪子重重扫在孩子们刚刚站立的地面上，巨大的撞击声与碎石与泥土乱飞，几个孩子眼见巨熊这一掌的威力，完全吓呆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次预谋好的攻击竟然又扑了空，巨熊不禁开始发怒，巨大的山峰再次耸立，巨熊张开两只前爪，口水四溅，仰头向天空长啸，向周围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们展示自己强大的力量。突然间，巨熊只觉得胸口钻心的一痛，它闷哼一声低下头去，看到胸口一团白毛的地方，一支箭羽露在外头，整支箭却已经深插入进身体之中。
一个身影在它面前纵起，巨熊只觉得左眼一黑，剧烈的疼痛袭来，连同胸口的疼痛一起，让它张狂痛吼不已。这下攻击，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动作太快太突然，就连周围的一些孩子都没看清楚，待看清落地的身影是小刀的时候，一片欢呼响起。
巨熊重重扑倒地面上，又猛的爬起来，眼睛和胸口的疼痛让它有些发狂。
远处的乌多多，将第二支箭搭在弦上，巨熊此刻正面向自己，动作迟缓，“好机会！”她张弓弯月，一箭射出，不偏不倚，又射中了巨熊已经被小刀的匕首刺瞎掉的左眼。
巨熊狂吼一声，巨大的身躯砸在地上，猛的向乌多多冲过去。
乌多多向旁边快速闪开，巨熊飞快的冲过来，而巨熊的身边，一个纤瘦的身影更快。
瘦杆借着自己速度的优势，猛的冲到巨熊冲击的路线前方，手中的猎矛瞬间抵住地面，矛尖斜指向巨熊。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巨熊的身体碾压过来。瘦杆整个人连滚带爬的翻了出去。
人群一片惊呼声，紧接着又是一片欢呼声，只见瘦杆一个跟头翻了起来，巨熊却咆哮着扑倒在地，激起一片烟尘，猎矛刺穿了它的腹部，在后背上探出了矛尖。
身后的胖牛，此刻才举着铁木棒轰隆隆的跑过瘦杆，冲向巨熊。小刀整个人也飞向还没爬起来的巨熊，手中匕首直刺后颈，但熊皮太硬，只是刺入了少许。
胖牛的铁木棒后发而至，重重的击打在巨熊的后脑上。
巨熊一声狂吼，整个身体猛的站起，一爪挥向身后。小刀早已闪开，胖牛却躲闪不及，就像是一只肉球，被巨熊拍飞。
又一箭刺中巨熊的右眼。
“胖牛！”乌多多大喊着跑过去。
胖牛连滚带爬的滚了好几圈。巨熊这一掌，可是把他打了个七荤八素，他浑身像是碎了一般，揉也揉不到一起。他的额头、脖子、手臂、腹部、大腿都受伤了，一身的鲜血。
乌多多一把扶起他。
“哈哈，没事！”他疼的呲牙咧嘴，可还是硬撑着笑起来。
“大家快躲开！”扶着胖牛，乌多多回头冲大家喊道。
眼睛全瞎掉的巨熊，向着声音的来处发动了最后的攻击，它发出前所未有的嘶吼，狠狠的咬住了嘴里的铁木。它用尽全身力气朝乌多多冲过去，地震、山崩、海啸一般，要将小东西撕碎、咬碎、扔在地上碾压成泥。
“小心！”
“乌多多！”小刀冲向来不及反应的女孩。
几个护卫的身影从远处冲过来，但已经来不及。
巨熊的血盆大口已经近在咫尺……
“老东西——”乌多多只来得及把胖牛一把推出去。
轰轰轰……
巨大的烟尘之中，一个苍老的身影，如万古战神，傲然挺立。
他的右手，抓着巨熊的胸口的皮肉，一头巨大的森林熊，就这么被他轻松的举在肩膀上，舌头耷拉在嘴角，满口碎齿虽然看上去依然恐怖，但早已被砸晕死过去。
左手则伸出去，摸了摸面前小刀的脑袋。
小小的身躯，正紧紧的把乌多多护在了身下。小刀浑身哆嗦着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老铁锤笑呵呵的满脸皱纹。
“小家伙，吓到了没？”
第92章 老铁锤的回忆
全民竞技会的比赛，已经进行了一整天。
领主城堡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
头发花白的老铁锤，站在领主大人的面前，又恢复了大家熟悉的样子，低眉顺眼的，有些紧张不安的搓着手。哪有刚才不可一世的战神气概？
十多年前流浪到猎矛山谷的老铁锤，竟然有着不弱于裂刃的身手……
这让所有熟悉他的人都很意外。
护卫们连连说看走了眼，就连和老铁锤喝了这么多年酒的灰胡子，也突然觉得这个每天只知道喝酒打铁的老东西，有些变得陌生了。
“老铁锤，这么厉害的身手，在军团待过？”裂刃问道。
身为夏洛身边的首席护卫，他有责任也有义务摸清领地每一个人的底细。
众人对老铁锤并没有任何防备心，从哪方面来看，老铁匠都不会对夏洛构成威胁。毕竟已经小半年了，老铁锤已经成为了夏洛手下不可或缺的核心骨干，符文锻造配方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整个锻造团队也由他进行训练和管理。
不仅如此，夏洛与老铁匠也有很多次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要是心存恶意的话，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下手。
只是今天这一幕太过于震撼，老铁匠随便一出手，就展示了超越十级的卫士才有的战力，而瞬间爆发的战意，就连裂刃也未必能够正面对抗，说不准，也只有水流能是他的对手。
可水流又不在这里……
这么牛的一个人物，怎么就避世于猎矛领地这么多年？
在老铁锤身边，乌多多委屈的站在那里，眼泪扑簌簌的流淌着。她心里在自责，若不是自己陷入危机，老东西也不会情急之下救自己，暴露了实力。
一双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老铁锤悠悠的叹了口气。
“领主大人，如果要把我驱赶出山谷，能不能让这孩子留下来？”老铁锤手上的茧疤，摩擦着乌多多有些干燥的头发，他不确定今天的行为会带来什么，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这个老家伙……”夏洛笑了起来，“留在山谷好好的，我赶你做什么？”
“不是因为我……”老铁锤抬起头，有些困惑的望着领主大人，虽然还年轻，但目光中已经有了些许威严，还有熟悉的暖意，“我隐瞒了……”
“隐瞒了你自己曾经加入过军团的事实？”夏洛问道，目光转向灰胡子，“胡子，我有没有在领地里调查过，谁曾经加入过军团？”
“啊？领主大人，没有啊……”灰胡子赶紧回答道。
“那你有没有告诉过我，自己的钱藏在什么地方？”夏洛突然问出个怪异的问题。
“啊？”灰胡子茫然的望着领主大人，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裂刃，你呢？”夏洛转头问道，“和护卫们赌钱的时候，耍过几次小花招？有没有跟我说过？”
“啊？头儿，这……说这干嘛？”裂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有你，乌鸦，有没有跟我说过，在高原睡过多少个女人？”夏洛又问道。
“头儿，怎么提这事儿……”被无辜点卯的乌鸦，摸着脑袋涨红了脸。
“你看，老铁锤……”夏洛摊了摊手，“每个人都有事情隐瞒着我，但这些重要吗？”
老铁锤张了张嘴，夏洛抬手阻止了他。
“你过去从哪里来，做过什么事情，我并不关心。”夏洛笑道，“你一身的打铁本领，已经为我所用了，其它的本事，留在该用的时候再用。我只在意，今天的事情之后，你还愿不愿意留在山谷，看着多多这孩子长大。”
“领主大人……”老铁锤明白了夏洛的意思，老泪纵横，“我只会抡锤打铁，这一把老骨头，就埋在猎矛山谷了。”
来自老铁锤的满意值，+100，+100，+100……
外面传来震天的欢呼声，竞技会的比赛，正在激烈的进行着。
只有老铁锤的回忆，仿佛穿越数十年的时光——
轮回之风带着时光的尘埃，从遥远的东北方吹来，越过环伺东部高原的大洋上空，掀起能吞噬千百条铁木巨船的浪涛，迎面撞向海边高耸的红铁巨岩峭壁，战鼓般的雷雷风声，带来堆积的乌云和肆虐的冰雪，倾泻在赤土大陆这片数千公里猩红色的大地之上。
冰雪在身后，轮回之风却继续向前，吹过高低起伏的丘陵，翻过绵延的乌鲁群山，穿过狭窄险恶的噩梦峡谷，从群山峡谷杀出的轮回之风汇集成一支不绝的狂风暴雪军团，呼啸着掠过黑木森林南侧数十公里的前突地带后，喘息着，咆哮着，略微改变了方向，杀入了一望无际的亚丘草原。
宽广的亚丘草原在大陆的南端延展开来，没有了树木的遮蔽，没有了群山丘陵的起伏，没有了峡谷的险恶，只有无尽的辽阔平坦，如浩瀚的星空与汪洋一般。
或许正因如此，草原联盟的各个部落才会在此扎根，繁衍生息数千年，他们手执散发着微弱光芒的星石，在夜色中眺望满天星空，向天祈祷，寻找心灵与繁星的联系。他们的世界，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的安宁。
但——
乌云遮蔽了太阳，白雪覆盖的草原上，如今却泛着暗红的色彩。遍地的鲜血映红了漫天的云。成千上万具尸体横卧在草原大地之上——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许多尸体残缺不堪。
草原联盟战士被利爪掏空了心脏，利爪的那端，是烧焦了的森林联盟兽人早已僵硬的身体，无数的眼睛仍旧睁着望向这片世界，可是空洞的失去光芒的双目已经宣告了他们的死亡。
暴雪肆虐，前锋营却在向前。
在几天之前，队伍就突然开始加速。草原上的积雪已经漫过膝盖，即使是厚实的山羊皮战靴，也包上了一层掺杂了草碎、血迹和污泥的冰壳，年轻的老铁锤每向前迈出一步，就仿佛要与这大地沉重较量一番。
他身上的盔甲早已破烂不堪，背后的长剑也很多天没有擦拭，泛着暗红的光泽，上面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敌军的血，剑刃上也多了好几道缺口。
长老预言说这个冬天战争就会结束，可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
“小兔崽子……”
他又艰难的迈出去一步，脚下踩到雪坑，一个踉跄，沉重的单膝跪倒在雪里。他剧烈喘息着，试图把手按在地上，自己重新站起来，吸进肺里的冰碴又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第93章 高山猛士团
“他们是高原的勇士，
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他们用身躯守护着家园，
就算熊熊的烈火，
就算野兽的利爪，
他们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
还有他们的伙伴，
是的，他和他的伙伴。
北地的英雄，光明的祝福，
是的，来自光明的祝福。
……
他们手执长剑，还有长矛，
那是光明的利剑，炽热的巨矛，
它们在燃烧，它们在燃烧。
勇者之力在闪耀，
它们刺破苍穹，刺破黑暗，
带来了光明，带来了未来。
……
啊啊啊啊啊，
他们闪耀着光芒，从高原而来。
他们终结了杀戮，带来了和平之光。
人们为此歌唱，人们为此歌唱。
……
啊啊啊啊啊，
逝去的英灵啊，
他们的战魂就在天上，
守护着高原，守护着高原。
他们的名字被永远传唱，
他们从未离开，
他们与大地永在……”
走唱人的歌谣，关于这场战争的讲述，是每个部落孩子都最爱听的故事。
但故事又怎能描绘出战争的惨烈……
那一场战争，从森林联盟突袭亚丘草原开始。消息很早就传到了高原联盟的部落议会，但对于出兵与否，议会里的众多部落首领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以刚烈闻名的铸锤部落和正直的高山部落强烈要求宣战，但红叶部落却建议防守为主。后来，主战的部落凭借多数的意见占了上风，高原联盟接受了草原联盟的请求，正式向森林联盟宣战，与兽人军团以及巨大的嗜血魔兽，在亚丘草原上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但最先进入战场的高山军团，一开始就陷入了森林联盟的埋伏圈。
第一支万人军团，队伍绵延数公里，长矛团、猎手团、冲锋团、猛士团依次排开，然后是无数载满食物和草料的马车组成的辎重车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团在两翼提供护卫。
整个亚丘草原，并非只是一马平川。草原的北部地区，与高地连接的山脉经过很大的落差之后，被森林和丘陵所覆盖，这也是森林联盟军团的第一个伏击地段。只在这一片数十公里的前突地带，战事就持续了半年之久。
高山军团的很多老兵，都经历过多年的训练。但面对森林联盟的战术，一开始还是吃了大亏。长矛团在山坡列队延伸向远方。他们如浪涛中的礁石，抵挡着一波又一波黑色潮水的冲击。遍布的泥潭和沼泽，成为天然的侧翼护卫，但也局限了骑兵团的战术策应。兽人的数量远超预期，他们无死无畏的冲上来，长钉铁棒和巨斧，在长矛战林中肆虐。
后来开始下起大雨。连续几天没有太阳，只有铅灰色的天空和大雨。大地变得泥泞滂沱，沼泽也变成湖泽，而兽人袭扰不休的冲击，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一丝。
箭羽和暴雨遮天蔽日，猎手团每位弓箭手，都配备了三倍数量的箭羽，但即使如此，每个猎手的箭都几乎射罄。到处都是痛苦的惨叫声，和兽人的嘶吼，到处都是血，空中的血雾，地上的血河。
冬雪降临的时候，猛士团决定拼死一搏。
许多战士的家人，都被征调入辎重营里，被困在了包围圈中。已经到了冬天，没人会想到战争在一开始就如此惨烈，而超级部落的援军也迟迟没有踪影。
困在辎重营里的家人、孩子，就快要熬不下去了。
老铁锤的眼前，一片的冰雪世界。他不记得自己怎么迈动双腿的，只知道身边所有前锋营的弟兄们，都跟在自己的身后，一直向前，向前，向前。
他们强行军绕了一个大圈，在冰雪与沼泽地之中穿插了数百公里，在森林联盟的几个军团包围圈里，硬生生的为高山军团撕开了一道缺口。
“左前……抛射……”背后是游猎人组成的小队，数十支黑色的铁羽箭划破长空，中间夹杂着十几道月光的掠影。是月弓营挑选的精英，据说他们使用的月弓，弓柄中添加了数条加持了魔力的韧钢，射程更远，力度更刁钻，别说森林联盟的兽甲了，就连魔兽的硬甲壳都能穿透。
“四小队……砍……继续向前……”有声音在风雪里嘶喊，猎犬吠叫，老铁锤跟着声音，眼前重重的黑影，举着斧头张着血牙扑过来，身边有兄弟凶猛的冲上去，格挡！直刺！他默契的挥起长剑，下刺！长剑劈开斧柄和血肉。
有人倒下，有人向前。“跟着首领……贴住两翼……”混乱中更多的人在喊，“别用火箭……雪太大……这群混蛋没……”马儿嘶鸣，声音混杂。老铁锤把长剑拔出来，几乎听不到钢铁和骨头的摩擦声。
焚烧的火光在天空中呼啸而下，却没有爆裂开。烟雾和冰雪遮盖了视线。庞大的身躯迎面冲撞而来。“魔兽……魔兽……”有人大吼。大地在颤抖，声音传向更远处。剑与矛刺穿血肉。“稳住……裂石……重锤……”刀剑向着巨大的身影汇聚，“呜——呜呜——”有人吹响号角指引方向，大地震动的更加猛烈，一队巨人重锤战士狂吼咆哮而来。
即使是走唱人最动听的歌谣，也无法传唱这场战斗的惨烈。号角呜咽，高山猛士团汹涌向前。危险时刻降临，杀戮随时都在，没人知道会面对什么，但无人退缩，就连部族的孩子，眼睛里也充满勇气。高山部落啊，天生是勇敢的斗士，是视死如归的战士，是无所畏惧的勇士。
“狩猎……”这是部落猎人围猎时的呐喊口号，狩猎时常常被用来鼓舞士气。
“呼哈！”四面八方传来密集的回应。老铁锤的胸膛燃起烈火。“狩猎……”他高喊，把长剑劈向黑影的肩膀。“呼哈……”更多的嘶喊，此起彼伏。“全给老子去死吧！”密密麻麻的飞掠声越过头顶，激起一片兽人的惨呼。
满身箭羽的森林战士冲过来，身材高大，肌肉健壮如同发狂的猛虎，利爪握住两柄巨斧，全身铁甲。老铁锤躲闪不及，一个顿挫，闪过巨斧的披砸，矮身撞了上去，“轰……”肩甲硬扛了一下冲撞，头顶有盾牌挡住另一柄巨斧的声音，发出钢铁轰鸣的刺耳声响。
一左一右，两柄长矛斜刺过来，一柄刺进对方的胸口，一柄扎进大腿，穿透铁甲的缝隙，划出一道火光。“啊……”他一声暴喝，长剑用力劈向前方。
第94章 军团誓言
其他人都在哪里？老铁锤根本不记得。
他的眼前，只有刚满四岁的儿子的身影，耳边只有儿子的笑声。
那个小兔崽子，此时和妈妈一起，被困在辎重营里。
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
他或许会用背篓背着小兔崽子，走在崎岖的山里，去采集稀有的矿石吧。
这样的事情，从小兔崽子两岁的时候就开始了。
有时是在初春，他们行进在陡峭的山崖边，他会在还覆着薄冰的崖缝里教小兔崽子采上两株草药；
有时会在秋日，他们游历在满是野花野果的山间，小兔崽子慢慢认识了这个世界的很多物种，有金黄的太阳花，红褐色的血手草，冰蓝沁凉的月光花，扎在身上会麻上半天的鬼刺草；
有时会在白天，零星的山猫从山坳处探出脑袋，盯着一大一小两个陌生的家伙，却错过了逃走的山地兔子，鹰隼在天空中张开翅膀，飞扬盘旋，绝壁上投下噩梦的影子；
有时会在夜晚，皓月当空，空寂无风的峡谷里，只有悠长的脚步回响。
但此刻，小兔崽子一定在妈妈的怀里，瞪着惊恐的目光，寻找着他的身影吧？
他按捺住内心的焦急，眼里喷出火来，森林联盟的战士黑压压扑了过来。
“前锋营——”他目眦欲裂，嘴里暴喊一声。
“首领！”周围回响起一片声浪。
“跟着我，突击——”
“呼！”
“狗日的野兽！”老铁锤竭力吼叫，“侧翼护卫！跟住首领！”身边有同伴高喊。老铁锤气势猛涨，双臂的肌肉瞬间暴涨起来，血管几乎崩裂而出，“狂……斩……”长剑上的符文亮起，随着挥舞幻化成狂怒旋转的剑锋，嘶吼着猛刺向前。
“突击！跟着突击！”前锋营就像那把长剑一样劈开兽潮。老铁锤位于剑锋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弟兄。阻挡的兽人们被撞翻，被刺透，被劈开，被踩踏，老铁锤看到一个兽人倒下，尖锐的牙齿却死死咬住马腹。战马疼痛撕咬，前踢后蹬。锤子砸烂兽人的脑袋，嘶叫的伤马，凛冽的风雪，钢铁与血肉，混成一团。
瞬间虚弱。这是刚才透支力量使出狂斩的后遗症。“别停！向前护卫！护卫！”年轻的老铁锤歇斯底里的喊。他咬破舌尖，强烈的疼痛刺激着身体力量再度激发。
“父亲！父亲！”
他的耳边只有儿子清脆的喊叫声，仿佛就在前方呼唤着他，等待着他。
他跌跌撞撞向前冲过去。长剑已经劈不动了，但可以一直前刺，用力刺戳进去，拔出来。有斧头砸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劈进去，被肩甲卡住。
“啊……狗日的……”他反手抡起剑柄，向前砸去。
哐……哐……
哐……哐……
混乱的屠杀中，刺骨的冰雪已经变成血红的暗色。
遮天蔽日的暗红，天空，大地，人影憧憧，都杀红了眼，撕裂了心。
一只重锤砸中他的脑袋。
他眼前一黑，重重的倒在地上。
咚咚——咚咚——咚咚——
“你们这群软蛋，是怎么混进前锋营的？”猛士团的首领，目光威严的注视着他们。
像是回到了加入前锋营的第一天。
“跟着我一起，大声喊出誓言！”
“我是高山军团的战士，乌鲁神山的铁卫，利马高原的红岩！”
“我将听从勇气的召唤，誓死追随光明，无所畏惧，永不叛离！”
“我将恪守千年的领地契约，用生命守卫万千生灵！”
“我将永遵战士的荣耀，为这片土地而生，为这片土地而死！”
咚咚——咚咚——咚咚——
“大人！再这样耗下去，整个军团就死光了——”
“别以为你是前锋营首领，就指手画脚，战争不是儿戏！”
“族人都被围住了，这不是儿戏！”
“上了战场就得做好送死的准备！那些贱民，死就死了吧……”
“大人，别忘了你也曾宣誓过勇士的誓言！”
“我看你是活腻了——”
咚咚——咚咚——咚咚——
“首领，我跟你去！”
“首领，我们都去！”
“你们都想好了……此去九死一生，还要背负违抗军令的罪名……”
“首领，总归是个死，拼一下，或许还能活！”
“用我们的命，换族人的命！”
“对！换族人的命！”
咚咚——咚咚——咚咚——
“父亲！父亲——”
“小兔崽子！你在哪里？”
“我好害怕啊……父亲！”
“别怕，父亲来了——”
咚咚——咚咚——咚咚——
他睁开了眼睛。
脑袋几乎埋在了结冰的泥水里，身体已经结了冰，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了任何的感觉。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口冰水呛进了嘴里，剧烈的咳嗽瞬间撕裂了胸口，也激活了全身即将沉眠的痛楚。
“哈——哈啊——”他痛苦的咆哮着，剧烈的疼痛从脑袋延伸向四肢，进而蔓延全身。他用尽力气，从泥水里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来。冰块从眉眼、肩膀、关节层层剥落，四周荒芜寂寥，只有遍地的尸体。
前锋营的兄弟，森林联盟的狗杂碎，死的，死的，死的，全是死的。
肚子里，无尽的火焰在烧灼，烧到四肢，烧到全身。剧烈的疼痛，和滚烫的感觉，让他几乎晕厥过去。他知道这是错觉，再不吃点东西，他就会被饥饿和寒冷杀死。
他扒开一具趴着的尸体，僵硬的肢体翻转过来，空洞的眼睛已经被泥水泡烂，流出乌黑的泥浆。他摸索着，从尸体的胸前翻捡出一些冰冷的干粮，混合着泥水生吞了下去。又翻了翻其它几具尸体，搜刮了一些干粮装在身上，辨了辨方向，踉踉跄跄的向前方挪去。
一步……两步……三步……
一千步……两千步……三千步……
一万步……两万步……三万步……
不记得走了多远，也不记得走了多少个日夜，只知道沿途到处都是泥浆，到处是战场，到处是尸体，高原的，森林的，再走下去……森林联盟的尸体越来越多。
这是个好消息。只有军团成功突围，或者高原的援军抵达，才会死掉这么多的敌人。
直到他走到那片被包围的、鏖战了数个月的熟悉的战场。
没有军团的影子，高山军团和森林联盟的军团，都没有任何影子。
高山军团，应该是成功突围了。
他们的穿插战术，成功了。
前锋营的兄弟们死光了，可也硬生生的撕开了口子，给高山军团打开了活路。
他笑了起来，可笑容很快凝结在了脸上。
遍地的尸体中，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一大，一小……
第95章 前锋营
夜色渐渐笼罩了这片苍茫的大地，暗夜的天空乌云蔽月，偶尔会有月光探出来，但很快就消失在云层之中，时光笼罩着山谷，身旁剑与锤凛冽的寒光，辉映着篝火的光芒。
弓弦轻弹着旋律，剑盾拍打着节奏，有人轻轻吹响了骨哨。
低沉的嗓音迎合着，是蛮族唱起了思乡的歌谣。红色的火焰，在眼前的柴堆里飞舞，火星升腾，柴火噼啪作响，仿若应和着歌声。
乌多多的眼睛里，仿佛有雾气在弥漫。
遇见老铁匠，不，她还是喜欢叫他老东西，或许是冥冥中神灵的指引。但之前的记忆，她完全都不记得了，谁能指望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记得过去的事情呢。
但她总是会梦见一些奇怪的场景：斜阳残影里的高塔，里面仿佛传来颂唱祝祷的歌声；草地上很多孩子在赤足嬉戏，身着黑色铁甲的护卫们排着队经过，手中长长的战矛与巨盾，发出铿锵的声响；远处两座峰峦高耸入云，犹如两把长剑直刺天空，长剑之间，是无尽的峡谷与红色的岩石；火焰与烟雾遮天蔽日，巨石飞向天空，又翻滚着落向深渊，密密麻麻的桅杆林立在海面，许多大船被巨石砸烂……
也许只有神灵才记得她来自何处吧，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老东西能守在一起。
他就像是一座山。
她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怎么遇见老东西的，只知道在来到山谷之前，自己一直坐在背篓里，跟着老东西一路流浪，饿了有烤肉，渴了有山泉水，还有老东西羊皮酒袋里的美酒，有时是麦酒，有时是果酒，有时是掺了很多水的淡酒。
他们一直流浪，穿行在森林和狂野之中。
直到遇见了几个奇怪的家伙，她并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但老铁匠认得。
站在最前面的家伙，长相有些奇怪。
说他奇怪，是因为他看上去膀大腰圆，肌肉发达，身材高大，站姿如熊一般，却长着其丑无比的獠牙和深邃的眼睛，一看就是外族的家伙。而他身上的战甲，则透露了他斥候的身份。在这个地方，能够遇到的外族斥候，也只有森林联盟的某支部落了。
对方看上去正当壮年，脸上如刀凿斧刻一般的纹路，流露出一种奇怪的力量。这不是一个年轻鲁莽的家伙，而是一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斥候。这个家伙饶有兴致的看着背着巨大背篓的老头，缓慢的挪动着步伐，轻轻的挥动着手里的战斧。
“老东西，把那个小东西交给我。”斥候咧开嘴笑着，对眼前这个头发灰白的老家伙，他丝毫没有放在眼里。
“虎族斥候？”老铁锤问了一句，也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似乎确认了这一点。他笑了笑，摘下背在身上的背篓。背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
虎族斥候的眼神抽搐了一下。
“你们人多，容我歇口气。”老铁锤的手在背篓里摸出一柄不长的铁钎，掂量了一下，又从包掏出一柄打铁锤，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老伙计，借用你一下。”
“别找不痛快！”虎族斥候脚下尘土飞扬，身形暴起，冲向老头。但一瞬间，他如芒刺在身，巨大的杀机扑面而来，他侧身翻滚，一个后跃，停在十几米之外。
身后的几个身影冲上前来。
“嘿，杂毛的狗杂种，老子说了，歇口气先。”老铁锤嘿嘿笑着，眼神瞬间凛冽，气势暴涨，仿佛有光浮现在身体表面，他全身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还真是让老子……不爽啊……你们……”他朝前方大喝一声，“一起滚过来吧！”
虎族斥候有些恼羞成怒。对面，只是一个老家伙啊，没想到，一个照面就碰上了硬钉子。从他试图冲过去到被逼退原地，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他甚至没看清老家伙的动作，只是凭直觉翻滚躲避，显然，对方也完全没有使出全力。
老头身形瞬间消失。
“当心。”身后的一个黑影爆喝。诡异的身影瞬间扑上前，虎族斥候在听到警示的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双臂发力，身形微蹲，一只腿弓步向后，手中的战斧横挡面前。无论是反应、步伐，还是格挡的动作技巧，都显示出了扎实的训练经验。
身侧的树干发出轰烈巨响，接着连续几声爆雷，炸在不同的方向。几棵巨树接连倒下，尘土飞杨，几个黑影在树林中腾挪交错。虎族斥候面前的斧柄寸寸断裂，他低下头，望着胸口不知何时出现的缺口，血喷如注。
又有两个黑影倒下。愤怒的兽吼响彻森林，这是被激发出高阶能力的虎族队长。咆哮的力量如潮水猛扑过来，又骤然间平息。
依然是原来的位置，依然是原来的老头。
只是身形多了些喘息，手中的铁钎，也滴落着血。而对面，则已经倒下了三名斥候。眼前站立的，已经换成了虎族队长，他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兽毛，渐渐覆盖胳膊、胸口、两颊，豹面利齿，爪子在树影之间发着寒光
“你到底是什么人……”虎族队长怒吼一声。
“废什么话……”老铁锤再度冲了过去。铁钎与战斧交错，叮叮当当，虎族队长反手挥爪，人影重叠又瞬间消失。最远处的虎族斥候慌忙向后跃起，举斧飞撤，身形忽然停在空中，血花从胸口溅起，巨大的反力将他砸向地面。更多的身影扑过去，杀气汹涌。
虎族队长杀红了双眼，他恼怒的吼叫着，和其他斥候一同扑向远处。空中几道残影，砰砰砰砰被打退，又有一个身影倒下，林间的空气都开始爆开。老铁锤的打法很简单，快速向前、迅速截杀袭扰，绝不停留恋战。虎族小队说起来也是训练有素，相互配合也默契，但比起老头突如其来的打法和快到看不清的速度，虎族的力量就完全成了摆设。
几道身影高速飞奔。冲在最前的虎族斥候，只觉眼前一花，他不及躲避，便怒喝挥斧冲撞过去，斧影凌厉迅捷无比。斧斧落空，虎族斥候眼前是漫天的血花，身影瞬间已冲出数十米，扑倒在地。
身后左右两个斥候再度分开，老铁锤身形仍在空中，左右手同时猛挥而出，铁钎竟划出一道尖锐的哨音，掠过重重树影，直接穿透胸甲，将斥候钉在树上。打铁锤则是绕了一个怪异的轨迹，将另一个斥候砸翻在地。
身后的虎族队长猛扑过来，目光凶戾，怒喝连连，朝老铁锤强攻而至。指尖利爪因为加持了高阶变身能力的缘故，挥出凛冽的寒锋。“去死吧……”只是下一刻，老铁锤顿身挥拳，左臂硬扛了利爪一记，右拳猛砸在他的脸上。
这一拳无比凶狠，虎族队长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的身体有些飘忽，老铁锤一个跨步跃起，错膝砸肘，连续十几个暴击。虎族队长身体依然在半空，他横挡双臂，接住老铁锤的连肘劈腿拳击，身形欲向后撤，却被老铁锤一把拽住，身体失控再向前。
铁拳如狂风，如骤雨，如闪电，如雷鸣，虎族队长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饶是他坚硬如岩石的身躯，也经受不住如此犀利的打击。
就算他是块岩石，可对方是个拿着打铁锤的家伙啊。
虎族队长狼狈不堪，身体多处碎裂，口中喷出鲜血。他的高阶变身形态也已消失，他只是机械的举起双臂护住面部，抵挡老铁锤的怒拳。
“能遇上我……算你们倒霉。”老铁锤将他砸倒在树干上。嚎叫与怒吼变成了惨叫，虎族队长徒劳的挥动利爪，在老头的胳膊上留下道道血痕。再两拳，利爪变成断爪。
“啊啊啊啊……你……到底……是谁？！！”虎族队长嘶号着，血泡从口中喷出。
“区区虎族斥候，几十年前，死在老子的手下，不知有多少……”老铁锤怒发贲张，苍老的面容在这一刻仿若冲入狼群的猛狮，坚实的身躯散发出无尽的战意，灰白的头发无风飞舞。
“老子……高山猛士团……”
他喘息着，变拳为掌，掌尖向前，如同一柄一往无前的利剑。
“前！锋！营！”
一剑刺出。
……
第96章 水流归来
月色从窗口悄悄摸进房间，洒在地上，如同一汪深潭。
就像水流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夏洛格外想见到水流。
或许是老铁锤的故事触动了他，此时此刻，穿越者常昊与私生子夏洛，血肉已经融合在一起，灵魂也融合在一起。老铁锤因为妻儿的死去，心灰意冷流浪多年，直到捡到乌多多之后，才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重生……
这半年的时间，他其实一直有玩票的感觉。虽然这片世界是真实的，他的穿越也是真实的，但这种真实，似乎只是一种虚拟现实般的真实体验，似乎他总有一天可以闭上眼睛，关掉一切，重新回到另一片故土。
发展领地，招募奴隶，攀升科技，赏赐下属，扩充人口……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一场游戏，像是一场梦境。
他可以随意下令在攻打奴隶营地的时候，不留一个活口，似乎那些营地的守卫，只是游戏里的一个个npc，他用很多方法获取领民们的满意值，也是把他们当成了一个个npc。
但今天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有血有肉的，有情有义的，有爱有恨的，有欲有念的，活生生的人……
他们可以有自己的梦想，或许只是小小的梦想，比如当一个铁匠，或者猎人，甚至只是为了吃上一顿有肉的食物，而去打拼。
他们可以娶妻生子，有自己守护的在意的惦记的人，那些奴隶营里的家伙，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加入自由军团，付出一年的忠诚？不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回到部落，回到自己思念的、思念自己的人的身边吗？
那么对他自己来说，在这个世界重活一回，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谁呢？
又有谁可以一起分享喜怒哀乐，一起温存守护彼此，一起面对未知，一起生，一起死？
他的眼前，浮现出水流的模样。
“唉……”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手中的鹅毛笔放在一边，有些啼笑皆非。
面前的星纹纸上，原本在写着关于领地发展的很多规划想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纸上横七竖八的，写的全是“水流”这两个字。
细微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仿佛水流在嘲笑他的想入非非。
真是着了魔了。他拍了拍脑袋。竟然出现了幻听。还好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地面上的月光，和月光中的……影子？
他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身体却瞬间绷紧，向后退去，暗红的火焰在手掌中瞬间生成。
身体重重的撞在后面的墙上，火球已经做好轰击偷袭者的准备，只是下一瞬，烟消云散。
水流的身姿靠在窗口，似乎没有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强烈迅猛，目光中倒也多了几分赞赏，和某种说不出的情绪来。
“你，你回来了……”夏洛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脑袋也有些眩晕，心里仿佛有种巨大的惊喜在冲击着防护墙。
这句问话，让水流有些措手不及。听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领主大人的语气，不但久别重逢的情绪太强烈了，而且，像是她出了趟远门，刚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一样。
只是这种感觉，她好喜欢。
“嗯，回来了。”水流的脸没来由的一红，从窗口跳进房间。
夏洛咋了咋舌。这可是领主城堡的四楼，离地面有二十多米高，而且外面用水泥刷的平整，没有任何借力或者攀爬的地方，水流这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功夫，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强烈的想念着这个女人，她就出现了。一个月不见，水流有些风尘仆仆，她依然穿着简单的兽皮衣服，绳带做成简单的绑臂，脖子上挂着一条吊坠。夜色中，她的双眸散发着晶莹的光芒。
“就，就你自己一个人回来？”夏洛问道，“其他人呢？”
空气有些奇怪的氛围，他得找点话题，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水流不是要带着血玫瑰冒险团全都搬到山谷吗？怎么就她一个人出现，而且……
还是这么不走寻常路……
“她们都在路上，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到。”看到他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水流笑了起来，“我嫌她们走得慢，就一个人先回来了。”
这句话说出口，水流的脸也红了。
嫌她们走得慢？一个人先回来？有什么事情让水流如此急迫的想回到山谷？
还用说吗，当然是想见到他了……
夏洛此刻恨不得痛快的大喊出来，他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故作镇静点点头。
“嗯，我也想见你。”像是回应水流的潜台词，他嘴里轻声说道。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怔在那里，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夏洛的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太尴尬了啊，为什么要说“也”字？
水流也有点儿发懵。刚才我说了什么？说出口了吗？
她有点想笑，可是，似乎现在笑出来不是一件很合适的事情。但眼前这个家伙，实在是有点让人想放松下来，开怀一乐啊。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家伙，在草原上没有，在高原也没有，在森林更没有。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
明明是一个首领，却没有丝毫的王霸之气，反而让人感觉到安稳和温暖。可偏偏又那么多人渐渐的信赖他，守护他，尊敬他。
明明是一个高原的贵族，却没有丁点儿跋扈的样子，脑子里还藏着那么多奇奇怪怪得事情。可他又怎么看出来自己想见到他呢？莫非是哪里没做好，露了馅？
他喜欢她的样子，真好看……
“我看到城墙上的字了。”水流目光闪烁，毫无顾忌的望着他。
夏洛笑起来，他和水流两人的“革命友谊”，并没有因为水流这一个月的离开而淡化，反而有些奇妙的化学反应在彼此之间产生。
“这是送你的礼物。”他说。
“我知道，谢谢。”
在水流离开的这些天，夏洛安排人做了一件大事情。
在十几米高的城墙上，刻了两个巨大的字：桃源。
猎矛领地的建设与发展目标，是要成为北地荒野边境的一座城池，以山为墙，无尽的谷地为发展基础，一座在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的，超越部落与种族边界的，巨大的城。
“桃源城”。
在这个世界，水流是唯一一位知晓“桃源”名称来由的人，而下定决心带着血玫瑰的姐妹们迁徙到猎矛山谷，也是因为对夏洛所描绘的桃源生活的向往和期待。
而今，看到夏洛正式将桃源作为领地的全新命名，水流心中的触动，不免比其他人来的更加深刻了些。
咕噜噜……
有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水流的脸又红了。
“我饿了。”
第97章 新的战斗
窗外传来一阵阵喝彩声。
水流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窗缝里漏进来的晨光，柔软的兽皮褥子紧贴着她的身体，让她有些沉迷其中，不愿醒来。这是在认识了夏洛之后才有的待遇，在这之前，睡眠是一件关乎生存的时刻警惕的事情，何曾有过如此安稳的睡梦。
昨晚他们聊了好多，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或许两个人心里，也有不舍得睡去的想法。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人在说，另一个在听。
她自然是听的人了。
整个晚上，夏洛都在自顾自的讲着关于桃源城的设想，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就像是在给水流画一幅未来的画卷。可水流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她只是跟着夏洛的描述，脑海里会浮现起山谷的画面……
这里是河谷，将来要变成整座城市的核心居住区……那边是工业区，将来得发展现代工业……中间的平缓地带适合建一座学校，中间修一个大大的操场……山坡地势平缓，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全盖上别野……
别野是什么意思？她问他，而他只是咯咯笑起来，一脸恶趣味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给他送几招隐杀之舞。
可她也一直在笑啊，尤其是他会讲一些笑话，或者好搞笑的谜语。
把一头森林熊塞到地上的洞里，需要几步？
这可难住她了。森林熊那么大，杀死到容易，塞到洞里是什么意思？还有啊，为什么要塞进洞里？洞有多大？森林熊离洞有多远？是森林熊自己钻进去还是被猎人赶进去？不需要设置诱饵吗？一看夏洛这个家伙就没有狩过猎，不然怎么会问出这么弱智的问题。
只是当她说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的脸色却像是开了花，想笑不敢笑，憋又憋不住，好像全天下只有她才是那个傻瓜。
“那你说，把熊塞到洞里，要几步？”她追问道。
“只需要三步啊。”他几乎要笑弯了腰，伸出三只手指头。
“三步？”她有些恼火，“最好的猎人也做不到。”
“做得到啊，三步就够了。”他一本正经的说道，“第一步，抓熊；第二步，挖洞；第三步，把熊塞进去。”说完他还拍了拍手，好像面前的地上就有个洞，那头熊就在里面，“你看，三步就够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应该是狠狠的揍了他一顿吧？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她骑在他的身上，拳头收了力，但也揍了他好多下。
他在她的身下求饶，其实不求饶她也不舍得真揍，可后来气氛就有点奇怪了。
他居然开始反抗。
反抗很快从角力变成了近身格斗。只不过，私生子只接受过剑术的训练，而另一个世界的经历，更是对格斗一窍不通，两段生命加起来，也根本不是自幼经受残酷生存训练的水流的对手。
他的力气的确很大，可以很容易的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可她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制服的人？
别忘了她可是闻名北地势力榜的隐杀刺客。
只是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浮现，身体就一个凌空，被夏洛扔到了床上。
这一下摔的并不重，身上也没有丝毫疼痛，可她的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兴奋感，不太能形容出来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是草原上看到的狮群，雄狮和母狮在互相打闹、翻滚、撕咬一般。她只觉得有股热气从小腹升腾，下一瞬，就像只猎豹一般腾空而起，一下子将夏洛扑倒在地。
再接下来，力量的搏斗，变成了你来我往的缠斗，这才是真正体现她优势的时候了。
没有人知道，隐杀之舞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技艺本身，而是使用者的身体，融合了柔术、迅捷术、摔技、杀人技于一身，关节的灵敏度和身体的柔韧度，都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一开始他手忙脚乱，水流的攻击总是在意想不到的角度出现，然后点到为止，马上换另一个角度继续发力。但这个过程，难免肢体碰撞，肌肤摩擦，他身上开始出了很多汗水，呼吸也变得急促，就像是野兽即将释放出怒火，雄狮即将探出锋锐的爪子。
她心里有些好笑，依然快速的压制着他的反击。可他学的速度很快，好几个动作，被他马上学会，用来反制她的身体。她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夹杂着汗味的，某种奇怪的、让她有些着迷的雄性味道。
她的身体也越来越热，两个人全身都是汗，可依然没有停下这场沉默的贴身缠斗，甚至彼此都很享受这个过程。终于，她不得不使出更多的力气，甚至腿部缠绕技和胳膊环抱术同时使用，才能勉强将他困住。
可这也只能持续一会儿。她的对手异常强大，不仅很善于学习，而且拥有压倒一切的气势。直到她的身体蜷曲着，再次被他的胳膊紧紧箍住，死死的压在下面。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将她再次扔到床上，然后猛扑上去。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让她从困缚中自由解脱。
她像只猎豹一般回缩，躬身，躲过他的猛扑，只是身上的兽皮衣服却遭了殃，嘶拉一声，露出半个肩膀和大片后背，夏洛来不及反应，她一个翻身压在他的后背上，胳膊箍住他的喉咙，试图锁住他的动作。
可他的动作也很快，她的胳膊刚触及身体，他就直接翻身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顺势一抓，直接撕掉另一半兽衣。
这一招让水流措手不及，脑袋里瞬间懵了一瞬，过往的所有生存与格斗训练，都没有任何针对这一招的反击措施。夏洛得势之后，紧接着猛追猛打，可水流的身体反应迅猛，一个翻身挣脱了他的双手，转身试图逃开。
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的抓住她的脚踝，将跃在半空的她一把拽回去。身体再次纠缠在一起，手抓住手腕试图推开，又被对方一把按住，压在了头顶。腰部的扭动脱逃，在此刻奇怪的气氛之下，反倒成了某种推波助澜的动作。
终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面对面喘息着，他像是一只兽王，终于成功压制住了对方。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他越来越近的呼吸，向她慢慢凑下来。
她闭上眼睛，此刻，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决定缴械投降。
而他，却似乎刚刚开始蓄力。
另一场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98章 弩术比赛
正在进行的弩术竞技项目，简直就是为洞穴族量身定制的比赛。
训练场上，十几个洞穴族弩兵排成一排，端平了手中的迅捷战弩，瞄准了靶子射击。箭靶是用木桩绑上了干草，又在外面捆上了麻绳，正面放了厚厚的硬甲，上面还画了红心圆。
哈卡恰克坐在人群的第一排，满意的看着一支支细弩破空而出，刺中靶子上的红心。
经过几个月的训练，洞穴族每个成年的男性族人都通过了正式弩兵的考核，可以随时从工匠转变为弩兵。这要得益于哈卡恰克……不，是神使大人的神迹。
是个人都知道，在过去，洞穴族只擅长抡棒子和投石，弓箭这类帅酷帅酷的武器，别说洞穴人能不能拉开了，即使是普通的猎弓，竖着立起来也比洞穴人还高，根本不适合洞穴族人使用。
在族泥上曾有记载，某位洞穴族先人曾经跟矮人族学会了锻造术，成为洞穴族历史上最伟大的匠师。他曾经专门为洞穴族人定制了小型的弓箭，并组建了洞穴族历史上第一支弓箭卫队。
但不为人知的是，这支弓箭卫队的士兵们，经过了一年的训练之后，使用手上的小型弓箭，只能射杀荒野里的田鼠，就连野鹿和野羊都杀不死。
杀伤力不够啊……
可神使大人，竟然做出了适合洞穴族人使用的，真正的弓箭。
虽然这种弓箭和平时见到的都不一样，不但弓身横了起来，下面还多了一个奇怪的把手，可经过简单的训练之后，他们发现，这种弓箭只需要瞄准，而不需要长时间拉弓蓄力。这简直就是量身定制啊！
虽然神使大人称之为迅捷战弩，而不是弓箭，可这绝对就是弓箭！它打破了洞穴族不能使用弓箭的历史，让哈卡恰克得以在族泥上留下自己的伟大名字。哈卡恰克想到这里，恨不得马上滚到神使大人的脚下，亲吻大人的脚背一万次。
弩术比赛是团体赛，现在猎矛领地拥有四支正式的弩兵营，神使大人说了，哪个营能胜出，就赏赐营队首领一枚青铜勋章。
昨天晚上，卢卡克兄弟俩已经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不会和哈卡恰卡大人抢夺这枚勋章。
身为洞穴族三人帮的老大哥，那就受之不愧了。
这段时间，洞穴族人都在拼了老命的搭建野牛营地的建筑和堡垒。野牛营地这个名字也是他起的，神使大人很喜欢，还让人在堡垒最醒目的位置，刻上了这个名字。
要不是神使大人不喜欢洞穴族的女人，哈卡恰克早就把身边的女人们全都献给大人了。
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不安和紧张的情绪在蔓延。
“安静！安静！保持安静！”哈卡恰卡恼火的喊道。
嗖嗖嗖嗖嗖——
正在比赛的弩兵们显然收到了影响，射出的细弩纷纷偏离了红心，甚至有人还脱了靶。
哈卡恰克脸都青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身后一片嗡嗡议论声的族人们。却发现他们的眼睛，都偷偷望向了远处站在神使大人身边的某个家伙。
他的视线刚转过去，远处那个家伙也正好望过来，看到人群中站在这里，鹤立鸡群……不，公鸡立母鸡群的他，还冲他笑了笑。
哈卡恰克脸色瞬间苍白，一屁股坐回原地，心脏咚咚咚的跳着，恨不得马上钻到地上的某处缝隙。至于弩兵们的发挥和射击的成绩，完完全全都抛在了脑后。
那是杀神大人啊……
洞穴族人看一眼就会死掉的杀神大人啊……
“那群洞穴人怎么这么怕你？”夏洛看到哈卡恰克的反应，有些忍俊不禁，身边看到他的领民们纷纷站起身来打招呼，也有些奇怪怎么领主大人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
“我哪知道。”水流笑着回答道，目光扫视了训练场周围正在观看比赛的人们，“你们又把哪个奴隶营给劫了？怎么多了这么多人？”
“嗯，劫了两座奴隶营，全是血石家族的。”夏洛点头道，“你现在看到的还不是全部，有不少森林联盟的奴隶，都放到了野牛营地。等赤虎家族的商队抵达，让他们看一看有没有他们部落的族人，有的话，可以带走，剩下的就留下来，给我打一年工。”
“那万一都要带走呢？”
“又不是免费的，就算全都是他们部落的，我辛苦救出了他们，得多掏点金币来感谢我。”
“夏扒皮。”水流捂着嘴笑起来。
夏洛有些无语，自从给水流讲了个故事之后，没想到把她的好奇心给激发了出来，非要吵着嚷着多讲几个故事，没办法，夏洛把周扒皮的故事也讲给她听了。
只是没想到，水流活学活用的这么快。
“喂，我这怎么叫夏扒皮呢？领地几千号人得吃饭啊，我得给他们赚钱。”
“真奇怪，从没听说哪个领主还要给领民赚钱的。”
“桃源的领主啊，就给领民赚钱。这叫投资。”
“投什么？”
“投资！”
“什么意思？”
“嗯……意思就是……我在领民们身上花一枚金币，以后他们能给我赚十枚，一百枚……”
“真奇怪，你在山谷里发现金矿了？”
“……”
角斗大赛是竞技会的重头戏，蛮族和半兽人族早就为此进行了很多天的准备，水流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一群衣着破烂的家伙们，刚加入领地没多久，物资供应尚且跟不上，这些原本邋遢的奴隶们也只是在领地的统一管理下，全都洗了热水澡，但服装还未统一更换。
已经有五六百名半兽人，和两百多野蛮人，这个规模说大不大，在某些高原军团里，也有数量相等的奴隶战营。可问题是，那些是奴隶战士，而眼前的这些家伙，是带着摆脱奴隶身份梦想的热血战士。
这就是让夏洛能够建立桃源城的种子吗？
一个人族首领，偏偏手底下跟随了一大群外族战士，而且，还把最懦弱的洞穴人训练成了勇敢的远程战士。不知道高原的部落首领或者军团首领，看了这些外族的家伙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人群突然大声喧哗了起来，有欢呼声响起，一浪高过一浪。
护卫小队的家伙们都脸色古怪的笑起来，就连夏洛也表情奇怪的看着水流。
“怎么了？都在笑什么？”水流纳闷的问道。刚刚沉浸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那里有几个家伙，可能是听说了你的故事……”夏洛嘿嘿笑起来。
“想挑战你。”
第99章 挑战水流
黑岩有点纳闷，为什么黑锤大哥会命令他重新换一身装备。
身为野蛮人盾斧营的新战士，他的一身本事，在烈刃丘陵也是小有名气。刚刚连胜半兽人两局，不过只是热身完毕，对方正准备派出新的挑战对手，只是黑锤大哥和石拳两个家伙嘀咕了半天，挑战对象突然换成了领主大人身边的那位女人。
他的身上，被穿上了厚重的铁甲，据说这是领地工坊专门打造的蛮族重甲，左胸的位置还有猎矛红星的红色图案，里面是兽皮软垫制作的内衬，从头到脚都被铁甲覆盖，就像是一头铁甲巨熊。
黑岩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是蛮族的晓勇战士，怎么能在角斗大赛上面对人族的女人？而且还是领主大人身边的女人！他正打算问一下黑锤大哥，可手里又被塞了一面厚重橡木制作的，边缘包了铁皮，表面有铁钉的三角盾，还帮他把盾牌仔细的绑到了左臂上。
真是有些好笑，这明明是攻打要塞时才会有的重装备，怎么会用来对付女人？
他看着女人笑盈盈的离开领主大人，走进训练场之前，还跟领主大人摆了摆手。
黑岩突然明白了黑锤大哥的意思。
这是一场表演赛呀……
为了让领主大人的女人开心，所以黑锤大哥特意安排他穿上这一身装备，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假装被打的很惨，越惨越好，这样领主大人的女人开心了，领主大人也开心了。
右手又被塞了什么东西，他低下头，竟然是一柄斧头？
半月形的斧刃，发着凛冽的寒光，黑岩有点愣神，左手盾，右手斧，这不是蛮族斧盾战士的标准配置吗？为了演一场戏，竟然需要这么逼真？
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黑岩默契的抬脚往前走，前方的女人看起来瘦弱无比，手里只是拎着一支木棒，看起来她什么武器都拿不动啊，也只能拎着木棒做做样子。黑岩把盾牌往胸口撞了撞，大声咆哮了起来。
观众们的热情被瞬间点燃，一个声音在场边大声响起——
“看好了，刚刚连胜两场的勇士，来自烈刃丘陵的蛮族战士。”黑锤大哥的声音，盖过了重重欢呼的声浪，“曾赤手空拳打死两头巨熊，他的名字叫黑岩！你们会在以后很多次听到他的名字，就像听到黑斧的名字！石拳的名字！”
“呼啦！”
“这一位！你们很多新来的，都不认识……”黑锤大哥指着对面走过来的女人，高喊道，“我告诉你们，在整座山谷，除了领主大人……没人是她的对手！”
“呼啦！”人群更加热闹了，尤其是刚来领地的蛮族的大块头们，纷纷发出会心的大笑和呐喊。领主大人的女人，可不是只有领主大人才能是她的对手……
黑锤有些发懵，眼前大家的反应，似乎并不是他期望的结果。他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黑斧，又看了眼护卫营的大哥们，只是大家的眼神里满是要看好戏的意思，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
“别说啦，快开始吧！”旁边有人催他。
“开始！”黑锤喊道。既然大家都以为他开玩笑，那就让结果说话吧。
战斗的命令刚发出，黑岩立刻举起重盾。既然是演戏，当然就要认真对待对手，虽然单从体格上来看，双方不过是猛虎和小山羊的较量，那么对他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面对这么弱小的对手，自己怎么输掉。
他必须得输。
不但要输，而且还要输的逼真。
黑岩胳膊上的肌肉开始鼓涨起来，他甩动着右手的战斧，脚下发力，一声咆哮冲向水流。
“嗯啊？”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训练场内烟尘四起，原本喧闹的场外瞬间寂静一片。谁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似乎黑岩冲的有点快，一个跟头摔到了地上？
哄笑声四起，黑岩躺在地上有点摸不到头脑。刚刚冲向前面的女人，可是似乎某一刻，女人瞬间从眼前消失，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整个身体天旋地转，就摔倒了地上。
脑袋有些疼的要命，可能是刚刚摔的有点重。他揉了揉头盔，似乎有点凹陷。他再度咆哮一声，站起身来，目光所及，女人手中的木棒，前端似乎有些破裂。
黑锤捂着眼睛，有些不忍看见自己的兄弟被虐的惨烈场景，不管怎么说，要想让这帮刚刚从奴隶营里出来没多久的家伙服气，就得下狠手，一次把他们打懵，揍惨，让他们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自己当初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场内的黑岩再度冲向了水流。
一步，两步，三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清晰的看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一身重甲的黑岩像座山一般冲撞过去，而女人只是脚步轻灵的向后、向左、再向后，轻易的躲过黑岩的连续攻击。
黑岩心情极为舒畅，眼前的女人和他的配合极为默契，他每次的攻击，她都能在毫厘之间躲过。可渐渐的，他发现似乎哪里出了问题，女人的木棒开始反击，每次都能点中他攻击中的弱点，比如肋下，比如手腕。
“不是表演赛？”他心里发了发狠，反手一记猛烈的挥砍，依然被对方轻易躲过。
女人的身影突然消失。
轰——
黑岩整个身体再度飞了起来，重重的跌落地面。
他的脸色有些难堪。
作为烈刃丘陵里走出的勇士，他对于每次面对的对手，都拥有敏锐的判断。但这次却看走了眼，猛虎捕猎小山羊？哪有这么厉害的山羊……
对手肯定没有强悍的力量，这一点毋庸置疑。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女人是个绝佳的格斗高手，对力量和平衡有着深刻的理解，人族尤其擅长这类技巧，否则也不会成为厉害的对手。
既然你擅长战斗技巧，那么，如果面对一座山，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来吧，比拼力量试试看！
黑岩一声暴喝，肌肉炸起青筋，盾牌举起，战斧后扬，双腿也如同扎根大地，摆出一副面对冲击的战斗姿态，仿佛面前就是一头冲撞而来的魔兽。
女人似乎笑了笑，身影再度消失。
下一瞬，他的脑海里，清晰的记录下了发生的一切。
女人的手，精准的扣在他的脖子上，磐山遇到了无尽的浪涛，健壮的身躯被一个巨浪砸翻，整个身体飞了起来，像是自上而下抡了起来，然后，屁股在上，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
“喂，大块头……”女人的眼睛盯着他，像是猎豹盯着一只猎物，“你为什么……”
她的目光里有一丝困惑。
“想挑战我？”
第100章 不明军队
无论蛮族的战士们多么高傲，他们都很清楚，黑岩输的并不冤。
场内的女人赢的并非侥幸，而是真正的实力压制。
“水流大人胜！”黑锤声音出现的时机非常巧妙，“还有没有想挑战的？”
语气中带着很奇怪的戏虐，不过，这种语气是冲着那些新来的半兽人和野蛮人，而不是冲着水流大人说的。
有憨厚的笑声响起，是某个最早来领地的野蛮人老兵，当初也是在训练场被水流一一修理的人之一。他挠了挠头，看到这群新来的家伙们目瞪口呆的样子，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在心底里浮现出来。
人群中，更多的老兵也跟着笑了起来。
黑岩把盾牌挡在自己的面前，有点没脸见人，身为一名骁勇善战野蛮人战士，头一回感受到了当小山羊是什么滋味，甚至有种被人拎着当小鸡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感觉，竟然来自一位人族的女人……
蛮族从来尊重强者，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族群、性别而有所变化，这种尊重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既然这个女人拥有绝对的力量和技巧，而且是正面对抗赢了他，那么，她就可以成为女王！
人族的女王！
“我知道，你们当中曾有人不服气，觉得我们这些为夏洛大人效力的家伙，给族里的荣耀丢了脸！不论是蛮族，还是你们，你们，还有你们！”
黑锤的手指向蛮族，又顺势指向半兽人，这种有些不礼貌的做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引发半兽人群的骚动。
“蛮族的兄弟们，不论你是来自石崖部、烈焰部、黑土部还是枫林部，只要你在烈刃丘陵的群山里生活，就一定都听过我黑锤的名字，还有黑斧大哥！”
“烈刃之子！”
“蛮族的勇士！”
野蛮人们纷纷大声响应。
“我们都在猎矛山谷里，为夏洛大人效力，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黑锤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还有你们，半兽人族，吞噬山谷是你们的家园，你们有位年轻的勇士，曾经一个人挑战过荒野的魔兽……”
“是石拳大哥！”
“为什么他也会效忠夏洛大人，你们知道为什么吗？”黑锤高声问道。
他的目光环视全场。
“我告诉你们——”黑锤继续喊道，“因为夏洛大人承诺，给我们自由！”
“自由！”
“绝不为奴！”
“自由！”
呼应声一浪接着一浪。
“对，自由！但这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黑锤顿了顿，“你们见过了水流大人的身手，她可是我们的总教官，也就是训练师！”
人群中一片哗然，就连黑岩也忍不住膝盖一软，几乎要给水流跪了下来。
“可就连水流大人，也不是夏洛大人的对手！因为夏洛大人，是一位……”黑锤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的喊道：
“魔！法！师！”
像是在人群中炸起一片浪潮，所有人，包括那些密密麻麻的，早已知晓这一切的洞穴族人们，也无比享受在黑锤刻意营造的氛围之中。
能从那些往日里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山一样的巨人们嘴里，听到对神使大人这般敬仰与夸赞，那是他们整个洞穴族的荣耀。
因为这个世界有无数个种族和部落，只有洞穴族，把夏洛大人真正视为主人！神灵之子！洞穴人的救星！勇气的赐予者！火焰之王！最粗壮的大腿！天下无敌的首领！万千敬仰的王！
“听，那边真是热闹啊。”城墙上，小刀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训练场方向，咋了咋舌头，“乌多多，你怎么不在那里看他们比赛呢？”
乌多多没有回答，只是把双手抱在膝盖上，坐在城墙边缘，已经不知神游何方。
猎弓和箭囊就摆在身旁，只是猎弓已经不是过去训练时用的木弓，而换成了真正的猎手才会用到的铁木弓，箭也换成了三棱箭镞的黑羽箭。
风从遥远的东北方吹来，但却不像过去的初春那么猛烈。到处都是绿和黄，季节的交替，让心情也莫名沉静了下来。
这是一天难得的休憩时刻，远处的空地上，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都没有在观看竞技比赛，而是抓紧时间，正在瘦杆和胖牛的带领下，进行格斗的训练。
自从他们几个十来岁的家伙，正式加入领地事务部之后，日子就仿佛变得和以往有些不同了。当初四个家伙商量着成立了少年首领护卫队，现在，更多的孩子加入了进来，少年队变成了少年营，首领甚至说，可以让护卫大人们抽空训练他们战斗的技巧。
老东西说，她拥有好猎手的天赋。自从小时候，在商队的走唱人歌谣里，听到高原联盟月弓勇士阙罗的故事后，成为部落最伟大的女猎手，就成为了她的梦想。
阙罗是高原东部红叶部落的女猎手，据说出身于落叶军团的月弓营，后来通过训练，成为了红叶部落有史以来第三位超级强者，月弓之力的拥有者。乌多多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幻想过自己也成为超级强者的那一天，但猎矛山谷……太小了。
很小的时候，她就央求着老东西给她做一把木弓，跟着猎人们学习箭术。老东西并不反对她成为一名猎人，但对于将来要加入军团，却一百个不乐意。但她的内心丝毫没有动摇过，只是在猎矛山谷这样的小地方，没有更好的老师教导她。
而现在，跟着首领大人，她和其他小伙伴不但可以接受正式训练，还跟着学习了很多新的知识，据说只有事务部的储备干部才有资格参加全部的学习，比如，修筑城堡的流程和分工，计算历法与七弦月，观测季节的变化，战场急救术与草药的知识，在夜晚根据星星辨别方向，食材的培育与种植，野生食草兽的驯养。
虽然不同的知识，会安排不同的老师来教。但大部分的内容还是首领大人亲自教授，乌多多心目中，也将首领大人视为自己唯一的真正的老师。可惜首领大人是魔法师，不能教授她射箭的技巧，不然的话，就可以一辈子都跟着首领大人学习了……
想到这里，她的脸不禁有些发热，好在小刀没有注意到她。就算注意了，也看不出来她的脸为什么红。
她的眼睛突然捕捉到山峦上的一丝闪动。
她抬头望去。
山谷口的方向，修建在山顶的塔楼，任何时候都会保持至少两人执勤，有人在挥动着旗子，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楚。
可急促的警哨声遥遥的传了过来。
不是示警的一长一短的哨音。
而是连续不断的短音。
她和小刀对视了一眼，脸色骤变。
不明军队接近。
第101章 天空梦境（求推荐票）
我们的视线离开猎矛山谷，越过丛林与山峦，一直向东，利马高原的红岩旷野，如众神的巨盘一般，伫立在赤土大陆东北方。
轮回的风已经开始新一年的旅程，高原深处，乌鲁神山两座剑一般直刺入云的山顶，就像嵌入大地的大门一般镇守着高原的中央。
乌鲁神山脚下，太阳部落所在的高地，是守护神山的战略要地，也是高原上最大的部落要塞。在往年，春天来临，太阳高地也迎来最热闹的时候，其它部落的猎人和旅行商队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越过一条宽阔的大河，沿着人工开凿的石道爬上百米高的红岩哨营，再通过一条狭长的坡谷，穿过遍布高地的上千座石屋和帐篷，就到了太阳高地最繁华的中央区域。
最热闹的时候，会有上千上万的人聚集在这里。猎人会摆下摊子贩卖兽肉和上好的兽皮，偶尔有运气好的，会诱捕到稀有的幼兽，在集会上卖个高价。旅行工匠忙着接收制作订单，顺便抽空拜访本地的工匠们，交流技巧。
商队的车上除了平常的麦酒和谷物，有时会坐着一位环游世界的走唱人，孩子们密密麻麻围在周围，听他讲外大陆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还有各种各样的古怪货物，比如用来种植水果的四季魔法小屋——魔法从来都不是高原联盟所擅长的东西，这可是来自其他大陆的宝贝——里面摆满了利用魔法种植出来的成堆散发着浓郁果香的新鲜水果，会让整个冬天都吃不到水果的孩子们垂涎三尺。
“真的有四季魔法，我还以为大人都是骗子。”
“要是能把那些水果换成烤肉就更好了。”
“总是吃肉，你不会腻吗，况且，想吃肉就去打猎，哪有魔法师当厨师的！”
“打猎要走那么远的山路，想想都好累。”
“拜托，我看你长大就做个工匠好了，不要再做勇士的梦了。”
“嘿，我也可以像鹰眼长老那样做一名巫神吧，不知道巫神的魔法会不会做出四季小屋。”
“你是在开玩笑？巫神是太阳族最伟大的长老，干嘛要做四季小屋？”
“我只是说巫神很了不起啊，对了，会用魔法的人里面，鹰眼长老应该是最厉害的吧。”
“那也说不准，走唱人的歌里不是说过吗，再快的脚步，也会有被追上的时候。”
“嘿，要是我以后能学会一丁点魔法，我就用来变魔力种子。”
“哎呀！差点忘了魔力种子！都怪你这个家伙，快跟我走！”
每年这个时候，对于那些找各种借口跟着部落大人们赶过来的孩子们来说，就如盛大的节日一般。他们手里捏着从大人那里辛苦讨来的仅有的一枚铜子儿——有的运气好会拿到两枚——穿梭在讨价还价的人群中间，在旅行魔术师的杂耍表演前停留一会儿，然后羡慕又崇拜的望着表演格斗技巧的勇士那一身伤疤。
有的孩子会被旁边猎人贩卖的精灵松鼠勾去了魂儿，可马上就会被小伙伴拖走，魔力糖果小贩能种出七彩糖果的魔力种子就那么几颗，只卖给看上去最有种植天赋的孩子，不抢在前头的话，就会被别的孩子买走。
每一位部落的孩子都梦想来到太阳高地，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首领大帐。高地驻扎着首领勇士团，这是守卫神山的最精锐、最强大的力量，由太阳部落首领直接领导，和高原联盟其他部落精锐团只招收自己辖内各部落的战士不同，首领勇士团面向高原所有部落招募精英，其成员均为身经百战的最勇猛的战士，甚至在过去，曾有不少外族的战士慕名而来请求加入。
首领大帐——被高岩巨树环绕的那座十几米高的熊皮帐篷，那可是足足用了二十张完整的北方巨熊皮制成的帐篷，要知道，需要十几位勇猛的猎人联手才能捕猎一头北方巨熊。大帐里面能够坐下一两百人，甚至可以装下一个小型的训练场。
分布在帐篷周围的巨大的熊头仍然保持了生前怒目嘶吼的表情，每只熊头足足有一个成年巨人那么高大，再加上巫神长老用附魔星石将巨熊的力量灌注其中，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威严气势。
从首领大帐再往后大概百米远，一小片繁茂的树林绿地隔开了繁华喧嚣，透过枝叶缝隙，可以看见林中隐约有一座古朴的石塔。和其它超级部落里刻着繁复符纹的雕工精美的长老塔不同，这座石塔简单的几乎让所有第一次看到它的人都吃惊不已，就像只是用了一堆没有雕琢的石头块向上堆砌而成。
不过，即使看上去如此简陋，也绝不会有人报以嗤笑不屑，因为这是巫神塔，高原联盟最伟大的巫神长老就在那里。
往年热闹的太阳高地，在这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有些冷清。据说，外大陆依然还是寒冬，商旅车队无法抵达这里，猎人也没有好收成，如果不联合起来组成狩猎队，他们甚至根本就没办法跑到深山狩猎，因为所有的猎物都会藏起来过冬，而山里面那厚厚的积雪，虽然可以很清楚的发现猎物的踪迹，可是同样会阻碍猎手们追逐那些跑起来就没影的家伙，而这样的雪，也实在是没办法安设可以捕猎大型猎物的陷阱。
最大的问题是那些饿极了的高原雪狼群，它们会拼命争夺猎人们捕杀的大型猎物的尸体，甚至将猎人当成最危险也是最美味的猎物，即使是最勇猛的高原猎手，也难以抵挡饿红了眼的雪狼们的袭击。
接下来这一两年，恐怕会是前所未有的糟糕年份，族人们都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甚至有传言说这是邪恶降临的前兆。
轮回的风开始吹拂的时候，意味着春天到来了。这个冬天终于过去，但猎人们已经开始为下一个冬天做准备。巫神长老预言，凛冬即将在新的一年来临，那将是一场前所未见的寒冬。
入夜。石塔上。
鹰眼将自己置身于斗篷之中，拄着星石手杖静立在那里，空洞的盲眼望向夜空皎洁的明月。作为高原联盟唯一掌握星空法术的巫神长老，他额头上的太阳图案所散发的银色光芒，代表了他已经拥有了高阶能力，可以进入草原联盟的暗夜星术师所修习的领域，但这也几乎耗尽了他毕生的心力。
他的身体看上去瘦弱无比，皮肤也不像其他高原族人那般泛着浅浅的金色，而是苍白，这是他突破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去修习外族高阶能力的代价，而他的眼睛也灰暗如同笼罩着沙雾一般，虽然已经变盲，却能够感知时间流逝，与天空梦境建立联系。
暗淡的银光，从鹰眼额头上的太阳图案隐隐浮现。一道流星划过，鹰眼闭上眼睛，光芒似乎亮了亮，他的眉毛轻轻皱了一下，然后又慢慢舒展开。微风拂过，吹起草丛中的萤火蒲，无数发光的蒲伞仿佛被鹰眼所吸引，缓缓飘上来，在他的身边漂浮，围成几道光环，慢慢的，光环越来越多，将他的身体笼罩在其中。
眼前出现了一片虚无的空间，梦境之门已经开启，鹰眼看到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树的周遭泛着金色的光芒，这一幕曾在无数次的天空梦境里出现。太阳之眼，就像一位有着千万年生命的智者，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太阳之眼在注视着他，召唤着他。
他看到了黒木森林，大片的树木在快速腐烂至死，而后，又有更多的枝桠在腐木上长出。光与暗的交汇，在时间的长河里此消彼长。“光芒照耀我，请为我打开指引之路。”他虔诚向眼祈祷。
高原联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黑暗的压迫从未像现在这样令人窒息，尽管这种窒息感只有他一个人能感觉到。他相信，黑暗来自于数十年前退却的森林联盟，依然在寻找机会卷土重来，这么多年的沉寂，只会有更大的危机在等待着族人。而传言在时空中流浪的遗忘者，似乎也出现了，这是个不太妙的消息。战争已经出现在更多的外族部落之间。
更多的影像呈现在眼前。
他看到星辰族人特有的弯月徽记，如宝石般镶嵌在层层山峦之上，那片土地陌生而辽阔；
而在一个巨大的三角洲地带，沼泽上长满了芦苇和尖刺灌木，水路错综复杂，如发达的根系一般四处伸展，无数帐篷就漂在水面上，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能够识别出种族的特征，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和围绕在周围的许多个阴森的漩涡；
一座火山耸立在荒野，流淌的熔岩散发着血一样的红光，同样的光芒也来自于在地面上缓慢前行的熔岩巨兽，远处，宏伟的石头宫殿如山一般高大，而更震撼人心的是穿过城墙横亘而出的巨大的岩壁，形成了天然的要塞堡垒，密密麻麻的矛斧雨从天空倾泻而下，试图阻挡熔岩巨兽的脚步。
力量，贪婪，知识，神秘，鹰眼的心境被影像所传来的真实的**不断撞击，这让他难以承受，借助天空梦境的力量，他可以看到赤土大陆以外的世界，但同时也迎来更多的痛楚。高原联盟依然恪守着早已成为传说的领地契约，但整个世界……已经变了。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强烈的不安迅猛袭来，他的脑海里瞬间充斥着电闪雷鸣，大地分崩离析，尸体遍地，焦土之上一片恶秽光景。万物皆罹于战火，甚至树木也全都枯萎死去。这是惨烈战争之后的场景，很显然，裸露的红铁岩石已经说明这场战争将发生在利马高原，发生在太阳族的土地上。
只是无法预知，这会发生在三个月后还是要等数年之久。
只有一个身影站立在远方，身体摇摇欲坠，分明是个男人的身形。在他的周围，四散倒下的，是无数倒下的尸体。鹰眼的眼睛开始刺痛，这是他马上将从天空梦境中脱离的预兆，可是他还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面貌。这一切太匪夷所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望向对方，希望能看到他是谁，可是直到在黑暗重新回到眼前的那一刻，他只看到两团光，让他永远忘不掉的光。
他的灵魂重回身体。
鹰眼试图忍住这一瞬间身体的不适，可还是承受不住单膝跪在了地上，喉咙的烧灼感，眼睛的刺痛，大脑的眩晕，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而事实上，他很快就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了。
他撑着星石手杖，慢慢站起身来，和现在的身体相比，他更愿意待在天空梦境里的那个自己，尽管越来越多的预言昭告着黑暗与死亡的临近。他的内心始终存有疑惑，这个最近几次出现在天空梦境里的陌生男人，到底是谁？
第102章 高原议会
身后的黑影中，太阳部落首领萨罗走了出来。
他目光威严，身着斜半身兽皮战甲，上面镶嵌着一枚黄金徽记，在袒露的胸口，一道长长的疤痕斜斜向下。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只金黄色闪耀的臂环，夜色之中，臂环上烈火环绕的太阳闪烁着光芒，几乎喷薄而出。
“情况不太妙，是吗？又看到了那个人？”
萨罗一直待在鹰眼的身边，在鹰眼进入天空梦境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是等待。
巫神长老是通晓天空预言的男人，额头上的太阳图案就是被赋予倾听预言能力的标志，像包括他这个首领在内的其他部落子民，额头上没有图案，就说明没有被神选中，所以只能训练当部落猎人或者战士。
对他们来说，巫神长老就是神秘的象征，不只是因为他的预言，还有魔法。
“森林联盟将会再度来临，我看到了战争。”巫神长老微微叹了口气。他没有将更多的梦境告诉首领，对于高原联盟来说，眼前的危机远比其他大陆的情况更值得关切。
“看来，激流部落传来的消息是真的，虎族发动叛乱……”虽然带着疑问，但萨罗的语气很平静，像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消息。年轻的首领并没有经历几十年前的战争，但这不意味着他会轻视这个同高原联盟纷争了许多年的对手。
“是的，首领，我看到黑暗在靠近。西面天空的星光黯淡，斥候营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
“小规模的袭击有点频繁，或许是在试探。”萨罗首领摇了摇头：“鹰眼，你是高原联盟的巫神长老，只有你能读懂天空的预言，不过——”他抬起右手，握住拳头，炙日臂环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我们得到的讯息还是太少了，恐怕不能报太大的希望。要派出更多狩猎队去北地山区狩猎……如果可能，或许要深入到纳姆山脉，能够捕猎到巨兽，会让日子好过一些……还要留出足够的兵力防范森林联盟，凛冬……也是我们要面对的敌人……”
“光明在上，希望能有惊喜。”萨罗点了点头。和别的部落世袭首领不同，在太阳部落，每一任首领的人选，都必须从得到太阳之眼祝福的勇者之中选择。萨罗身受火焰祝福和魔力加持，他手腕上的炙日魔力臂环，这代表了他顺利通过勇士的试炼，所获得的焰刀勇士的身份，也意味着他可以借助魔力臂环，拥有施展焰刀的能力。
“还没有人能走到神山的尽头，勇者之路没有止境，星辰族的离开，魔力的传承也停留在走唱人的歌谣里，这么多年年了……森林联盟或许更强大了。”
“或许……我们需要龙骑。”萨罗说。
“首领，龙骑已经绝迹了。”长老顿了顿，“亚丘之战以后，再没有出现过。”
“这次狩猎团向北走的更远，有消息说，他们在山里看见过。”萨罗说。经历过战争的族人们，还会记得当年帮助高原联盟赢得战争的龙骑军团，剩下的，都只残存在走唱人的歌谣里了。传说龙骑是黑龙和北地魔兽的后代，不过传说只是传说，没有人真正见过。
就在小时候的某个夜晚，萨罗曾做过关于龙骑的梦。它的身体就像……覆盖满鳞片的——巨形蜥蜴，鳞片如同黝黑的曜石，或者用漆黑的暗夜形容更贴切。四条粗大的如同钢铁般的腿，爪子可以轻易捏碎巨熊的头骨。它的眼睛深不见底，最深处燃烧着火焰，就像趴在火山口看深处的熔岩池，翻腾着烈焰，仿佛能吞噬一切。
“山里能看见的，不过是魔兽而已。”长老说。有部落曾试图驯服蛇蜥魔兽，但没有成功。听说外族还有驯服蝎尾兽坐骑。但龙骑不一样，它不仅是坐骑，更是具有灵性的战斗伙伴。“传说龙骑择主而生，我们能做的，只有遵从内心。”空洞的盲眼穿过时光，望向虚无的天空，有流星划过。
“总要试一试，就算没有龙骑，也没有关系，高原是我们第一道城墙。”萨罗回答道，“森林联盟如果发动战争，他们攻不破西部的高地。”
“但激流河与红河流域，恐怕会生灵涂炭。”长老叹了口气道。
萨罗沉默了下来。
战争并没有让高原联盟更加团结起来，相反，几大部落势力在战后此消彼长，对战后利益的分配，让高原联盟原本并不算有多牢固的关系，看上去似乎有些岌岌可危。
“死亡亦带来重生。”长老的盲眼仿佛亮了亮，他又重复了一遍，“死亡亦带来重生……议会首领们都等急了吧，该让他们做好准备了。”话音未落，他伸出手，有萤火蒲轻轻落在上面，然后离开，飘向空中。
明月当空。空气里隐约飘来松木燃烧的烟气和肉香。守卫营的小伙子们堆起了篝火。远处的酒馆里传来熙攘的笑声喊声，还有弹唱声。更远的方向，一堆堆的篝火旁，少则三五人，多则十数人，开启了属于太阳部落夜晚的节目。成百上千的篝火连接成一片摇曳的金网，在夜的穹顶之下，安详而温暖。
当萨罗走进首领大帐，原本闹哄哄的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大帐中央燃烧着红炭的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大帐里已经围坐了一圈人，几十双眼睛望向他，可即使坐下这么多人，也依然显得空旷。
萨罗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有些事情在等着他做决断了。
“诸位首领……”他顿了顿喉咙，“以及长老们……”围坐的人群中，有许多是高原联盟各部落的首领，有一些因为路程太远或者参加狩猎队而来不了的，则是安排了部落长老来参加这一次部落议会。
高原联盟的部落议会，会在每年入春的这个时候固定召开。这一次，亲自参加的部落首领还不到一半。有些路途遥远，且刚入春，需要尽快安排部落的生产生活，而一些大型部落，族内事务更是繁多，一来一回要花去很多天的时间，而像距离最远的铸锤部落，更要两个月之久。依着首领裂岩的火爆脾气，到时候发起火来，恐怕是萨罗都要敬畏三分。
萨罗的目光环视全场，说道：
“森林联盟，又要卷土重来了。”
第103章 不论生死
“森林联盟又要卷土重来了。”
萨罗的声音不大，却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空旷的大帐上空，无数声音瞬间炸了起来。
“怎么可能？不是被打残了吗？”
“难道上一次的战争，没有让他们吸取教训吗？”
“看来这次他们是回来复仇的。”
“怒雷没死？！！”
“有人见过他的尸体吗？他可是超级强者……”
“是嗜血的猛虎军团吗？”
“别忘了凛冬……”
人群突然静了一下，又吵闹了起来。是的，凛冬，巫神长老的预言，现在又是森林联盟的消息……今年真是个糟糕的年头。有几位年纪比较大的首领依然保持着议会的尊严，但呆滞的眼睛和烟嘴里蒸腾的白烟，雾气弥漫笼罩的手在微微颤抖，很显然，经历过上一次战争的他们，内心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大家安静一下。”萨罗举起双手，向四周示意，人群平静了下来。“西部和南部的边境，已经陆续有斥候队遭遇袭击，这很不寻常。最早发现斥候的是奔流部落，然后是符石部落，还有隐爪部落……”
“从草原过来？怎么会在那个方向？”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奔流、符石、隐爪，位于高原西南端与草原接壤的丘陵地带，是距离草原最近的区域。这有些违背常识，森林联盟不是在大陆最西部的黑木森林和山脉吗？
“黑岗哨营呢？有没有消息？”黑岗哨营是铸锤军团的斥候营驻扎地，位于高原的最西端突出的黑岗丘陵，那里距离黑木森林最近，也驻扎了两个营的重兵。
“三个月前就已经连续派出了多支斥候小队。”说话的是裂锤部落的铜钉长老，个子矮矮的，比身边的其他人都要壮实一些。看上去像是一个训练多年的重型战士。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他坚实的肌肉外表之下，占卜与附魔铸造才是他最擅长的。“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不……已经有消息了。”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大帐入口外传来。厚厚的兽皮账门被掀开，一个黑色的身影缓慢走了进来。
大帐里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声音的主人熟悉无比。无论是在高原联盟祭祀仪式上颂扬的声调，还是占卜仪式上穿透心灵的低吟，这个声音在整个高原里都是独一无二的。
整个人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巫神长老鹰眼，缓慢的走进大帐中央。他的步子很轻，但却仿佛踩到了所有人的心底。“黑木森林已经有消息传来，森林联盟发生叛乱，消息属实。根据他们的军团部署，或许会从激流河发动进攻。”
“什么？”铜钉长老站起来，“怎么可能？黑岗哨营没有收到……”
“是长老符文的讯息……”巫神长老说道。他顿了顿手中干枯的法杖，空洞的盲眼环视了一圈，仿佛能够看到在座诸位的表情。“确认无误。”
“什么？”人群又骚动了起来。“长老符文？”
“长老符文？”
“那个……好多年前的秘密？”
“那个预言里的家伙？他真的存在？”
在座的首领和长老，都知道十年前，巫神长老天空梦境里看到的那个预言：“他降临于世，不知来处，不知去处。光明与黑暗交织，灾祸将至，灾祸消弭。”没有人怀疑巫神长老的预言，但对这个预言，却有很多不同的解读。有人说这个预言预示着黑暗的使者，预示着灾难的降临，有人则认为这个预言将为高原带来希望和光明。
“我们并没有找到他……但我们确信，他真实存在于这个大陆，或许就在部落之中。”巫神长老说道，“这一次，森林联盟的变故有些不同寻常。命运在指引我们……”他开始沿着人群缓缓绕着圈子，双手举向空中，口中喃喃的念叨着什么。手中的星石手杖顶端，仿佛有淡蓝色的星光缓慢挥洒下来，在身后的空中渐渐弥漫成一团蓝色的星光浓雾。
浓雾之中，隐现出一个奇怪的片段。
尽管魔法只持续了几个呼吸之久，但足以引发人群中的一片哗然。他们一方面惊叹于巫神长老的时空魔法，这在不擅长魔法的高原人眼里，近乎神迹。而另一方面，星光浓雾之中，那个若隐若现的圆筒一般的奇怪建筑，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双眼。
“森林联盟正在红河流域的野牛草甸搭建防御要塞，奇怪的是，没人知道他们的建筑技术的传承，或许来自外大陆。”长老说道，“黑暗正在降临，每个部落都将身陷其中，只是我们并不知晓，黑暗与凛冬，哪个会先到来。”长老的额头上，太阳图案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尽管身体比所有人都要瘦削，但他身上散发的气质却让所有人都为之膜拜。
“高山部落怎会怕战争？要战便战！”一个大嗓门喊道。说话的是高山部落的新任首领赤斧，多年前的战争，距离草原最近的高山军团率先派出军团，却陷入重重包围，伤亡人数和付出的代价，是高原联盟所有部落里最多的。这么多年，一直是高山部落族人的伤疤。
“今时不同往日，对方的目标尚不明确，如果是要发动大战，不会从这么多的地方同时传来消息……”巫神长老叹了口气，“但至少能确定，激流河沿岸、猎矛山谷、还有北地边境的其他部落领地，会成为他们的必经之路。”
“猎矛山谷？”一个家伙嘀咕了一声，望向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那不是夏洛少爷去的……”
“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老者低声骂了一句。
“但这也只是我们的初步判断。”萨罗首领站上前，“我们在高原的几个关隘都有重兵把守，要进攻高原，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这一点，他们不会不清楚。所以我们很奇怪，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是的，大规模战争或许并不会发生，但我们必须要做好事态最坏的准备……”巫神长老接过话来，“我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亲历亚丘之战，森林联盟虽然败在我们的手下，但这不意味着他们愚蠢。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也在寻找那个人。”
人群喧闹了起来，一片混乱。很多人瞪大了眼睛，对方的斥候如撒网一般出现在边境多个地点，甚至深入边境，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预言里的家伙？这太疯狂了。
那个人会藏有什么样秘密？会值得森林联盟冒着重新开战的风险，也要去找到他？
“这个推测太可笑了！”赤斧咆哮起来，“我们为什么要等待对方开战？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挑衅，那么，我们就应该派出军团，去把西部山脉推平！”
“你是说发起全面战争吗？再一次？”铜钉长老站起来，虽然语调不高，但很坚定的质疑。
“全面战争又何妨？作为我们的死敌，他们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赤斧的声音几乎能震破身边人的鼓膜。
“领地契约，赤斧，别忘了领地契约……”萨罗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光明照耀我们……森林联盟或许一直在酝酿着计划，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变的和他们一样，把杀戮带到大陆的西部……”
“但一味退缩，也不是高原人的性格！”赤斧试图再说点什么，但萨罗的目光阻止了他。
“这并不是退缩，我们也从未退缩……”萨罗的目光看向赤斧，“我们拥有强大的决心和信念，这是最终胜利的保证，无论是正面的战争，还是背后的偷袭，我们都会面对，并取得最终胜利。但这不意味着现在我们要主动挑起战争，我们需要做的，是保持更多的警醒和准备。”
他的目光扫视过全场，手臂用力挥舞了一下，“我们是高原联盟！在座各位，都来自不同的部落，各自也有不同的传统和习俗，彼此有的和睦，有的竞争，甚至也会有对立。但面对外族的威胁，甚至是未知的黑暗，高原人永远都会联合在一起，这就是我们强大的原因！兽人算什么？我们拥有无畏的军团勇士！黑暗算什么？我们拥有太阳之眼！光明照耀我们……不管是铸锤部落，高山部落，落叶部落，族长部落……还是符石、奔流、白刃……”
他的嘴里一个一个念出部落的名字来，“我们的家园就在这里，不论是巨人部落，还是矮人部落，虽然有所不同，但大家都是兄弟，是姐妹，是生死与共的同伴，是狩猎时能拼命的队友！”
所有的人都在点头，包括赤斧。
“所以……”萨罗继续说道，“我提议，由铸锤军团和高山军团，所属的区域派出营队，把深入进来的兔崽子们扫光。尤其是黑岗哨营……”他的目光望向铜钉长老，“边境方向需要加派增援，我们需要寻找到那个家伙……不论生死！”
他的目光顿了顿，再次强调了一遍。
“不论生死！”
第104章 伏击
“猎矛山谷也被虎族占领了？”
胯下黑色的战马，有些不安的打着响鼻，血石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自己的家族正在遭遇一场噩梦。从血锤营地被偷袭，到血矛和血镰接连遭遇劫掠，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专门针对血石家族的袭击，而袭击的来源，很明显是森林联盟的虎族。
从落魄逃回激流部落的斥候队长所讲述的情报，再次印证了这个判断。虎族已经在野牛草甸建起了一座奇怪的堡垒要塞，驻扎着野蛮人战士和洞穴人弓箭兵。刚听到洞穴人弓箭兵的时候，各家族的长老们都笑出了声，虎族这是没有奴隶军团了么？竟然招募最弱小的洞穴人来当炮灰，而且是他们最不擅长的弓箭手。
斥候队长的说法，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一种奇怪的弓箭？能够让整个斥候小队在接近对方之前都被杀死？即使是洞穴人真的能够拉弓射箭，可斥候小队身上都穿着兽皮战甲，寻常的弓箭即使射中，也不能马上要了命。除非……
除非对方都是箭无虚发的神射手。
可斥候队长说的明明白白，是洞穴人。
有家族长老认为斥候队长临阵脱逃，故意编出这些故事来蒙蔽他们。但血石却选择相信这种说法。毕竟遭受袭击的几个营地，全都是血石家族的族产，那些家族的家伙们表面虽然愤怒，背地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幸灾乐祸呢。
求援信一个月前就已经发出，派出的信使，已经把虎族劫掠边境多个领地的消息送往高原，相信不久之后，高原的那些贵族大人们，应该有所表示。毕竟血石家族可是没少给他们送外族的少女奴隶和整箱的宝石。
但血石咽不下这口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和虎族有多年的买卖交情，为什么对方会专门针对血石家族下手，而且，这么不留情面？
斥候回来报告，野牛草甸与猎矛山谷之间，有大队的外族战士往来运送物资。这说明高原的领地正在被虎族悄无声息的吞并。
血石的眼角抽搐了几下，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那群嗜血的家伙如何杀死山谷里的原住民，还有那个可怜的新领主，据说是来自超级部落的王族私生子，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死在了边境。微风里似乎送来死亡的气息，春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和身前数千名沉默行军的士兵们，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冷。
三千人的队伍，有两千人是激流部落其他家族同仇敌忾增援的奴隶兵。他们身上穿着破损肮脏的皮甲，碎裂的头盔上沾满了臭烘烘的污泥，手里的武器也不过是些木矛、石锤和短弓。和他们相比，剩下的那一千名血石家族的精锐佣兵，才是他真正的本钱。
而在他身后，一百名善战的铁甲骑兵，将决定了这场复仇之战的胜负。
此刻他们正行进在一片荒野之中，大片的丛林和半人多高的剑草一眼望不到头，如果是有经验的首领，在侦查到他们的行军路线之后，一定会选择在这里作为伏击点。
“斥候派出去了吗？”血石问了一声。
“派出了两支小队，首领，还没有回……”
噗——
身旁的部下声音突然顿住，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嗬嗬吸着气，双手则在半空挥舞了两下，然后整个身躯重重的摔下马背。
身体跌落的瞬间，血石才看清楚，他的脖子上横穿了一支箭矢。
惊变骤生。
草丛里像是炸起了一阵杀戮的涟漪，无数支箭矢密密麻麻射向行进的队伍，刹那间，尖叫声、痛哭声四起，奴隶兵乱做一团。训练有素的精锐佣兵则快速从混乱中镇住了手脚，但下一刻就被洪流冲散了阵型。
血石拼了老命拉住了战马，和身后的骑兵营快速向另一个方向撤离。呼喊声漫山遍野，是虎族独有的战吼，一些慌乱的佣兵拼凑起一团团防御的阵型，朝着草丛的方向竖起了木盾，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和战矛。
在那个方向，苍黄色的荒野大地上，黑色的人潮以不可抵挡之势涌出。
“防御阵型！防御——”
“该死的，是虎族从要塞出来伏击——”
“骑兵营，迂回冲击——”
黑绿色的大军如同奔腾的泥石流，席卷了成百上千的溃败的奴隶兵们，更多的佣兵跟在骑兵营的身后，慌乱的人群很快聚集起来，骑兵开始借着山坡的地势集结成冲击阵型。血石这才看清楚，袭击他们的军队，不过数百人的规模，黑色的盔甲，绿色的皮肤。
就是带给他无数噩梦的虎族杂种！
他们有着丑陋的面孔，下颌突出，满口的尖牙露在嘴外，鼻子像是一团泥巴贴在脸上，细小的眼睛散发着黑暗嗜血的光芒。身躯却异常健硕，有一些虎族拿着弓箭射击，更多的家伙挥动着斧头冲向人群，劈开一条条道路，战斧挥动的瞬间，飞溅的鲜血在阳光下，散发着诡异的色泽。
佣兵快速集结成防御阵型，盾在前，弓箭在后。黑绿色的潮水向他们冲了过来，被箭雨射中十几个，挣扎着倒在地上，转眼被身后的人潮踩踏。更多的兽人冲向盾牌组成的木墙，轰鸣声四起，如同潮水一**砸向礁石。
脆弱的木墙，被黑绿色的潮水瞬间粉碎，那些战矛和长剑刺中身体，如同刺中了黑绿色的怪物，血石能感觉到佣兵营的防御阵型正在凹陷，无数佣兵呐喊着，试图用更大的声音缓解内心的恐惧，一道道战斧的影子犹如杀戮的旋风。
奔腾的马蹄声拯救了他们。
铁甲骑兵直接横穿了黑绿色的人潮。和接受过正式作战训练的佣兵们相比，骑兵们大都参加过真正的战争，有些人经历了至少十几次的严酷作战，手中长剑劈开兽人的脑袋，飞溅起深红色的血浆，根本不会让他们眨一下眼。
兽人的攻击浪潮，遇到了更坚固的礁石，攻势有些停滞。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唱歌，又像是被捏住了嗓子嘶吼。黑绿色的人潮后方，一个更加丑陋的巨大家伙，手里拿着一根奇怪的长长的木棍，顶端缀着一颗巨大的宝石，身上穿着和兽人们一样的黑色的战甲，但战甲的里面，却是深红色的袍子。
这种袍子血石从未见过，但骑兵营却有人曾在战场上见识过。
有恐惧的喊声，从骑兵里响起。
“战斗萨满——”
第105章 黑暗生命
独龙等待这一刻，已经很多年了。
当首领怒雷正式宣布，虎族将成为森林联盟之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刻不远了。
他们这些修习黑暗萨满之术的战斗术师，唯一的晋升之路，就是杀戮和死亡，更多的死亡。将灵魂献给黑暗的神使是有代价的，森林萨满曾经是最接近生命本源的人，他们有着坚定的意志，曾经向自然万物学习如何与世界相处，曾经和森林的野兽、天空的飞鸟、河流中的鱼类学习生存之道。
但现在都不一样了。
黑暗萨满之术带来的力量，就像是森林熊发现了巨大的甜美的蜂巢，只需要吃下一口，就让人无法自拔。所以他心甘情愿的将灵魂献给黑暗之神，用杀戮和死亡换取更多力量的回报，但这并不够。
他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慢慢影响到怒雷首领。当首领终于决定杀出森林，重整森林联盟，这将意味着杀戮的世界可以蔓延到高原，蔓延到草原，甚至蔓延到外大陆。**开始在越来越多的族人内心燃烧，按照神的指引，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弱肉强食，原本就是自然万物真正的规则。当杀戮开始成为力量的核心时，他要做的，就是为每一位族人指引他们的猎物方向。
而当包括首领在内的每一位族人都需要他的指引的时候。
毫无疑问，他将成为虎族的神，黑暗神使的代言人。
这一次针对高原人的伏击，就是他指引的猎物目标。
高原人在野牛草甸建起了一座要塞，甚至派驻了野蛮人奴隶驻守要塞，这是几个月前他们就得到的消息。虎族甚至有几支斥候小队在这里全军覆没。只是碍于当时虎族依然在清理森林的几个抵抗部落，而没有时间扫平这座要塞。
况且，要塞是死的，人是活的。只需要在要塞外围，随时袭击往要塞运送资源的车队，或者伏击增援部队，一个要塞，迟早也是虎族的掌中之物。只要不是大规模的军团对抗，在野外打伏击战，虎族的战斗力远远超过高原人。
没想到会有这么肥的猎物送上门来。
高原人要做什么？想依托野牛草甸的要塞，对森林发动战争吗？
不然为什么会派出几千人的军团过来？
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并不屑于思考这个问题。
眼前的高原人军团，在一次冲击之下就阵型崩溃，也只有那支铁甲骑兵能够对虎族的勇士们造成威胁。
独龙邪邪的笑了笑，抬起手中的战斗法杖，口中高唱起黑暗萨满的祷词。健硕的胳膊，曾经感受过春日温暖的亲吻，曾经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曾经沾染了高原人的鲜红的血，但此刻却开始弥漫起黑色的繁复的纹路。
前方的战士们，眼睛开始变成黢黑的颜色，热血在沸腾，嗜血的力量被激发出来。阳光下，一柄柄挥舞着的战斧，如同在天空下美妙的钢铁之舞，在独龙的眼前，阳光在金属上跳跃，被砍翻的战马和马背上被斧头砸翻的高原铁甲战士，鲜血在天空挥洒。
这一刻，独龙感觉到了黑暗之神的愉悦，死亡，杀戮……
更多的死亡，更多的杀戮。
“杀光高原人，一个都不留——”
……
“快——杀掉萨满！！”
马蹄卷起成片的泥浆，骑兵营试图快速调转方向，但黑绿色的人潮却如同泥淖，将他们陷入其中。血石手中的长剑刺入兽人的胸口，可对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身躯继续向前冲。长剑没柄而入，战斧也迎面而来，血石来不及拔出长剑，只得松了手，侧身躲过战斧。
他看到成片的骑兵被砍翻在地。这些虎族疯掉了，他们甚至连活捉奴隶的念头都没有，只是一味的发出战斗的怒吼，然后就是砍，劈，砸，杀死每个眼前的战士。
胯下的战马轰然倒地，一把斧头重重的劈进他的大腿，血石痛号着倒下去，他能感觉到温热的鲜血喷出来，可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他一把抓住劈向面前的斧柄，绝望的看着锋利的斧刃一点点接近自己的脸庞。
那张令人惊恐的兽人脸庞，发出狂热的嘶喊，身边有战马错身而过，嘶喊声突然停滞，黑色的鲜血从脖颈喷涌而下，洒了血石满头满脸。手上的力度突然消失，血石一把拽过战斧，用力的砸向已经死去的兽人脑袋。
身边是持续的，不断的哀嚎，全是佣兵和骑兵的叫喊，和刀斧相击的声音、战马嘶叫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了许多，耳边再次听到了那个奇怪的吟唱声，他呆滞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看到远处那个带着邪恶笑容的兽人萨满，再度举起手中的法杖。
是的，他看到了萨满，而萨满也看到了他。
一柄战斧劈开他的胸口，血石感觉到生命瞬间流逝，但他的脑海里却异常清明。他感觉到萨满的眼睛注视着他，有暗淡的烟雾从萨满的口中喷涌而出，这一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倒下，为什么还没有死去。
但很快，他的眼中、脑海中，只留下一声沉重的、邪恶的、嗜血的声音：
库……里……塔……
他的眼睛，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当最后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从身体上滚落，血石家族的军队，被全数杀光在荒野之中。遍地僵硬的、残缺的，甚至被砍成碎片的尸体，到处都是浑浊的血污，只剩下上百个满身伤痕的虎族战士们，喘息着汇聚到独龙的面前，跪倒在地。
一同跪倒的，还有血石和十几位铁甲骑士。
独龙屏住呼吸，他的心砰砰的跳着，巨大的喜悦冲击着自己的脑海，但他要确保此刻自己是绝对清醒的。这是黑暗之神赐予他的新的力量，黑暗生命，他第一次尝试成功。
这些重获黑暗生命的家伙，只是安静的跪在那里，好像随时等待着他的命令。他们失去了智慧，但却拥有了永不畏惧的生命和力量，还有不知疲倦的体魄。他甚至能感觉到他们似乎和他的血脉相连在一起，甚于他和他的族人。
死亡……亦是新生……
这便是神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