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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嫂难为全文阅读

作者:纸扇轻摇     长嫂难为txt下载     长嫂难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孵小鸡

    方怡煮的那一大锅并没有全部吃完,不过大家都已经吃不下了,于是便留着等明儿再吃。瞅着一个个腆着肚子哼哼唧唧的模样,方怡忍不住叹了口气,暴饮暴食要不得啊,只此一次,等下回一定要让大家慢些吃,不能这么死撑了!

    于是,一屋子的人,除了收拾桌子的方怡和小尾巴赵苗苗,其他的都被赶到后院儿搬种子去了,美其名曰“饭后消食”。

    赵苗苗晃晃悠悠地跟着方怡走着,一面细声细气地问:“姐姐,什么叫消食?”

    方怡笑道:“吃过饭要动一动,把吃进去的东西都消化掉,这样才能长得能高。”

    “哦。”年幼的赵苗苗紧紧记着方怡的这番话,从这天起,每顿饭吃完都要有模有样地在屋子里绕几圈儿,还不忘督促哥哥们,这执行力度让方怡十分满意。

    后院儿,赵立夏脱了外头的棉衣,带着赵立冬钻进地窖里往外抬种子,赵立秋则带着两个小的在外面接着,去年秋收后存的种子并不太多,却也够这些半大孩子忙上一会儿了,到后来方怡也来帮忙,一直忙到天黑才总算把这些种子都弄出来了,又花了些功夫搬到屋里去。这么一折腾,原本鼓鼓地肚子早就瘪下去了,方怡让方辰把昨儿背的那几句又重新教了一遍,这才各回各家睡觉去了。

    躺在炕上,方怡照例计划了一番,明儿一早得准备早饭,地里的活儿她不在行就不去凑热闹了,反正也请了那么多人,不多她一个。倒是从城里带回来的书得要开始抄了,拖久了可不好,另外屋子后头的菜园子还要侍弄一番,这阵子攒下来的鸡蛋得拿到杨婶儿那儿去瞧瞧,把能孵出小鸡的拿去给老母鸡孵了,不能孵小鸡的等下回去城里带去换盐巴。虽然依着方怡的意思,这鸡蛋得自家吃了才好,可赵立夏坚持要换盐巴,那就依他吧,有些事赵立夏没说方怡其实也能猜到一些,从去年到现在,两家人花了不少于钱出去,却至今还没进个一文半文的,眼下才刚开春呢,要等到收获还有大半年,赵立夏不安心也是正常的,更可能他手里没多少钱了。

    想到这儿,方怡心里不由有些心疼这个男孩儿,他那张看起来阳光的脸背后隐藏了多少沉重,无人能知。方怡心中更加坚定了要努力抄书的决心,虽然钱不多,但好歹是个进项!她要竭尽全力去分担那个少年的负担,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第二天,方怡照例起得很早,没等赵立秋来叫,自顾穿了衣服就去了隔壁,才敲了两下院门,里头就有声音传来,赵立夏果然已经起了,刚正在后院儿收拾那些麂子肉,方怡这才知道赵家后院儿角落里那个很小的茅草屋里头是口井,原来是赵家父亲怕孩子掉进井里,干脆就做了个小屋挡起来,亏得方怡之前还以为是堆放杂物的。

    泡了一晚上的井水,死麂子肉的血腥气也去的差不多了,可以收拾了。炤里的火还烧着的,赵立夏往里头添了把柴,方怡挽起袖子,麻利地把肥肉单独割了出来,切成不厚不薄的片,放到锅里慢慢熬起油来。

    赵立夏把瘦肉一条条摊开等着晾干:“这些等会儿放你家去,让他们看到不好。等干了做成腌肉,能放很久,可以慢慢吃。”

    方怡回头看了眼,点点头:“也好。对了,等会儿的饭该怎么做?光煮糊糊不够的吧?我再做些面饼,面饼做多少?”

    “嗯,一人做四五张吧。”赵立夏想了想,“昨儿立秋不是逮了两条鱼回来么,你熬锅鱼汤,就当是给大家伙儿加加餐。”

    方怡道:“这样也好,回头你再给我剔根干净的骨头出来,我加进去一起煮,熬上一天,味道好得很,等你们回来吃正好。给他们吃好点儿,给我们干活儿也卖力些。”

    赵立夏抿着唇角浅浅笑了:“好。”

    刚刚起床的赵立秋摸到厨房外,听着方怡和赵立夏说话,眯着眼又转回去了,唔,方怡姐确实变了很多,不过这样的方怡姐比以前要好多了,也能帮上大哥不少忙了。

    方怡一边熬,一边把油舀到专门的小瓦罐里装着。等肥肉片儿熬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捞起来放一边,留着回头一顿饭添上两片儿。一面琢磨,一面苦中作乐的想,她真真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数着肉片过日子的时候。

    赵立夏在厨房打了会儿下手,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回屋把赵立秋喊起来,两人把那些肉先抬到方怡屋里去,结果不小心把方辰给弄醒了,小家伙揉揉眼,迷迷瞪瞪地跟着他们去了赵家,挤在赵立年旁边继续睡,暖呼呼的舒服极了。赵家的炕头做的比方家的好,整个炕都热乎乎的,不像方家那个只有中间是暖的,四周一圈儿总是凉的,一不小心手脚伸出去就得冻醒。

    熬了两小瓦罐的油,方怡瞅着当宝似的,当即封了一小罐儿让赵立夏拿去藏好,留着慢慢吃,肉片儿也得装好了,数着吃能吃好一阵子呢!锅里还油腻腻的,方怡往里头添了水,准备熬些野菜糊糊,另外又和了满满一大盆子黑面烙了好几十张饼子。

    这加了油的糊糊味道明显就不一样了,方怡昨晚才开过腥,所以闻着并不是特别馋,而那些上门来帮短工的人就不一样了,但凡家里过得去的,谁愿意一人干两家活儿?身体再壮实也会觉得辛苦啊,更何况还没得多少油水,眼下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那股子肉气儿,两眼瞬间就亮堂起来了,有几个已经忍不住开始咽口水了。

    赵立夏和赵立秋正在院子等着他们,看到人来,也没多废话,直接往堂屋的桌上带,先是一大盆子面饼,还冒着热气儿,接着是一碗碗的野菜糊糊,那肉香气儿就是从这些碗里来的,耐着性子等那碗放到桌上,果然就瞧见上面有一片肉片儿!

    “哎,东家,你真是太客气了!”赵立夏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顶着压力扛下了这一大家子的事儿传出了很远,这些来帮忙的人也都客气地叫他一声东家。

    赵立夏憨厚地笑笑:“大家是来帮我们兄弟干活儿的,别的我们也没啥,总得让你们吃饱才行。”

    “哪里话,这伙食真的没的说了!”

    “就是啊,眼下灾年难熬,有啥吃的得省着点儿吃。”

    “东家兄弟几个也都是实在人,我们能遇到你们也是好运气,东家你放心,这下种的事儿我一定好好给你干。”

    “是啊,春播就包在我们身上了!东家你们也来一起吃啊。”

    ……

    眼见预计效果达成,赵立夏心里也高兴:“嗯,几个弟妹还在睡着,我先陪你们吃了,咱们一起去地里。”

    不得不说,成年壮汉的胃口还是要大得多,特别是这些能干活儿的,一大锅子的糊糊吃了个干干净净,那些面饼也一个不剩。方怡暗想,幸亏昨晚还剩下些没吃完的,不然还得再弄,又想着明儿得再多做些,先给孩子们一人留一碗才好。

    赵立夏陪那些汉子吃饭的时候,方怡已经坐在屋里缝衣服了,她的针线活儿还是做得挺不错的,最擅长织毛衣了,可惜在这里用不上了,毛线那玩意儿古代可没有,据说是英国佬明的,方怡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等方怡补完衣服,炕上几个小的也6续醒了,赵立冬一眼看到屋里坐着的方怡,差点儿没从炕上滚下去:“方,方怡姐,你怎么来了?”

    方怡很淡定很随意:“我过来做早饭啊,这会儿在给你们补衣服,顺便等你们起床。”

    赵立冬一扭头,现大哥二哥都不在了,这才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来叫大哥的啊,连忙爬出被窝,穿上方怡递过来的衣服,袖口破了的地方果然就补好了:“谢谢方怡姐。”

    方怡起身往外走:“我去弄早饭,你叫他们都起来。”

    早饭就是昨晚剩下来的杂烩,方怡又一人给烙了张薯饼,大家照例吃的很香甜。吃过饭,方怡考了下方辰的认字儿情况,让他在地上写出三字经头两句,瞧着比划都对,这才满意地夸奖了几句,让他上午就负责教其他几个写这几个字儿。

    对于整天被关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孩子们来说,学习并不是件辛苦的事儿,反倒觉得很有趣,当下兴致勃勃地围在方辰周围,就连最小的赵苗苗也跟着凑热闹。

    方怡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身回厨房,烧了一大锅子的水,放两片儿生姜,添了些盐巴,把那两条鱼和一根干净的骨头丢进去小火慢慢地煮。又把攒了很久的四十几个鸡蛋小心翼翼地装到篮子里,正装着,突然想到后院儿那只老母鸡,连忙跑过去瞅了眼,嘿!还是精神抖擞的,方怡笑了,那些蘑菇果然没毒的!

    心情大好的方怡拎着那一篮子鸡蛋,又抓了一把嫩野菜盖在上面,这才出门去了。她要找的杨婶儿就住在前头不远处,自家开了个豆腐坊,是个真正好心的人,自从方怡赵立夏两家的长辈们去世之后,她平日里没少帮衬着这两家,只是过年的时候,她家那好不容易挨过瘟疫的老人竟然没熬过去,刚过年就走了,她心情低落,这才来两家走动的少了。

    杨婶儿家的门常年是开着的,为了方便村里人来买豆腐,不过大家进门前都会先知会一声,方怡停在门口,扬声道:“杨婶儿,在家吗?”

    过了会儿,里头传来声音:“哎,在家呢!方怡快进来。”

    方怡这才进了院子,老远看到杨婶儿在屋里头忙活,她也不客气,径直就走了进去,把鸡蛋篮子放到桌上:“杨婶儿,这些天生意好些了么?”

    杨婶儿正在点卤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嘴里应道:“还不就是那样,年景不好,买豆腐的自然少了。”

    方怡也不急,安静地看着杨婶儿忙活,直等到她忙完了这一回,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在身上擦了擦手:“你今儿怎么过来了?”

    “我攒了些鸡蛋拿来给你帮我瞧瞧,想再孵些小鸡来。”

    杨婶儿看了眼桌上的篮子,笑道:“我还当你是来给我送野菜的呢。”

    方怡笑眯眯的:“这上头的野菜可不是送给你的。”

    “你这小妮子!”杨婶儿怜爱地看了方怡一眼:“前阵子你跟那泼妇闹起来的时候,我正巧送豆腐去了,后来知道你没吃亏,我也松了口气,对了,辰辰咋样?好些了吗?”

    方怡点点头:“就是磕了下,也没什么事儿。”

    杨婶儿又说:“那就好,看你这样,我也放心了,人啊,就是这样,该凶的时候就要凶,不然别人就要欺到你头上,立夏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事儿汉子不好出头,还得咱们自己争气。”

    方怡知道杨婶儿是真心为自己着想,认真地点头应了。

    杨婶儿拿开篮子上头的野菜,拿起鸡蛋对着外头亮光瞧了起来:“你也不小了,这些活儿得学着,来,我教你,你拿着鸡蛋对着日头,瞅着里头有个小黑点儿那就是能孵小鸡的,没有就不能。”

    方怡之前也听说过,不过到底没实践过,做不得数,眼下有个现成的老师,她自然要认真学着,当即就认真辨认了起来,看完一个交给杨婶儿,起初不准,后来慢慢的准确率高了很多,最后,这一篮子鸡蛋里,挑出了11个毛蛋,对此,方怡还是很满意的,可见家里那只公鸡还是很勤奋的。

    杨婶儿给了方怡一块布,把毛蛋和鸡蛋分隔开来,又拿了些豆干豆腐的让方怡带回去:“我这儿也没啥好东西,这些个都是自家出的,你带去吃,不费钱的。”

    方怡笑着道了谢。

    杨婶儿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小妮子,你回去跟立夏说说,我这儿还缺个人手,看让你们家立冬过来帮帮忙,打打下手。我多余的钱没有,一口饭钱总还是有的。”

    方怡心里知道杨婶儿这是在变着法儿的照顾他们,就她家这豆腐坊,哪里还会缺人手,就算缺,也不至于在这开春就缺,她张了张嘴本想拒绝,随即想到她提的是赵立冬,那还是先回家跟赵立夏说说吧,毕竟他才是赵家的当家人。

    看方怡点了头,杨婶儿才真是松了口气,这丫头总算是开了窍了,能懂得帮赵家小子干点儿活儿,遇到事儿知道回去问问赵家小子,比以前可强多了。先前要不是她不听劝,非要跟人上山挖野菜,也不至于大病一场,眼看着都瘦了一大圈儿,真是可怜见的。

    方怡揣着一篮子鸡蛋回了屋,把豆腐豆干扔进厨房,瞅着老母鸡四处遛弯儿的功夫,把授了精的鸡蛋仔仔细细地放到老母鸡的窝里,把那老母鸡刚刚下下来的热乎乎的鸡蛋给收走了,收走之前还对着太阳瞄了一下,嗯,没黑点点!

    之后方怡就没啥事儿了,回屋把要抄的书翻出来,先认认真真地看了两遍,把字儿都认全了,有些复杂的就在地上划了几下,幸亏这书上都是规规矩矩的蝇头小楷,好认,要换了行书草书过来,方怡就算想抄也认不出字儿来。

    方怡就在家里抄了大半天的书,直抄的手腕酸,幸亏她这些年来毛笔字从没停过,不然还真吃不消。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辰探头探脑地跑回家:“姐姐,立冬哥哥说该准备晚饭了。”

    “好,我这就过去。你们学认字儿学的怎么样了?”方怡一边收拾一边问。

    方辰立刻站直了身子,背着手,认认真真地回道:“都教过了,也都会写了,不过写的不好看,歪歪扭扭的。”

    方怡笑着摸摸方辰的脑袋:“刚开始学写字儿都是这样,你以前的字还不是跟蚯蚓似的。”

    想到当初的字,方辰微微红了脸:“我现在写的可方正了!”

    “嗯,辰辰最聪明努力了。”

    回到赵家院子的时候,方怡看了眼老母鸡的窝,只见那一圈儿白鸡蛋当真是显眼,那只老母鸡还在外头晃悠着不想回窝,方怡恨不得扑过去抓着它按到鸡窝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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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春播了

    厨房里的汤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一揭开锅,一股子鲜香气扑面而来,顿时把院子里那一群小子给吸过来了,汤已经熬成了淡淡的奶白色,汤面上飘着零星的油腥儿,那是大骨里熬出来的东西,方怡拿勺子在汤里捞了捞,鱼肉都已经熬化了,只剩下光秃秃的鱼刺儿,锅底那根大骨头还静静地躺着,方怡舀了一点儿尝尝味道,忍不住就吸了口气,真是太好吃了!

    “姐姐,苗苗也想吃。”

    方怡低头看着扒着她大腿两眼放光的赵苗苗,再看看门口堵着的那几个孩子,忍不住就笑了,拿了个碗盛了一碗,递给赵立冬:“这一碗你们先分了喝,等会儿吃饭还有呢,立冬小心你端着,记得吹凉了再喝,别烫着了啊。”

    赵立冬喜滋滋地点头,带着一串小尾巴回屋里去了。

    方怡把那一大锅汤分出两份,一份是给那些帮工的人吃的,加了不少野菜进去煮着,又跟早上似的烙了一大盆子黑面饼,放在锅里温着。另外一份则是留着自家吃的,只添了一点儿嫩的荠荠菜,把今儿从杨婶儿家拿回来的嫩豆腐也切了一块添进去煮着,最后才揉了些薯面,烙了一些薄饼。

    正忙活着,赵立夏他们就回来了,今儿没下种,就是把地都刨了一遍,有二十亩地是要种麦子的,这麦子是个金贵的东西,种起来比别的都要费力气,这地要选好,然后土也要深深的犁过一趟又一趟,但凡疙瘩都得给敲碎了,把那土弄的面粉似的才好。他们今儿就是干这个了,虽说有头牛帮着,但到底也是件辛苦事儿,甚至比下种还要累得慌。赵立夏和赵立秋两个是个实在的,虽说没有这些帮工们做的多,但是也没少干活儿,看着就疲惫得很,回到屋里一屁股坐下就不想动了。

    还好有赵立冬帮着跑进跑出,把晚饭殷勤地分到每个人的手里,赵立年和方辰也没闲着,乖巧地跑到赵立夏和赵立秋的身边儿,踮起脚捏着他们的肩膀,看得那些帮工们只夸懂事。

    这晚饭吃的也是香,有的人家个把月都没碰着油水,在这里一天两顿都是好吃好喝的,当下心里头就更感慨这帮子半大孩子是群实诚人,不然这些个好吃的,他们留着自己多吃几顿不是好的?瞧瞧这些孩子瘦的。

    吃饱喝足,休息了会儿,这些汉子们就又活络起来了,纷纷打了招呼就各自回家去了,他们都不是本村的,回家少不得还得走上一段。

    方怡麻利地收拾了桌子碗筷,这才端上自家的晚饭,就刚刚那一会儿,几个小子馋的都快流口水了,肚子里都能听到声音,这会儿瞅见自家的晚饭果然比那些人的还要好,这才满意了,觉得刚刚没有白等!

    赵立夏一直没出声,直到在碗里捞出块白嫩嫩的豆腐来,这才看了眼方怡:“你去了杨婶儿家?”

    “嗯,我把鸡蛋拿去给她看了,有11个能孵出小鸡的,我都放鸡窝里去了,剩下的都收在原来的地方。”方怡说着,看了眼埋头大吃的赵立冬,想了想,还是当着大家的面把杨婶儿想让赵立冬过去帮忙的话说了。

    赵立夏听完就摇摇头:“这事儿不成,杨婶儿已经帮了我们不少,她的豆腐坊根本不缺人。”

    方怡点点头,她也觉得赵立冬过去不合适。谁知刚咬了两口饼子,就听到赵立冬的声音:“大哥,我想去,大不了我不拿杨婶儿的钱,有剩下的豆腐捎点儿回来也成啊。”

    这话一出,赵立夏就放下了碗,微微皱了眉:“那也不行。”

    赵立冬一脸严肃:“为啥不行?杨婶儿不经常给我们送豆腐么,我等于就是去白干,我只是想去学做豆腐的手艺,保不准儿以后能用上呢。”

    “我说不行就不行!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出去做事!”赵立夏的语气不容置疑,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赵立冬倔着脑袋:“为啥不行!我想去学门手艺也不行吗?点豆腐,泼豆腐,那可都是些技术活儿!”

    方怡抿了抿唇角,这小子还知道技术活儿了!不过,就算是技术活儿,方怡也是不赞同他去的,他才八岁,太小了,身体都没长开呢,就去学做豆腐,那可是出了名的辛苦。

    赵立秋见状,连忙道:“立冬,做豆腐是个辛苦事儿,生意好的时候都是天冷的时候,起早贪黑不说,整天整天的泡水里,你没看到杨婶儿那双手一到冬天全是口子么?你还小,有我跟大哥在呢,你不需要去吃这个苦。”

    “我不怕吃苦!这一年来,家里头吃苦的都是你跟大哥,我不小了!却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在家里吃白食,我连背书认字儿都学不好!我不想这样,我想干活儿,想给家里补贴一下!”赵立冬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已经是说不下去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面上露出些许悲伤的神色来,就连最小的赵苗苗,眼里都有泪花儿在打转。赵立夏的脸色顿时就温柔起来,他突然起身,走到赵立冬身旁,揉了揉他的头:“瞎说什么,我是大哥,照顾你们是我份内的事儿,我不让你干活儿是瞧着你还小,等你跟立秋那么高了,我自然会带你干活儿,家里那么多的地,你还怕你没事儿做?”

    赵立秋抹了下眼角,接口道:“就是!谁说你吃白食了?你天天在家里照顾弟妹不是干活儿?之前你方怡姐跟那泼妇闹起来,要不是你机灵,叫立年去找我们,没准儿你方怡姐和辰辰都得吃了亏。”

    方怡深吸了几口气,把眼泪咽了回去,这才笑了笑说:“是啊,乱想什么呢,立夏和立秋是一早就跟你方叔学过几天字儿的,辰辰就不用说了,立年那是他聪明,所以记得快,你这样才是最正常不过的,哪里较慢了,人家真学的慢的,一年都认不了几个字儿呢!”

    赵立冬被这么一安慰,鼻子一酸,抱着赵立夏大哭了起来,他在家里是最尴尬的年纪,去干活儿又早了,在家里呆着又大了,没事儿就爱乱想,看着一家人吃不饱,他就想着要是他也能干活儿就好了。这些话他一直都是放在心里的,不敢说出来,这次要不是有这么个契机,他也许会继续把这些话闷在心里。眼下终于不管不顾的说出来了,却得到了一通安慰,这半大孩子心里头说不出的畅快,再也装不了小大人,只想痛痛快快哭一顿。

    他这一哭,赵苗苗第一个哇的一声跟着了,赵立年和方辰也小声地啜泣起来,几个大点儿的喉头也哽咽的很。方怡终于忍不住借机落了回泪,日子过的太苦,肩头的压力太大,短短一年,经历了天灾**,生离死别,担惊受怕了不知道多少日夜,如今又要面对缺粮的危机,让一群长久以来都吃不饱的半大孩子怎能不怕?

    一屋子人哭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先收了声,总之就渐渐擦干了泪,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赵立夏最为沉稳,重新又端起碗:“都要凉了,快吃吧!”

    “等等,这里头有荤腥,凉了不能吃,都去锅里换一碗热的。”

    哭了这么一场,肚子似乎更饿了,把那一小盆的面饼都吃光了,还把那大半锅子的汤也都喝了个底朝天。吃饱之后,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赵立秋摸着肚子,笑着问:“方怡姐,那两条鱼哪里去了?我只捞着了两根骨头。”

    方怡颇有些无语:“那鱼早就进了你们的肚子里,不然你以为那汤为什么那么好喝?鱼肉都炖化在里头了!”

    吃过饭,赵立冬殷勤地要帮忙,这会儿方怡却没再拦着他,这小子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既然要证明自己的存在,那就让他证明吧,横竖洗洗碗什么的总好过去学做豆腐。

    看赵立夏和赵立秋的神色,似乎也是这么琢磨的。过了这晚之后,家里头但凡有什么事儿,赵立夏都要叫上赵立冬,哪怕只是让他搬搬东西也好,而赵立冬的心情也确实渐渐好起来了,终于不再认为自己是个吃白饭的了。

    收拾妥当之后,方怡又烧了一大锅的热水,让赵立夏和赵立秋好好地泡个脚再睡觉。要不是家里头的生姜不多了,方怡还打算往里头放两片儿姜。

    那熬过一次的骨头方怡不舍得丢,晚上又搁到汤里头熬起来,势要把它熬到能直接嚼吧嚼吧吞了为止。一面忙着,方怡一面琢磨,今天是那些帮工来的头一天,给他们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两顿应该也差不多了,明天起就不用再准备那么多了,好东西还是留着自家慢慢吃吧。

    等到了第二天,方怡就不再往汤里下功夫了,只是在每碗野菜糊糊上放了两片肉,那些来帮工的人看到桌上的早饭,倒也没觉得意外,这才是正常应该的伙食,毕竟昨儿那两顿已经足够他们念叨了。吃过饭,赵立夏突然对上一旁赵立冬的目光,心下一软,冲他招招手:“立冬来把这个搬车上去,等会儿跟我一起去地里,帮我看着种子。”

    赵立冬大力地点着头:“好!”

    方怡探出头看了那边儿两眼,把原本打算教赵立冬太极拳的话又咽了回去,这事儿还是等春播过了再说吧。

    少了赵立冬在家里领着几个小的,方怡也不太敢让他们单独带着,当下把笔墨纸书搬到赵家来抄,这抄的多了,也越来越顺畅了,就是那满页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看久了有点儿头晕眼花的感觉,是以方怡时不时就会放下笔,做下眼保健操,就怕一不小心看花了眼,抄错了,那就真是苦逼了,要知道,这里可没有橡皮擦改正液透明胶布之类的作弊工具,错了一个字,整张纸都作废!方怡无数次感慨,这钱还真不是好赚的啊!

    除此之外,方怡还没少关注那只放了鸡蛋的鸡窝,那老母鸡在外头蹦跶了几天之后,终于在某一天,稳稳地坐在了那一窝白嫩嫩的鸡蛋上,可把方怡给高兴的,只想把那芦花老母鸡抱起来亲几口!从此更是没少去看,同时也叮嘱赵立年和方辰记得每天都给那老母鸡喂几条蚯蚓,务必要让它保持愉快的分娩心情!早早地把那一窝小鸡仔给抱出来!

    麦子花了几天的时间都给种下去了,接着是高粱,比起麦子,高粱就要好侍弄的多了,等到全种下去,又是几天过去了。这期间,方怡已经把带回来的那两本都已经抄完了,期间浪费了两张纸,方怡肉疼了好久,余下还多了三张,方怡果断地决定黑下来了,攒起来等以后给方辰练字儿也好,这宣纸可是奢侈品啊。

    这天傍晚,就在方怡琢磨着该怎么去趟城里把书交了去,再换两本儿新的,里正家的孙子突然敲开了院门,看了眼屋子,只有方怡最大,当即跑到她跟前儿扬起小脸儿说:“方怡姐,爷爷说等赵家大哥回来就让他去晒谷场,上头的种子下来啦!”

    方怡点头道:“好的,辛苦你跑一趟了。”

    那小孩儿摸摸头,一溜烟儿跑掉了。不多时,赵立夏那一大群子人就回来了,方怡一面招呼他们吃饭,一面把赵立夏拉到一边说了领种子的事,赵立夏精神一震,饭都没顾上吃就带着赵立秋一路跑过去了,生怕晚了就没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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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分种子了

    显然有赵立夏这种念头的不止他一个,当方怡跟着他们来到村子中央那个宽敞的晒谷场时,看到围在四周密密麻麻的人,心里不由感慨还是赵立夏有先见之明。要真跟她之前想的那样,等吃了饭再过来,估计连个渣儿都没的了。

    杨婶儿家的汉子老远就瞧见了赵立夏他们,碰了碰身旁的杨婶儿,冲他们招了招手,赵立夏几个立刻就跑过去了,站到了杨婶儿让出来的位置上。

    方怡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合,当即好奇地踮起脚往里头看,只见晒谷场站着几个人,为的里正正在指挥人搬东西,他的身旁堆了好大一堆大布袋子,跟那小山堆似的,看那大布袋子的个头儿和里面东西的轮廓,方怡估摸着怕是红薯之类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不错了,毕竟是朝廷下来的,不要钱的东西么!

    四周熙熙攘攘的,大家伙儿都对着那些个大布袋子指指点点,猜测里头是什么东西,更多的人则是等着看里正说这东西该怎么分,这赵家村儿可是大村儿,有一百好几十户的人家呢,这么些种粮看着是挺多,可看那个头,随便分一分就没多少了,还不知道够几亩的。有不少人心思就活络起来了,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家分到更多的种子,贪便宜这种事儿,谁不爱呢?

    哪怕是方怡,这会儿也同样在琢磨这个问题,这个种子到底会是个怎么分法?按人头?按地的面积?还是直接一百多户均分?

    杨婶儿瞅着那边还没开始,把赵立夏拉到身边,低声问了句:“立夏,方怡回去跟你说了没?”

    赵立夏一听就知道杨婶儿指的是什么,当即笑道:“说了,杨婶儿你真是个好人,不过这事儿我不能应,我们已经受了你那么多照顾,怎么还能给你添麻烦呢?”

    杨婶儿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实诚孩子,所以杨婶儿才开这个口,我这边是真的缺个打下手的人,以前是你赵奶奶在帮着我,如今她也去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才让立冬过来帮帮我。”

    赵立夏还是摇头:“婶儿,你家三妞儿比立冬还要大,真要打下手她就能成,立冬做事笨手笨脚的,回头要给你添倒忙了,我可不能让他害了你。”

    这杨婶儿也是个明白人,听到这儿,心里也明白赵立夏是不想让赵立冬过来,当下也没再多劝,这孩子说的也不错,她确实是想帮衬着他们一点儿,她也是当娘的,看着这些个孩子心疼的很,多的她也没有,几口豆腐还是给得起的,却没想这些个孩子竟都是有主见的,懂得知恩图报,心里觉得宽慰的同时又更多了几分心疼,得,回头多送几回豆腐给他们就是。

    这边刚说完话,那头里正就开始咳嗽了,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里正,里正清了清嗓子:“眼看这天都要黑了,我也就不多说了,这里就是朝廷下来的种粮了,叫洋芋,我也没种过,听上面儿的人说,也不难种,就是等这东西芽了,把芽眼带着肉切成一块,一个芽眼就算一颗种,种的时候要撒些草木灰,这个容易种起来,产量也高,吃起来也是不错的。”

    里正刚把这土豆介绍完,旁边儿就有人忍不住插嘴:“叔,这听起来是个好东西啊!这个可咋分?”

    “是啊,照这么个种法,这瞅着一大堆,好像也没多少啊,咋个分呢?”

    “我家的种粮都下了地,才占了一半儿不到,这剩下的几十亩可要怎么办哪!”

    “可不是,我家种的稀稀拉拉的也没填满多少。就指望着这上面儿下来的种子了。”

    ……

    众人七嘴八舌,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在说自家有多贫寒,有多揭不开锅,就等着这些下地种出来再吃饭一样!一些早早把地都种满了的人则不由满心的懊恼,你说干啥就全给种上了呢!等几天会死吗?有些个沉不住气的就已经开始埋怨起来了。

    方怡眨了眨眼,洋芋?那不就是土豆儿吗?没想到居然还给碰上这玩意儿,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当即忍不住就拉了拉赵立夏的衣袖,想要叫他等会儿也多弄点儿回家种上。

    赵立夏察觉到方怡的动作,低头看到她激动的脸颊,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中间的那些洋芋,心里头琢磨开了,莫非方怡知道这东西?知道也不奇怪,之前他就听说过,方叔一家似乎是从南边儿过来的,江南富庶一带,东西多一些也是正常的,这洋芋保不准儿就是那边过来的也不一定。不管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里正说的那么好,但看方怡这么激动的模样,赵立夏心里就下了决心,等会儿要多弄点儿才好。

    赵立秋也瞧见了方怡的神情,忍不住凑到她身边儿小声地问:“方怡姐,你知道这东西?”

    方怡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赵立秋也是个聪明的,当即也没再多说。

    那头,里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想他累死累活,点头哈腰又塞了不少钱财,这才从上边儿那些人手里弄了这些种粮来,他容易么?结果还没说上两句话呢,大家伙儿就惦记着该怎么分了,听那话音儿,似乎还嫌少了!这话说的可真让人心里头寒。

    大家伙儿自顾自说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要听听里正的话,这一瞧才现里正的脸色居然不好看起来了,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惹闹了里正。可转念又一想,这种事儿不积极,回头就啥好处都捞不着了!

    等到四周重新又安静下来了,里正这才冷着声再度开了口:“这洋芋怎么分,我这里有个法子,说给你们听听,村里头有千余亩的地,一亩地就是五斤,各家按照自家的地来领。另外,除了这洋芋,还有一些玉米和豆子种子,同样的,也都按照这个法子分。”

    大家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没出声,过了会儿,悉悉索索地声音又响了起来,那是在跟自家人商量着。

    过了一会儿,果然就有人出声了:“里正大人,我觉得这么分有些不公道。”

    里正哼了一声,凉凉地一眼扫过去:“你说说,怎么个不公道法?”

    那人踌躇了半晌,他旁边的女人耐不住了,狠狠掐了他一下,他才又出声:“那什么,这朝廷分下来的种子,是为了帮着受灾的人,我看村里头有不少人家里的地都已经种满了,有些人家基本上没种粮下地,这样平均了分,那些地已经种满了的人家,不是白拿种子搁地窖里头,那些个不够用的,不是还不够用么,这不是不公道吗?”

    方怡忍不住就要为他拍手叫好了,这一番话,说的可真中点子!还真就是这个理儿,这就好比,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人还要去跟那些露宿街头的一起领救济粮,这不是不公平是什么?

    这种想法是不错,但是却深深地伤害了另一群人的利益,于是很快就有人冒出头来骂:“哟呵,还真没看出来,这咬人的狗可不叫啊,平日里见你闷声闷气的,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黑心的东西,我家的地是种满了,可我家种的那些种子是我花钱跟人买来的,朝廷的种子是给大家的!凭什么老娘就不能领那些种子了?老娘拿去卖了不行?”

    这一来,又有人不乐意了:“这是朝廷下来的种子,你还敢拿去卖?你脸真大!我到觉得赵根说的有道理,那些个家里地都已经种满了的,再来领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啊呸,你个丧良心的,贪便宜没够的。行啊,你要想种朝廷下来的种粮,那便把钱补给我,我把我家的中粮卖给你好了。”

    “你才占着茅坑不拉屎,凭什么我们能存到种粮,你存不到?还不是自己嘴大都给吃了,连种粮都存不到,你还占着地干嘛?拉屎吗?”

    “凭什么啊!这朝廷下来的种粮你们居然哪来卖钱!”

    “就是,到底谁才是黑心的东西!”

    ……

    一时间,晒谷场吵成一团,有些个离得近的,直接挽起袖子就干上了,这赵家村儿里的媳妇,是出了名的彪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常有的事儿,只是在眼下这种场合也打得不可开交,实在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方怡瞅着他们从出声到打成一团,笼统还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整个儿跟看微电影似的,实在是颇有些无语。

    一旁的杨婶儿瞅着闹得最凶的那几位就是平日里跟她不对付的,嘴角动了好几次,却最终是忍了下来没出声,她家的地也才刚开始种,不过家里的种粮勉勉强强也能够上,能再领一些就再好不过了,横竖这怎么吵,她家的那些也都是跑不掉的,当即也就不凑这份热闹了。那头杨婶儿的汉子也低声问了赵立夏家里头的情形,得到还没有种满的答复后也安了心,认认真真看起热闹来。

    赵立秋瞅着闹事的有两个就是他家的那些个黑心婶婶,嘿嘿笑了几声:“里正叔的脸都快赶上锅贴了,那些个泼妇还在闹,回头啥种子都别想要了。”

    赵立夏瞪了他一眼:“别瞎说。”说完,自己却又偷偷弯了弯嘴角。

    眼看着那边闹得不可开交,且有战火愈演愈烈之势,里正气的都要抖了,他的四个儿子正围在他身边儿劝着呢,那边偏有不长眼的,混乱中也不知是谁推了一下,把人一下子给推到了里正的脚边。里正眼一抽,只想一脚踹过去,却生生压下了这股子火气,哑着嗓子问:“闹够了没?打够了没?要没打够继续,我给你们腾地方!”

    里正都了火儿,大家自然不敢再闹下去,纷纷拨了拨被扯乱的头,拉了拉歪歪斜斜的袄子,乖乖地缩进了自家汉子的身后,跟刚才蛮横撒泼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里正已经不想再去看那些人了,只觉得自己这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这帮子人,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我刚刚话还没说完!这种子是朝廷下来的,但不是白给的,你们先领了回去,回头等秋收的时候一并交税!”里正说完,又恨恨补了一句:“这朝廷下来的东西,谁敢不要或是拿去卖了!回头就等着坐牢子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又都懵了,原来这还是要钱的?不是说是朝廷救济灾民的吗?怎么还会是要钱的?先前拼了命的争吵只为了多拿一点儿种子,到这时候,怕是不少人都在后悔了,巴不得这种子全分给别人才好了!

    方怡也被这神转折给弄的无言了,感情还不是免费的啊?亏她先前还感慨了一番朝廷好啊!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赵立夏,却见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心下不由感慨,这孩子还挺沉稳的。

    赵立夏收到方怡的视线,眼底极快的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低声道:“这世上哪有白来的好处?”

    方怡微微一愣,没想到赵立夏居然说出这出这样一句话来,这个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才能磨练出这样的心智来?

    那边里正已经不耐烦对着那些个人了,当下就已经开始让人上前领种子了。之前争吵很凶的那些人并没有动,倒是那些个去年受灾严重日子穷苦的人家去领了,他们是真的指望着这些种子过今年这个年了。

    分种子的是里正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在给这些真正的贫苦人称种子的时候,秤砣都稍稍往后移了点儿,那些人并不知道人均下来应该是多少,只看着拿到手的那一堆,心里头升起些许暖意,总算是有种粮下地了,领了种子也立刻就回家了。

    赵立夏是跟着杨婶儿一起去领的,杨婶儿家的地不多,才3o亩,刚领到种子,他们家三妞儿就赶着驴车来了,原来是在家里左等右等,又担心种子太多搬不动,索性就赶了驴车过来瞧瞧,可不正好就赶上了。杨婶儿家的种子不太多,就在一旁等着赵立夏和方怡领完,准备帮他们的一起拖回去。

    里正原本只是板着脸在一旁看着,瞅着赵立夏和方怡上前,这才神色缓和了些,吩咐自家两个儿子:“他们两家的一起过秤。”

    赵立夏道了谢,又走了几步到里正跟前,小声地说:“叔,这阵子辛苦你了,别太生气,气着自个儿身子不划算。”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里正觉得很窝心,瞅瞅刚才那么些个领了东西的人,只顾着感谢朝廷,对他一个字都没有,还不如这刚长大的孩子,当下拍拍他的手:“叔没事儿,你先领了这些回去,这些个种子还有点儿零头,回头叔找机会再给你送过去,我知道你家缺种子缺的紧,叔心里都记着的。”

    赵立夏满脸地感激:“谢谢叔!”

    “傻孩子,天都黑了,快回去吧。”

    方怡冲着里正的两个儿子笑的很甜,嘴里一个劲儿说谢谢辛苦了,眼里盯着那两个人的右手,只看着他们往秤杆儿右边儿挪一点儿,再挪一点儿,笑眯了一双大眼。

    不多时,赵立夏和赵立秋方怡几个拖着袋子心满意足地走向不远处的杨婶儿家的驴车,准备回家去了。里正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转身冲着身旁的几个儿子说:“你们记着了,赵家和方家这几个小子丫头都是值得帮衬的。”

    ……

    一路上,方怡和赵立秋跟杨婶儿一家说的眉开眼笑,赵立夏脸上微微笑着,却不怎么搭腔,方怡很快就瞧出他不对劲儿来,等到回到家里,她立刻就问了。

    赵立夏的心里确实是有些纠结:“我的种子好像买的有些多了,可能种不完。”

    方怡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层,那头种子是花了钱买来的,这头种子却是赊账拿来的,要没全部给种下去的话,那可就太吃亏了!这样一想,方怡的兴奋劲儿也下去了不少:“你买了多少种子?估摸着咱们会余下多少?”

    赵立夏掰着手指头数:“咱们两家余下的种粮就只有2o亩的麦子,1o亩的高粱和1o亩的红薯玉米,我跟着白叔又买了2o亩的芝麻和2o亩的棉花,本来以为留下2o亩给朝廷的种子足够了,没想到了3o亩的种粮,这下子可多出不少来。”

    方怡认真的听着,也掰着手指头数着,确实是多出1o亩的种粮来,这问题有点儿大啊,想着想着,冷不丁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期农业节目里有说过,芝麻貌似可以跟红薯黄豆什么的一起种,好像是说芝麻是耐旱的作物,而豆类比较耐湿,所以一起混合了种能有利于旱涝保!对了,就是这样!

    “种子能种下!”方怡当即把从那期节目听来的信息都说给赵立夏听了。

    赵立夏有些吃惊,还能这样种?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一亩地种上几样东西的,只听说有把甜杆儿插到高粱地里,不过那也常被人骂是瞎折腾。这会儿听方怡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横竖种子放地窖里也是放着,要不,就试试?保不准儿能行呢!

    赵立秋那头刚把种子都弄回屋里,刚巧听到方怡那翻话,不由吐了吐舌头,这还真敢想!不过心里头也有点儿跃跃欲试,想想看,一亩地里种出几样东西来,那可是多厉害的事儿!

    不得不说,年轻人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前不怕狼后不怕虎,有股子想到就做的拼劲儿!很多时候,这股子拼劲儿会带来惨重的后果,但是更多的时候,这股子拼劲儿能创造许多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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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口角

    注意打定,赵立夏也没再去琢磨这事儿成不成,转而搬弄起棉花种子来,棉花不比别的,下种之前要先晒晒。

    “立秋,你明天就留在家里晒棉花。”

    赵立秋正要点头,那头方怡开了口:“让立冬在家里就成,我跟他搭把手能弄好。”

    赵立夏:“你不是还要抄书吗?”

    方怡随意道:“前天就抄完了,这两天都没事儿干,正好就晒种子了。”

    赵立夏心里想了想,这晒种子不是多辛苦的事儿,那就随她去吧:“也好,最近地里走不开,等春播完了我们再去趟城里。”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方怡又问了些晒种子的事,这些她以前可没干过,得问清楚了。

    赵立夏笑了笑:“也不麻烦,明儿我把木板子扛到院子里头,你把种子摊开在上面晒就行了,大概一个时辰翻动一下就好。”

    这个倒是容易,方怡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立夏也没多说,只是晚上等方怡和方辰走了,他才把赵立冬拉到一边,又细细说了一回,叮嘱了一番,这才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立夏就跟赵立秋两个从偏房里抬了个大木板子出来,过来帮忙的短工们忍不住就问了,听说是为了晒毛籽,齐齐惊讶,有人口快就问了出来:“你哪来的棉花?”

    赵立夏实话实说:“家里种子不够,我托我爹的朋友帮忙买的。”

    短工们这才点头,原来是自己买的,看来不是朝廷下来的,又有人说:“这大灾年的,谁家不是种口粮食吃,这棉花没啥子用啊。”

    赵立夏露出一个苦笑:“这不是买不到别的种子么,就这些,还是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实在不行,回头再去换了口粮,总不好叫地都空着。”

    想到这也是实情,大家又默默叹了口气,种子若是那么好买,大家也就不用眼巴巴地望着朝廷了,赵家是大村儿,种粮还算是多的,周边很多十几户人口的小村子,大片的地都是空着的。就是这几个来做短工的,但凡家里头种粮多点儿,也万没有空着自家的地去帮别人家种的道理。

    等吃过早饭,大家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了,比起那些个长埋地下的,好歹他们还好好活着不是么?有两个性子耿直的,心里头担心赵立夏年纪轻被人坑了,直接就提出要帮他瞧瞧毛籽,若是不对劲儿还能早点儿退回去,甚至都顾不得这小东家会不会不高兴了。

    心知这些人是为自己好,赵立夏哪里会不乐意,当即就招呼着赵立秋和赵立冬帮着把那一袋袋的种子给搬了出来,那些短工门齐齐围上来仔细瞅了瞅,过了会儿就不住地点头:“这毛籽不错,你那叔是个实诚人啊!”

    “这年头能买到这样的毛籽很不容易了。”

    虽然心里早就认定白叔是好人,眼下得到进一步的肯定,赵立夏还是很高兴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难得的笑成一弯月牙,露出一口白牙。方怡远远地瞧着,也不由微微笑起来。

    等到人都走了,方怡收拾好屋子,拉上赵立冬就开始准备晒种子了,赵立年和方辰也在旁边帮忙,一大袋的毛籽拖过去,往下一倒,一个个小毛籽滚得到处都是,方怡和赵立冬连忙抓紧了袋子口,不让继续往下倒了。

    赵立年和方辰蹲在地上,把散落的毛籽都捡到木板上,赵苗苗在旁边瞅了会儿,也跑来凑热闹,小手捻起落到地上的毛籽,然后摇摇晃晃放到木板上,得到方怡肯定的夸奖,瘦小的脸上笑眯眯的。

    这毛籽不能堆得太厚,不然会晒不到里头的,过一会儿还得翻动一下,方怡对古代具体的时间完全没法儿把握,就靠着太阳估计个大概,亮了就是早晨,夕阳就是傍晚了,至于具体是早晨什么时候,傍晚几时,那都是完全一抹黑的,不过也没啥影响,反正一天也就吃两顿饭,天亮了起床,天黑了睡觉,所谓的时间概念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是眼下到了需要确定时间的时候了,这让方怡有点儿愁,一个时辰是两小时她是知道的,但是到底多久是两小时,她目前还真没谱儿,怎么办?

    赵立冬一早得了大哥的叮嘱,这会儿看到方怡对着刚摊开晒着的毛籽愁,连忙凑过去问:“方怡姐,怎么了?”

    方怡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管面子什么的了,虚心请教才是正道:“你大哥昨儿说这种子要过一个时辰要翻动一下,我估摸不准时辰。”

    赵立冬一听,愁了,他也不太会这个,不由挠了挠脑袋:“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怎么办?”

    方怡托着下巴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最后一咬牙:“不行咱就多翻几次,反正也不费事儿。”

    “好!”

    那头赵立冬和方辰在铺好棉花种子之后就去忙活他们每天的“工作”了,就是抓蚯蚓给那些鸡吃,本想特别照顾一下那只孵蛋的老母鸡,却没想到刚靠近一点儿它就炸了毛,吓得方怡连忙把两个小家伙拉回来了,怀孕生产哺乳期的生物都是最凶残的,千万得顺着,绝不能刺激了!更何况,那一窝白嫩嫩的鸡蛋还是鸡蛋呢!都还没变成小鸡仔呢!怎么滴也不能把老母鸡给得罪了!

    方怡这阵子白天一直忙活着抄书,这书抄完了都两天了,这两天里,她把家里的菜园都整了一番,种下的小白菜眼瞅着就快可以吃上了,前阵子埋进去的荠荠菜也存活了不少,这让她多少有了点儿信心,好歹她还是能种点儿蔬菜的!

    可到了今天,晒完了种子之后,方怡就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儿可以做了,屋子都收拾了,破了洞的衣服也都补上了,被子也都晒过了,菜园子也收拾妥当了,这该做点儿什么好呢?

    屋里头其他人可没方怡这种纠结,他们正忙着念书识字儿呢!赵立冬虽说天天跟着赵立夏去了地里,但是“功课”可一直没落下,白天的时候还会经常温习一下,唬得那些短工们直夸他本事!闹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这会儿正坐在赵立年身旁,一本正经地看着方辰在地上写字儿。

    方怡看着方辰用石子儿在地上吃力地写出比划,然后赵立冬和赵立年照着学,等到面前的一块儿土上都写满了就用鞋子尖儿去铲,铲完了继续写。瞅着瞅着,方怡就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

    对了!可以用细沙子做个简易的书写板!哪里去找细沙子呢?方怡想到了那条小溪。想到就做,方怡转身去屋里拎了个木桶,给几个小的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了。

    赵立冬几个正写字写的投入,没留意方怡说了什么,反正这些天她也都是进进出出的。倒是赵苗苗喜欢跟着方怡,摇摇晃晃地拽着她的衣服也要去,方怡本不想带着她去,毕竟她回头还要拎着沙子回来,怕腾不出手来抱她,可看到小女孩儿亮晶晶期盼的小眼神儿,方怡就说不出什么了,把木桶往胳膊上一挽,弯腰就抱起了她。

    去小溪的路方怡还是记得的,为了节省体力,她选的是从家到小溪的直线距离。要知道这条小溪是从村里蜿蜒出去的,按照方怡的路线,她最终是停在了好几间屋子中间的那一段小溪边儿,也是相对较宽的一段儿,更是村里头那些个妇女们最爱聚集在一起洗衣服洗菜的一段儿。于是,方怡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一群她不想遇见的人。这种时候,绝大部分人家都是忙着春播的,只有少数几家家境不错的,一早就给种满了,偏生这几家的媳妇都是出了名的彪悍。

    “哟,这不是方怡大小姐么,怎的今儿舍得出门了?不在家里扮千金贵人了?”开口的正是昨天在晒谷场上闹得最凶的一个,也是赵立夏的二婶儿,之前照过面的。

    “啧,瞧你这破眼神儿,没瞧见她手里拎着木桶么,怕是来洗衣服的吧。”

    “洗个衣服还要带个小丫鬟呢?”

    几个人笑成团,赵苗苗下意识往方怡怀里缩了缩,使得原本打算无视这群无聊八婆的方怡改变了主意,她不能让赵苗苗幼小的心里产生阴影,这样下去,对她的性格绝对不好。

    打定主意,方怡蹲了下来,把赵苗苗放在地上,拍拍她的小背心儿哄到:“乖,别理她们,我给你几个哥哥捞点儿沙子做画板,你站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赵苗苗点了点头,抬起小脑袋迅地看了眼旁边几个人,很小声地应了句:“知道了,姐姐你快点儿。”

    听出她心里的不安,方怡凑过去亲亲她的小脸儿:“别怕,她们不敢欺负我们的。”

    赵苗苗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心里只想着姐姐能快点儿弄好,然后回家去。

    方怡拎着桶到水边,舀了些水用力一甩,那小半桶水一大半儿都洒到了旁边洗衣服的赵家二婶儿身上。

    赵家二婶儿还在琢磨着得再说点儿难听地刺激刺激方怡,却没想一不留神反倒被泼了一身水,这种天儿虽说不是寒冬腊月,可身上还得穿着薄袄子呢,这小半桶的水洒过来可不舒服。她几时是吃过亏的主,可偏偏在赵家方家这几个小崽子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碰壁,心里的仇可大着呢,这会儿被一泼水,当即一甩手里的衣服,右手地棒槌就举了起来:“你作死!老娘你也敢打?老娘横竖是立夏的二婶儿,就算你跟我家立夏好了,你也得叫我一声婶儿,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浪蹄子!”

    身后的赵苗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方怡一动不动,仰起脸,冷冷道:“你忘了赵陈氏吗?你如果想落得跟她一个下场,只管来打我就是。”

    赵家二婶儿手里的棒槌生生就顿住了,赵陈氏那日在祠堂的惨样在赵家村每一个媳妇的心里都是重重的一笔,才短短时日,实在是不足以让她们忘掉那一幕,平日里赵家村儿最风光最蛮横的媳妇,就因为推了方辰一下,顺走了他家三个鸡蛋,最后居然落得那般下场,怎的不让人心里凉。

    方辰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只会躲在姐姐的背后哭,从头到尾都是方怡这个小妮子在说话,让原本打算算了的里正不得不请出了族长,这个小妮子不简单啊!

    其他几个人看着方怡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阴沉模样,心里也生了怯,纷纷劝道:“算了算了,你一个长辈,跟小妮子置什么气。”

    “就是,左右是你家立夏喜欢的人,算了吧。”

    “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见赵家二婶儿没了动作,只哼哧哼哧地盯着她喘着气,方怡也见好就收,重新拿起木桶,转身抱起赵苗苗离开了,等回家再教导她吧。

    在她身后,隐约有声音传来:“想想赵陈氏吧,难道你也想跟她那样被休回家吗?”

    方怡心下一动,赵陈氏真的被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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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心理准备

    赵苗苗被方怡抱在怀里,一路都抽抽嗒嗒的,方怡忍着走了一段,最后不得不停下来先安抚安抚这被吓坏了的小家伙:“苗苗乖,不哭,姐姐不是没事吗?那些女人不敢打我们的。”

    被擦干了眼泪的赵苗苗吸了吸鼻子:“打大哥。”去年赵家几个叔叔婶婶儿找上门,赵立夏死活不松口,最后挨了那二婶儿两下打,也是那两下打,彻底让赵家兄弟几个翻了脸,赵立秋更是直接抓了柴刀,后来才有里正出面,打消了那几个叔叔婶婶的龌龊心思。当时赵苗苗就在旁边,一岁多的孩子迷迷糊糊的,不懂事,却又会本能地分出一些好坏来,许是脑子里对赵立夏挨打的那一幕记忆深刻,以至于每次看到赵家的几个婶婶都下意识地会害怕,长此以往,对她的心里健康很不利。

    方怡认真地看着赵苗苗,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给她听:“她以后不会再打大哥了,也不会打其他哥哥,也不会打你和我。记得了吗?不要怕她们,她们是坏人,我们要打跑她们。”

    赵苗苗似懂非懂,得知大哥不会被打,心里也就不怎么害怕了,点了点小脑袋,软声软气学着方怡的话:“她们是坏人,打跑。”

    “对,打跑她们!咱们不怕她们,以后苗苗看到她们不能哭了,知道吗?”

    “知道,苗苗不哭。”

    “乖!”

    哄好赵苗苗,方怡正要继续抱她走,就见赵立冬跟赵立年方辰三个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方怡姐,你们去哪儿了?”

    方怡正好手酸,乐得把木桶给他们拎着:“没什么,想去小溪里捞点儿细沙子给你们做个写字板,省的你们总用脚去踢土,磨鞋子。”

    赵立冬听到这话,右脚微微往后缩了缩,脚趾也努力的蜷缩起来,只是鞋子本就有些紧,再怎么缩也是藏不住那小洞的啊。

    方怡眼尖地看到赵立冬的不对劲儿,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他鞋子上的小窟窿,因为鞋子灰扑扑的,里头的袜子也是灰扑扑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啧,鞋子破了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不说我都没瞧见,破了多久了?回头换下来我给你补补。”唔,至于怎么补,回头再研究研究,这个她还真不会!

    赵立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半晌才小声地说:“这是最后一双了,别的都破了老大的窟窿。”

    方怡微微一愣,随即又释然了,家里头从去年起就没人做新鞋子了,地里干活儿可是很磨鞋的,更别说几个小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年的时间那脚要长开不少吧,顶都能把鞋子给顶破了啊。方怡心下一动,又去看了看方辰的脚,貌似没破,不过脚趾头明显的顶得那鞋面儿都鼓出来了,那头赵立年的也破了,赵苗苗的没破。

    这一来,方怡也没心思去捞沙子了,这两个平日里还不算是辛苦的都破了鞋,那赵立夏和赵立秋的鞋子,岂不是不成样子了?想她这阵子,光顾着琢磨吃的去了,衣服也只是草草补了一下,鞋子更是想都没想到,古人云,衣食住行,这衣还在吃的前头呢。

    等回到屋里,方怡先让赵立冬把以往穿破了的鞋子找一双出来她先补了试试看。赵立夏在屋里磨蹭了半天,才慢吞吞地捡了双灰扑扑地鞋子过来,方怡老远地都能瞧见那鞋子被磨得不成样子,拿到手里一看,果然是很破,鞋底子已经磨得只剩下很薄的一层了,鞋尖儿的地方,那一圈儿都磨破了,这样的就算补起来也穿不了多久吧,而且,这么薄的底,走在路上很咯脚的。

    “没别的了吗?”

    赵立冬摇摇头:“其他的都补不了了。”

    方怡暗自叹了口气,难怪都说家里没个女人不行,幸亏她今天瞧见了,要等他们的鞋子都给磨没了才知道,那就真晚了,到时候一家子人都光着脚丫。把手里的破鞋让赵立冬再放回原处去,叮嘱他在家里看着弟妹,方怡自个儿则又往杨婶儿的屋里去了。

    杨婶儿这会儿并不在家,跟着汉子去地里春播去了,只有她女儿三妞在家里看着的,方怡去的时候,三妞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呢,看到方怡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边上的小竹篮里一放,去屋里又搬了个凳子出来让方怡坐:“你今儿怎么过来了?没带苗苗一起来么?”

    方怡心说来得真是巧了!直接坐下笑眯眯地跟三妞说起话来:“苗苗刚睡着了。我来是有事儿找你。”

    “啥事儿啊?”

    不耻下问是方怡最大的有点,她指了指三妞身边的那个小竹篮的,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我来想跟你学学怎么做鞋子,以前我娘也没教过我。”

    三妞啧了一声:“看你一脸严肃的模样,我还当是啥要紧的事儿呢,原来是做鞋子,这个很容易的,我说给你听。”

    “好。”

    方怡听那三妞仔细地说了一遍,还不时地拿着东西比划,听起来确实挺简单,不多时就能学会了,只是具体操作起来怎么样,那得动手了才知道,方怡自问手工还算是比较巧的,应该问题不大。

    三妞等方怡说懂了之后才停下,又说:“你要是得空的话,可以带来我这边,我手把手地教你,保管做一次你就会了。”

    方怡想了想:“我还是先在家弄吧,苗苗他们还要我看着呢,回头等有弄不明白的我再来找你。”

    三妞又说:“也好,这阵子家里也都忙着春播呢,我抽不开身,等过阵子闲了我再去看你。”方怡自是笑着应了。说完正事儿,三妞突然笑着凑近方怡,低声说:“你这是为了给你的立夏哥做新鞋子吧。”

    “对啊,我今儿才看到立冬和立年的鞋子都破了,想来两个大的应该也没好到哪里去,所以就过来问你了。”方怡倒是坦诚,说完才觉三妞这姑娘说话的语气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三妞笑了下,继续跟方怡咬耳朵:“你这第一双新鞋子,你得给立夏哥做才行。我爹我娘都说了,立夏哥是个实在人,他们家兄弟几个都不错,别看现在是穷了点儿,但过两年保管就能好起来,你对他好点儿,不吃亏的。”

    方怡哭笑不得,这姑娘自己都才十四岁呢,这话里话外就跟那已婚妇女似的,还不吃亏呢,这杨婶儿天天就跟她说这些呢!不过方怡心里不讨厌,别人对她的善意她从来都不觉得讨厌,当下忍不住就打趣她:“哟,这就知道看实在人了啊,那杨婶儿有没有跟你找个实在不吃亏的人?”

    三妞可没方怡这么厚的脸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张脸顿时红成一片,方怡看得瞪眼,不是吧,还真找了啊!十四岁就找老公会不会早了点儿啊?这老公可不比男朋友,嫁过去就要那啥然后生孩子的,太年轻可危险着呢。

    这三妞跟方怡是同年,两人性子又有些相似,都是比较软绵的人,平日里很是聊得来,算是闺蜜了,她害羞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跟方怡分享了自己的情窦初开的心情:“我娘是给看中了一个,是东面儿刘寡妇的儿子,你也见过的,叫赵瓦。”

    方怡很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却还是没想到有叫赵瓦的,之前的方怡对村里头那些人印象确实不怎么深刻,很多人都是模模糊糊的:“额,好像没什么印象。”

    三妞似乎并不意外,只瞪了方怡一眼:“就知道你不记事儿!你这样可不行!”

    方怡看她这样子,忍不住就乐了:“哎哟,你被杨婶儿教的,越来越有小媳妇的架势了。”

    三妞又瞪了她一眼,自己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方怡问:“看中了,有提过吗?你才十四岁,会不会太早了点儿?”

    三妞红着脸小声地说:“不早了,等过两年,那有耳的锅就都被人抢光了,村里头有不少十岁就先跟人说好的呢,你自己不也是一早就跟立夏哥定下了。”

    眼见说着说着又说到自己头上,方怡颇有些无奈,立刻不动声色继续转开话题:“这么说,杨婶儿跟刘寡妇已经说好了吗?那什么时候成亲?”

    这一问,三妞的脸更红了,伸手就去捂着方怡的嘴:“你净瞎说!亲都没订呢,就说成亲,给人知道还不定怎么说我呢!”

    方怡:“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早告诉我我也有个心里准备。”

    “你还要准备啥!我娘跟刘婶儿盘算着先缓两年,等把这次的灾熬过去就定亲,应该还有个两年吧。”三妞说完,又看到方怡身上去了,那眼神儿,活像是方怡就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似的:“倒是你,孝期还有三年呢,到时候你都十七了,虚岁都十八了!”

    方怡被三妞这眼神儿刺激了一把,不是吧,不会要她十七岁就结婚吧!人都还没育完全呢,这怎么行!

    瞧着方怡的脸色不对劲儿了,三妞连忙又安慰她:“不过你也不用着急,那立夏哥到时候得有二十了呢!他是不会嫌弃你的。”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好么!方怡很无语,难道真的要她十七岁就嫁给那个阳光小少年吗?不对啊,问题不是她三年后要以十七岁的年龄嫁给她好么!问题是她堂堂一个二十八岁的“剩女”要嫁给一颗十六岁的小嫩草好么?这姐弟恋跨度也太大了!都能赶上姑侄恋了喂!

    方怡觉得自己被三妞这个小妮子给绕晕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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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鞋子

    方怡果断告别三妞这个春心萌动的小妮子,成功制止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嫁人什么的,不还早着么,到时候再想法子也不迟,再说了,如今家里头都没了长辈,也不用担心父母之命,转圜的余地还是很大的。

    想通之后,方怡的脚步都轻快起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只想着早点儿把鞋子做出来,也省的这些孩子们天天穿着破鞋。

    赵立夏的母亲以前也是个手巧的,做出来的鞋子针脚密实整齐,因为病的突然,有些甚至只弄了一半儿就搁着了,之后就全被赵立夏仔细地收到了一个干净的箱子里放着。按理说,这些东西本该是都要和衣服一起烧了的,只是这家里头没个大人提点,一群半大的孩子又都不懂这些,只觉得自从有人病了母亲就没再碰过这些针线,应该是没事的,所以就胡乱地收起来了,想着留着做个想念也好。

    方怡拿着那两个缝好的鞋垫儿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手工果然不错,正要问这是给谁做的,却看到身旁的赵立冬眼角红,想必是想起了去世的娘亲。方怡心下一软,打消了直接把这鞋垫子拿来用的念头。

    半成品不能用,工具和材料还是能用的,方怡把东西都拿出来,又去厨房里熬了点儿黏稠的糊糊,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把拆开了的旧衣服估摸着赵立夏的脚剪成长方形一片片的,拿了块平木板,先往木板上刷一层浆糊,再往上面贴一块布,这布得贴平整了,然后再在布上面又刷上满满一层浆糊,再贴上一块布,所谓的千层底儿就是这么一层层的布料铺起来的,也难怪软绵舒适,这是现代无论多好的工艺材料都远远比不了的。

    方怡粘了五层就放下了,把板子连同布料一起放到太阳底下晒着,转身把旁边的棉花种子整个儿翻了一遍,才又回身继续做鞋子。瞧着木板上的浆糊都已经干了,方怡把布从上头撕下来,放在一边,又往上糊了几层,继续晒着。赵立年和方辰蹲在她身旁,一个递刷用的浆糊小木片儿,一个递布料,可殷勤了。

    赵立冬本来情绪挺低落的,这会儿看着方怡来来回回的忙活,也忍不住凑过来:“方怡姐,有啥子我能做的么?要不我帮你糊浆糊?”

    方怡失笑:“这做鞋子是我们女儿家做的活儿,你凑什么热闹。”

    赵立冬本想说如果方怡姐不做,过几天没准儿大哥就得自己做了,都快没鞋子穿了,还管这是男人还是女人做的活儿啊!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当即就抿了抿唇,嘿嘿笑了两声。

    春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小小的院子里时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

    “姐姐,这两只是给立夏哥的吗?”这是方辰的声音。

    赵立年也挑了两个:“那这两个就是二哥的。”

    “嗯嗯,这是我的了!”赵立冬也捡了两个刚从木板上撕下来的布放到一边。

    赵立年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那接下来就是我和辰辰的了!”

    方辰的小脸儿红扑扑的,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方怡手里的木板,脸颊上荡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嗯,马上就是我们的了,我的鞋子还没破,立年你先拿吧。”

    方怡听着他们略带稚气的话语,微微笑着,没有告诉他们,这种天气,一双鞋子得要弄两三个鞋底子缝一起才好,所以这看着有三双了,实际上做出来也就够一双鞋的。不过不要紧,横竖她整天的都没什么事儿做,全拿来做鞋子应该度也不会太慢。

    几个人边干活儿边说笑,这时间不知不觉过的飞快,直到屋里传来赵苗苗睡醒的声音,方怡这才惊觉,都快到傍晚了啊!晚饭还没弄呢!当下把手里的木板子一丢,转身就往厨房跑,嘴里叮嘱:“立年辰辰,把东西收拾一下放屋里去。”

    果然,等赵立夏他们回来的时候,方怡的晚饭还没做好,赵立夏刚朝厨房瞄了一眼,就被赵立冬拉到了后院儿的后门边儿,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就问了:“怎么了?”

    赵立冬嘿嘿一笑:“大哥,你猜方怡姐给你做什么了?”

    赵立夏这些天下地有些累着了,这会儿没多少心力跟赵立冬打哑谜,当即问道:“做了什么?你们白天在家里做什么了?”

    “方怡姐给你做鞋子了!”

    赵立夏一愣,方怡给他做鞋子?

    赵立冬还在一边嘀嘀咕咕:“可不止给你做了呢,给二哥和我还有立年辰辰他们都做了,苗苗也有。大哥,我觉得方怡姐真的变好了,以前她可不会给我们做这些呢。大哥,你说是……咦,大哥?”

    方怡正在厨房里忙着,额头都冒出汗了,只恨不得能有个高压锅,几分钟就能把糊糊给弄熟了他!手忙脚乱地把烙好的黑面饼装到盆里,打算先让短工门垫垫肚子也好,一转身差点儿装上赵立夏,方怡不由瞪了他一眼:“怎么进来也不出个声,正好,先把这个端出去给他们垫垫,这糊糊马上就好了。”

    赵立夏端着那盆子面饼没动,黝黑的眼定定地望着方怡,见她额上细密的汗水打湿了几缕丝,紧紧地贴在脸上,更衬得那张小小的瓜子脸有些苍白,眼睛却是亮亮的,明明是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样貌,感觉却完全不同,原来以前方怡的柔弱并不是因为她的模样,而是性格。这一刻,赵立夏突然有点儿感激那天拉方怡去挖野菜的人和那场突然的春雨。

    方怡心焦地等了半天,糊糊终于是熟了,她舒了口气,转身去拿旁边的大海碗,赵立冬蹦蹦跳跳地进来了,麻利地接过盛好的糊糊端出去分给短工门。

    解决完短工门的伙食,方怡又开始忙活自家人吃的东西了,把揉好的红薯面滚成一片片的,拿刀子切成一指宽的面条,下到了之前熬了一天的骨头汤里,再添点儿菜叶子,放上几片肉片儿,能让大家吃得肚儿滚圆。

    吃过饭,方怡拿出下午做的鞋底,让赵立夏把鞋子脱了给她,赵立夏有些羞赧,这鞋子穿了这么久,味道可不小的。方怡可不管他的纠结,这会儿正在找赵立夏鞋子上的窟窿,果然尖头已经破了一大块,不过好像里头又用布挡着了,所以没有脚趾头露出来,不仔细看还看不到。

    “快脱了啊,我好照着你的脚大小来剪。”等了半天没等到赵立夏动弹,方怡忍不住出声催促。

    赵立秋和赵立冬两个毕竟年纪大些,面子也看得重些,瞅着自家大哥那不好意思的模样,嘿嘿直乐,赵立年和方辰则是抓耳挠腮地替赵立夏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前帮他脱了,快点儿剪了才好轮到他们啊!

    正僵持着,外头传来杨婶儿的声音:“老远就听到你们笑呵呵的,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

    赵立夏大大地松了口气,连忙从方怡身边儿绕过去,几乎是用跑的逃到院子里去接杨婶儿,赵立秋和赵立冬在后头看着,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哎哟,看你这高兴的,遇着什么喜事儿了?”杨婶儿说着也笑了起来。

    赵立夏恼怒地瞪了两个弟弟一眼,摆摆手:“没事儿呢,婶儿快屋里坐。”

    杨婶儿往里头一瞄,看到方怡手里的鞋垫子:“哟,才听三妞儿说你要学着做鞋,你这就弄出来了?给我瞧瞧,哎,这贴的还不错,怪平整的。”

    方怡笑了笑:“都是按三妞儿教的做的。”

    杨婶儿放下手里的小篮子:“三妞儿都跟我说了,她自己做事儿都马马虎虎的,还教你呢,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瞧瞧,你这还没剪样子吧,来,剪刀拿来,婶儿给你做个样子。”

    “谢谢婶儿。”方怡连忙把剪刀递上去。

    见杨婶儿的目光又落到了赵立夏的脚上,可怜的小伙子才喘了口气,还不到三分钟呢,这又要脱鞋子了!不过这回的对象是杨婶儿,让赵立夏多少心里踏实些,慢吞吞地脱了鞋递过去。

    杨婶儿自然不会嫌弃,更何况也没什么怪味道,只是在看到鞋子磨损成这样还在穿之后,这位心善的妇人露出了一脸疼惜的表情,嘴上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麻利地开始剪了起来:“你这鞋子紧不紧?”

    赵立夏想了想:“前头有点儿挤脚,后面还好。”

    “那我给你放点儿。”

    杨婶儿剪完了赵立夏的,瞧见这鞋底还有多的,就让其他几个也把鞋子给脱了,这下子赵立秋赵立冬笑不出来了,扭扭捏捏地脱了鞋递过去,倒是两个小的很欢腾,还没轮到他们呢,就早早地把鞋子拎在手上了,弄得赵苗苗也有样学样,翘起脚想要脱鞋子,结果一屁股坐在地上,撅了半天的小嘴儿。

    方怡两眼放光地看着杨婶儿三两下地剪好了好几双的鞋子底,心里佩服得不行,仔细地收好,准备回头就把这个做样子好了,省的每次都要比划,她可没杨婶儿这种功力。

    杨婶儿看着方怡小心翼翼地样子不由失笑,揭开小篮子上盖着的布,端了一盘子豆腐豆干出来,露出下面两双新鞋子:“这是我过年给你们叔做的,还没穿过,我估摸着立夏穿应该可以,所以就给你带过来了,来,试试。”

    赵立夏连连摆手:“这咋行,你给叔做的我怎么能穿!”

    “有什么不能穿的,你叔他鞋子多的很,不缺这一双两双的,快来试试。”

    赵立夏推脱不得,只得脱了鞋子试了,鞋子有些大了,不过也好过他脚上这双小了的,赵立秋也试了一下,却穿不了,一抬脚就掉了,最后,赵立夏跟杨婶儿推脱半天,最终留下了一双。

    送走杨婶儿,方怡道:“立秋,你再忍几天,我尽快给你做一双出来。”

    赵立秋倒是不怎么在意,笑眯眯的点头:“好,我等方怡姐给我做新鞋子穿。”

    那头赵立夏听了,抿了抿唇角,落在新鞋子上的目光顿时带了些许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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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心疼

    这一晚注定是个忙碌的,杨婶儿前脚刚走没一会儿,里正又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来了,这会儿天已经快要黑透了,月亮和星星却很亮,方怡很喜欢这里没有污染和霓虹灯的夜晚,可以就着月色做各种事。

    里正进门的时候看到方怡和方辰也在,下意识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他们怎么还不回自己的屋里,这要给别人看到,岂不是又要说闲话了?

    也是里正来的不是时候,如果里正换了平时这种时候来,一定不会怪方怡这么晚留在赵家。方怡今儿是为了做鞋子折腾晚了,不然这会儿应该是一屋子人背书的时间,人记忆力最好的时间是早上和晚上。

    不过当着方怡的面里正也不好说什么,只闷头进了院子,让身后两个儿子把手里的东西放一边上:“趁着天黑,我给你送了些种粮过来。你家里的地种的怎么样了?”

    赵立夏看出里正脸上有些不好看,虽有些不明就里,却还是连忙把他和他那两个儿子往屋里请:“这大晚上的还辛苦叔和哥跑一趟。已经种完麦子玉米和高粱了,明儿起就要开始种棉花和芝麻,最后来种红薯和土豆。”

    里正走进屋里,看到了桌上摊开的那一双双鞋底子,眼角扫了方怡一眼,脸上的不满也淡了一些,知道做些鞋子,倒也不错。

    屋里有些暗,方怡也不好大晚上的盯着里正脸上瞧,连忙走到桌边,把那些鞋底子都收到小畚箕里,抱在腋下就要告辞:“叔,这天不早了,我和辰辰就先回去了。”

    里正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方辰身上,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走路看着点儿脚下。”

    方怡敏锐地察觉到了里正似乎有些不高兴,不过不知道为的什么,难道是怪自己这么晚还赖在这里不回家?一面想着,一面牵着方辰回家去了。

    等方怡走了,里正又问了赵立夏一些春播的事儿,随后也起身告辞,眼下大家伙儿都累得很,谁也没闲工夫唠嗑儿。赵立夏也没挽留,只把里正送了一段。

    里正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拉着赵立夏小声地说:“那方怡天天这么晚都在你们家?”

    赵立夏也是个精明的,当即就知道为什么里正脸色不好看了,小声地说:“叔,你之前不是让我跟辰辰多亲近吗,我就说让他教教立冬立年认字儿,方怡听了以后,说要学大家一起学,本来是早上学的,这不最近我跟立秋立冬忙着春播么,所以就给改到晚上了。”

    里正一听,立刻抛开了对方怡的纠结,拉着赵立夏的手问:“真的?”

    赵立夏道:“当然是真的。方怡如今性子虽然冷了些,但人还是顶好的,这两天看我们鞋子磨破了,正琢磨着要给我们做新鞋子。”

    里正撇了撇嘴角:“做鞋子本就是她份内的事,她家那么多田地都是你在忙活,连双好鞋子都不做给你穿,这哪里说得过去?”

    赵立夏陪着笑了两声。里正又叮嘱了几句,心情果然就好了起来,让赵立夏不用送了,带着两个儿子回家去了。赵立夏看着三人走远了些,这才转身回屋,这里正叔什么都好,就是重男轻女不太好,之前还提过让他把赵苗苗给送出去,这怎么行呢!那是他的妹妹,他当然有义务照顾着。

    回到家里,赵立秋跟赵立冬已经把种子都给搬到屋里去了,里正送来的是洋芋,拎着有好几十斤呢!赵立夏想起方怡说起洋芋的模样,不由轻轻笑了笑,心里头对里正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第二天,方怡又粘了半天的鞋底子,虽说要先给赵立秋做,但鞋底子还是干脆一次性多粘点吧,之前剩下的那些布料有些不够了,方怡回自己屋里翻了翻,把小了很多的衣服都找了出来,取了两件最旧的给拆了,再剪成片儿,继续粘鞋底子,然后趁着浆糊风干的功夫,照着昨晚杨婶儿剪出来的鞋底子剪。

    等鞋底子剪好,再用细长细长的白布沿着鞋底子边缘一圈都包好,用浆糊黏住,最后方怡比划了下厚度,最终选了三个鞋底子叠到一起的厚度,把三个包好边的鞋底子叠整齐,然后取了针穿上麻绳,沿着边缘缝一圈儿,把三个鞋底子都缝到一起就好。

    一直到这一步,方怡都是做的很轻松的,可接下来就是麻烦事儿了,针要换了大针,先用针锥把鞋底子整个儿扎透过去,然后再把麻绳纳紧。这玩意儿方怡还是第一次用,昨儿就看三妞儿比划了一下,心里头记下来了,瞧着挺容易,可等自己下手了才知道,这可真是不容易弄,方怡这具身体很瘦弱,没什么力气,可这纳鞋底还真就是个力气活儿。

    一直在旁边观摩者的赵立冬瞧见方怡似乎很吃力,主动请缨让自己来,却被方怡推到一边儿去了,她怕这小子一身蛮力,回头不小心扎着了或是弄断了针可就麻烦了。

    这鞋底子才纳了几针,方怡的一双白嫩的小手就被麻绳儿勒出一片红痕,看着怪吓人的。方怡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鞋底子上那歪歪斜斜乱七八糟的针脚,默默叹了口气,心里头琢磨着得再想个法子才行,这样下去,就算她不怕疼,这双没怎么做过事的手怕是也吃不消的。

    想了想,方怡拿了布条把掌心和食指缠了几圈,等到拉麻绳的时候就在掌心和食指上都缠上两圈儿拉,这样倒是好了不少。只是这度实在是太慢了,等到赵苗苗再度睡醒过来,她才缝了半个脚掌的面积,这实在是太坑爹了!

    有了头一天的教训,这天的晚饭方怡可没忘记,等到赵立夏他们回来时,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帮忙端碗的时候,赵立夏看到方怡手上红彤彤的,手指还有一圈圈明显的勒痕,差点儿没忍住伸手去碰,所幸伸出一半想起来院子里还有外人在:“你的手怎么了?”

    方怡的手指头其实勒得挺疼的,不过总不好跟个半大的孩子喊疼,当即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什么,这是纳鞋底的时候草绳拽的,看着吓人,不疼的。”

    听到是为了做鞋子弄出来的痕迹,赵立夏有些心疼,都红成这样了怎么会不疼?又一想到那鞋子是给赵立秋做的,心里没来由就有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有点儿酸酸的,又有点儿涩涩的,忍不住就说:“要不就别做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总是好的,方怡扭头冲赵立夏笑了笑:“没事,真的不疼,我这就是没做过这些不会弄,等过几天习惯了就好。”

    赵立夏抿了抿唇,闷闷地端着碗出去了,背影似乎有点儿气冲冲的,这可真是难得。

    等到短工门吃饱喝足各回各家去了,这一屋子大大小小才开始自己的晚饭,期间,赵立秋笑嘻嘻地问了句:“方怡姐,我的新鞋子做得怎么样了?”

    方怡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那头赵立夏却一眼瞪了过去,语气带了点儿严肃:“吃你的饭!催什么!”

    赵立秋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可太委屈了,既没新鞋子穿,还要被小气的大哥教训,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自从昨晚方怡姐说先给他做鞋子之后,他这大哥就爱训他了,光今天一天就训了他三回,以前一个月都没这么多呢!

    赵立冬是个实诚孩子,不太会看眼色,当下老老实实地替方怡说话:“二哥你就别催了,这鞋子可不好做,方怡姐今天手都勒疼了,后来还是缠了布才好些的。”

    方辰心疼姐姐,这会儿也皱起小脸儿用力的点头:“对,姐姐的手看着可疼了!”

    这一说,赵立夏的脸就黑了,瞪向赵立秋的小眼神儿就更犀利了,赵立秋心里大声叫屈,却没一个人站他一边儿。

    方怡被这一屋子半大小子给逗笑了,笑了之后却又有些想哭,心里像是在温泉里泡过一样,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坦,她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关心,不过是几道勒痕,算的了什么?

    “看你们说的,真的不疼,我这手是没做过粗活儿,等过几天保管就没事了。乖,吃饭。”

    方怡这番话的本意是为了安抚他们,谁知听在他们耳朵里,就成了她要干粗活儿了,于是这心里头就更心疼起来了,甚至连有新鞋子穿的喜悦都没法儿掩盖这种心疼了,纷纷乖巧地表示不要新鞋子穿了,这做鞋子的“粗活儿”就不要干了吧。只把方怡说的又是心酸感动又是哭笑不得。如果她这都算粗活儿,那赵立夏和赵立秋做的那叫什么?

    最终把方怡解救出来的还是杨婶儿,这回连三妞儿也来了,一进屋就把方怡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娘真是的,要送也送小点儿的鞋啊!直接送给立夏哥了,那你做的给谁穿啊?”

    方怡无语:“立秋的鞋子也破了,我这会儿先给他做着呢。”

    三妞儿的眼神顿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却到底碍着还有别人在呢,没敢说出太惊骇的话来,只恼怒地瞪了方怡好几眼,这人真是没分寸!哪有跟自己定下的汉子还没穿上她亲手做的鞋呢,就让小叔子给穿去了!

    方怡若是得知三妞的心思,怕是要更无语了。

    这头,杨婶儿心里头也有些无语,对着面前这一双双严肃的眼神儿,她只能咬牙点头:“这纳鞋底儿啊,做熟了就好了,不疼的。你看村里这么多女人不都做过来了,合着方怡就做不来啊?她又不比别人差!”

    这话终于将一众半大小子给安抚好了。

    杨婶儿这回带了鞋面的样儿过来,她猜到方怡第一回做鞋子,又没个人在旁边手把手的教着,做出来的肯定不咋样,偏偏她最近又实在是忙,只能让三妞儿白天在家里多做些鞋面儿,晚上带过来给她帮把手。

    方怡知道杨婶儿的来意,立刻把白天纳的鞋底儿拿给杨婶儿看了,杨婶儿看了之后,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手巧的,这第一回光听三妞儿说就能纳成这样,可真不错!”

    得到肯定,方怡也挺高兴的:“谢谢杨婶儿。”

    杨婶儿笑了着摸了她一把:“傻孩子,乡里乡亲的谢什么呢!这鞋底你先纳着,这功夫得靠自己练,别人教不了,回头等你弄好了,我再来教你怎么缝,这鞋面儿就放这儿,等你手疼了可以照着样儿裁剪,下回就能自己做了。”

    方怡一一点头应了,心下不由感慨,真是人生处处皆学问啊!要不是自己动了手,她哪里会知道,光是一双说起来简单的布鞋,真做起来会有这样多的巧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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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狐媚子

    又过了几天,赵立秋终于穿上了新鞋子,这还要得益于杨婶儿,这双新鞋子,除了鞋底子是方怡一针一线纳出来的以外,其他都是出自三妞儿和杨婶儿的手。

    饶是如此,赵立夏还是对他脚上那双新鞋子十分地不满,害的赵立秋一个劲儿担心自家大哥会趁着自己不注意把这双鞋子拿去烧了,或是藏起来不给他穿。

    方怡架不住三妞儿这小妮子天天耳朵边儿的念叨,举手保证说下一双一定给赵立夏做,然后再给赵立冬做,这才让小妮子满意了,结果转眼就假装不经意地给说了出去,声音不大,却足够赵立夏听见。方怡十分的无语,这小妮子想的太多了吧,谁知一转身就对上了赵立夏阳光的笑脸,弄得方怡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的手艺还不行啊。

    一旁的赵立秋偷偷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这双新鞋子可以保住了!旧鞋子实在是穿不下去了,都磨得只剩一层布了,脚趾头每天都生疼的。

    这阵子,棉花和洋芋的种子都已经种下去了,最后剩下的就是芝麻和红薯豆子之类要混着种的。赵立夏一晚上都在琢磨着,明儿该怎么说服那些短工才好。

    第二天,那些短工们一听,果然就纷纷说道起来,劝赵立夏不要“胡闹”,这么多样种子种在一块地里那怎么成,不说别的,光是浇水施肥什么的就不方便吧,不同作物的需求都是不一样的!这赵立夏也不是第一次下地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赵立夏道:“我是想着,芝麻竿子细,也遮不到多少日头,下头再种点儿红薯豆子之类的没准儿能成,都是不怎么吃肥的。”

    又道:“我也不想,只是先前种粮少了,我又去买了些回来,这会儿又多了,这买回来的种子断没有放着的道理,那洋芋又是回头要给朝廷交税的,不种不行,剩下的这些个红薯豆子什么的,若不种了,口粮实在是太少,我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

    听赵立夏这样说,短工门也是哎哎直叹气,再也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来,这孩子,是被去年的天灾给弄怕了啊,想着今年无论如何要多种点儿下去,能收多少是多少吧。这样的事儿,谁又能说一定就不成呢。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其实也是赵立夏心善,短工门心好,不然这东家要种什么只管说就是了,还解释个什么劲儿?那做短工的只管听话去种就是,管他收成好不好呢?横竖又不是按收成给他们工钱。

    赵立夏家的田地是在村子边缘地方,起先并不多,是赵立夏的爹勤恳,自个儿开了不少荒地出来,这几年的时间过去,荒地也渐渐肥了起来,赵立夏不想让人瞧见他这混着种的地,之前特意留了最里面的那1o亩,离别人家的田地远着呢,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给人瞧见。请来的这几位短工也都是嘴稳的人,不爱嚼是非,这事儿估计还能瞒上好一阵。

    头几天儿还是好好的,谁知道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是谁传出了风声,说赵立夏家的种子比别人家的多,于是这一个两个的都找上门来看,这一看,洋芋多没多倒是没瞧出来,但是赵立夏家的种粮比别人家多倒是瞧出来了,你没瞧见那一大片的地里,种的好几样东西么?靠地吃饭的人,光是一眼瞄过去,就能知道这地里头种的是什么。这要不是家里种粮多得咯得慌,会这么糟蹋么?

    赵立夏听着那些冷言冷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是他一早就料到的情形,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以为至少会等到长出苗之后。赵立秋知道这是方怡的主意,这会儿听到那些妇女越说越难听,心里有点儿担心回头这话要是传到了方怡耳朵里,她该会不好受了吧。

    倒是那些个短工门,一个个都低着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在他们看来,没有成功劝说东家放弃这种浪费种粮的行为,也是不称职的,白白得了小东家那么多的照顾!

    这天傍晚回家,每个人的神情多少都有些恹恹的。方怡一瞧就知道为的什么,今儿白天就已经有人来告诉她了,三妞儿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气得直跺脚,这赵立夏要怎么种地,关方怡什么事儿啊?凭什么骂方怡是狐媚子!又不是方怡叫赵立夏这么种的!村里谁不知道方怡不会下地啊!

    方怡听着三妞儿替她不值当,淡淡一笑:“就算是我说的又怎么样?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么?”

    三妞儿一愣,猛地一拍腿:“哎哟我的小姐!不会真是你说的吧,我就说,立夏哥那么踏实的人怎么会做这么不着调的事儿,你不懂这些瞎说什么啊,这地里的东西哪里能乱种的?”

    方怡对这个性格直爽的小妮子还是挺喜欢的,当下拍拍她的手:“急什么,等秋收的时候,就知道我说的错不错了。别把你立夏哥当傻子,若是我没说个子卯来,他也不会这么做。”

    三妞儿拧着眉琢磨了半天,还没等想出什么来,方怡已经起身去准备晚饭了,她抬头看了看天,也急吼吼地回家去了。

    所以这会儿,方怡一点儿都不意外看到他们这模样,那些女人十之□是要去地里指手画脚一番的。不过她还是比较在意赵立夏的想法,毕竟这两家里种地的活儿,还是要他说了算的。所幸,赵立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情绪,眉宇间依然只带了些疲惫,这让方怡放心不少。再去看赵立秋,嗯,多了点儿火气,想必那些人没少说不中听的。

    晚饭的时候,桌子上挺沉默的,方怡看了一圈儿,貌似不经意地问:“今儿地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赵立夏想也不想,道:“下种能出什么事儿?”赵立秋用力咬了两口红薯饼,像是跟谁有仇似的。

    方怡又道:“我在家里倒是听了一些闲话,其实那些话我们不必放在心上,等秋收的时候,自然就知道谁对谁错了。”

    “方怡姐你不生气啊?”赵立秋忍不住问。

    方怡笑了笑:“跟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你们要心里头不服气啊,那等秋收的时候,咱们就能去奚落他们了。”

    赵立夏点头:“不相干的人不理会就是了。”这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个大嗓门儿,得,这回是“相干”的人找上门了。

    “立夏,快把门打开,今儿得把这事儿说清楚,我们做长辈的,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个狐媚子给迷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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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往事

    听到这声音,赵立夏下意识就看了眼方怡,却见她神色如常,甚至还不紧不慢地把手里最后一口饼子给咬着吃了。

    “你们在屋里呆着,别出去。”赵立夏叮嘱了一声,起身去开门,赵立秋连忙跟了上去。

    在屋外叫骂的是赵立夏的二婶儿,身旁还跟着二叔和三叔,眼见赵立夏开了门,那二婶儿大掌一伸,把门全给推开了,人却不进屋,站在门口继续骂:“那死作妖的小浪蹄子在哪里?叫她出来,看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她!成天的不学好,就整些幺蛾子,好好的日子不过尽癫!”

    这赵家二婶儿前些日子被方怡当众泼了一身的冷水,偏生还作不得,可让人看了一回笑话,这心里头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回可让她逮着机会了,她要不好好出口气,她就要跟方怡姓去!

    赵立夏皱着眉,直接就打断了赵家二婶儿的叫骂:“二叔,三叔,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么?”说话的时候,人就站在门口,神情淡漠疏离。

    赵家二叔脸上顿时有点儿不好看,他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赵家二婶儿又冲着赵立夏骂了起来:“哎哟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还真被那狐媚子给迷了心呐!有你这么跟自家叔婶说话的吗?我们听了你家的事,连饭都没吃就往你这里赶呐,你倒好,连口水都没有,现在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了吗?我们这造的是什么孽哟!”

    这赵家二婶儿是一路从自家骂到赵立夏家的,一路上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的好奇心,得亏眼下是正是忙着春播的时候,有闲工夫八卦凑热闹的人不怎么多,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闲的蛋疼的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就等着瞧热闹呢,这乡下地方没什么娱乐活动,看别人家的热闹可不就是个好消遣呢!

    同样的伎俩从去年秋收的时候起就闹过了,算上这回已经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赵立夏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手足无措会被骂得掉眼泪的赵立夏了,他微微板着脸,冷冷地看着赵家二婶儿在家门口撒泼,仿佛她骂的是别人家的人一样。

    赵家二婶儿心里头那叫一个恨啊!这骂起来就更加的没边儿了,眼看着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非但不觉得丢人,反而像是有了帮手似的,骂的是越来越起劲儿,越来越不着边际。

    方怡坐得屋里,认真地听了会儿之后就撇了撇嘴角,真是了无新意,一抬眼,现几个小的都缩着脖子,一脸皱巴巴的委屈小模样,她敲了敲空碗,道:“外面有疯狗找上门了,乖,快把饭吃了,别回头被疯狗抢了去。”

    几个小的一听,当真就立刻重新又扒起糊糊来,顺带还大口地咬着所剩不多的饼子,这一年来,他们也没少挨骂,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到后来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往都是安静地等别人骂完了走人,如今却又觉得似乎有了点儿变化,因为他们的立夏哥哥敢拦着那些人不让进屋了,他们的方怡姐不再会偷偷掉眼泪了。孩子们的情绪是最容易被传染,当有人勇敢的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会挺起小身板儿,变得勇敢起来,这就是孩子们纯真的世界。

    方怡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偏生就被一直竖着耳朵听屋里头动静的赵家二婶儿给听到了!真不知道她这边骂边偷听的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当即一拍大腿,就要往屋里冲:“敢骂老娘是疯狗,你作死!”

    赵立夏脸一沉,往前一步,堵在了门口,赵立秋也跟在他身旁,两个十几岁的小子就这么把门给堵了一大半儿。

    赵家二婶儿心里起火,伸手就要去推赵立夏,却被不轻不重地挡了一下,她的身子一歪,差点儿摔倒地上,当即就嚎了起来:“哎哟你这挨千刀的!居然敢拦着长辈不让进门,你居然还推我!你爹娘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哟!”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赵家二叔也沉了脸,上前一步:“立夏!你这是做什么?连你亲婶儿你都不认了?”

    赵立夏冷哼一声,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赵家二叔:“骂我可以,不许骂我爹娘!”

    赵家二叔被这么一瞪,心里头竟有些心虚起来,随即又想到面前这人的身份,心里头噌的就冒起火来,正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子,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他连忙转身迎了过去:“爹,你咋的也来了!你这身子骨儿还没好利索呢!可别又倒了!”

    看到被赵家三婶儿和几个半大小子搀扶着过来的老人,赵立夏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死死地抿着唇,脸上的线条快要绷成了直线,

    老人又是一阵猛咳:“我不来,我今儿要是不来,这全村的人都要看我们老赵家的笑话了!立夏,你倒是好啊,身为我老赵家的长孙,你居然拦着你亲叔亲婶儿不让他们进门!我们老赵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出息的人?啊?”

    赵立夏咬紧牙关,死死压住心里翻滚的情绪,他是真的不明白,都说人偏心,可是却没听过偏心成这样的,当年的事就不说了,光是眼睁睁看着几个儿子媳妇想要抢占死去的长子家的田地屋产,末了还要说那差点儿无家可归的孙子不懂事,这样的事谁做得出来?

    赵立夏很想当着大家的面好好的问一句,到底当年他爹是不是捡来的!所以才要被这样不当儿子看!或者他是不是被戴了绿帽子,才会这样恨不得长子一家彻底断了根才好!可是他不能,那是他的长辈,是他爹的亲老子,是他的亲爷爷!他只能沉默!只能静静地听他睁眼说瞎话,冷冷地看他把心偏到天边儿去!

    见赵立夏不说话了,赵家二婶儿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就算拦着她又怎么样?他还能拦着老爷子不成?他要敢拦着,她立马就闹到祠堂去!

    老人却并不满意,咳嗽了几声又重重地杵了几下拐杖:“去年你爹你娘去的时候,是谁帮你们家办的丧事?是谁帮你们把那些地都拾掇好了的?啊?是你的亲叔亲婶儿!不是那个只知道躲在一边哭的小丫头!你叔你婶儿帮了你那么多,不过就是想借你家的炕头睡两天,你呢,居然直接就闹到了里正那儿去!你好本事啊!我怎么不记得我教了你老子这么好的本事!”

    赵立夏倔强地抿着唇没出声,赵立秋却有些忍不住了,红着眼圈儿扭过头,心里头的冤屈快要把人给埋死了!

    “赵老大爷,我看您是得了老年痴呆吧?一大把年纪了,说话要不要这么颠倒是非!既然您忘记了,您家孙子又孝顺,不好反驳您,我不介意一一的提醒您!”方怡走出大门,半挡在赵立夏的身前:“赵叔叔去年生病的时候,整整三个月,你们没有一个人上门看一眼不说,连句问候都没有,去年是疫病,这也不怪你们,但是这两个婆娘公然在村里不只一次的说,就等着赵叔叔一家两口死呢!到时候,这家里几十亩地,这栋青砖大瓦房可就都是你们的了!这事儿我没冤枉你们吧?”

    “您说办丧事,赵叔叔去的时候,赵立夏第一时间就去给您报的丧,结果呢?您大寒天儿的把他丢在屋外头冻了快半个时辰才开门,结果门都不让进就打他走了!别人都是第一天就上门来吊唁了,结果你们第三天才来,点了柱香立刻就跑了,送葬的时候你们甚至连丧服都没穿整齐!这就是您老人家所谓的帮忙!”

    在方怡说这番话的时候,老人猛地咳嗽了好几回,想要打断方怡的话,却没料方怡根本没理他,自顾说到了底。四周看热闹的人有不少人是知道这事儿的,也有不少人是不知道的,去年村里头染了病的人有三成,大家实在是没啥子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别家的事儿。要说去年赵家老大家是真的可怜,夫妻两个刚做好的房子还没过上冬呢就去了,结果他们这一去,老赵家的其他人居然全都保住了,这在村里头可是很稀奇的,都说赵家老大命硬,用自己的命换了一家子的命。眼下听方怡这么一说,大家伙儿彼此交头接耳,忍不住就对老人指指点点起来。早就知道老赵家的偏心,却没想狠心成这样儿。

    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彼此对望了一眼,几番张口想要骂住了方怡,可偏偏小妮子说话跟炒豆儿似的,一颗颗地往外蹦,根本不带停顿的,让她们都找不着插话的空挡。等她说完,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从何骂起,毕竟身后的脊梁骨还被人戳着呢,脸皮再厚也做不来这样的事啊。

    方怡冷哼了一声:“这些事儿,立夏哥实诚孝顺,他从不乐意说,却没想到你们居然得寸进尺。赵老大爷,您说去年的地是您那几个儿子媳妇给拾掇的?您这话说出来有人信么?他们明明只是在秋收的时候,直接不打招呼从地里摘了粮食就往家里拉吧!您说只是想借炕头睡两天?这可真是最大的笑话了!如果只是想借炕头睡两天,用得着把这群半大的孩子大冷天儿的从自己家里的热炕头赶到你们那破泥房子里头去?这是想着鸠占鹊巢呢!”

    “赵老大爷,您年纪也一大把了,谁是谁非,公道不公道您心里清楚的很。老天爷可长着眼呢,缺德事做多了,报应什么的可真是说不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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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大不孝

    “你!”老人气的直喘气,手里的拐杖不住地往地上杵,他身旁的人连忙给他顺气儿:“爹,你别气啊,大夫说你不能受气!”

    “爹,你可千万别有事儿啊!”

    赵家二婶儿三婶儿总算是找着机会了,扯开嗓子就嚎:“赵立夏,你要死了,你没进门的媳妇儿这样糟践你爷爷,你就生生的看着啊!这没羞没臊的蹄子怎么就那么大的脸啊,没成亲就住过来,还有没有点廉耻,长辈上门,竟然还去骂老人啊。这是忤逆不孝啊!我死去的可怜的大哥哎,你才闭眼几天呐,看看你儿子给你找了个什么样媳妇哟,没皮没脸,又不孝,该浸猪笼杀千刀的,你这死了也不能闭眼啊,你累死累活攒下来的赵家的产业,恐怕都要被她给搬到方家去了。”

    方怡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一群人做戏,这老头儿就装吧,就冲他刚才一路冲过来的劲儿,那咳了半天都是干咳嗽,嗓子里连口痰都没得,他要真会被气死了才叫怪了!

    她方怡的人生信条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管你是大妈还是大爷,还是半边腿都踏进棺材里的老大爷!尊老爱幼是美德,但也要看时间场合的,遇到上门胡搅蛮缠的,谁爱尊敬谁尊敬去,她方怡可没这么好的孝心!

    方怡穿越过来的日子不长,但是却足够她看清这两屋子半个孩子的心性,她自己也是在孤儿堆里长大的,自然知道这份心性有多难能可贵,这群孤儿又有多可怜。这群本应是他们最亲的人非但不帮忙,还千方百计想着要吞他们的家产,这世上怎么就有这样的人!他们的心都被狗吃了吗?

    赵立夏抿着唇,黑亮的眼睛望着那一群人,方怡是替他出头的,说出来的那一句句话,无一不是他心底最想说的话,他为什么不能看着?他们口口声声用孝道辈分压着他,就连抢他们家的天地家产都那么理直气壮,这些事儿他们都敢做了,为什么还不许方怡说!

    那两婶儿显然也没指望赵立夏说什么,一转眼,又指着方怡骂:“小□,你也别蹦达,你这还不姓赵呢,黑天半夜的天天过来,还要不要脸了,天天窝在一个屋里,谁知道你们做下啥不要脸的事了,别到时候整出个啥孽障出来,到时候浸猪笼也是你自己作的,我们赵家可不会认。作死的小娼妇,有爹生没娘养的小杂种,老娘今天就在这边放话了,赵家的事啥时候也轮不到你姓方的开口,就算是你过了门,这儿也你没说话的份,再胡咧咧,老娘让你尝尝你祖宗的鞋底子!”

    这话一出,赵立夏赵立秋的脸色就变了,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哪里容得了别人这样的污蔑,更何况还关系到方怡的名誉,这姑娘家的清白可是顶重要的事儿了。

    方怡却不在意,以她现代人的眼光,她跟赵立夏别说是订了亲,就是没定亲,男未婚女未嫁,睡过了又咋地?怀孕了又咋地?不过这话她却是不能说的,这里已经不是现代了!她哼了一声:“这人要棒槌起来,真是脑袋里都能装棉花,说话之前先在脑子里头过一趟,骂人的时候小心别把自己给骂进去。也不知道是谁,结妻子的尸体还没凉透呢,就娶了个小寡妇进门,进门才不到才七个月就生了个足斤足两的大胖小子出来,哎哟,也不知这孽障是谁造出来的,这可真是厉害哟!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怎么当婆婆的那么厉害,当媳妇的就跟哑炮似的?肚子几年都不鼓一次的?照理说,这7个月就能生一个大胖儿子,这七八年的,怎么也该有七八十来个吧?怎么加起来才小猫三两只呢?这可真是作孽哦!难道这就是老天爷迟迟下来的报应?”

    律师出身的方怡比谁都知道语言的杀伤力,这话可是直直地戳进了赵家这群人的心窝子里头去了,还是戳在最狠的地方,正中靶心,鲜血淋漓。

    ……

    这一晚,整个赵家村儿又有了饭后闲谈的八卦劲儿。

    “那小妮子的牙可真利索!两片儿嘴那么一扇,一个脏字儿都没有的就把那一家子人给气岔了气。以后嫁到赵家去,可有得瞧了。”

    “哎哟,你当时是没在,方怡这话一说出来,那老赵家的直接脖子一梗,当下就晕过去了!”

    “那不晕能行吗?那张老脸都快没处儿放了!”

    “这是咋的?小妮子说的是真的?”

    “哎,你还不知道呢?那老赵家的也是心狠,婆娘才出了七,他就娶了个小寡妇,结果七个月的时候滑了一跤,孩子给提前掉出来了。为了养活那孩子,老赵家的当时就把送去老大送去给山头的猎户当徒弟去了。”

    “还有这事儿?那是自己的亲儿子啊,他咋地这么狠心?”

    “不狠心能做出这样的事?”

    ……

    “那妯娌两个可是有名的快嘴,没想到居然也被顶回来了,当时那个脸色哟,那叫一个渗人!”

    “她们那是活该,听听她骂的那些话,换了别人,还不得哭死过去?不过方怡这小妮子可真狠,说的话直直地往人心窝子里戳啊。”

    “谁说不是呢?赵家老大一家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各个儿都活蹦乱跳的,连瘟疫都一个不漏的挨过来了,老二老三家的加起来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都是病怏怏的,好不容易去年又得了个,结果生出来没两天就没了。”

    “谁知道这是不是报应呢!老赵家的当初做事儿太绝了。”

    ……

    “方怡可是跟赵立夏订了亲的,怎么说那些人也是她的长辈,就这么指着鼻子骂,也太不孝了。”

    “是啊,就算老赵家的有什么不对的,那也是赵立夏的爷爷,以后也是她的爷爷,怎么能这样骂?”

    “老赵家的本也是个好心,想要说说赵立夏浪费种粮的事儿,没成想被这么一通骂,可真是好心都喂狗了!”

    ……

    等人都散了,杨婶儿拽着一脸意犹未尽的三妞儿回了家,关起门就开始训:“方怡是怎么知道那些事儿的?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三妞儿不明所以地看了杨婶儿一眼,点头应了:“对啊,她不是跟立夏哥定亲了嘛,我当然要把立夏哥家里的事儿都打听清楚了,全部告诉她,她才好早作准备啊!这不是娘你教我的吗?”

    杨婶儿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指着三妞儿的脑门子就是一脑瓜子:“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你!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这是要害死她啊!”

    “怎么了嘛!她说的都是真的,又没有瞎编!”

    杨婶儿忍不住又打了一下:“方怡将来是要嫁过去当媳妇的,怎么能指着长辈的鼻子骂?那是大不孝!长辈就算做得再过火,也轮不到她来说!更何况,那些事儿都是赵立夏他爷爷那一辈儿的事儿,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孙子辈儿的人来说?”

    三妞儿委屈地抱着脑袋,说不出话来了。

    杨婶儿看到她这样子,忍不住就叹了口气:“你等着看吧,这事儿还没完呢!方怡恐怕是要吃亏了。你给我记清楚了!以后绝对不能跟她那样!嫁到婆家去了,凡事多做少说,再不平也有你男人,轮不到你来多嘴,记清楚了!”

    “哦!”

    ……

    直到赵家老爷子晕过去,赵立夏都没从门口挪开一步,看着那些欺负了他们家那么久的所谓的亲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他的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舒坦,虽然他知道这要不得,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也不想控制!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样的方怡有什么不好,他觉得好极了!

    等人走远,方怡看了眼赵立夏,见他正抿着唇不出声,脸上的神情却是放松的,显然在偷着乐呵,她也放心了,她可不想帮人出了头最后还被人觉得很凶。

    屋里的孩子们都听到了外头的动静,那些话他们听得有些迷糊,并不太懂,只知道赵家那两个婶儿又乱骂人了,然后方怡姐骂回去了,还骂赢了!这就足够他们高兴了,仿佛一旦方怡能骂赢他们了,他们以后就再也不会来欺负人了!

    听到这群孩子们用比平时洪亮了许多的声音背诵三字经,方怡的心里没来由就觉得舒坦,她其实并不喜欢跟人吵架,指着人骂的时候,五根手指有四根是对着自己的,可为了这群孩子,她不介意出头。那群极品,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你退一步他们能进十步!若能一顿骂醒他们,把他们骂的再也不敢来惹他们,那才叫好了!

    等到第二天,方怡才知道自己昨晚的想法有多天真。三妞儿知道方怡平时没事儿就呆家里,几乎不出门,所以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去告诉了她:“不好了!赵家老爷子病倒了!连夜请了大夫来看,说是什么急火攻心!”

    方怡不在意:“那又怎么样,病了才好,病了没功夫来找茬儿了。”

    “哎哟,你怎么不着急呢!他是被你给气病的!你这是大不孝啊!我娘让我来跟你说,早早的跟立夏哥一起去他们家道个歉,不然要吃大亏的哦!”

    三妞儿的话刚说完,院子的门被人撞开,杨婶儿和赵立秋扶着一瘸一拐的赵立夏进来了,方怡连忙放下手里的鞋底子,扶着赵立夏在椅子上坐下了:“这是怎么了?”

    赵立夏摆了摆手:“没事儿,让棍子给打了下。”

    赵立秋的脑袋也红了一片,他吸了吸鼻子:“是让二叔给打的,说是我们不孝顺,快要把爷爷给气死了。”

    杨婶儿见方怡还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忍不住就说:“你昨儿不该那样说的!你没听到,今儿大家伙儿都是怎么说你的,这不孝可是件大事!那是要给人戳脊梁骨的!”

    方怡还没回过神儿呢,就见里正板着脸进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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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负荆请罪

    里正昨晚就听说了这事儿,先是一惊,后来得知赵立夏并没有开口,这才松了口气,暗恼方怡这小丫头得理不饶人,哪有她这样说长辈的?虽没有指名道姓,可村里头谁不知道她骂的是老赵家的?她毕竟还要做赵家的媳妇,这样一通闹下来,她自己会被人说成怎样且不说,还连累的赵家几个小子被人指指点点,可真是不懂事!饶是如此,里正还是没打算搀和进去,只估摸着暗地里抽个空好好敲打一下赵立夏,让他去给爷爷叔婶什么的道个歉,可不能真听了那方怡的话,长辈做的再不对,你也不能堵着门不让进进,更不能把人骂回去,那是大不孝!是要给抓去绞死的!

    谁知里正一早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出门呢,那赵家的老三带着媳妇就跑到他跟前哭闹来了,非要他给做主,原来是那老赵家的给气病了!这事儿可就大起来了,你一个才订了亲的小丫头就把未来的爷爷给气得到了床,这也太不孝了!这不,他才去看望了老赵家的一回,转身就来了赵立夏家,眼见人都在,当即冲着一屋子半大的孩子就是一顿猛训,这情节太严重,如果不一回给掐死了,这些小娃儿照着学,那可就真的完了!

    方怡微微低着头,听着里正大人的话,心里头终于明白这古代对孝道的重视,已经到了愚孝的地步,她还要庆幸自己还没嫁给赵立夏,不然光凭昨晚那番话,她没准儿小命都保不住了,这罪可真重!

    里正训完,看着面前的孩子们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懊恼模样,心下觉得很满意,又指了指赵立夏,把他拉到一边,又是训了一顿。最后,才又把方怡叫道一边,神情严厉,语气也不算太好,开门见山:“你跟立夏是订了亲的,自古亲亲相隐,你当着众人的面,揭老赵家的底儿,你还想不想嫁进赵家?他们去年是做了些不地道的事儿,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也没吃多少亏,还老记着做什么?他们说到底是长辈,这家里的事儿他们还是做的了主的,凡事你就要听着,立夏都还没说什么呢,你站出来做什么?那老赵家的要是被你给气出个好歹来,你也别指望再嫁进去了!到时候,这赵家村儿都不一定容得下你们姐弟两!”

    方怡红着眼圈儿,软声道:“我知错了,以后绝不会再当众顶撞他们。”

    里正见方怡态度诚恳,知错就改,心里头的火气也稍稍降了些,说到底,她也是看赵立夏被欺负了才急着出头,本意也算好的,只不过到底还小,父母又去的早,没人好好的教她,这有些话是说不得的!这一想,里正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好了,等会儿你跟立夏就去给老赵家的好好道个歉,我再去帮你们说说。以后可别再做这不孝的事儿了。”

    方怡自是连连点头,咬牙吃下了这大亏,她若是早知道连骂长辈一句都是犯法的,她绝对不会理那群人,果然只逞口舌之快是最吃亏的!

    里正把一屋子半大的孩子训了一通之后就走了,杨婶儿从里正进门就拉着三妞儿默默缩在一边,直等到里正走了之后,才小声的劝这些红着眼圈儿的孩子:“先别难过,赶紧地,去给赵老爷子赔不是去。”

    赵立夏眨了眨眼,把眼底的眼泪吸回去。点点头:“婶儿,我等会儿就去。”

    杨婶儿心里头叹了口气,却不好多说什么,拉着三妞儿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方怡一抹脸,吹了吹被掐的通红的掌心,好久没装可怜了,还真有点儿不适应。抬头看了一圈儿,几个孩子可怜巴巴的站在那儿,脸上还带着泪痕呢,方怡心里头很是愧疚,这都是她害的,没弄清楚状况就贸然出头,结果明明有九成胜算,却生生给弄成了败诉,一着错棋满盘皆输,以后绝对不能再犯这种错!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赵立夏的伤:“你的腿怎么样?严重么?有没有伤到骨头?”

    赵立夏看了眼方怡,见她情绪没什么不对,这才摇摇头:“没,我躲得快,就是被扫了一下,不严重,我怕二叔还要追着打,故意装的。”说完,拉开裤腿,果然就是红了一条。

    方怡点点头,这孩子还算机灵!不然要真站那儿让那二叔打,万一伤着了,可不就是白送给鬼打了么!她轻轻拍了拍手,吸引了几个小的的注意力:“不就是被说了两句么,又没掉块肉,别难过了啊,不会再有下次了。以后他们要再来骂,咱们不理他们就是了,就当是狗叫。”

    几个小家伙见方怡跟没事人似的,也抹了抹小脸儿,点点小脑袋,神情却还是恹恹的。方怡抿了抿唇,眼底闪着寒光,这事儿绝不能这么算了!要孝道是么,她就孝顺给大家伙儿看!她就不信了,她一个现代来的人,还玩不过那几个山野农民的心思!

    方怡先让赵立秋去井里打了桶冷水上来,用帕子打湿了敷在他们打伤了的地方,她自己进屋把之前拆衣服时剩下的料子挑了几层厚的草草缝了一下,又在四个角的位置缝了细带子,想了想,一共缝了六个,道歉的话,她跟赵立夏赵立秋去就足够了,其他几个小的不必去。

    等东西弄好,已经是下午了,方怡把赵立夏和赵立冬叫到屋里,把刚做的巴掌大的软垫子一人递了两个,比划着告诉他们怎么弄:“等会儿咱们去道歉,你们把这个弄到裤子里面,垫在膝盖上。”

    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照办了,方怡也回到自己屋里把那软垫子垫到裤子里头,还走了几步,心里暗自庆幸,幸亏现在天还冷着,要是大热天的,怕是要去层皮了。

    家里头还有之前没吃完的麂子肉,都晒干了,攒着满满吃的,方怡是决计不会拿这些去给那群人的,她去后院儿摘了些的白菜,又拿了个筐子,筐子里头先放了些老得啃不动的野菜,然后才放上白菜,把最水嫩的放在最上面,松松垮垮地装了满满一筐子,她这才拍拍手。

    那头赵立夏和赵立秋已经抓了一只老母鸡在手里,另外还拿了一篮子鸡蛋,方怡进门一看,顿时心疼的很:“这老母鸡咱们自己都没舍得吃呢!凭什么要给他们呀!”

    赵立夏何尝不心疼,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方怡得罪了长辈,如果不能获得他们的原谅,将来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他不想方怡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孝顺。

    方怡让赵立冬去后院儿拿了个笼子,把老母鸡关了进去:“这老母鸡可千万不能拿过去,你今儿要拿去了,回头这一院子的鸡咱们就都保不住了!这鸡蛋也不能拿那么多,都放回去!换个浅点儿的篮子。”

    折腾了半天之后,三个人叮嘱了一番屋子里的半大小子,转身出门了。原本还沮丧的很的小家伙们,被方怡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心里的那点儿难过一溜烟的不见了,只剩下好奇,方怡姐这是要做什么呀?道歉就道歉,还往身上背藤条儿做什么呀?只有方辰挠了挠小脑袋,他似乎以前听爹爹将过一个故事,好像就是负什么请罪来着!

    赵立夏走在最前面,左右身侧站着方怡和赵立秋,三个人刚出现在村子里,那些特意留在家里看热闹的人就瞧见了,兴致勃勃地围观起来,这会儿春播已经接近尾声,不少人家都已经下完种了,就算是没种完的人家,剩下的也不多了,丝毫不介意腾出点儿时间来看看热闹。

    “他们这是做什么?不是去赔不是的吗?”

    “不知道啊,那赵立夏跟方怡怎么还在身上绑着藤条儿?想去打一架?”

    “不可能吧,今儿一早,赵家老三可是闹到里正那儿去了,应该是去赔不是的吧。”

    “要我说啊,这小妮子也是欠教训,这小的年纪就会指着长辈鼻子骂了,以后还得了?”

    ……

    听着四周不停的议论声,方怡冷哼了一声,看戏是吧,别回头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赵立夏面不改色,稳稳地托着手里的小竹篮,里头静静地躺着十四个白白的鸡蛋。赵立秋背着竹篓,听了方怡的话,对别人的议论充耳不闻,他心里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着方怡姐这么做不只是为了赔不是那么简单,可到底是想干什么,他也想不通。

    三个人就这么顶着一群人炙热的视线穿过了大半个村子,来到了老赵家的屋子跟前。赵老爷子这些年日子过的并不算好,自从娶了小寡妇之后,头半年还好的,结果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摔了那一跤,大人孩子虽然都保住了,可是身体却都垮了,大的小的轮流病,最后还要靠着被变相赶出家门的赵家老大救济,后来好不容易两个儿子大了,身子骨儿见好了,结果孙子又来。

    赵家老大自从成了家以后就再也不肯救济他们了,除了送礼节,其他的一概不问,赵老爷子倒是没多说什么,两个儿子和媳妇却不乐意了,只觉得老大不仗义,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又是买田地又是开荒田,最后还盖了栋青砖大瓦房!里头还打了井呢!却连点儿油水都不肯漏给他们,这让他们怎么不嫉恨!结果老天也开眼,一场瘟疫就把那两人给收了回去,他们本以为这回老大家的田地屋产该都是他们的了,连老爷子都点了头,却没想最后居然被那群孩子给拦住了!最后还闹到里正那儿去了!真是什么样的老子生什么样的儿子!

    可以想见,有这样一家子的人,这家里头又怎么宽裕的起来。

    赵立夏赵立秋和方怡三个人站在门口,赵立秋上前敲了敲门,里头有说话的声音,却没人应门,这在方怡的意料之中,过了会儿,赵立秋又敲了敲,如此这般,敲了三回之后,他退到赵立夏的身旁。

    然后,三个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_^,第一更送上·····

    这个,v了之后是可以送积分的,大家尽量多留言呀

    扇子也好送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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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活活气死你

    这一跪就跪了一个多时辰,方怡的眼神越来越冷,去年的这个时候,赵立夏是不是也一个人这么凄凉的站在门外,一边承受失亲之痛,一边忍受寒风刺骨!到底是怎样狠心的人,才会对自己嫡亲骨肉这样的残忍!

    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起初还在说方怡的不是,到这会儿,都纷纷换上同情的神色,这方怡说的再过分,到底也是个还没长大的丫头,这赵立夏再不对,也是老赵家的长孙,怎么就这么让人在门口跪了这么久?这也忒狠心了!

    议论声渐渐变大,有人忍不住就高声喊了句:“我说这老赵家的也太心狠了吧,这孙子都在门口跪了这么大半天儿的,连门都不给开,好大的架子哎!”

    有人开了头,立刻就有人接了过去:“可不是么,这么冷的天儿,看看那脸给吹的。”

    方怡抿了抿唇角,有些意外这些人居然会帮他们说话,过了会儿,面前的门突然被拉开,赵家二婶儿站在门口:“哟,这是什么风啊,居然把你们给吹来了!怎么,昨儿没说够,今儿打算再来气一回是不?”

    赵立夏道:“二婶儿,我们是来给你和爷爷赔不是的。”

    赵家二婶儿鼻子朝天哼了一声:“我们可担当不起!昨儿不是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么?”

    “昨儿是我不对,二婶儿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我再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了。”

    赵立秋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小模样别提有多可怜了:“是啊,婶儿,昨天是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就别生气了,让我们进去见见爷爷吧。”

    赵家二婶儿沉着脸,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四周的人打断了:“我说赵老二家的,孩子们都这样了,你就让他们进去呗。”

    “就是,都跪了这么久了,连句让人起来的话都不说,感情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心疼呐。”

    “我还是头一回见过赔不是下跪的呢,这几个孩子也是真的知道错的,怎么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人家呢,都这样了你还拿乔个什么劲儿!”

    ……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赵家二婶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明明是这几个小崽子把他们给堵在门外,还骂的忒难听,老爷子都气病了,怎么到头来还是她的不是了?就许他一个晚辈把他们一群长辈拦在外头,就不许他们这些个做长辈的,把他们晾在屋外?

    “赶紧起来,这死样子是做给谁看的?”赵家二婶儿恨恨说了句,摔门就进屋去了。

    赵立夏这才起身,却因为跪得久了,腿脚麻,身子摇摇晃晃,差点儿又摔回去,幸亏旁边有人挨得近,凑过来扶了一把,赵立夏低低说了句:“谢谢婶儿。”

    “哎,谢什么,真是作孽哦!”

    方怡和赵立秋也都被人搀扶着起身了,虽然膝盖上垫了东西,但是一动不动跪了这么久也够受的,腿都快不听使唤了。

    这些个原本打算看热闹的大婶们,到这会儿也有些不忍起来,忍不住低声劝他们:“等会儿机灵点儿,甭管他们说什么,听着就是了,啊,也别往心里去,多给你们爷爷磕几个头就是了。”

    三个人点点头,一副小媳妇模样依次进了院子,走在最后面的赵立秋还好心地关上了院门。屋外头看热闹的人竟也没散去,随便找了地儿坐下来唠嗑儿,心里想着等那三个孩子出来再走也不迟,横竖今儿一天也没啥事儿。议论的内容不外乎是老赵家的这些事儿,不过基本上都是说老赵家的心狠不厚道,赵家老大又多可怜。

    等进了门,方怡默默打量着四周,屋里只有赵老爷子和赵家二婶儿三婶儿三个人,其他人估摸着是下地去了。看到赵立夏他们三个,赵老爷子猛地咳嗽了好半天,赵家三婶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连个眼神儿都没给面前的三个人,赵家二婶儿从进门就坐在一边,翘着腿,斜着眼看着他们三个:“不是喜欢跪么,继续跪啊,这屋里头没外人瞧着,也没冷风吹着,只管跪,我看谁还会说什么!”

    方怡昂起头,压低了嗓音,一字一句道:“在门外,那是跪天跪地,凭你们,也配我们下跪?”

    这话说得太突然,不仅是赵家这三个人愣住了,连赵立夏和赵立秋都有点儿懵了。

    赵家二婶儿猛地站起身,尖着嗓子:“你个小浪蹄子,你作死!”

    方怡的声音依然很低,紧紧够屋子里的人听清楚:“你只管骂,除了跟疯狗一样骂人你也不会别的了,哦,不对,你还会抢亲侄子家的田地和房子。”

    打死赵家二婶儿她都想不到方怡居然会有这样的胆子,居然还真敢上门来骂!赵老爷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拍着床怒道:“你!”

    方怡上前一步,冷冷地盯着赵老爷子的眼睛:“我什么?赵老爷子,想用辈分来压我,除非你还能再活十年,活到立夏娶我的那一天,否则,我就是把你给活活气死了,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说得太狠,连赵家二婶儿三婶儿这样的人都给镇住了,这小妮子,这小妮子还真是敢说!赵老爷子这会儿是真给气着了,他颤着手指着方怡:“你,你这个小畜生,你也不怕遭报应!”

    方怡冷笑:“报应?我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我为什么会遭报应?倒是你,赵老爷子,你遭的报应还少吗?你的儿子,你的孙儿,遭的报应还少吗?”

    “当年,立夏的亲奶奶到底是怎么走的,赵老爷子,您莫不是忘了吧?那小寡妇身强体壮,一嫁到你们家就病怏怏的,连孩子都差点儿没保住,您莫不是也忘了吧?赵家原本有百余亩良田,到你手里,不过二三十年功夫,只剩下区区几亩,您莫不是也忘了吧?”

    “您别急着骂我会遭报应,您自个儿不是就已经遭报应了。”

    赵老爷子连同他两个媳妇的脸顿时煞白。

    方怡解开身上捆着的藤条,甩到赵家二婶儿三婶儿的脚边,低声道:“赵老爷子,我昨儿可没指名道姓,这村里头还有不少人是后来嫁进来的,当年您干的那些龌龊事儿,不知道的人还挺多,如果您再这么病着,那些个老人们会怎么看您我可就不知道了,当年那些事儿会不会再被人说道起来那可是保不准儿的。您说到时候,大家伙儿是关心我当众顶撞您呢?还是关心您当年是怎么心狠手辣!”

    说完,方怡后退几步,把赵立夏手里捧着地鸡蛋一下子推到地上,猛的抬高声音,隐约还带着哭腔:“婶儿,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什么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别这样!婶儿!”

    这一声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还不等赵家几个回过神来,院子大门被踢开,一群人呼啦啦地冲了进来:“这是咋地了,咋地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鸡蛋碎了一地,竹篓被踢到一边,新鲜的菜叶子滚得到处都是,还被踩了好几脚,赵立夏和赵立秋低着头,红着眼睛,站在一边,方怡双眼通红,脸上不知何时布满眼泪,那赵家二婶儿三婶儿一左一右站在前面,脚边还扔了好几根藤条儿,赵老爷子木着脸坐在炕上。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多问什么了,所有人看向赵家三个人的目光带着谴责,这时,只见方怡的身子晃了晃,就这么软软地倒了下去。

    昏过去的前一刻,方怡只来得及默默草了一声,她本来还有后招的呢,怎么就突然晕了!

    幸亏屋里人多,当下就有人接住了方怡,没让她摔到地上,村里的大婶儿们都是身强体壮能下地干活儿的,抱着方怡这么几十斤的重量毫无压力,当即就把她送回了方家。

    被留在家里等着的几个小的,时不时就出门看看动静,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自家哥哥姐姐回家,心里头很是担心,却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他们出门一看,一眼就瞧见了抱回来的方怡,方辰当即就吓得哭出来了,赵立年和赵苗苗也裂开了嘴,赵立冬连忙跑了过去。

    整个方家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终于还是杨婶儿出手,掐了半天终于把方怡给掐醒了,方怡还没回过味儿来呢,就被身边一长串的哭声给吓着了,这是怎么了?

    老赵家的静悄悄的一片,赵老爷子连同两个媳妇儿,谁都没有动弹,没人知道他们在想着什么,直到赵家老二和老三带着孩子们从地里回来,看到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一片,差点儿以为家里遭了贼,等看到自家老爹和婆娘的模样,又是一通惊吓,安抚了好半天,才听到两人一声长嚎:“他爹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那小蹄子简直要反了天了啊!她是想要咒死我们老赵家全家啊!”

    作者有话要说:^_^,第二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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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清明祭祖

    听完自家婆娘抽抽搭搭地把刚才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赵家老二和老三对望一眼,彼此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怀疑,这怎么可能!方怡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要命了?

    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见他们不信,一拍腿:“不信你们去问爹啊,没看到爹的脸色都跟那糊了一层白蜡似的!”

    赵家老二和老三琢磨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敢开口去问,老爷子的脸色太难看了,他们把乱七八糟的屋子收拾了一番,又赶着婆娘去做了晚饭,就算大人吃不下,孩子也还要吃的,再说,在地里刨了一天,谁不饿呢。

    晚饭赵老爷子是一口都没吃,老二和老三心里头担心,端着碗就进屋去劝赵老爷子:“爹,吃点儿东西吧。”

    赵老爷子愣愣地做了好一会儿了,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头在想些什么,看着不像是被气到了的模样,倒更想是给吓着了,再一想婆娘说的话,难道那方怡真的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饶是这么猜想,最里头却是不敢问的,只能继续劝老爷子吃点儿东西。

    “还吃什么吃!你爹我都让人赶上门来指着鼻子骂了!还就知道吃!”

    老三心眼儿直,当即就把碗一放:“那小妮子真那么说了?我这就去找里正,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能了了!”

    老二连忙拉着他,冲他使了一眼刀子,转过身来继续安抚老爷子:“爹,您先吃点儿东西,我回头就上里正家去。”

    赵老爷子看了面前的儿子一眼:“记得说话注意点儿,该说的不该说,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别漏了风。”

    老二点点头:“我知道的,爹,您消消气,那小妮子指不定从哪儿听来的胡话,您跟她较什么真儿。”

    赵老爷子叹了口气,转过身又躺回去了:“搁哪儿吧,我这会儿吃不下。”

    老二老三默默退了出去,看样子自家婆娘没说谎,不然赵老爷子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老二拍了拍老三的肩膀,把屋里的人都叫到一起,叮嘱道:“今天生的事儿,谁都不许多说,只管咬紧了是方怡上门来骂人的,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许说!”

    当晚,赵家老二又去了趟里正的家,结果刚碰上他从外头回来,还不等赵家老二开口,里正劈头盖脸就说了他一通:“你们家是怎么回事?方怡都已经上门去给你们赔不是了,跪也跪了,骂也骂了,怎么还动手打人呢?就她那个小身子骨儿,能挨得住你那婆娘的大蒲扇手?居然把人给生生打晕了过去,你们这是做的什么孽哟!”

    赵家老二忍不住辩解:“我家婆娘真没打她,要打了她,她身上还能没个印子吗?再不济,请个大夫来瞧瞧就知道了,这装晕谁不会?”

    里正皱着眉:“我说赵家老二,我怎么以前没现,你也是个狠心的呢?你家婆娘是用藤条儿抽的,隔着袄子抽,哪里来的印子?今天的事儿,看着的人多的去了,你随便去找人问问,这么寒的天儿,你让那三个孩子在门口跪了快两个时辰,进屋不过错眼的功夫,外头的人就听到三婆娘在屋里头骂,方怡他们在里头哭,等别人冲进去,看到的就是你家婆娘刚甩了抽人的藤条儿!那么多双眼睛瞧着的,你还说你家婆娘没动手!”

    赵家老二之前没在家,根本就不知道当时那个情形,他的婆娘跟老三家的婆娘都只顾着说方怡怎么指着鼻子诅咒他们,细节根本就没说清,更不知道居然还被村里人抓了个现行,到这会儿,他自己都有些拿不准儿家里那两个婆娘到底有没有动手打人了。

    殊不知,赵家老二这一番犹豫,看在里正眼里,却是将他们家打了人的事儿给彻底坐实了,里正也不想多说什么:“你们既然是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小辈犯了错,罚过也就是了,这么得理不饶人的叫什么事儿?更何况那几个孩子都是乖巧的,知道自己错了立刻就上门道歉了,还跪了那么久,这村里头有谁给人赔不是会下跪的?顶天不就是磕几个头就是了!这事儿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说我们赵家村儿的人多狠心呢。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你自个儿回去好好想想吧。”

    看到赵家老二还一副呆愣的模样,里正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刚过来的时候,那几个孩子还在替你们说话,说是他们不对在先,被你们惩罚也是应该的。听听这话,在看看你们自个儿做的事儿!真是……”

    ……

    方怡跟赵家兄弟去给老赵家的下跪赔不是,最后居然被赵家那两媳妇拿藤条儿给抽晕了过去!这事儿如同春风一般迅地刮遍了整个赵家村儿,眼瞅着还有往四周围扩散的趋势。原本数落方怡不是的人也纷纷对她同情起来,这还没嫁进赵家呢,就被婶儿给生生打晕了过去,可怜见的,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连带去年赵家闹的那场事儿也被人翻出来说,起先都说赵立夏狠心,连叔婶都不认了,还让里正插手进来,现在看来,指不定是那几个半大小子受了多大的委屈才给逼出来的呢!

    之前跟赵家老二家的大儿子说亲的那户人家也忍不住从隔壁村儿跑过来打听,任谁也不放心把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婆家啊,有这样狠心的婆婆,自家女儿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的下去!

    老赵家的一屋子人听到这传言,生生地快要呕出血来,赵老爷子更是好几天都没怎么吃下东西了,眼瞅着,怕是真的要病了!

    ……

    方怡那天昏迷的时间并不长,许是之前大病一场,身子骨儿还没养好,在寒风里跪了那么久,结果就熬不住了。赵立夏很是担心,一咬牙,把之前就允诺过宰了吃却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兑现的老母鸡给宰了一只,等方怡知道的时候,那老母鸡都已经被去了毛了,最后还是方怡掌勺,用蘑菇炖老母鸡,炖了好大一锅的汤,留着慢慢儿吃了好几天。

    那天生的事,不论是方怡还是赵立夏找立秋,谁都没再提过哪怕是一个字。赵立夏当晚就把赵立秋拉到一边叮嘱了一番,赵立秋也是个聪明的,当即就保证绝不会多说。赵立夏杀鸡给方怡补身体的行为本身,也是在表示他的立场,不论方怡是怎样的人,他都认了。

    几天之后,所有的种子全部都下了地,只等着来一场春雨将细芽儿都给催出来。赵立夏心里的一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好好的将那几位短工答谢了一番,约好秋收的时候再来帮忙,大家欢欢喜喜地散了。

    赵立夏却又开始新的忙碌,因为清明就快要到了,这几天,家里的气氛又低迷了许多,想到去年去世的亲人,孩子们又忍不住想哭,方怡好几次夜里听到方辰细细的抽噎声,她默默叹了口气,转过身轻轻将方辰抱进怀里,无声地安抚着他。

    祭祀要在清明的前四天内去的,方怡跟赵立夏商量了之后,定在清明节前的第三天去赵家祭祀,第二天去方怡父母的坟头祭祀,因为方家是外来人,下葬的地方跟赵家人不在一起,一天内跑不过来回。

    到了那天,方怡天不亮就起来了,先洗了个澡,换了身素白的衣服,这才开始准备祭祀用的东西,她对这次的祭祀很用心,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能够祭祀亲人,虽然她并不是原本的方怡,但是她愿意把方怡的亲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

    纸钱是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的,剪了许多,方怡还剪了不少纸衣服鞋子之类的,又叠了一些金元宝,用一个大竹篮装着,上面再放上两把香压着。

    方怡把昨晚就做好的几样食物用小碗装起来,一一放到另外的篮子里,又拿了三个小酒盅,把那一坛子酒也给带上了。屋里的孩子们都早早的起了,披着孝服,往日欢闹的院子里一片沉静,浓郁的悲伤蔓延开来。此情此景,任何的语言都是多余的,方怡牵着方辰,默默地跟在赵家兄弟的身后。

    出门的时候,遇到不少祭祀的人,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哀伤,没有人大声说话,彼此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看懂对方眼底的悲伤。大家去的方向大体相似,整个赵家村儿的的祖坟基本上都在那一片山头。

    赵立夏默默地走了很长一段才来到一座小山脚下,这边的树木有人定期清理,杂草虽多,却隐约还是能看出中间那条被人走过很多次的小道,赵立夏的父母就葬在这座小山头的侧面,旁边挨着赵立夏的亲奶奶。

    方怡站在后面,看着赵立夏放下祭品,转到坟头上去拔上面的杂草,赵立秋和赵立冬也在旁边帮忙,赵立年和赵苗苗站在下面。眼泪不知何时就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带着浓烈的思念,一点一点从土里渗透进去,不知能否传递给长眠地下的亲人。

    拔掉杂草,又往上面添了些新土,几个人这才回到坟前,把祭祀用品一一摆上,把点燃的香分别插在三座坟头上。等到磕头的时候,方怡才牵着方辰走上去,认认真真磕了好几下,方怡默默地想:叔叔,婶婶,我会好好照顾这群孩子的。

    这场祭祀进行了很久,赵立夏带着几个弟妹在坟前跪了很久,也许在他们心里,也有不少话想要跟父母说吧。

    方怡静静立在后面,抬手擦了擦眼泪,突然瞧见旁边有人过来,她扭头一看,居然是赵老爷子一行人,真是冤家路窄。

    那头几个人看到赵立夏这群人,也是微微一愣,眼底透出隐隐的敌意,却终究没说什么。赵老爷子看着赵立夏面前干干净净的三个坟头,再一看后来嫁给他的小寡妇那杂草丛生的坟头,忍不住冷下脸,重重哼了一声,这群不孝子!居然连奶奶的坟头都不清理祭拜!

    赵立夏却充耳不闻,默默将心底的话都说完,他抹了一把脸,开始烧纸钱,身后几个也跟了过去,围成一圈儿,仔仔细细地把那些纸钱一张张的都烧干净了,杨婶儿说了,如果弄破了,爹娘就收不到了。

    方怡不时地关注着那头的动静,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她不想有人打扰这些孩子思念父母。那边的动作快得很,只有赵家三婶儿哭了几声,许是想念去年夭折的孩子吧。

    等到纸钱都烧完了,众人又磕了几个头,这才把剩下的祭品收起来,该回去了。赵立夏转身离开坟头,仿佛这才看到赵老爷子一般,不远不近,规规矩矩叫了声:“爷爷。”身后几个孩子也跟着叫了。

    赵老爷子铁青着脸,他这把老骨头在这里戳着,他们居然还不过来给他奶奶上柱香?眼见赵立夏他们转身要走,他终于喊了声:“站住!”

    赵立夏面无表情:“爷爷有什么事吗?”

    这副冷漠疏离的样子看的赵老爷子满心怒火,张嘴就想要训斥几句,却在瞄到了方怡的神情之后,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只硬声道:“你堂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没有多余的屋子,把你家的房子借一间给他娶亲。”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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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自然的夏风还有一位无名的读者给投的地雷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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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莫要再提

    方怡叹为观止,这老头儿到底该是有多厚的脸皮,才说的出这样的话来啊?

    赵老爷子看赵立夏神色不虞,心里的厌恶感更甚,只觉得这长孙比他那长子还要讨厌,板起脸又说道:“当着你爹娘的面,难道你连这点儿事儿你都不肯答应?”

    旁边赵家老二连忙在旁边打圆场:“立夏,叔不是想要占你屋子,实在是家里头空不出多余的屋子给三牛娶亲了,只是借你家一间房,等完了就退出来。”

    赵家二婶儿也难得的堆起笑脸:“立夏啊,婶儿这不也是没法子吗,你三牛哥好不容易才说上一个媳妇,你也不想看着这亲事告吹吧。”

    这会儿功夫,四周祭完祖的人也纷纷望了过来,老远的只看到老赵家的这些个笑着脸,而赵立夏他们则板着脸,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赵立夏深吸了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冷冷道:“我爹娘去世还不足一年,家里尚且在孝期,怎么能办喜事?”

    赵老爷子哼了一声:“是你堂哥娶亲,又不是你自个儿娶亲,有什么不行的?怎么,难道连我说的话也不管用了?”

    赵立夏抬起头,目似点漆,却深藏深沉的悲凉,他转头望了眼自家父母近在咫尺的坟冢,低低应了声:“好,只借三天,回门过后,你们就退出去。”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我话还没说完,谁准你走了?”赵老爷子怒斥。赵立夏停下动作,继续冷冷地看着他。赵老爷子沉着脸:“我之前听说,你家地里下了好几样种子?有你这么糟蹋东西的吗?”

    赵立夏闷不吭声,他身后的那几个也都抿着唇不去看面前的爷爷。

    赵老爷子气得不轻,忍不住又杵了杵拐杖:“都哑巴了?你二叔三叔家的地里都种不满,你还拿着种粮乱糟蹋!回头,把你屋里多余的种粮匀给你二叔三叔!”

    怒极反笑,也许是赵立夏此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听到这里,他居然一点儿都不难过了,只觉得果然如此,他的这位爷爷从来都不会有好事儿找他,先是强行借屋子,现在更是要种粮了!他淡淡道:“没有多余的了,全部都已经种下去了。”

    “那就把你地里那些挖出来!横竖是刚种下去的,来得及!好过白白让你糟蹋了!”赵老爷子说的理所当然。

    赵家几个小点儿的已经气红了脸,赵立夏却神色不变:“那是我花钱买来的。想要,可以,给钱,我去帮你们买。”

    赵老爷子没想到赵立夏居然敢当众顶撞他,下意识举起拐杖就要敲过去,却在看到四周人不屑的目光后,生生压下了这念头:“你的钱也都是你老子的!补贴一下你二叔三叔是应当的!”

    赵立夏的目光倏地锐利起来:“这钱是我爹娘的血汗钱,是留给我们兄妹几个的活命钱,谁都不许打这钱的主意,我爹当初是被爷爷你半卖半送给了猎户当徒弟的。爷爷,我敬你是长辈,别逼我把当年的旧账全部都翻出来,到时候,就算闹到祠堂我也不怕的。”

    说完这些,赵立夏再也没有理会那一群人,提上竹篮子带着一众弟妹转身就走。方怡走在最后,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咒骂声,她眯了眯眼,与其有这样的亲人,倒不如一辈子都做孤家寡人!

    祭祖时生的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毕竟是在祖坟山前,即便是赵老爷子,也是压低了声音训斥赵立夏。所以,当赵家二婶儿得意的当着村里人的面跟前来打探询问的亲家拍着胸脯保证他们家和睦着呢,还说那赵立夏主动把屋子让了一间出来给堂哥娶亲用。这话说出来,外村的人不知缘由,还真信了先前的事儿是误会,可赵家村儿的人就没那么天真了,看着赵家二婶儿的目光满是鄙夷。难怪那天祭祖的时候老赵家的这些人对着那些个半大的孩子眉开眼笑的,原来还是冲着人家屋子去的,真是不知羞啊!

    方怡不知道赵立夏心里头到底打得什么主意,那天祭祖回来之后,赵立夏居然跟没事儿人似的,还把情绪低落的几个弟弟也劝了一番,屋里头不再是沉甸甸的了。第二天,一行人又去了方怡方辰父母那边祭祀,方怡倒是没怎么落泪,到底不是她亲生的父母,不过方辰哭得很伤心,连带着赵家几个小的也哭了一场。方怡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大哭一场反而能宣泄心中的苦闷。

    祭祖之后,方怡本打算找个时间让赵立夏带着再去一趟城里,可赵立夏却摇头:“清明时节不要出行,等过阵子再去吧,更何况,这会儿去了,也未必能碰上那掌柜的。”方怡只得应了,又继续她的做鞋子大业,赵立夏则是带着赵立秋每天去地里晃一趟。

    直到某天,沉寂了将近一月之久的老母鸡窝突然有了新的动静,接着就听到方辰和赵立年的惊呼声:“方怡姐!小鸡出来了!”方怡连忙丢了手里的鞋垫子,跑到鸡窝那儿一看,一窝毛茸茸的嫩黄的小鸡仔挤在一起,眨巴着豆儿似的小眼睛,别提有多可爱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小小的,脆嫩脆嫩的,方怡恨不得过去摸一把,可看着老母鸡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模样,又自觉地放弃了。

    “快去给弄点儿蚯蚓来喂它!”

    另一边儿的兔子窝里,肚子圆鼓鼓的母兔子似乎受了这边老母鸡的影响,第二天居然也产下了一窝子小兔儿。

    一时间,家里头热闹闹的,前阵子的不愉快全部都消失在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中,在孩子们眼里,这些小鸡小兔子就跟新玩具似的,这玩具长大了还能当肉吃,可好了!就连赵苗苗都知道时不时地捻上一根草喂小兔子,可惜没有一次成功过。

    这期间,方怡亲手给赵立夏做的第一双布鞋也面世了,赵立秋瞅着自家大哥含笑的眼眸,默默地将提了许久的心按回到肚子里,这下子,他可以尽情地穿着新鞋子跑了!当晚,穿上了新鞋子的赵立夏决定第二天就带方怡去趟城里,方怡有些意外,赵立秋在一旁挤眉弄眼,大哥真是的,有新鞋子就想出去显摆!

    第二天,照例只有赵立夏和方怡一起出,这回两人没赶牛车,只一人背了个大竹篓就出了,赵立夏把那张麂子皮也捎上了,方怡揣着抄好的书,心里头琢磨着等会儿可要好好解释一番,不然两本书抄上一个多月,黄花菜都凉了!

    等走到城里的时候快到正午了,两人直奔白叔店铺所在的那条街,赵立夏先去找白叔,方怡先去找那掌柜的,回头再碰面。那书店的店小二看到方怡的时候,露出吃惊的表情,转头冲屋里喊:“公子,那位抄书没给押金的小姐来了!”

    方怡满头黑线,什么叫抄书没给押金的,她有担保人的好伐!是掌柜的主动提出不用给押金的好伐!等到那位瘦长的身影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方怡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掌柜的,实在不好意思,这书是一早就抄写好了的,只是前阵子家里忙着春播,一直没功夫过来给您,是我不好,之前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层。拖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呀。”

    掌柜的暗道这小丫头倒是有趣,面上微微一笑:“不碍事,这两本我这里还有库存的,不急着要。安明,给姑娘数六十文钱。”

    那店小二忍不住凑到掌柜的跟前儿,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公子,这书还没查过呢。”

    还不等掌柜的说什么,方怡立刻把书双手捧上:“应该的!掌柜的,您先过目一下。”

    掌柜的暗自瞪了眼店小二,接过方怡的书,细细地看了起来,翻了几页,心里不免赞叹,看样子倒是用了心思的,每一页都很工整,也没有错字,不错,不错。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掌柜的满意的让店小二给方怡数了六十个铜板,又问方怡这回要拿几本。

    方怡想了想:“如今家里比较空闲,如果您不介意,我这回就带四本回去吧,这次保管半个月就给您送来!要不我放些押金在这里?”

    掌柜的笑了:“不必,姑娘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安明,给姑娘再选四本过来,两本诗集,两本小说。”

    就两本书抄了快两个月,这人品哪里信得过么!店小二偷偷嘟了嘟嘴,对自家公子大方的做派十分的无奈,却还是认命地去挑书了。

    拿到书和笔墨纸张,方怡笑弯了眼,不住地跟掌柜的道谢。掌柜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想到上回方怡要了本三字经回去,便道:“我这里有一些写坏了的纸,拿去给启蒙孩儿练练笔倒是不错,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些回去。”

    方怡受宠若惊,连连道:“不嫌弃不嫌弃!实不相瞒,家弟平日里都是在一盘细沙上练习写字,写完抹平就是,实在是家中贫寒,买不起多余的纸张。”

    店小二忍不住多看了方怡两眼,心里头对她的不满也散了一些,仿佛看到一户贫寒人家里,年幼的弟弟默默在地上练字,年长的姐姐辛苦抄写书本来养家,当真是不容易。掌柜的也有些动容,除去那些写坏了的纸,他又给了方怡两支毛笔,虽不是什么上等货,却也要费些银两才能买到。方怡自然又是一番感激。

    ……

    另一边,赵立夏跟着白叔走到里屋,冲着白叔深深鞠了一躬:“白叔,立夏有件事想要请教,只是这想法有些忤逆,还望白叔莫要觉得立夏轻狂。”

    白叔深深看了眼赵立夏:“既然知道想法忤逆,那又何必非要去想?”

    赵立夏道:“只是这日子,实在是过的艰辛。眼看我爹娘劳苦一生留下的家产就快要保不住了,所以我才会有这般忤逆的想法。”

    白叔神色一动,倾身扶起赵立夏:“生了什么事?仔细说给我听听。”

    赵立夏点点头,默默将父母去世后的事情详细说了,只是把方怡说的那些话都给略了过去,最后只说到清明祭祖时的事。

    白叔听后,沉默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想不到赵老爷子至今还执迷不悟。立夏,真是委屈你了。”

    赵立夏道:“我已经对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了,我今日来,就是想问白叔,我父亲当年是不是被我爷爷半卖半送给了那刘爷爷?”那刘爷爷就是那老猎户。

    白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早就人精似的,听这话风就能猜到赵立夏的意思,当下目光一凛,神色严肃起来:“立夏,你莫不是想要从赵家脱离开来?”

    赵立夏点点头,一字一句道:“赵老爷子处处以孝道压我,我什么都说不得,只要开了口,那就是大不孝。若不脱离赵家,我无法保住父母辛苦攒下的家业。”

    白叔板起脸:“这种事岂能随便说的!就是你父亲,当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不曾想过脱离赵家,你小小年纪,怎能有如此想法。”

    赵立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白叔,我知道我这想法太过忤逆,但我实在是无奈,若只是我一人还好说,哪里都能挣口饭吃,只是我下面还有四个弟妹,我不能让他们无所依。”

    白叔哪里会想象不出这群半大孩子们的苦楚,只不过,这事儿做不得,至少眼下做不得!他沉吟片刻,劝道:“赵老哥才刚走不久,你如今孝期未过,凡事要多加忍让,不能太过张扬,须知人言可畏,就算你不在意,也要替你弟妹想想。”

    赵立夏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可是他们眼看着就要抢我家的房子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不是已经说了么?只借三天,三天过后就让他们搬走!你今儿回去之后,就请里正做个见证,方怡不是识字儿么?让她写个字据,双方按个手印儿。赵老爷子你忤逆不得,你堂哥还是可以赶的。”白叔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眨眼间就给出了主意:“至于那种子的事儿,他们若是再打那的主意,回头我带人去一趟你们家,保管替你摆平了这事儿。”

    听白叔这么一说,赵立夏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其实他并没有太大的心思,他不恨老赵家的那些人,他只想要保住家里的田地房产,护住自家弟妹好好的长大,眼下问题可以解决,他点点头:“谢谢白叔。”

    白叔放软了声音:“听白叔一句,之前的话就当没说过,你以后也莫要再提,跟谁都不许提,知道了么?”

    “知道了。”

    白叔拍拍他的肩:“以后若是他们再找你麻烦,你就来跟白叔说,白叔给你出主意,那样的人家我见的过了,保管他们讨不到你家一分一毫的便宜!”

    ……

    这趟进城,两人又是满载而归,赵立夏带来的麂子皮本是送给白叔做谢礼的,白叔倒是没推辞,只是等他两人要走的时候,给了他们两袋子红薯面和两斤肉,说是给家里几个小的补身体的,两人推辞不得,只得带上了。方怡挣得那六十文钱还没在怀里揣热乎就花出去了,换了几斤盐巴带回去,赵立夏有心想要阻止却也无力。早上出来时,他一心想着怎么跟白叔说,结果忘了带鸡蛋不说,连钱也忘了带了,只能看着方怡给钱。不过,看着方怡没有半点私心的做派,赵立夏的心里头还是觉得很热乎的。

    两人的好心情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破坏了个彻底,赵立秋黑着脸坐在院子里,几个小的围在他身边,各个儿撇着嘴,要哭不哭的,一看就是受了欺负的,方怡连忙问道:“怎么了?”

    赵立秋呸了一声:“刚二婶儿三婶儿过来了,说是让我们好好拾掇拾掇,她们明天带亲家过来看房子。”

    赵立夏放下东西就要往外走:“我去找里正。”

    方怡叫住了他:“不用!我有办法,他不仁我不义,我要让他们这门亲事结不成!”

    赵立秋经过上次去老赵家道歉的事件过后,对方怡那是百分百的崇拜,此刻听到她的话,心里头居然有点儿跃跃欲试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人心都是偏的

    只是有的人偏的少,有的人偏的多···

    ()d

30吓不死你!

    老赵家的人今儿都起了个大早,各个儿红光满面的,赵家二婶儿和三婶儿甚至还把过年过节才会穿的带碎花儿的袄子给翻出来换上了,把自己给收拾得光鲜光鲜的,挽着手去村头那儿等亲家去了。

    这回要娶亲的是赵家二叔的儿子赵三牛,赵三牛只比赵立夏小两个月,自幼体弱多病,大家伙儿都说这娃儿养不活了,结果也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个偏方,居然硬是把他给养大了,赵老爷子对这个孙子宝贝的很,平日里当个宝似的捂着,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四处物色合适的姑娘了,之前也说了一门亲事,原本是打算今年成亲的,结果那姑娘去年没熬过去,跟她娘一块儿走了,赵家二婶儿得知消息的时候感叹了半天,隔天就开始给儿子张罗新的媳妇了。

    赵家二婶儿的这个亲家是隔壁一个小村儿里的,家里头也是那个村里比较宽裕的,原本是看不上赵家这家境的,结果听了那媒婆的话,说是赵家还有个早些年搬出去了的老大,家里有良田好几十亩,还有栋青砖大瓦房,最重要的是,那老大家的夫妻两个都不在了,只剩下几个半大孩子,这田地家产还不迟早是老赵家的几人分了么?那亲家于是就点了头,谁知前几天突然又听说老赵家的跟老大家的几个孩子闹大了,心里头就有些担心,有这样的上人,女儿嫁过去怕是不好过,正犹豫着,那赵家二婶儿托了人上门,说之前的事儿是误会,老大家的孩子跟他们可亲了,还要把房子让出来给三牛娶亲。许是担心亲家不信,又许是为了炫耀,到最后还邀请亲家亲自过来瞧瞧。

    这不,亲家这一大早不就过来了么,这老赵家的事儿她也打听清楚了,心里头估摸着应该能行,虽说赵家老大的那个是长孙,但是赵老爷子可是只喜欢三牛的,只要长辈们偏心,那她家女儿嫁过来就不会吃亏的。

    两家婆娘一见面,亲家长亲家断的,叫的可不亲热,赵家三婶儿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头却是有点儿不舒服,听着自家二嫂得意洋洋的跟亲家显摆,这借房子娶亲不过是个借口,等人真住进去了,他还能把你往外赶啊?这住着住着,房子可不就到手了么!赵家三婶儿心里头琢磨着,回头也让男人去跟赵老爷子吹吹风,他可不能只顾着提三牛的亲事,她儿子那儿也还没着落呢!

    这一行人穿得太招摇,声音更是大得很,有不少知情的人在他们背后啐了一口,这么明着去霸占亲侄子的屋产,真黑心!也不怕报应!

    三人说说笑笑就走到村子靠山的那头,赵家二婶儿老远的指着赵立夏家的屋子道:“你瞧,那就是了,那屋子可是才做好了的,看那整齐的青砖,那瓦亮的瓦片儿,盖这房子的时候,我家老大还特意去城里请了师傅呢!这房子就是在整个赵家村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保管你家闺女嫁过来住的舒坦!”

    亲家抬起头仔细的看,脸上的褶皱笑成了一朵菊花:“哎哟,那房子可真是气派!亲家母,你们可真有福气啊!”

    说这话的时候正巧路过杨婶儿家,三妞在院子里听到她们的话,呸了一声,气呼呼道:“真不要脸!”随即,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又笑了起来,溜进屋里拉着杨婶儿:“娘,那群不要脸的女人来了,咱们去瞅瞅热闹呗。”

    杨婶儿戳了下她的脑袋:“瞎说什么呢!也不怕人听见。”虽然这么说,心里头到底还记挂着那些孩子,她擦了擦手,打算跟去看看,方怡昨晚的过来要了一堆奇怪的东西,还把三妞拉去帮忙,也不知道是打算做什么,问了三妞也不说。

    等杨婶儿和三妞出门,这才瞧见后头跟了好几波瞧热闹的,杨婶儿知道这是大家伙儿突然闲下来了,瞅着哪儿有事儿就挤着去看。八婆八婆,不八卦哪里有乐子嚼?

    话说那赵家妯娌两个带着亲家婆媳两个走了大半个村子,眼看就要到赵立夏的家了,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几分,等快要走到方怡家的泥房的时候,依稀可以看到前边儿的赵家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几人面面相觑,加快几步小跑了过去,等看清那门口的东西,心里头顿时咯噔一声。

    赵家的房子做的是真气派,在赵家村儿说是数一数二一点儿都不为过,且不说里头的那青砖大瓦房,光是周围那一人高的青砖堆砌的院墙就很是了得,院门是仿着城里流行的样式,有瓦片,四个角还做了飞檐。此刻,院门外头的两个飞檐上挂了两个大白灯笼,上面还挂着白布,跟丧似的,院门是紧闭的,但是里头那香火的味道却是关不住的,稍稍靠近一点儿就能闻到,依稀还能听到哭声。

    赵家二婶儿在看到白灯笼白布的瞬间就黑了脸,她三两步跨过去,一把推开了院门,门没关,一推之下就彻底敞开了,春风吹进院子,把烧过心了纸钱吹得漫天飞舞,又不少落到了赵家二婶儿的新衣服上,黑色的灰烬立刻就把那鲜艳的颜色给弄脏了。赵家二婶儿控制不住的哆嗦,尖声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跟在后头的三个人瞧着不对劲儿,也赶过来往屋里头一瞧,那亲家顿时就叫了出声:“哎哟我的娘哎!”

    只见院子里青烟缭绕中素白一片,到处都拉满了白布,白布上还挂了不少小点儿的白灯笼和一串串纸钱,正对着院门的堂屋里不知道摆着什么,里头一顺溜的跪了一排,各个儿披麻戴孝,肩膀一下一下地抖动,瞧着似乎在哭。

    正跪在院子里烧纸钱的方怡抹了下眼角,红着眼圈儿带着哭腔道:“昨晚赵伯伯给立夏哥他们托梦,说是想孩子们了,结果看到几个小的都瘦了,责怪立夏哥没有照顾好弟妹,还说就算他不在人世了,却还是在天上看着他们的,那些欺负他们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立夏哥他们心里难过,一早就在这里跪着了,说要给赵伯伯和婶儿说些心里话。”说完,轻轻推了推身旁的方辰:“辰辰,去叫你立夏哥过来,说婶儿来了。”

    方辰吸了吸红彤彤的小鼻子,爬起来小跑到堂屋里,不多时,赵立夏就红着眼过来了,看到自家两个婶儿和另外两个陌生的婆娘,低声道:“二婶儿,三婶儿,你们来了。我爹娘今儿在屋里头呢,你们要不要去跟他们说说话?”

    赵家二婶儿面色已经由铁青变为煞白,哆嗦着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不敢说!那三婶儿也没好到哪里去。倒是那亲家婆媳两个,满怀欣喜的想来看新房子,结果居然遇到这幅场景,再听到这两个半大孩子的话,只觉得阴风阵阵!当下也顾不得赵立夏并不是冲着她们说的,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我们还有事,就,就不坐了了。”

    “这哪行!我爹娘时常教导我们,上门就是客,哪有客人上门连口水都没喝就走的!我爹娘会责怪我们的。”赵立夏说完,也不给那两人反驳的机会,扭头道:“立秋立冬,去搬几条凳子出来,再去倒四碗水。”

    说到这份上,四个人也走不了了,心里想要不管不顾地跑掉,可是一想到这赵家老大指不定还在哪儿看着呢,这腿肚子就只打哆嗦,想跑也不敢跑啊!等到凳子放过来,半软着身子坐了上去。

    赵立秋这凳子刚好放在方怡烧纸钱的火盆对面,那四个人就这么僵硬地坐在那儿,听着方怡一面烧值钱,一面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有模有样的,心里就更是害怕了。

    屋外那些等着瞧热闹的人熬不住了,怎么赵家二婶儿进屋就只喊了一嗓子就没动静了呢?难道又打人了?于是就有人忍不住凑过去看,一看之下,差点儿没给吓着,连忙转身跑了,直拍胸脯:“我的娘喂,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哟!”

    杨婶儿被别人这动静给唬到了,心里头愈的担心起那些个孩子来,忍不住就要过去瞧瞧,却瞅到自家闺女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她低声问:“这是咋回事?”

    三妞儿心里头早就憋不住了,凑到杨婶儿耳边嘀嘀咕咕把昨晚方怡叫她去做的事儿全倒豆子似的说给杨婶儿听了。杨婶儿听完,满脸的哭笑不得,再一想刚刚屋里头的情形和那几个人这会儿的脸色,忍不住也有点儿想笑:“真是胡闹!”

    “这不也是没法子么!难道真眼睁睁看着那几个不要脸的来抢立夏哥家的房子么?”

    听到这话,杨婶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赵家几个孩子都是孝顺的,若不是被逼到没路了,哪里会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

    ……

    这边赵家院子里,赵家二婶儿跟灵魂出了窍似的,苍白着脸一动不动,亲家婆媳两个坐蓐针毡,只觉得这里阴森的紧,心里头愈的肯定赵家老大在看着呢!

    赵立秋和赵立冬在厨房里头,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颤巍巍地倒水:“哎哟笑死我了!你刚看到那几个婆娘的模样了没?真是太好笑了!吓不死她们!”

    “可不是,方怡姐这招真厉害!”赵立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忙伸手摸一把,结果不小心把之前抹在袖子上的姜汁给弄到眼睛上去了,顿时呛出一把眼泪:“哎哟,辣死我了。”

    赵立秋往碗里头加了点儿料:“小心点儿,别伤着眼睛了。”

    片刻后,两人板起脸红着眼睛端了四碗水出去,分给四位上门的“客人”。

    说实在的,亲家婆媳两个真是一刻都不想坐,却想到刚刚赵立夏的话,哆嗦着喝了两口,一股子呛鼻的怪味冲到嗓子里,这是什么水啊!明明瞅着跟水没两样,怎么有股子说出不的怪味儿?难道!人吓人,吓死人,这亲家婆媳两个被自己的联想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候,赵立夏开口道:“对了,二婶儿,你们今天来是为了娶亲的事儿吧?屋子我已经空出来了,是我爹娘先前住的屋,放心,我昨晚已经跟我爹娘都说过了,他们也同意了,里头干净着呢。”

    “不过,我也想提几点。我爹娘去世了还记挂着我们,我们当子女的也不能不孝。因为我们还在孝期内,这间屋子也是我们家守孝的地方,所以,娶亲可以,但是只能穿素色的衣服,在我这里办酒席也可以,但是不可以吃荤腥。另外,不要大声的笑,也不要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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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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