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荒河图TXT下载大荒河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荒河图全文阅读

作者:半百老叟     大荒河图txt下载     大荒河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杀!杀!杀!(加更!)

    看着一个个还穿着大燕兵马司兵服的朝廷兵丁,就这样被立威营的兵勇砍杀惨死,这一刻,贾蔷终于明悟,为何天子对兵权这样着紧了。

    没有兵权,这些人今日敢杀兵马司的兵,明日得了令,就敢杀进宫里!!

    好狠!

    好胆!

    “高大哥,可会火器不会?”

    贾蔷脸色凝重,带人直接退回仓库中,拿起一把火器,问高隆道。

    他当然不会……

    高隆点头道:“当年操使过。”

    贾蔷连忙道:“快,开始装填。其他人跟着瞧着,能学会最好……”

    高隆不多言,拿起一杆鸟铳,就着一旁箱笼里取出的子药,开始填装起来。

    贾蔷带着高隆弟子并商卓等人,开始有样学样,听着高隆嘴里的指令,一步步做扎实了,此时,外面那些兵油子们已经被砍杀殆尽,仓库也被重重围起。

    若非这座大仓库是由巨石堆砌而起,虽粗糙不胜美观,却结实防火,贾蔷都不敢以此为堡垒硬守!

    出现了这么多军中制式兵器,长弓、弩箭以及八牛弩已经是绝对不允许民间拥有的了,私藏火器更是诛九族的重罪。

    若说这后面不牵扯到军中重将,又怎么可能?

    为了灭口,立威营都不会放过他们。

    “消息传出去了么?”

    贾蔷不无担忧的问道。

    高隆点头道:“大爷放心,你一看到这些,就安排人出去,比他们来的早不少,这会儿人已经出去了。就是不知道,金沙帮的人能不能逃掉,他们不听大爷之令,杀红了眼,我担心……”

    贾蔷皱起眉头来,摇头道:“跑出去则罢,跑不出去,就是命。”

    不是他冷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连他都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全身而退。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开始喊话:“里面的人,立刻开门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就进去了!”

    贾蔷大声问道:“立威营的人,为何砍杀我兵马司兵丁?天狼庄私藏弓弩火器,此乃十恶不赦夷族大罪,你们莫非和天狼庄勾结?本官宁国公府袭三等威烈将军,绣衣卫千户,东城兵马司指挥,今日特来覆灭天狼庄,立威营来此作甚?”

    外面沉默稍许后,明显换了个人,声音也低沉的多,道:“贾蔷,本将永昌侯仇成,提调立威营。因得闻天狼庄出现军中号角声,便率兵来探,你出来,当面与本将说明此地发生了何事。”

    贾蔷沉声问道:“永昌侯,我兵马司丁勇何罪,你敢纵兵肆意屠杀?”

    仇成沉声道:“詹事府少詹事、太常寺少卿等官,遇到本将说,东城兵马司造反,纵火杀人,逼迫良善,他们见到本将居然还敢攻击,立威营这才下的狠手!你快出来,与本将交代清楚此事。”

    贾蔷闻言嗤之以鼻,却道:“永昌侯,此事牵扯太大,本官已经派人前往兵部和绣衣卫,告知此事。又请我先生,户部左侍郎林如海,进宫禀明皇上。立威营杀我兵勇,本官信不过你,还是等宫里派人前来罢。”

    此言一出,外面沉默了好一阵后,忽然听一阵车轱辘重重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随即便是仇成厉声下令道:“东城兵马司造反,纵火杀人,图谋不轨,听本侯将令,杀!!”

    在门口处看着的商卓大叫道:“不好,他们居然运来了破门锤!”

    贾蔷不再耽搁,下令道:“高大哥,火器攻击,不必留手!”

    高隆面色凝重,端起火器,于大门上开着的探望窗口处点火,众人只听“砰”的一声,烟雾起,外面传来一道惨叫声。

    贾蔷根本不关心战果,将刚才装填好的一支火器递上,厉声道:“继续!坚持下去,我们就能赢!”

    高隆冷静沉着的接过第二支火器,对外再放一枪。

    外面被包围着,都不用瞄准,只要不往天上放,几乎开一枪就射中一人。

    一行人不停的装填,高隆不断的射击,专打攻城车。

    没有攻城车,仓库厚重的大门单靠人力难以硬破,仇成在外面,心如刀绞,眼中的怨毒惊人,最后一咬牙道:“去取柴木来,点火!!”

    只要烧个干净,来个死无对证,总有办法推脱干净。

    果真留下这群祸害把柄,那才真的是取死夷族之祸!

    该死的贾家小儿!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正执朱笔批改奏折,忽然就见一衣红着蟒大太监进来。

    隆安帝见到此人眉头陡然皱起,道:“苏见,发生了甚么事?”

    他知道,若非十万紧急之事,未经传召,这大太监是不会直接来见他的。

    应是先见身边的戴权,再转告于他。

    戴权自然也十分不满的看着来人,眸光闪烁……

    苏见进殿跪地,道:“启禀万岁爷,今日东城兵马司指挥贾蔷于衙门内,以勾结匪类天狼庄谋害东城富户为名,强行拿下了何健等十三名指挥、副指挥和吏目……”

    听闻此言,戴权在上面喝道:“就为这么点芝麻谷子的小事,你就跑来扰万岁爷清静?”

    苏见忙道:“并非只为此事,那贾蔷将何健等人关到兵马司衙门大牢后,就带着三百余兵丁前去抄了何健等人的家,用家财补发了三年的饷银。”

    此事,当然不合规矩。

    按理,就算兵马司内部查抄赃银,抄出来的银子,贾蔷也没权力擅自分发出去。

    不过,此事也不算甚么大事,兵部自会处置。

    见隆安帝已经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目光也渐渐锋利如刀,苏见赶紧说后面的事:“抄完家,发完饷银,兵马司指挥贾蔷竟然立刻带着三百余人,去抄天狼庄了……结果,在天狼庄和那些胡人产生了纷争,他下死命令进攻,攻进去后,居然发现了长弓、弩箭和八牛弩,还有诸多火器等违禁兵器……”

    “甚么?”

    隆安帝眼睛睁大了,震怒道:“荒唐!放肆!!立刻招贾蔷进宫,朕要问详情!”

    苏见颤声道:“万岁爷,贾蔷现在来不了了,奴婢手下的人说,他出来时,正好看到立威营出动,围了天狼庄,正在追着砍杀兵马司丁勇。他便赶紧回来报信,若不是此十万紧急之事,奴婢也不敢擅自进殿来扰……”

    话没说完,额头上已经被一记镇纸给砸中,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就听隆安帝咆哮道:“这个混账!如此紧急之事,你前面在这跟朕胡扯些甚么?”

    又道:“将此事传武英殿军机议事!”

    说罢起身,同戴权道:“摆驾九华宫!”

    按理,他本该立刻调集宫中禁军前去解救,还要下令皇城封锁宫门,以防不测。

    但在这座皇城内,任何军权调动,都是敏感到极致之事。

    若是九华宫太上皇未曾前知,便是犯了大忌讳之事。

    所以,隆安帝只能先往九华宫,请太上皇传旨调兵。

    ……

    林府。

    忠林堂上,得知兵马司派人紧急求见,林如海好奇之余,还是让人请了进来。

    来人正是高隆的弟子庄贤,一见到林如海,立刻跪下道:“老大人,我们大人今日带人得了兵权,前去查抄天狼庄,不想那胡人老头带人想开一处库房,打开后,里面尽是违禁兵器,有长弓弩箭和八牛弩,还有火器,我们大人看到后,就打发小的立刻来见大人!”

    此言一出,原本面色淡然从容的林如海,面色骤然大变,高声喝道:“来人,摆好车马,立刻进宫!”

    ……

    九华宫内,隆安帝面色肃穆的看着九华宫总管太监魏五,问道:“太上皇何在?朕要立刻去见太上皇。”

    魏五为难道:“皇上,不是奴婢不去通秉,实在是今日是清虚观张真人为圣人设坛打醮之日,圣人已经斋戒三日,正在里面祈福呢,传旨万事不可惊动。奴婢实在不敢这个时候到里面传话,要不,皇上您改日……”

    隆安帝闻言震怒,却只能强压怒气道:“太上皇钦点良臣今日剿灭天狼庄,在庄内发现了八牛弩、火器这等违禁兵器,此刻那贾蔷正被立威营带兵围杀,你若觉得此事要压后,朕也无所谓!”

    魏五闻言唬了一跳,他是知道太上皇和贾蔷之间的渊源的。

    太上皇借贾蔷之言,很是洗刷了一拨污点,许了贾蔷一世富贵闲人,这里面有许多事不能摆到台面上说,但贾蔷到底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太上皇最后的体面。

    若是贾蔷被杀,许多事怕都要有反转。

    他不敢耽搁,告罪一声后匆匆入宫,一盏茶功夫后,又急急跑了出来,传太上皇旨意道:“皇上,圣人说了,让您调东城禁军速去镇压叛乱。另外,招赵国公姜铎进宫,他是军机大臣,此事让老国公多出一份力。另外,既然贾蔷立下了大功,不论死活,皇上可别忘了赏功。”

    ……

    天狼庄,大仓库内。

    汗流浃背满面通红的贾蔷,亲自为铁牛穿上了一层最大号的皮甲,又披了层棉甲,最后上了一层重甲,连面盔都带上了,最后,贾蔷添了添干涸的嘴唇,看着铁牛道:“姐夫,记住,冲出去后,先看清帅旗所在的位置,然后举着木桶,往前突击,我说仍,你就尽最大的气力,扔出去!扔出去后,立刻卧倒!我们就跟在你后面,这一次,一定突破中军,擒杀贼首,才能活命。这一次,你可千万别怕啊。”

    铁牛被包裹的严实,此刻在面盔里满头大汗,瓮声道:“蔷哥儿,你放心,俺平时怕,是因为你和爹娘大妞还有小石头没事,如今他们要杀你,俺再不能怕。蔷哥儿,俺若没了,你一定要替俺养好小石头!”

    贾蔷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放心,咱们谁也死不了!”

    屋外四周都被堆满柴火,火焰冲天。

    唯有门口处,因为火器压制,所以反倒没烧起来……

    屋内,一百多人,人人着甲,一手持弩,一手持刀。

    到了这个份儿上,都知道,不想死只能拼,高隆等人纷纷压着声音道:“准备好了!”

    胡夏也带人道:“大人放心,咱们还不想当烤熟的王八!”

    听闻此言,贾蔷对商卓两个弟子重重点了点头,二人猛的抽开门闩,拉开大门。

    铁牛举起一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口处,一条捻绳被点燃,他怒声咆哮着冲了出去,连跑五步,不知多少弩箭弓箭射来,直到听到一声“扔”时,他猛然将木桶朝一面大旗处丢了出去,然后如同一头笨拙的黑熊一般趴伏在地,继而……

    “轰!!!”

    整个神京城,似乎都能看到一道冲天而起的焰火,和这一声巨响。

    “杀!”

    “杀!!”

    “杀!!!”

    ……

    ps:请大家记住her这位狠人吧,惹不起………

    这次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大家明天赶早!

第二百六十九章 封侯非吾愿

    从布政坊至皇城的马车还未到皇城,就被自东城遥遥传来的这一声巨响所震动。

    林如海猛然拉开车窗帷帘,目光骇然的看向东向,眼睛里震惊、恐惧、愤怒、悔恨夹杂,渐渐湿润。

    除了天狼庄,神京重地,哪里还会有子药爆炸?!

    这一刻,林如海的心都揪了起来,悔恨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都无法想象,若是贾蔷今日出了事,他该怎么给女儿交代,又该怎么对自己交代!

    若不是他,贾蔷未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起贾蔷这半年来的一幕幕,想起如此好的一个孩子,此刻之危难……

    “进宫!!”

    口中艰难但坚决的吐出这两个字,林如海心中暗暗发誓,若今日贾蔷果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凶手。

    一个都不放过!!

    ……

    武英殿,军机处。

    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送进宫里,隆安帝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啪!”

    他狠狠将手中折子摔在御案上,怒声道:“詹事府少詹事,太常寺少卿,国子监司业,通政司参议,都察院佥都御史,京营游击,甚至还有参将!!看看吧,这些就是朝廷的臣子!!一个胡商酒庄,居然私藏有军中八牛弩,居然藏有火器!你们听听,那子药爆炸声,都快炸到朕的耳根底下了!”

    “臣等罪该万死!”

    荆朝云、罗荣、何振三位军机大臣,纷纷跪地请罪。

    京城重地,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确实无法交差。

    只不过,涉及军权,他们着实也没多少话语权。

    即便商议,也是五年前和太上皇议过军中事。

    隆安帝登基后,即便偶尔讨论军政大事,也多是外省的驻军,或是九边防军。

    京中十二营兵马,实在太过敏感,他们也不敢妄议。

    “万岁,赵国公来了,在殿外跪着,自请死罪。”

    戴权匆匆进来禀报道。

    隆安帝闻言一滞,心中对这个历三朝于国有大功的老国公也是无奈。

    这人一旦不要脸,没了下限,当真能天下无敌。

    “还不快把老国公扶进来!”

    隆安帝忍怒对戴权斥道。

    未几,就见戴权带着两个黄门,搀扶着赵国公姜铎一步步进入殿内。

    甫一进来,这年近九旬的老勋贵,就挣脱了左右,跪倒在地,颤巍请罪道:“微臣腆为军机,军中出现这等祸事,实乃微臣老眼昏花,昏聩无能所致,微臣请罪,请罪哇!”

    荆朝云几个闻言,一个个都忍不住老脸抽抽。

    这货真是……绝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这样的身份地位,居然还自称微臣?

    装嫩装的不要一张碧莲!!

    “老国公,情况紧急,朕先不问罪过,就问此事当如何处置?”

    隆安帝让人搀扶起姜铎后,又让荆朝云等人平身。

    还未继续,就听又有黄门禀奏道:“万岁,户部左侍郎林如海递牌子觐见。”

    隆安帝闻言,迟疑了下,道:“宣。”

    荆朝云、罗荣、何振三人彼此对视了眼后,都默不作声。

    反倒是赵国公姜铎,叹息一声道:“贾家那孩子,是林大人的后辈吧?唉,出了这一桩事,真是可惜了!”

    东城传来那样的动静,几乎没人会对贾蔷抱以希望。

    兵马司的兵,在他们眼里和叫花子没甚分别,更何况只有区区三百。

    立威营的仇成,虽然是承祖荫才袭的武侯爵位。

    但仇成在元平功臣里,也是一等一的上将,素有勇冠三军之名。

    贾蔷麾下猫狗三两只,绝难幸存。

    便是太上皇的旨意,也只是想让隆安帝在事后,重赏贾蔷,以维护“太上皇良臣”这五个字的体面。

    隆安帝沉默稍许,道:“朕已经调禁军前去平叛了,另有东川侯陈焕、全宁侯张安,提调扬威、果勇二营前去驻防……”

    赵国公姜铎闻言,颤巍道:“唔,如此,必然万无一失。禁军东门将神武将军冯唐,用兵坚韧沉稳,陈焕、张安,亦是一擅守,一擅攻,三处兵马夹击,立威营难起风浪。再者,仇成那个糊涂种子,贩卖些兵器他是敢的,可要说起兵造反,他还没那个胆魄……”

    正说话间,君臣就见瘦弱如柴的林如海,一步步艰难进来,脸色悲壮,难掩沉痛。

    见他如此,隆安帝登时想起,当年林如海刚中探花郎,成为荣国公东床快婿时,何等风华绝代。

    才不过十三载,就劳心劳神至此,先夭嫡子,又丧发妻,如今好不容易收了个弟子,还是当做女婿来培养,居然又折损了……

    念及此,以隆安帝的铁石心肠,都动容不已,忙喝道:“快与林卿搬椅子。”

    林如海却已经颤巍巍的跪倒在地,一字一句哽咽道:“臣,请皇上万安!”

    隆安帝还没让戴权搀扶,赵国公姜铎就已经去搀扶了,劝道:“如海啊,快起来罢。贾家那小子,是个好孩子,没丢贾家宁荣二公的脸哪!都怪我们这些老废物,占着茅坑不拉屎,害了孩子。你放心,此事,皇上必给你一个交代。我这老悖晦的,也绝不放过那些畜生。”

    听闻此言,林如海以为宫里已经得了信儿,贾蔷不行了,急怒上心,一口血喷出来。

    隆安帝见之大骇,一边大喊传太医,一边含泪抓住林如海的手,道:“爱卿,朕能有令师徒这等忠孝之臣,实为朕之幸也!实乃朕之幸也!!

    传旨:宁国公府世袭三等威烈将军贾蔷,不到弱冠之年,然朕素闻其仁孝之名。今贾蔷法宁国之勇武,不畏险难,为朕铲除谋逆之奸佞,公忠体国,实为诸臣之表率。

    太上皇亦是赞其纯孝,为朕之良臣。

    国朝有此忠孝勇武之臣,朕又岂会吝啬于恩赏?

    故,钦赐贾蔷,袭宁国府一等侯!

    钦此!”

    说罢,看向林如海,动情道:“爱卿,保重好身体啊,朕,离不开爱卿这等肱骨之臣哪!!”

    听此恩旨,一旁荆朝云等人无不面色骤变,皱起眉头来,都觉得恩赏实在太重。

    不过带着三百杂毛兵,发现了一处骇人之处,平叛都非其平叛的,怎就到这个地步?

    国朝名爵,岂能这般轻易赏赐于人?

    倒是赵国公姜铎人老成精,看明白了隆安帝的用心。

    此时别说封侯,就算是封国公,又值当甚么?

    贾蔷连个子嗣都没有,顶破天了也不过是死后殊荣。

    等死后,宁国一系几乎绝嗣,就算再承袭,又不过是一等将军的散爵罢了。

    就贾家那些废物,再熬个几十年,也不过光去闹笑话罢。

    再者,这个爵位,与其说是赏贾蔷的,不如说是酬林如海十三年之功!

    也让朝臣们看看,天子是如何善待功臣的。

    实是惠而不费的一件事……

    天子,帝王心术实在不浅!

    念及此,姜铎叹息道:“小小年纪,就有此忠勇孝义之举,赞一声大燕霍骠骑也不为过。皇上的赏赐,极合适,极合适。林大人哪,能有此恩典,也算是皇恩深重咯!天家,从来厚待我等功臣之家。这等仁厚,历朝历代,何曾还见过?!”

    隆安帝:“……”

    此时太医赶来,隆安帝挥挥手让黄门搀扶林如海下去医治,正此时,却见额前带伤的苏见面色古怪骇然的急匆匆进来,隆安帝见之忙问道:“东城情况如何了?叛逆可曾剿灭?”

    林如海见此,也强撑着身子,不愿离开,等待确切消息,面容悲戚之极。

    苏见抽了抽嘴角,道:“启禀万岁爷,东城叛乱已经平息,东门将神武将军冯唐率禁军赶至天狼庄时,东城兵马司指挥贾蔷正率部打扫战场,追杀叛逆……”

    隆安帝:“……”

    荆朝云:“……”

    罗荣:“……”

    何振:“……”

    赵国公姜铎却似乎突然耳朵不好使了,靠前问道:“你说谁在打扫战场?”

    苏见抬头看见姜铎老眼中的精光,唬的吞了口唾沫,道:“正是宁国府世袭三品威烈将军贾蔷,带队清扫战场。禁军去了,都没甚么事可做……”

    姜铎老脸抽抽问道:“那仇成呢?”

    “仇成……化成灰了!”

    ……

    铁牛立大功了!

    之前在仓库里,虽然石头堆砌的墙壁不怕火烧,但被那么多柴火围着烤,石头也会炸裂,更何况石头里面的人?

    眼看继续下去,里面的人要被生生烤死,贾蔷便想出破釜沉舟背火一战的法子。

    因为立威营没带火器来,所以他给铁牛披上多层甲,生生武装成一个人形钢铁凶兽。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一个人单挑外面五百悍勇正规军。

    于是,贾蔷便想到了被封闭起来还没运走的那几桶子药……

    只要铁牛能突进近前,再将子药桶投向仇成的位置,将中军大营给炸上天,那么他们今日便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铁牛胆小了半辈子,今日只勇武了一回,就救了贾蔷的命!!

    子药桶正好飞到仇成的帅旗上空爆炸,仇成当场被炸死,其他立威营士卒也被气浪炸的昏昏沉沉。

    贾蔷趁机百余死里逃生的疯狂兵丁,痛打落水狗!

    铁牛更化身史前巨兽般,贾蔷杀向哪里,他就横冲直撞,用一杆狼牙棒,砸出一条血路来。

    在冷兵器对决的时代,铁牛的杀伤力实在太过惊人……

    立威营总共来了不过五百精锐,打到这个地步,哪里还有勇气打下去?

    纷纷逃窜四散……

    天狼庄内,贾蔷半个身子都浸泡在血里,左肩上的伤口已经被禁军带来的军医包裹妥当。

    他看着不远处戒严的禁军,一趟趟的搬运着仓库里的兵器,再回头看了眼还活着的六七十个兵丁,忽地大声笑道:“从今往后,我与尔等共富贵!!”

    “万胜!”

    “万胜!”

    “万胜!”

    这句大燕军中常常嘶吼的口号,如今被这劫后余生的几十号人,生生喊出了千军万马的勇烈之气。

    令不远处的禁军,侧目不已,亦钦佩不已!

    正这时,忽见天狼庄门口有天使骑马而来,贾蔷扶着铁牛的肩头站起身来,其余人等也纷纷起身,就见神武将军冯唐引着一黄门至跟前,对贾蔷笑道:“给侯爷道喜了!侯爷,快随奴婢进宫罢,皇上和诸位军机大臣,正等着您哪!”

    贾蔷:“……”

    ……

    ps:温酒、大熊和月之幻象,三位大佬想要龙套不要,宫里的,可以挨镇纸的那种……

    还有一更,今天尽量写,明天的更新多半推迟到下午了。

    这年头大佬太多,以后不敢再装逼了,嘤嘤嘤……

第二百七十章 武英殿风波

    一等侯!!

    贾蔷从这位黄门天使口中得知了真相后,初时简直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劳什子三等威烈将军,区区三品,实在上不得台面。

    连西府贾赦那老杂毛,都是一等将军,爵列一品。

    位于其下,实在不是甚么爽利之事。

    如今得了这个超品侯爵,可以称得上一步登天,真真扬眉吐气!

    得此超品国侯,整个大燕,除却宗室外,地位比他高的人,屈指可数!

    若说从前是仰仗着太上皇的那句话,贾蔷才能免于跪拜君父之外的权贵。

    但从今天起,便是宗室亲王,也不能令贾蔷这位超品侯爵跪拜!

    不过,狂喜之后,稍微冷静下来再想一想,一个取巧得来的荫封侯爵,其实,也就那样……

    因为他继承的是宁国府嗣爵,已有宁国府为家业,所以朝廷不需要再与他另赐一座侯府。

    至于功业田之类的赏赐,同样通通没有。

    如今宁国府享受的,是宁国公当初赏赐下来的田庄功业田,已经是超配了……

    且因为他继承的是国公的家底儿,即便他日后再立大功,晋封国公,都不会再有别的赏赐。

    唯一多的,许就是每年的俸银,大概比三品将军多出几百两。

    再者,一个不掌军的侯爷,在神京城内稀罕么?

    也并不稀罕……

    开国时就分封了四王八公二十四候,这二十四座武侯府,虽然至今存留的,除却史家的保龄侯府和后来世祖朝时又封的一座忠靖侯府外,眼下再无人承袭侯位,却依旧是二十四座侯府的门楣。

    更不用说元平功臣六大国公、十八武侯,除了废黜的两座国公府两座侯府外,其他各家依旧原级承袭!

    多一个侯府,对朝廷来说,真的没有太大的影响。

    莫说一个一等侯,便是元平四大国公,除却赵国公府外,其他三大国公府,也早已经沉寂多年了。

    只因当初在景初朝时,他们紧紧跟随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反对从金陵迁都神京。

    结果被太上皇联合赵国公,好生吊打了几十年……

    老国公死后,承嗣国公更是战战兢兢,本分老实的乖巧度日。

    唯恐惹怒天家,被寻个过错废黜了爵位……

    由此可见,爵位,其实只是爵位。

    富贵和实权,还是有区别的。

    想通此关节后,贾蔷心中的骄躁之气尽去,又恢复了冷静。

    有一个超品爵位,的确可以见官不拜。

    可他原本就得过太上皇的恩遇,准他非君父可不必跪拜。

    所以说,又何必狂喜失态呢?

    或许,此刻不知有多少人,等他骄狂不可一世……

    而引着贾蔷回宫的黄门,看到贾蔷居然这样快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抹惊异,心中便决定结交一番,因此寻了个空档,将马缰往贾蔷方向拨了拨,面不侧转,目视前方,看不出丝毫异常,却小声道:“侯爷,奴婢来时听军机处的罗相爷说,若是侯爷得了天狼庄为恶的消息后,上报兵部,或是上报绣衣卫,就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贾蔷闻言,侧眸看了这年轻的黄门公公一眼,收回目光后,道:“多谢公公,不知公公尊姓大名?”

    这位黄门郎官赔笑道:“不敢不敢!奴婢姓熊,叫熊志达,劳侯爷相问。”

    贾蔷闻言点了点头,待一行人行至武英殿前,他自袖兜中取出一张染了些血的银票,反手拍在熊志达手中,轻声道:“一点心意,熊公公拿去吃茶。”

    武英殿前多有侍卫,熊志达也不敢来回推辞,便小心收进袖兜里,感激的看了贾蔷一眼后,进殿通秉,未几而归,引着贾蔷一起入内。

    ……

    “臣贾蔷,参见皇上!”

    进殿后,贾蔷见到一身杏黄龙袍的隆安帝,大礼拜道。

    隆安帝看着他半边身子染血,肩头包扎的纱布也隐隐见血,知道他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心里的羞恼怒火减轻了些,道:“贾蔷,立威营谋逆,还有那劳什子天狼庄居然和兵部武库一样,满是违禁兵器,你发现此事,并铲除叛逆有功,朕已经下旨,封你为一等侯爵,以赏你今日之大功。”

    **恁娘!

    隆安帝心里窝火的直爆粗口,京里闹出这般大的乱子不说,还为了这个竖子,又让他出了好大的笑话,颜面扫地!

    今日事传出去,不知道让多少人要笑话他!

    若非戴权那个蠢奴才,早早的将旨意送到了九华宫,请太上皇过目,他真想将封爵恩旨收回来……

    贾蔷恭敬谢恩后,隆安帝淡淡问道:“起身罢……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的说一遍。军机处几位大学士,都有话想问你。”

    贾蔷再次谢恩,站起身后,先迎上的是林如海关怀的眼神。

    而他见林如海面色苍白,精气神不济,明显身子不适,也关心着紧起来。

    林如海见他如此,含笑微微摇头,示意他自己无事,让他以大事为先。

    贾蔷便深吸一口气后,将今日事从头到尾说了遍,甚至连金沙帮的事都未隐瞒,只将江南带回来的那些人隐去。

    这般坦诚,倒让君臣数人纷纷侧目。

    等说到被火烧的无法忍耐,便背火一战,以子药桶,将仇成出其不意炸成飞灰时,林如海眼睛再度湿润。

    然而东阁大学士罗荣却疑惑道:“贾侯爷,你堂堂东城兵马司指挥,提调三百兵丁,再加上帮闲,足有二三千兵马,为何还要用一批所谓的江湖人士?那些所谓江湖人士,皆是不服王法管教的游侠匪类,堂堂朝廷命官,岂非私自结交匪类?不应该剿灭他们么?”

    贾蔷淡淡道:“罗大人,你口中的匪类,原是开国时追随太祖高皇帝起兵的军伍老卒之后。国朝鼎定后,太祖高皇帝钦赐恩旨,在西城划出一条街来,奉养那些肢体残缺的从龙老卒,并御笔亲书太平街三个字。金沙帮中所有的帮众,皆是太平街高皇帝老卒之后,这些年,他们平日里多以吃苦力为生。罗大人果真以为,该剿灭他们?”

    “这……”

    罗荣一时不查,忘了太平街旧事,吃了好大一个难看,几乎下不来台。

    文渊阁大学士何振道:“若是如此,倒也有情可原……只是,今日你率三百兵丁前往天狼庄,遇到不对时,合该立刻上报兵部,或者上报绣衣卫才是。不该自不量力,以卵击石。你逞一时之勇,险些害了自己且不说,引爆子药桶,惹得京中百姓惶恐,几生大乱。另外,你将仇成炸的粉身碎骨,天狼庄的人也杀了个干干净净,这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此言一出,贾蔷还未开口,一直面色苍白的林如海就轻轻挑起眉尖,缓缓问道:“何大人之意,是说本官这弟子,是罪魁祸首,还替人杀人灭口么?”

    何振闻言一怔,侧脸看去,对上林如海那一双平静的不起一丝涟漪的眼眸,心里突然一寒。

    任谁也看出,林如海此时的震怒。

    何振正要开口说些甚么,一直未开口的荆朝云却笑道:“林大人,且息怒,何大人焉有此意?贾侯之功,是太上皇和皇上钦定之功,谁敢质疑,老夫也是不答应的。何大人只是觉得,眼下天狼庄死了个干干净净,再加上一把火,烧没了太多东西,许多事都还没弄清,未尽全功,实在太可惜了。”

    何振忙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林如海这样的人,得罪不得。

    他功劳太大,又是世家出身,世交故旧不知多少。

    再加上他无子嗣,是无后之人,一旦报复起来,简直不必顾忌任何事。

    等闲实在不敢招惹,也惹不起……

    “谁说天狼庄死绝了?再者,并不是所有东西都烧了。立威营来之前,我已经让人带了许多账册逃了出去……”

    贾蔷忽然开口道。

    此言一出,众君臣面色无不骤变。

    隆安帝沉声问道:“天狼庄还有活口?”

    贾蔷点头道:“先前攻打庄子大门时,那胡人庄主身边一年轻女子,绕到后面想刺杀臣,被臣下令生擒后,先一步带回兵马司衙门了。另外,还有那些账簿,臣早先下令金沙帮,大火起时先趁乱寻找账簿,得手后,也让人先一步送回去了。陛下若想要,现在就可派人去取。”

    隆安帝没有说话,而是看了眼戴权,戴权忙下去安排。

    赵国公姜铎一双老眼打贾蔷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看,听到这一刻,忽然颤巍巍笑道:“贾侯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手段,老头子我佩服,佩服啊!老朽几番乞骸骨,皇上念我虽老悖晦了,可到底还有一腔忠心可用。可如今看来,老朽还是早些退下去为好。朝廷有这样谋算深远的俊杰在,哪里还需要我们这些老糊涂啊?”

    荆朝云呵呵笑道:“极是,极是。”

    隆安帝闻言,目光忽地变得有些幽深起来。

    林如海淡淡道:“老国公谬赞了,蔷儿……贾侯,原是准备参加科举,考取个功名,而后开个书坊,为朝廷兴教化出一份力,也算是报效君恩了。此志,太上皇知之,皇上也知之,连半山公,在江南时亦几番训斥其胸无大志,不当人子。后来,因宁国绝嗣,他不得不承嗣宁国。今日为了尽忠职守,不避险难,立下此功。虽粗糙鲁莽了些,然其赤子之心,做长辈的,理当提携鼓励为是,岂可倚老卖老,言辞怀阴诡之心。再者,蔷儿这等心智,又如何能与赵国公相比?老国公以嫡孙姜林恣意杀人为由,借势去了兵权,勋臣天家两不误,此举便是比起司马仲达,也不遑多让哪。过几年,军权再回姜家,姜家依旧是大燕第一高门。这等手段,才让后辈们敬佩不已,自叹弗如啊。”

    “……”

    姜铎老眼圆睁,怔怔的看着林如海淡然从容的脸,说出这样杀人诛心的话,简直不敢相信!

    你疯了吗?!

    **恁娘咧!!!

    荆朝云等人无不骇然失色,隆安帝眼眸眯起,眸光闪烁。

    唯有贾蔷,却早已泪流满面……

    ……

    ps:明天更新推迟到下午,还欠两更?我风吹凉三天内一定还清,嘤!

第二百七十一章 胆寒

    林如海的厉害,在于他不似赵国公姜铎那个老阴货,以莫须有之名,罪贾蔷之未来。

    而是以确凿发生过的事,将姜家强行和司马家挂钩。

    还别说,平日里没人会将姜家和篡魏之司马相连,总感觉相差十万八千里,八百竿子都打不着。

    可经林如海这么一说,众人下意识的往司马家一靠……

    好家伙,这老货素来不要脸的模样,岂不正像极了司马仲达假痴不癫装老扮死的模样吗?

    姜家在军中的势力,似乎也不比司马家少多少吧?

    果真有朝一日,国逢幼主,姜家化身司马家,还真就未尝不可……

    此念一起,荆朝云等三位军机大臣,立刻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起姜铎老头儿来。

    他们虽皆是自私自利之辈,但真要有人妄图改朝换代,他们读了一世圣贤书,也不想临老再当一个贰臣。

    隆安帝亦是皱起眉头来,不过没等他说甚么,姜铎就已经跪伏在地,泣不成声道:“皇上啊,皇上哇!老臣,冤哪!!司马能篡魏,那是因为曹魏原本得国不正,且天下三分,战乱几十年,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圣天子在上,上头还有太上皇,国泰民安,四海承平,若无圣旨,谁敢擅自调动一兵一卒?这个时候,便是魏武复生,司马仲达重活,也只能当治世之能臣尔。更何况,我姜家也不是国朝大将军,便是在元平功臣里,也有不少姜家的仇家对头。姜家,如何会是司马家,老臣,如何会是司马仲达?还请皇上还老臣公道哇!!”

    一个九十岁的老人,被吓的鼻涕眼泪糊了一眼,荆朝云和何振一起看了眼罗荣。

    知道厉害了吧?

    那个绝子绝孙的老鳏夫,想对付就要用阴招去对付,谁用这等当面上眼药的法子,谁就是呆瓜!

    林如海不是不能对付,他不是在追缴亏空吗?

    那就最好让此人被百官之势反弹死,否则这种简在帝心又要大权在握的人,一旦得罪狠了,怕是要遗祸子孙。

    罗荣自然也明白过来,额头见汗。

    别说他们,连姜铎都明白过来,心里后悔个半死。

    林如海眼见病成这个模样,早晚短命。

    连个儿子也没有,迟早成绝户。

    他真是老悖晦了,这个时候去得罪他。

    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姜铎的辩词里,才连一句反击林如海的话都没有。

    姜家,选择偃旗息鼓。

    自等敌人衰亡……

    却不想,林如海岂可放过落水狗?

    不一次将这分量极重的冒头老狗打痛了,日后难免还会有人再将这等莫须有之罪,扣到贾蔷头上。

    他淡淡一笑,道:“老国公居然还果真这样对比着想过?呵呵,原本我还在自责,一时失言了呢。不过,既然老国公认为,眼下已非乱世,连姜家这样子弟遍布军中,号称大燕勋贵第一高门的人家,都不会危及皇统。那你明里暗里,以贾侯年纪轻,手段强,日后必势大难治,又是甚么心思呢?他又不能领军作战,立不下灭国之功,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忠心耿耿一呼百应的门生故旧。就凭他手下那三百兵马司的兵,在你赵国公眼里,将来就要成乱臣贼子了?”

    说话间,林如海看了贾蔷一眼,贾蔷居然这一刻心领神会,跪地道:“老国公,小子觉得你老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小子如今还这般年轻,人缘又好,说不得几十年后,也会如赵国公府一样,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于国朝有害。你老看这样行不行,姜家和我贾家,都世代不得入仕,不得操掌兵权,如此一来,也没人会再说我将来可能为祸,也没人再说姜家会成为本朝司马家了。咱们两家还能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多开些书坊,多印些书,捐给乡塾村社,也算为兴天下教化,做些功劳。”

    这一刻,姜铎是真的怕了。

    但他怕的不是林如海师徒,林如海师徒就算口舌再毒十倍,也不可能将赵国公府姜家如何。

    他怕的是,天家果真对姜家起了防范之心。

    一旦果真起了这等隔膜,那接下来,等他死后,天家一定会将姜家在军中的势力连根拔起,甚至连姜家都彻底铲除。

    于他而言万幸的是,没等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反击,隆安帝就不能忍受了。

    他也反应过来,姜家做不了司马家,贾蔷也不可能为祸。

    太平时节,军方为祸者,几不存在。

    姜家素来识相,和元平功臣中许多家都有仇,是他所需要的。

    林如海和贾蔷就更不用说了,革新大政少不得他们。

    眼下两边互相攻歼,倒也不算坏事,两家彼此警惕着,也好。

    因此,隆安帝看着贾蔷怒声喝道:“混帐!国朝官位名爵,是让你们置气使的吗?都赌气不干,那朕这个皇帝干脆也别做了!”

    众臣请罪,隆安帝训完贾蔷,又对姜铎道:“赵国公乃勋臣之首,总还是要有些容人之量的。这个混帐若非有林爱卿提点着,怕是半分为朕分忧的心思也没有,何故担忧?朕乃天子,上天属意李氏主神州,就得容得下有才干的臣子。如贾蔷这样能为君父分忧的臣子,越多越好,朕只担心不够!”

    安抚敲打完两边后,隆安帝对贾蔷道:“扶着朕的林爱卿回家好好休养几天罢,为了你的事,林爱卿急的吐血三升,不省心的混帐!”

    眼下毕竟是武英殿军机处议国朝军机之重地,莫说贾蔷,便是林如海暂时都没资格再听下去。

    尽管他简在帝心,但规矩就是规矩。

    逾越了规矩,对林如海也绝不是好事。

    贾蔷一听,登时焦急,连忙去搀扶林如海。

    林如海却还是坚持着给隆安帝叩首跪安后,才被贾蔷搀扶着就要离去。

    然而二人还未出了武英殿,就见额头带伤的苏见又面带惊惶之色,急急入宫来,甚至顾不上理会林如海和贾蔷。

    二人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随后就隐隐听到苏见尖锐的哭腔请罪的声音:“奴婢万死,派去东城兵马司衙门带胡女和账簿的人手,在回宫的路上被蒙面歹人袭杀,胡女被刺死,账簿也被当场付之一炬,奴婢万死,奴婢万死……”

    贾蔷还准备多听些甚么,却被林如海焦急催促道:“快走!不要耽搁!”

    贾蔷赶紧搀扶着他速速出了武英殿,耳后还是传来了隆安帝暴怒的咆哮声……

    ……

    回程的马车上,林如海缓缓长呼出一口气来,面色凝重。

    贾蔷关心道:“先生,你……”

    没等他说完,林如海摆了摆手,道:“不当紧,虽呕了口血,却未必是坏事。我的身子骨,我心里有数,回家后也不必多说,徒惹你姨娘、师妹担忧。倒是你这一身,该想好怎么解释才是。”

    贾蔷笑道:“我这看着唬人,其实还好。再说,回家后衣裳一换,师妹看不到,也就不问了。”

    林如海摇头道:“先不回家,去贾家,接你师妹回家。”

    贾蔷不解,林如海轻叹一声,道:“贾家的事,原我不该理会。只是,若不让他们看到你的艰难,恐怕西府会对你有多苛求之处。”

    清官难断家务事,尽管林如海待贾蔷如亲子,可即便是亲子,许多事他也无法去左右。

    贾代善当年待他恩重如山,贾母持家好坏且不去评,但当年对他也是真的好。

    再加上这些年,贾母老太太偏爱黛玉还超过亲孙女,这份恩情,林如海不得不领。

    可纵然如此,他也不好强迫贾蔷,做出让贾蔷吃亏的事。

    因此,便取个巧,让西府知道,贾蔷这身富贵,并非只因他姓贾,也是用血汗甚至性命换来的。

    想来,他们再张口时,总还要点脸……

    贾家的事,并不能瞒得过他……

    贾蔷听明白后,却摇了摇头道:“先生,我并不畏惧他们,这般模样出现,肯定会唬到师妹,我宁愿亲自去对付那些人,也不愿让师妹担忧伤心。先生,咱们还是回家罢。”

    林如海眼中的欣慰简直不加遮掩,他微笑又惆怅的一叹,轻声道:“痴儿啊,只一个三等将军爵,住在林家,旁人许不会多说甚么。可如今都封侯了,再住在家里,明日一早,弹劾你我师徒的折子,怕就要堆满武英殿了。”

    “……”

    “先生,夜里不在家里睡,可白天总能在家里求教先生学问罢?大不了等过了子时,我再骑马回宁国府睡觉便是。”

    难过之余,贾蔷觉得他自有对策,左右现在晚上本来就自己在睡,不耽搁甚么……

    林如海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贾蔷却忽然发现,从始至终,林如海都没有与他谈胡女被杀,账簿被劫之事,连一点交谈的意思都没有。

    贾蔷便明白,这个深的让人胆寒的漩涡,他最好连碰都不要去碰……

    ……

    荣国府,荣禧堂。

    原本和贾政、王子腾还在商议如何让贾母出面相助的贾赦,在听贾琏说到贾蔷在东城可能出事身死的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

    他第一个念头不是贾族子弟身死,而是东府的家业又成了无主之物,那个不知孝道天打雷劈的下流种子终于得到了报应。

    第二个念头,就是贾蔷留在江南偌大的基业,贾赦听贾琏说起过,简直富出金山银海了!

    贾赦已经开始打主意,是不是立刻派贾琏再走一遭扬州,好接手那些产业。

    可他又担心,这个畜生再从瘦西湖嫖到秦淮河,甚么都耽搁了……

    贾赦发愁时,贾政倒是悲伤起来,在他看来,贾蔷到底还是贾家子弟,又是东府嗣爵之人。

    宁府短短半年内,换了两茬承爵人,实在非福运之相。

    而王子腾却冷静许多,立刻派人去打听消息的真伪,并于心中揣摩,王家能在此事中,争取到甚么利益……

    不过没等他派出去的人探得消息回来,就听赖大急急来报:

    “林姑爷和小蔷二爷来了!”

    劈啪!!

    这个消息,好似一道惊雷闪电紫金锤,险些捶爆了贾赦的狗头。

    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身子都摇晃了下,目露哀愤之色。

    这个畜生,怎就没死呢?

    ……

    ps:端午节快乐啊!虽然都说今天要说安康,可我一个靠脸吃饭的,哪懂那么多规矩……

第二百七十二章 晴雯去哪了

    “恩候兄,存周兄,咱们还是先去老太太那里罢。我等若是直言,怕容易引起误会,且再无商量的余地。”

    王子腾也是了解了些贾蔷的性格了,再者若无贾母当面,林如海也不可能答应他们暂缓一些开国功臣门第亏空的要求的。

    贾赦、贾政心里了然,一.asxs.头称是,便一道往荣庆堂行去。

    既然今日林如海与贾蔷一并送上门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松口东府的会芳园,分承一半园子花费,且宽容一些世交故旧的亏空。

    ……

    荣庆堂。

    今日贾母虽然大发了场雷霆之怒,不过等凤姐儿将满满一桌子好菜好汤送上后,那么多孙子孙女儿围着,再加上凤姐儿不时奉承逗趣,便让贾母忘了先前之怒。

    待酒足饭饱后,凤姐儿看着黛玉眼热道:“听说蔷儿送了你一台小戏班子,都是江南最好的戏班子里挑出来的小角儿。甚么时候带来,让咱们也好好过把瘾?”

    黛玉笑了笑,道:“前儿你怎地不一起去?”

    凤姐儿“哎哟”叫着抱屈道:“你也是咱们家里住了几年的‘老人儿’了,难道看不见我整日里可有空闲功夫?”

    贾母笑道:“是极,可委屈着你了呢。”

    凤姐儿忙换脸色赔笑道:“老祖宗这话说早了,等我卖完可怜,哄着林妹妹把她的小戏班子诓了来,你老封君再说这话才是!”

    “呸!”

    贾母啐笑道:“我没你这样厚的面皮,当嫂子的,还惦记着妹妹的东西。若果真想看戏,花个十两二十两,请一台好戏班子回来孝敬我不就是了,就知道惦记你妹妹的东西,我看你也是吝啬鬼投胎,见不得好东西!”

    众人大笑,独王夫人面色隐隐不自在起来。

    黛玉笑道:“老太太若是忙,一时过不去那边,明儿我就让人送小四喜班子过来就是。她们年岁虽小,比不得大家名角儿,可也别有一番意趣呢。”

    贾母笑道:“你有这份心,就是极好的。”又问道:“你府上如今还有几位姨娘?”

    黛玉闻言面色微变,道:“还有三位,如今管家的是梅姨娘。母亲在时她便在府上,和母亲关系极好。母亲病逝时,还曾嘱托她照顾我呢。”

    贾母“哦”了声,顿了顿,皱眉道:“只是,你父亲如今这样大的官,以后府上诰命往来颇多,便是世交故旧之族,也要常有走动,谁家生了长孙嫡子,谁家诰命没了,难道还能不走动?没个正室太太,终究是不像。”

    黛玉闻言心里有些难过,轻声道:“爹爹说,母亲去后,他不会再续弦,家里唯有母亲是夫人,亦不愿我喊别人为母亲……”

    贾母闻言,登时动容,眼圈都红了,难掩悲痛落泪道:“可惜你娘没这个命,你爹是个好的……”

    莫说贾母,王夫人、李纨、凤姐儿,哪个不为林如海的长情而动容?

    世上这样的男子,有几人?

    尤其是她们这样门第的,若是死了当家太太,大都不用半年,男子就要续弦另娶。

    美其名曰孝道,且对子女负责。

    旁的不说,贾赦发妻死后,贾珍发妻死后,一个用了俩月,一个消停三月,不就都另娶新妇了?

    似林如海这般的,着实凤毛麟角。

    却让王夫人心中愈发有些不平,这样的事,哪个女人不嫉啊……

    她淡淡道:“虽是如此,只是日后难道让那梅姨娘操持林府,会宴宾客?老太太去了,若是让她来接待,却是不像呢。”

    黛玉闻言,面色一白,强笑道:“老太太、太太去了,自该由我来服侍伺候才是。”

    贾母到底心疼黛玉,拍拍她的手慈爱道:“这些都不必你操心,了不得再过二年,你这林家大小姐,亲自操使便是。当年你娘,没出阁前就帮我管家。还有你舅母,来咱们家前,在王家也是管家二小姐呢。”

    黛玉闻言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贾赦、贾政、王子腾、贾琏一行人来到。

    内眷们刚要避让,却听贾政笑道:“妹婿和蔷哥儿便在外面,就要进来,我们想着,干脆在此一道见面了就是。”

    贾母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心意,哼了声,想了想,对黛玉并宝玉、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姊妹们道:“你们也留一留,见见你们姑丈。都是至亲,不必避讳太过了。”

    贾政忙赔笑道:“极是,极是!”

    贾赦等也高兴,他们以为,有这些姊妹们在,或许林如海和贾蔷会网开一面?

    正说话间,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惊呼声:

    “哎呀!”

    “老天爷!”

    “小蔷二爷,你怎么了?”

    这叫声让堂内诸人皱眉,贾母对凤姐儿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黛玉的心却忽地揪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眸光死死看向门口方向。

    凤姐儿还未出门,就见一头上扎着两个发髻的小丫头子钻了进来,然后扬着脸绷紧嘴,用力将猩红毡帘高高拉开。

    未几,就见贾蔷搀扶着林如海进门……

    “哎哟!”

    凤姐儿最先看到半边身子被血染透的贾蔷,骇然惊呼道:“这是怎么了?”

    贾赦眼睛一亮,与贾政、王子腾纷纷站起身来,似在期盼着某人走两步就倒下……

    高台上,贾母、王夫人等人也是唬了一跳,脸色发白。

    黛玉一张俏脸更是不见一丝血色,薄唇颤抖着,缓缓站起身来,眼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

    贾蔷虽面色苍白,半身染血,然眼神明亮,第一时间看向黛玉,与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黛玉死死咬着唇角,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绕开椅子走了下来,虽站在林如海一侧,可目光却移不开贾蔷……

    看到这一幕,林如海心里亦是后怕,倘若今日贾蔷果真出了事,命丧天狼庄……

    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好在,好在一切安好。

    他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笑了声:“无事。”

    然后对高台上都已经站起身的贾母道:“本不该立刻就来,只是怕谣传过来惊扰了老太太,再者,也为了道喜,所以从宫里出来,就立马赶了来。也方便蔷儿,一会儿再开宗祠将喜信儿告诉贾家的列祖列宗。”

    贾母闻言,惊异的打量起贾蔷来,奇道:“蔷哥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你姑祖丈说给我道喜?”

    贾赦本想口出不逊,讥讽两句,只是想到还要这孽障掏银子,就忍下了。

    倒是王子腾想的多些,结合前面贾琏所言,贾蔷在东城出了事,这会儿看来,或许是因祸得福。

    贾蔷面色淡然,道:“今日我领兵马司兵丁去查抄天狼庄,没想到在里面查抄出违禁兵器,随即立威营谋反,被我平叛阵斩了永昌侯仇成……”

    听闻此言,王子腾失声道:“怎么可能?”

    贾赦也忍无可忍的讥讽道:“马不知脸上,提督立威营的大将军永昌侯仇成,出了名儿的勇敢三军,便是在元平功臣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就凭你,也敢扯甚么阵斩仇成?你怕不是黄汤灌多了,痴人说梦话吧?”

    贾蔷冷笑一声道:“我又没有整天在家搂着小老婆吃酒,又怎会吃醉了说梦话?”

    “你……”

    贾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活活气死,一张敷了粉的老脸,也涨红发紫。

    他不敢再骂贾蔷,就质问林如海道:“如海,他是你的弟子,你就这样教他同长辈说话的?”

    林如海对贾蔷“诶”了声,又摇了摇头,随后对贾赦苦笑道:“如今我也教不得他了,恩候啊,蔷儿还真没说胡话,若非如此,他这一身伤又从何而来?立威营仇成反了,蔷儿因提兵斩了他,才因大功晋封为一等侯。我们刚从宫里出来,就到这边来了。”

    “甚么?功封一等侯?!”

    贾政又惊又喜的大声道。

    贾母、李纨、凤姐儿等人也无不惊喜,迎、探、惜三春并湘云姊妹们也纷纷露出笑脸来。

    贾家再出个侯爷,终究是好事。

    黛玉美眸中,又是惊喜又是责怪的看着贾蔷,眸光似水。

    唯有高台上的王夫人和宝玉母子二人,面色淡淡。

    王夫人担忧的是,贾家出来这么个东西,往后王家能否再借上力,就不好说了。

    宝玉心碎的,则是黛玉一颗心,已经悉数放在贾蔷身上……

    贾母的心思也复杂难明,虽然极不喜欢悖逆不知礼的贾蔷,可再怎么说,贾蔷也姓贾,不姓王。

    若是他能心向贾家,贾母以为,有些人情,落在他身上,总比落在外人身上强。

    当然,若他还似从前那样狂悖无礼,那她也不会惯着他。

    念及此,贾母对凤姐儿道:“快让人再去张罗一桌子,既然是喜事,总要喝两杯才是。”

    又对林如海道:“你身子骨不好,这两日我特意让人打听了份药膳,清淡补人的,你就不和他们吃酒了,用这份药膳就是。”

    有些出乎意料的林如海躬身道:“让老太太费心了。”

    贾母长叹一声,道:“我如今不过是个老悖晦的糊涂婆子,也不奢望你们这些儿女公候万代,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喽。”

    忽又对宝玉道:“你比蔷哥儿虽胖些,但身量上大体差不离儿。去寻一身你的衣裳给他换了,这一身血,刺的我眼晕。仿佛又看到了国公爷当年出征回来的模样,真真让人揪断心肠哪。”

    宝玉闻言,便引着贾蔷去了他的院里,边走边道:“也就是你了,换个别人,我的衣裳便是扳了,也万万不能给别人穿的。”

    贾蔷因不愿林如海为难,才不得不来,听闻此言无语道:“你要这样说,我总觉得你衣服上肯定有骚气。”

    “去你的!”

    宝玉拿这人没办法的样子,正说话间,忽见一模样本分中带几分秀美的姑娘过来,看到贾蔷半身是血,唬了一跳,宝玉忙温柔道:“袭人莫怕,蔷哥儿是在外面平叛立下大功才受的伤,这是忠义的血,干净的,不脏,你去寻一套我没穿过的衣裳来。”

    袭人闻言,忙进屋去寻。

    又打发了两个丫头来沏茶,宝玉还特意介绍道:“这是麝月和秋纹。如今我院子里便是袭人和她们两个,再有就是几个扫洒的小丫头子。”

    这是世家公子哥儿的待客招牌,为亲近的人亮一亮屋子里的美婢。

    贾蔷却没理会这些,他心里好奇道:

    三大丫头?那晴雯去哪了?

    ……

    ps:未完,还有……

第二百七十三章 谁来修园子?

    不应该啊,早在贾宝玉游幻境指迷十二钗时,晴雯就应该出现了。

    那应该是很早之前,离元春封妃都还早。

    贾蔷之所以记得这个丫头,不是因为此女是贾家那么多丫鬟里最漂亮的那个,而是因为她是死的最惨的那一个。

    被赶出园子后,在冰冷的草席床上,痛的生生嚎了一夜的娘亲,方才咽气……

    晴雯本是赖家老嬷嬷买来自家用的丫头,后来常跟着赖嬷嬷来贾府,因其生的标致,且口齿伶俐,入了贾母的眼,赖嬷嬷因此送与贾母。

    贾母因见满屋子丫头模样爽利言谈皆不及她,以为只有宝玉才配使唤,就将晴雯给了宝玉。

    既然如此,宝玉怎说他院子里只有三个袭人、秋纹和麝月三个大丫头?

    心中正思量着,就见袭人捧着一身干净衣裳过来,笑道:“这是冬至时太太才给裁剪的,偏二爷嫌素淡了些,一直未穿。我听人说,小蔷二爷好着素色衣裳,就选了来。小蔷二爷先试试,若是觉得不好,我再去换别个。”

    宝玉见她如此周全,自觉有体面,在一旁笑道:“往后不能喊劳什子小蔷二爷了,要改口叫侯爷了。”

    袭人和后面的麝月、秋纹三人闻言,无不一怔,不解其意。

    宝玉叹息一声,对贾蔷道:“去岁时见你,还道你可怜。我和薛大哥、冯紫英还有琪官,住在那样的屋子里,连个正经的锅碗瓢盆也没有,只在瓦罐里煮粥吃。为了助你度难关,我们一人凑了五两银子,薛大哥凑的多些,紫英还送了不少米面与你。谁能料到,连一年的光景都不到,你袭了东府的爵不说,还封侯了……”

    袭人等人惊疑不已,真假难辩,贾蔷也奇道:“你素来最厌恶这些功名富贵之事,今儿是怎么了?也想当一个禄蠹不成?”

    宝玉一脸心碎道:“若是我也能如你这般,许是林妹妹她……”

    贾蔷闻言抽了抽嘴角,拍了拍宝玉的肩膀,道:“你莫要以为她是贪图富贵之人,今日之前,我又算甚么?宝玉,我不想同你说教甚么,也不愿对别人指手画脚。只是如今我为贾族族长,东府袭侯位,因见整个族里,除了贾芸外,也就你至少不会为恶拖后腿,所以就多说两句,你可愿听否?”

    宝玉呆呆的看向贾蔷,缓缓点头道:“你说罢。”

    贾蔷“嗯”了声,略略整理了下思路,道:“你本心不坏,自小老爷太太管教的严些,因此性子偏软。这不是甚么坏事,只是一旦有大难发生时,你很难撑得起一片天地,来保护需要你保护的人。譬如她们……”

    贾蔷手指了指面色复杂的袭人等人,道:“倘若现在贾家落败了,被人抄了家,无官无爵,没了进项来源,你还能护得住她们吗?咱们男人,最廉价的,就是一无是处的温柔。大丈夫顶天立地,生为男人,就算不去争一个功名富贵,可总要能保护好身边人吧?”

    宝玉忍不住道:“我护不得她们?”

    贾蔷笑道:“倘若现在太太说,她们中间哪个不好,让人拉出去配小子,你护得住她们?”

    宝玉闻言顿时挫败,贾蔷却不再多言。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说这些,也只是因为当初他落难时,宝玉送了五两银子周济于他。

    至于听不听,随他去罢。

    “你干甚么?”

    贾蔷拿着衣裳就要去换,见宝玉要跟上,不由皱眉问道。

    宝玉叹息道:“你不是要换衣裳吗?我帮你看着……”

    “看你大爷!”

    贾蔷笑骂道:“去去去,我换衣裳,连你院子里的丫鬟都不用,还用你?这方面我和你不同,我对分袖龙阳之好,丁点兴趣都没有。你敢进来我一定揍你,滚蛋!”说罢,在袭人等瞠目结舌中,进了里间去换衣裳。

    “粗俗!”

    宝玉闻言面色涨红,在后面生气跺脚道。

    未几,贾蔷便很快出来,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衬得他愈发显得身量修长,俊秀不凡。

    许是因为方才得知了贾蔷封侯的消息,此刻袭人等人看见贾蔷,总觉得他贵不可言。

    “走吧,去看看你们府上大老爷,和你舅舅打的甚么主意。”

    贾蔷挽好袖角,对宝玉笑道。

    宝玉刚平复下来的面色,又因这句话陡然涨红,几乎羞愧的不敢抬头。

    他是心里有鬼,却没想到,贾蔷居然已经知道了甚么……

    见他如此,贾蔷哈哈笑道:“和你又没甚干系,你羞臊个甚么?别忘了,我也姓贾!”

    宝玉闻言,感受好了些,摇头叹息道:“你也看到了,家里的事,我半点也做不得主……”

    “我明白,所以才不会怪罪于你,走吧!”

    ……

    荣庆堂上,姊妹们已经撤回了西暖阁歇息。

    贾母坐在上座,旁边是邢夫人、王夫人和从梨香院请来的薛姨妈。

    “熬”过昨夜后,薛蟠的身子骨迅速的好转,也让薛姨妈海松了口气。

    她是王子腾和王夫人的亲姊妹,今贾家有喜事,既然她在贾家,便一并请了来。

    女人们单独一桌,爷们儿另一桌。

    贾赦、贾政、王子腾、林如海,贾琏、宝玉本是没资格上桌的,但既然贾蔷要上桌,单他一人不好看,所以就让贾琏、宝玉也上了桌。

    满满一桌好菜,独林如海面前摆放的是一份上好的药膳。

    齐齐落座后,贾母笑道:“今儿蔷哥儿立下了大功,宫里皇帝晋了他的爵,封他当了一等侯,这是咱们贾家的大喜事,正好亲家老爷也在,又请了姨太太来,都是一家人,一起高乐庆祝一番。”

    除了贾赦外,其他人纷纷举杯,共饮喜酒。

    便是西暖阁内,探春都小声的问黛玉道:“林姐姐,一等侯是几品?”

    黛玉没好气道:“明知故问,自然是超品。”

    她不信饱读经史的探春会不知此事。

    果不其然,就见探春又坏笑道:“那侯爵夫人,是几品呀?”

    连随薛姨妈一起来的宝钗,这两日憔悴许多,听闻此言都笑出声来。

    黛玉俏脸通红,咬牙啐骂道:“我把你这烂了嘴的三丫头,如今也学坏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探春忙躲闪求饶道:“好姐姐,快饶了我这一遭罢!我这是同你道喜呢!”

    “呸!”

    这边闹着,湘云却挨着宝钗坐着,小声笑道:“宝姐姐,我怎么听说,你哥哥险些坏事时,还把你托付给了蔷……”

    话没说完让宝钗掩住了口,杏眼瞪她道:“再胡说,仔细着。”

    湘云连忙用眼神求饶,待宝钗松开手后,才赔笑道:“这边府上下人跟前到处都在传呢,又不是独我一人说的。”

    宝钗闻言,面色一白,再看着黛玉娇羞打闹的模样,眼睛里满满都是苦涩,身体冰凉……

    ……

    正堂上,贾母见隔壁,贾蔷和宝玉坐在一起,居然还偶尔说笑几句,不由看向王夫人。

    一直冷眼旁观的王夫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不过,她本来就知道,宝玉和贾蔷关系还算不错。

    只是这个不错在她看来也只是面子上的虚假关系,不然,贾蔷又会夺走了黛玉?

    宝玉要不要是一回事,可贾蔷主动夺走,那就是大逆不道了。

    贾赦、贾政、王子腾这等世家弟子都是酒桌上的好手,没多久就将场面温的热闹起来。

    见局势差不多,贾母心里一叹,对林如海道:“如海啊,如今你大侄女在宫里封了贵妃娘娘,太上皇和皇上准许家中有园子可驻跸关防之外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贾家也想请贵妃回家省亲,打她那么点大就送进宫里,如今都这么些年了,也该回家看看了。”

    见贾母、王夫人等人皆抹泪,林如海虽心知肚明其用意,却还是缓缓点头道:“合该如此啊。”

    贾母又道:“我就知道你必也是如此看待……可是啊,重起重宇之宅,修盖省亲别院,花费靡多啊。”

    林如海沉吟稍许,道:“若是短了银子使,林家倒是还有一些,虽林家家业大半被我拿去买了书,但三五万两,总还是有的。这些原是准备给玉儿准备嫁妆所用,不过暂时挪过来使一使,也不妨事。”

    贾赦等人闻言心动,贾母却连连摆手道:“再没有这个道理,林家的银子是林家的银子,再者,你问问玉儿的这两个舅舅,可有面目拿外甥女儿的嫁妆银子挪用的道理没有?”

    这般一说,贾赦干笑两声,连连摇头道:“再没这个道理,再没这个道理……”又对林如海道:“如海啊,贾家还不至如此。说起起园子之事,琏儿当日倒有个主意……琏儿,不妨说出来让你姑丈听听,可用不可用。”

    贾琏闻言,心都颤抖了下,盖因林如海如渊般平静不见一丝波澜的目光,和另一边一双清冷锋利的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贾琏干笑了声,脑袋里懵然作响,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张的口,就将会芳园的事说了出来。

    等他说罢,贾赦满意的捋着胡须,道:“会芳园本身就是一座好园子,山水亭台楼阁桥宇,一应俱全。只是略显小巧了些,再往西折回一里地,圈起来,便可起一座大园子,足以贵妃省亲之用了。”

    此言说罢,贾家诸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如海面上。

    他们知道,凭他们逼迫,很难让贾蔷低头,可是林如海若是开口,贾蔷一定得点头,所以,就看林如海的了。

    贾蔷见林如海眉头微微皱起,却忽地眉尖一扬,看着贾赦笑道:“也真是有趣,贾家的事,还需要让我先生来开口么?这样罢,我估计要完园子,以你的面皮,多半还准备要银子。与其让你们来折腾,这套省亲的园子,我东府来包办如何?一不用你们出力,二不用你们出银子,把西面那块地给我,贵妃省亲的园子,宁国来办!”

    贾赦闻言,都顾不得着恼言语中的不敬,追问道:“若如此,这座园子,又该是谁的?”

    贾蔷冷笑一声,举起杯中清酒一饮而尽后,反问道:“赦大老爷,你觉得呢?”

    他敢说归西府,贾蔷就敢掀桌子!

    臭不要脸的杂毛鸟!

    ……

    ps:天啦噜,勤劳的风吹凉又加更了!快来订阅喽!

    晚上尽力再搞一章,实在不愿欠债,我这个人好面子,脸皮薄,唉……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变了心思……(如此爆更,求订阅啊!)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

    西暖阁内,地龙只烧的温热。

    隆安帝穿了一件杏黄单衫,殿内瑞兽香炉吞吐出一阵阵甜而不腻的香气。

    然而隆安帝的面色,却阴沉的可怕!

    贾蔷隐藏起来的胡女和账簿,如此重要的证人证物,居然被人堂而皇之的刺杀、劫掠了。

    隆安帝只觉得是有人在对他进行赤果果的嘲笑和打击!

    先前对贾蔷封爵造成的乌龙,因其斩杀了永昌侯仇成,算是抹平了。

    可谁知这份尴尬还未散尽,竟然有人敢如此挑衅!

    让他感到了奇耻大辱!!

    然而让隆安帝感到可悲的是,他连调动兵马大索神京都做不到。

    因为担心动静太大,惊扰了太上皇祈福……

    憋屈,耻辱!

    最窝囊的是,发生了这样坏的事,他居然还不能将绣衣卫指挥使革职拿办!

    换个人,隆安帝砍他脑袋的心思都有。

    可如今的绣衣卫指挥使,是皇太后的胞弟,隆安帝的亲舅舅……

    唉!

    长长一声叹息后,他听到殿外仙楼佛堂内无量寿宝塔上铜铃作响,回荡在殿内,恍若梵音,便皱眉回过头看去。

    他已经传过旨,今晚不翻牌子,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却不知何人如此大胆……

    正暗怒着,却见一身量明媚,一张俏脸更是有倾国颜色的皇后款款而来。

    分明已经是两个皇子的母亲,可在一身牡丹掐腰织锦薄罗花绵长袍的衬托下,还是显得如双十少妇般,既丰美多汁,又不失年轻气息……

    看到尹皇后到来,隆安帝怒气稍减,叹息了声道:“皇后来了。”

    尹皇后笑道:“原听说陛下今日大破一桩谋逆案子,缴获无数,挫败了逆贼的阴谋,还准备给陛下庆功呢,陛下缘何反倒不乐?”

    隆安帝闻言,面色又阴沉下去,气愤都:“天狼庄算甚么,便是永昌侯仇成,也不过冰山一角!这起子逆贼背后,还有看不见的反叛贼子!原本,贾蔷将胡女收押,还将账簿提前一步自大火中拿走,大好的机会,结果被绣衣卫那群酒囊饭袋给白费了。他们居然能让人堂而皇之的杀了胡女,烧毁账簿。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尹皇后闻言,却笑道:“皇上,何必动雷霆之怒,仔细伤了龙体!臣妾倒觉得,皇上想的忒坏了些,此事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气恼!”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若这等奇耻大辱朕都不气,这个天子当着还有甚么意趣?”

    尹皇后忙赔笑道:“臣妾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您想想,永昌侯仇成,那是勇冠三军的大将军,这等人居然有谋逆之心,若果真让他成功起事,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臣妾知道他后面必是还有黑手,但那黑手见不得光啊,只会躲藏在老鼠洞里暗中行事,他又能有几个如仇成这样的武侯大将为爪牙?

    今日贾蔷斩杀了仇成,便等于斩断了这幕后黑手的一大支柱,使其伤筋动骨,元气大伤!再者,天狼庄仓库里藏着那么多违禁兵器,可见都是为幕后黑手准备的。想准备这么多兵器,绝非易事,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往后,兵部和各京营严查武库,不放一刀一箭出去,那么幕后黑手再想囤积兵器,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今日陛下实有大收获,幕后贼子却有莫大的损失,陛下实不必这般着恼,气坏龙体不是顽的呢。”

    隆安帝闻言,再细细一想,居然很有道理,心里的暴怒郁火散了一半,看着皇后笑道:“朕不意,梓童竟有此等见识!军机处那几块朽木老姜,不如皇后多矣。”

    尹皇后笑道:“臣妾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甚么见识?不过想着能让皇上宽宽心,就专捡好听的说罢了。皇上可不能取笑人家才是……”

    看她如此年纪,还能这样娇俏,隆安帝上前将她轻轻揽住,有些霸道的说道:“下月是国丈六十大寿,朕要封他个官做,封他绣衣卫指挥佥事如何?这一次,再不准拒绝!田傅都能当绣衣卫指挥使,朕的国丈当不得一个指挥佥事?”

    尹皇后闻言,却慌忙从隆安帝怀中起身,然后大礼拜下道:“皇上待尹家已经仁至义尽,准许尹家三名子弟入国子监读书,如此大恩,实在已经足矣。尹家子弟若有德行,自然可以在科举考场上见真章,而后为陛下效力。可若没有德行,他们福薄担不住隆恩是一则,二来,若是耽搁了陛下的大事,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啊!”

    隆安帝闻言怒道:“你是朕的皇后,你的家人怎会是福薄之人?你在怕甚么,难道怕朕保全不得他们?”

    尹皇后闻言,抬起头来,目光崇仰的看着隆安帝,骄傲道:“陛下是臣妾的丈夫,亦是臣妾的天,臣妾怎会担心陛下保全不得臣妾母族?只是,陛下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圣君,陛下心怀开辟宇宙革新天地之大志,臣妾纵然帮不得皇上分毫,又怎敢拖累陛下后腿?尹家人之才,臣妾心知肚明,他们是做不得高官的。陛下非要降下隆恩,岂非要陷臣妾于不义之境?臣妾只有自请白绫,以全陛下千古大业!”

    “梓童!!”

    隆安帝感动一颗心都要化了,男人一世,谁能经得起如此善解人意的贤妻落泪?

    将尹皇后搀扶起,重新搂入怀中后,隆安帝长叹息道:“若人人能如皇后般待朕,朕又怎会苦恼至此?”

    尹皇后擦去眼泪,笑道:“甚么事能难得到皇上?臣妾却是不信。”

    隆安帝摇头道:“今日之事,不可不严查,可是,绣衣卫实在不堪大用。中车府却还不到见世的时候……”

    尹皇后闻言,美眸微微转动,笑道:“宁国府的新侯爷不是今日捅破天的人么,让他去查就是,他身上本身就挂着绣衣卫千户的衔,让他坐实了……”

    话没说完,隆安帝就连连摇头道:“贾蔷此子,朕如今是准备好好用用,却没打算毁了他。这个年纪就让他参与到这种事情来,一来实在儿戏,他也太年轻了些。二来,他是林如海的弟子,朕还打算留给后继之君大用。人才难得,朕不忍心。虽然眼下朕是以他为刀,追缴亏空,但有朕在,总不会用的太狠,用废了他。他和贾家不是一回事……可若他一旦陷入这等事中,纵一时权势滔天,事后必无保全之理,不必如此。”

    尹皇后闻言眸光闪烁了下,心中虽不明白隆安帝为何改变了心意,却还是笑道:“那也容易,不让他入绣衣卫,却可让他暂时提调五城兵马司,将京城那些所谓的帮派通通清扫一遍。有一个天狼庄,难免就有第二个。果真能查出几个来,断了幕后之人的兵器,岂不让他们成了无爪牙的废物?”

    隆安帝闻言,眼眸一亮,缓缓点头……

    ……

    半个时辰后,等尹皇后自养心殿出,乘凤銮折返凤藻宫时,低头对身边一黄门太监道:“牧笛,明日传信回尹家,告诉国丈,可以交好贾家。另外,让尹浩多去寻贾蔷,他们是同龄人,好相处,让他多多与之交好。”

    能让天子变了心思,开始器重乃至保全的少年侯爷,尹家怎可不多交好一二?

    提前交好一分,便可提前积蓄一分力量……

    那黄门太监闻言,轻声应道:“奴婢遵旨。”

    ……

    荣国容,荣庆堂。

    饭桌上,贾赦奇道:“起好的园子,自然当归贵妃所有才是,难道还能归你?”

    贾蔷冷笑道:“贵妃二三年才回来一次,甚至三五年才回来一次,偌大的园子都空起不成?贵妃是回家探亲的,不是回家跑马圈地分产业的。宫里有御花园,贵妃甚么没见过?眼皮子没那么浅!

    再者,日后贵妃有了小皇子小公主,说不得都没功夫再出宫了。

    所以,这园子的归属权最好划分好,免得以后两府扯皮打官司。东西两府是兄弟之府,都说亲兄弟明算账,先小人后君子,总比先君子后小人的强。”

    贾赦闻言,脸上暗怒,不理贾蔷,问林如海道:“如海,你怎么说?这等事也要算个清楚,还有甚么同宗之情,还有甚么天理?”

    林如海干咳了声,轻笑道:“恩候兄,凡事以贵妃省亲为重。若是你觉得西府独自能办好此幸事,就别让蔷儿这毛头小子掺和了。他啊,如今都成超品侯爵了,又是贾家的族长,我也不好多说甚么。”

    “你……”

    贾赦这个一等将军,听林如海这般说,真真是又气又羞愤无奈。

    这时,就听贾母道:“蔷哥儿,若这园子让你来修,你能修好?”

    贾蔷笑道:“只要舍得花银子,怎会修不好?”

    贾母又问道:“果真贵妃临园后,让开放园子,你只准备自己进去享福受用?”

    贾蔷看了林如海一眼后,垂下眼帘轻笑了声,道:“除了外男不可入内外,家里内眷当然可入内游顽。”

    贾母不满道:“这园子原是为贵妃所起的园子,西府也要出一大块地,不能尽归东府……这样,园子倒是可以归东府,不过等贵妃临园后若恩准开放园子,西府的姑娘小姐们可以搬进去住……宝玉也行,其他外男不得入内,你说如何?”

    贾蔷笑了笑,转头问贾政道:“二老爷,宝玉也要和姊妹们住进园子里?”

    贾政黑着一张脸,怒视宝玉道:“你还想进园子里去住?”

    宝玉魂儿差点没唬飞,含着泪连连摇头,心里苦恼贾蔷怎总是坑他……

    就听贾蔷哈哈笑道:“这样罢,里面到底多有姊妹们住,宝玉都十三四了,再住进去不大妥当,传出去也不好听。他可以在里面有一处小院,白天可进去顽耍,晚上出来住,也好晨昏定省尽孝道,可好?”

    贾母闻言,看了眼束手无策的贾赦和贾政,只能点头道:“那就这样罢。”

    西暖阁里,黛玉忽地抿嘴一笑,旁边探春、湘云见之,纷纷忍不住翻了白眼,实在对她无语……

    ……

    ps:上一章是星空大佬的,这一章是温酒大佬的!还差一更了,我的天,这两天差点就要累懵了,终于就要解放了!

    明天更新时间还是推后,但后天就能恢复正常了,再不恢复正常,公粮都交不起了,嘤!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截胡(第一更!)

    “是……修国公府、缮国公府那些人,来寻你说项的?”

    酒桌上,林如海品了一汤匙药膳后,看着王子腾缓缓问道。

    王子腾高大魁梧,坐在那颇有气势,但也不知为何,面对瘦弱的林如海,居然有一种被审视的感觉。

    其实也是,尽管论官员品级,王子腾还高出林如海一筹,但论简在帝心,论朝野清望,论大功于国朝社稷,王子腾都远远不能和林如海比。

    林如海还是铁定了要入军机,当大学士的人。

    听闻林如海之言,王子腾心中深吸一口气,面上赔了点笑容,道:“如海,你不是外人,我也不必藏着掖着。如今我虽官拜兵部尚书,提督丰台大营,可是,只是徒有其名罢。且不说军国大事,一概入军机处置。就说在兵部内,上有大皇子入部学习……下面还有两个侯爷当兵部侍郎,哪个能听我的?至于丰台大营,里面十二营将领更悉数为元平勋贵。如海,你说说,我这个提督大将军能怎么办?”

    林如海不置可否的“唔”了声,道:“军中事,我不大明白。许是要军功打底,才有威望?”

    王子腾摇头道:“太平了这么多年,哪有那么多军功?如今国朝军队,多把持在武勋将门手中。他们没军功不要紧,只要祖宗有军功,便是有了为将的资历和本钱。所以,我想用开国功臣一系的勋臣,来更替元平功臣一系的将领。只是,如海你执掌户部后,第一条政令,就要清缴亏空,人心惶惶啊。不过,若这个时候,能对开国功臣一系的府第网开一面,那……必然尽收其心!到时候,我必然能坐稳丰台大营!”

    一直未开口的贾蔷忽然好奇道:“王大人你倒是坐稳了丰台大营,可有没有想过,我先生如何坐稳户部差事,天家面前,又该如何交差?”

    此言一出,王子腾面色隐隐有些不自在起来,笑了笑,道:“蔷哥儿,开国一系的可以暂缓清缴,还可以清缴京官的,还可以清缴元平功臣一系。如海执掌着户部,先从哪里开始追缴,难道不是一言为之之事?”

    贾蔷冷笑一声道:“王大人在京为官多年,如今执掌兵部,还是兵部尚书,都做不到一言为之,我先生久驻扬州十三载,今年才回京,衙门里的属官都没认熟,还是以户部左侍郎身暂署户部,怎么就能一言而为之?不患寡而患不均,旁人见户部四处追缴亏空,唯独暂时放过开国功臣一系,弹劾先生的折子能淹没武英殿!那个时候,王大人是不是要提丰台大营去救?”

    “蔷儿!”

    没等面色大变目光凶戾之气的王子腾开口,也在王夫人将手中杯盏沉沉放在桌面的那一刻,林如海微笑开口道:“贾家和王家是至亲,并非敌人,言辞不必如此锋利,咄咄逼人,需知,刚过易折的道理。”

    贾蔷恭敬起身,领受教诲。

    高台上,贾母简直感激的诵佛:“阿弥陀佛!可有个如来佛祖,能降伏我家这个大闹天空的孙行者了。”

    荣庆堂上众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纷纷大笑出声,王熙凤笑的尤其响亮。

    便是西暖阁内,原本因贾蔷锋利不留丝毫情面的话,而面色凝重的姊妹们,也齐齐忍俊不禁,打趣的望着黛玉笑了起来。

    黛玉又羞又气又好笑,羞恼嗔道:“都看着我作甚么?”

    湘云嘿嘿笑道:“是极,我们缘何要看着林姐姐?要不,咱们看宝姐姐吧?”

    黛玉还不明其意,其她女孩子则纷纷变了面色,宝钗更是勃然色变,不掩震怒的看向湘云。

    湘云唬了一跳,眼圈都红了,告饶道:“好姐姐,原是我口不择言,说了混帐话,可原谅我这一遭罢。”

    宝钗气的胸口起伏,本就白皙若梨花的俏脸上,更如同霜雪一般,不见融化之意。

    倒是黛玉,灵慧如她,虽感觉到了甚么,却不忍湘云落泪,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姊妹,因而笑着圆场道:“不过是一句顽笑话罢,宝丫头你今儿是怎么了?”

    宝钗对上黛玉,居然莫名的有些心虚不自在,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解,面对黛玉审视探究的眼神,宝钗避开的目光,摇头道:“纵是自家亲姊妹,说起顽笑话来也要仔细分寸。”

    黛玉还想追问甚么,可听到外面贾蔷又说起话来,忙噤声不语,细细倾听。

    见她如此,宝钗也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一时间愈发迷惑不解,她这是怎么了……

    荣庆堂上,贾蔷起身后并未坐下,举杯对王子腾道:“王大人,我又怎会不知贾家、王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王大人若是能坐稳丰台大营,不止对王家有莫大的好处,对贾家难道就没好处?可是越是亲近之族,我以为,说话就越不用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有不同之意,大可商量来办,王大人你以为如何?”

    王子腾点了点头,道:“这份见识倒是不凡,说的在理。”

    贾赦漫不经心的不屑一哼,不过张了张口,却没说出甚么话来。

    实在是被怼的有些心惊……

    贾政则缓缓点头道:“虽然君子当温润如玉,不过,就事论事也是道理。”

    贾蔷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言了。打个比方,假如,我先生徇私枉法,对开国功臣退一大步,只收取他们三成,或者干脆延迟追缴。在王大人看来,这是一份大恩,可在他们那些人家看来,只不过将吊在脖颈上的绳索,往后稍微拉了一把而已,早晚还是得死。眼下让一步,他们或许会感谢一二。

    可这份亏空银子能永远不还么?绝无可能。先生收不回来,宫里自然让别个大臣来收,难道也收不上来?收不上来,抄家还抄不出来么?可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人不会视王大人为恩人,反而会视你为仇寇,视先生和贾家为见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的仇寇!所以,我以为这等施恩的法子,绝非好主意。”

    更何况,拿贾家的人脉,和林如海的政治生命来给你王家当人情去施恩,换回来他们对王家的效忠……

    这尼玛怎么想的这样美?!

    王子腾面色肃穆,缓缓道:“若是能宽限上二三年,他们兴许就能还上亏空,也说不定。”

    贾蔷笑了,道:“二三年?兴许?王大人,这种话,你让先生如何同天子说?又如何服众?”

    “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王子腾面色渐渐淡漠起来,看起来,倒和王夫人有几分相像。

    贾蔷略略思索了番,道:“这样,你是长辈,又是兵部堂官,丰台大营大将军,你亲自出面,不大好,一旦谈不拢,连点退路也没了。不如,由晚辈去谈。”

    “谈甚么?”

    王子腾皱眉问道。

    贾蔷淡淡道:“去各家,谈让他们先还亏空,再入丰台大营为将。”

    “怎么可能?”

    王子腾连连摇头,他是清楚都中这些豪门,尤其是开国一脉功臣的家底的。

    连续富贵了几代,打世祖朝起就开始吃喝玩乐享福受用的勋贵们,家里就算有座金山也早花完了。

    若非如此,那么好面子,也只靠那点体面维持门楣的他们,又怎么会去户部借银度日?

    他们哪来的银子去还亏空……

    贾蔷笑了笑,道:“成不成,都不耽搁事。若是谈成了,自然万事大吉。若谈不拢,再想其他法子就是。”

    王子腾闻言迟疑,上面的王夫人却忽然开口道:“蔷哥儿代表贾家去谈?”

    贾蔷摇头道:“不,宝玉去谈。”

    王夫人:“……”

    看着王夫人面无表情的神色,凤姐儿差点没笑出声来。

    贾母则喝道:“蔷哥儿,你敢对太太无礼?”

    贾蔷奇道:“何时无礼了?真是让宝玉去。”

    贾母气笑道:“你胡说八道甚么?宝玉如何会谈这些?”

    宝玉的脑袋差点低进裤裆了,心里把贾蔷骂个半死。

    然后就听贾政斥骂道:“蔷儿莫说笑话,让这个畜生去,莫非是丢人现眼吗?”

    贾蔷摇头道:“那些高门,和宁府这边其实已经不怎么亲近了,倒是和荣府这边,关系还更近些,四王八公,四王且不去提,除了北王外,其他多已淡出朝廷。八公及二十四侯中,多以荣府为首。所以,贾琏和宝玉都要出面。”

    贾琏实在忍不得了,埋怨道:“我们没你那么大的能为问人要银子,要去你自己去。”

    贾蔷似笑非笑道:“果真要我自己去?我若自己去了,那西府先荣国留下的那些香火人情,就都被我劫胡了……”

    话音未落,就见贾赦一筷子砸在贾琏脑门上,骂道:“球攮的下流种子,西府的事,你不出面就远远滚去庄子上当泥腿子罢,这份家业你也别指望了,日后都是宝玉、环儿的。”

    贾政忙劝道:“说这些还早……”

    虽如此,贾母、王夫人还是迟疑,不放心宝玉去外面奔波这些事。

    贾蔷也没强求,宝玉跟着去的意义本来也不大,贾琏跟着去也不过是做一个吉祥物罢了,谁让他是贾代善的长孙。

    不过,这次之后,贾蔷再与开国诸府联系,就再用不上他们了。

    呵……

    ……

    ps:今儿老爷我要把亏空还完!订阅、票票通通砸来,助我风吹凉一臂の力!!

第二百七十六章 悲伤的宝玉 (第二更!)

    荣庆堂,西暖阁。

    “呀!你怎么进来了?”

    散了酒席后,贾蔷、宝玉进了西暖阁。

    黛玉看到贾蔷后,难掩惊喜的惊叫一声。

    宝玉瞬间凌乱了: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是透明的么?”

    贾蔷呵呵笑道:“先生要回家了,听老太太说,非要强留你住一宿,我就过来看看……对了,一会儿我要去梨香院看看薛大哥如何了,你可要一起过去?”

    黛玉还未开口,宝钗就笑着邀请道:“颦儿自然是要一起去的,今儿晚上和我一起睡。”

    黛玉笑道:“才不好去打搅你,老太太也不放人,今晚上和云儿睡这里。”

    又问贾蔷道:“你今儿不回去?”

    贾蔷叹息一声,道:“先生说,得了这么个侯爵,往后再去林府住,怕有人要弹劾。不过我也说了,往后白天在那边,好像先生请教学问,夜里睡觉时再到东府去睡。”

    黛玉闻言,先是芳心一揪,随即又缓缓舒缓下来,见姊妹们都在瞧她,连凤姐儿也从外面进来,笑吟吟的看着她,似是取笑,她气恼这些人讨人厌,羞嗔道:“这般折腾做甚么,你自己在东府里做学问也很好。”

    贾蔷笑道:“那你去不去梨香院?”

    黛玉咬了咬唇角,轻轻颔首道:“那就去姨妈那里坐坐吧……不过坐坐就回,太晚了,不好多打搅。”

    湘云笑道:“那我也去。”

    三春姊妹虽也想去,只是夜深了,不好折腾,若都去,嬷嬷丫头一大堆,动静太大,于是便留下了。

    宝玉虽不吭声,却还是跟游魂一样跟在后面。

    只可惜,刚出了暖阁,被贾母等人得知了一行人要去梨香院。

    贾母和王夫人倒只是犹豫,担心宝玉过去受了冲撞,她们总觉得,梨香院那处荣公暮年静养之地,风水可能有些问题。

    不然薛蟠不应该几次三番的受伤,大半年光景了,离开伤榻的功夫不多。

    只是看着宝玉期盼的眼神,她们不让去的话到底说不出口。

    她们说不出口,留在荣庆堂上未走的贾政却有话说:“偏你这畜生,这会儿倒敢出门儿了?哪也不许去!明日我检查你课业,但凡有答不上的,你的好多着呢!”

    劈啪!

    这一道晴天霹雳,差点没把宝玉的魂儿给劈飞。

    见宝玉癔症差点都犯了,贾母连忙骂道:“一个个都想把好好的哥儿给逼死!整日里老子唬完娘再骂,好人也让你们给唬坏了!明儿宝玉哪也不去,就留在这里,玉儿说要请她府上的小四喜班子来唱戏,我们娘儿几个要好好高乐一天。谁敢扫兴,我必不依。”

    见老太太凶狠狠的盯着自己,贾政真是满腔火气也只能闷在心里,气的连连摆手离开。

    贾蔷不耐烦这一出戏码,问薛姨妈道:“姨太太这会儿可回去?”

    薛姨妈忙道:“正要回家,这般晚了……”又反应过来,这话说的不合时宜,岂不是不想让人过去,忙又找补道:“我这个年岁还能熬熬,家里那不省心的孽障得再闹一会儿才能睡,倒是不好耽搁老太太歇息,咱们快过去罢。你薛大哥一直闹着要见你,吵的人头疼的紧!”

    众人笑了起来,凤姐儿则高声笑道:“也没见过这么投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哥俩儿。连祖上传了几辈子的家业都敢借出去,受了伤昏过去前,还巴巴儿的把亲妹妹托付照顾,老天爷,蔷儿你该不会是姨妈的儿子,当初是抱错到贾家的吧?”

    若府上没流传那些过火的谣言时,这话大家笑笑也就过了。

    可经过赵姨娘和一众婆子媳妇将这话好生编排过后,听到众人耳朵里的,就成了薛蟠临终前将宝钗许给贾蔷,贾蔷点头应下,更有难听的,说二人早先便有私情,贾蔷去岁不是住梨香院么?有人亲眼看见,宝钗夜里进了贾蔷的屋……

    总之,那些婆子私下里说话,又能有甚么好话?

    这些话让有些人肆意推波助澜的传播开后,凤姐儿再说此言,许多人尤其是荣庆堂上伺候的媳妇丫头们,一个个都面色古怪起来。

    贾蔷皱眉看着她,看了稍许道:“从哪学的这么嚼舌根子?跟个婆婆嘴一样叨叨叨的,上不得台面。”

    说罢,转身离去。

    黛玉走到凤姐儿跟前,也看了一会儿,叹息一声道:“唉,凤丫头你也有今天?”

    随即忍笑走开。

    宝钗又跟上,在凤姐儿跟前站停,杏眼含威,侧觑于她,哼了声道:“阿弥陀佛,终于也让你遇到厉害的人了,再好好嚼舌!”

    说罢,也一扭身离开。

    等一众人或含笑或面色古怪的离开后,凤姐儿气的高声啐道:“我怕她个屁!”

    贾母在后面哼哼笑道:“你倒是当他的面去讲!该!你这猢狲,合该遇到个孙行者,看你们猢狲对猴头,到底哪个厉害!”

    凤姐儿还想说甚么,王夫人却皱眉道:“还不快跟去看看,等你宝兄弟他们看完了,就让他们赶紧回来。”

    凤姐儿闻言一噎,不敢再赘言,颇有些灰头土脸的离开。

    等荣庆堂上只贾母、王夫人后,贾母叹息一声,对王夫人道:“淑清啊,今日看到那孽障,我忽然觉得,这些年咱们是不是太溺着宝玉了?那孽障虽然看着无法无天,没一点孝道的模样,可总也算能支立起门户来。看看琏儿,比他还大那么些,在大人跟前,连头也抬不起。”

    贾母倒没舍得说宝玉,在贾政跟前和鹌鹑一样,更不堪。

    王夫人闻言,面色淡淡,缓缓道:“咱们家的正经孩子,到底还是太重孝道了,所以,在大人跟前才拘谨成那样,在外面,许会好些?”

    贾母闻言,又叹息一声,道:“你看看那孽障,对上亲家老爷,都能顶得梆梆的!你是没见过当年那宁国公的脾气,如今我看着,这孽障倒和老宁国公的性子有七八分像。若是他能和宝玉好好处,多孝敬着些,就好了。咱们又不能活上几百岁,还能照顾宝玉一辈子不成?便是亲家舅爷,我瞧着,也未必能如蔷哥儿那般厉害。”

    王夫人:“……”

    ……

    梨香院。

    为了方便薛姨妈照顾,薛蟠早被转移到了薛姨妈房的最里间。

    贾蔷、黛玉并薛家母女和凤姐儿宝玉到了后,贾蔷、宝玉自去里间,薛姨妈则招呼着其他人到正间取暖吃茶顽笑。

    贾蔷进屋后,正看到薛蟠的手恋恋不舍的从一丫头衣服里拿出来,那丫头见贾蔷进来,臊的面色通红,低头出去。

    薛蟠却似没事儿人一样,看到贾蔷、宝玉进来后,惊喜道:“你们怎来了?”又对贾蔷埋怨道:“怎这个时候才来?”

    贾蔷看着这个二百五,不无疲惫的叹息了声,往炕边坐下,松散了下脖颈,道:“今儿个差点死外头,能来就不错了。”

    薛蟠闻言,铜铃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破口大骂道:“可是那球攮的赵国公府还不撂手?我**他祖宗个王八锥子!”

    宝玉实在听不下去了,劝道:“不是,蔷哥儿是和立威营打了仗,立威营反了,被蔷哥儿带兵剿灭了,蔷哥儿还得了个侯爷,你快莫浑骂了,姐姐妹妹们就在外面,唐突了她们不好……”

    后面的话薛蟠全当放***珠子瞪大,看着贾蔷道:“果真这样?”

    他现在身子半点不敢动,不然牵扯到心脉肺经,能疼个半死,不过手倒能挪移些。

    见他伸手过来要抓自己的胳膊,贾蔷恶心个半死,刚才不知道摸丫头哪的,他抄起炕边的野鸭子毛掸子抽过去,用下巴虚点了点宝玉,道:“往那边抓,这方面你们俩有同好!”

    宝玉也恶心个半死,他相中的才不是薛蟠这等大头傻子呢。

    一阵顽笑后,贾蔷说起正经事来:“花解语那边我已经让人迁出来了,就安置在离这不远处的一座二进宅子里,煮饭洗衣买菜的婆子丫头都齐备着,等你好了,自去见就是。赵国公府那边不用再担心,今天我和先生在武英殿陛下面前,狠狠与他撕破面皮做过了一场,至少二三年内,他不敢再出幺蛾子。其他就没甚么了,你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好好养伤,等养好了,再与你庆功。”

    薛蟠闻言,怔了好一阵后,才看着贾蔷道:“这般说起来,我也算做了回正经事?”

    看他面色缓缓变得骄傲自豪,贾蔷有些无语,道:“你可做个正经人吧,还没找你算账,前儿夜里你浑说甚么,闹出好大的笑话!”

    薛蟠嘿嘿低声笑了起来,对贾蔷道:“我这不是怕么?若果真被马踏死了,或者没救过来,旁个我倒不担心,就怕我妈糊涂,再被人诓了去扯那劳什子金玉良缘。蔷哥儿,咱们不是骨肉兄弟,但我更信你。我若果真死了,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妹妹。我父亲在时,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妹了,我便是死了,也不能让她没个好结果……”

    贾蔷先看了眼似又离魂的宝玉,而后压低声音骂道:“放屁!你哪那么多晦气话?癔症了?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薛蟠哈哈笑道:“我这不是怕么……嘶?哎哟!攮他娘的,岔气了!”

    贾蔷闻言唬了一跳,正要上前去看,却见珠帘卷起,一道身影急急进来,将茶盘放一边,焦急道:“哥哥,你可要紧不要紧?”

    贾蔷看去,只见一张近在咫尺的憔悴俏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泪水……

    ……

    ps:来了来了来了!还有一更,哇哈哈哈哈!!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必死无疑!(第三更!求订阅啊!)

    “没事没事,哎哟哟,好了好了,顺过来了……”

    “咦,妹妹,你哭甚么?”

    薛蟠好大一颗脑袋,仰着见宝钗哭成那样,登时心疼坏了,急急追问道。

    宝钗见他好了,也就不理了,也不看他,将茶分给了贾蔷和宝玉后,就又出去了。

    宝玉端详着手中的茶盏,看了好一阵后,才叹息一声道:“想来,方才的话让宝姐姐听了去。他听你胡说八道,才难过的哭了。薛大哥,往后你可莫要再浑说了……”

    薛蟠吊着眼看宝玉,冷笑道:“她那是难过?你没见她多挂念我,可见那是感动坏了!”

    他早看不惯宝玉了,真以为自己是宝天王啊?

    “行了行了,越发胡说没谱了。”

    贾蔷对薛蟠道:“你好生休养着,我先回去了……”

    “别别别,别啊!”

    薛蟠急了,道:“我躺在这,都快闷死了!你好歹多留一会儿,陪着说说话也好!”

    贾蔷无奈道:“还说甚么?”

    薛蟠急转眼珠,忽地一亮,道:“就说你今儿个怎么平叛杀敌,立功封侯的!赶明儿我也跟你一起去,让我也马上封侯如何?”

    贾蔷笑骂道:“封你个大马猴罢!”

    不过见薛蟠确实可怜,便将今日事大致说了遍。

    如何拿下何健,如何抄家,如何赏功罚过,如何去查抄天狼庄,又如何发现了违禁军械,继而被围,让人堆火焚烧,最后破釜沉舟,背火一战,终于死地求生,活了过来……

    他到底写过《白蛇传》,故事铺垫转折起伏纵横都说的不错,别说薛蟠听的睁大眼睛,连宝玉都连连倒吸口凉气,唬得了不得。

    待说到最后,铁牛大破立威营,反败为胜后,二人都欢喜的了不得。

    贾蔷笑道:“你这样喜欢听故事,明儿我打发个说书女先儿过来,专给你说书听,也好解解闷儿。”

    薛蟠这会儿顾不得这样,只是一个劲的后悔,道:“可惜了可惜了,我要是也在,这回肯定也能立大功,封不得侯爷,伯也行啊!”

    贾蔷笑了笑,道:“今日我一共带去了三四百人,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几十人,还人人带伤。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以为是顽的?”

    薛蟠瞧了瞧贾蔷,奇道:“也没见你受伤啊……”

    话音刚落,就听正堂传来一道“啪”的碗碎声,贾蔷心知不妙,急急对薛蟠道:“你好好歇息罢,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你。”

    说罢不顾薛蟠大呼小叫的挽留,急急出去。

    就见正堂一屋子女人,一个个眼神中都带着崇拜的看着他,连薛姨妈都感慨了句:“老天爷,谁料竟能这样险?”

    贾蔷不想让外间的人都听了去,忙笑道:“不过是逗薛大哥,故意说下的大话罢了。”

    湘云却连连摇头道:“封侯岂是那样好封的?”

    宝钗却拦道:“快别说了……”又对俏脸煞白的黛玉道:“这不是人好好的站在这里?你可放心罢。”

    凤姐儿也笑道:“祖宗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事没事这得看福运。林妹妹还在这担心,你瞧蔷儿是福薄的?这般年纪就立下大功,封了侯爷,这样大的运道,纵是再险难十倍,也伤不着他一根毫毛!”

    这话,黛玉居然觉得很有道理,认真点了点头,问贾蔷道:“伤处可还要紧不要紧?”

    贾蔷笑道:“这值当甚么,被人护的周全的很……”

    顿了顿,岔开话题道:“今儿就到这罢,天太晚了,回去早点歇息。”

    黛玉应下,贾蔷又道:“明儿一早我先出门,战殁了太多部下,我要回衙门合计一下,让人去把抚恤银子发先去。不能让有功之人,流完血再流泪。”

    黛玉素知晓轻重大义,便点头道:“你自去忙你的就是。”

    贾蔷笑着点点头,道:“那走罢,先送你们回西府。”

    ……

    等送走了贾蔷、黛玉、凤姐儿、湘云、宝玉一众人后,宝钗叹息一声,自抄手游廊而归。

    就见薛姨妈已经带着同喜同贵铺好了炕,薛姨妈靠在锦靠上,招手唤她上炕说话。

    宝钗挨着母亲坐好后,薛姨妈爱惜的看着她,道:“这才几日功夫,就清减了这么些。”

    宝钗轻笑了声,道:“妈说哪里话,哪有那样快……”

    薛姨妈“唉”的叹息了声,道:“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差了。”

    “怎么呢?”

    宝钗垂着眼帘,面色平静的问道。

    薛姨妈脸上有些悔意和纠结,道:“原未曾比较,总觉得宝玉是极好的哥儿,家境好不说,还不似寻常纨绔子弟那样,顽花弄柳,偷鸡摸狗的浑闹,多听话的一个好哥儿……可今日再一看,唉,没法比啊。也难怪,都说儿女姻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呢,父在父做主,父亲没了,哥哥说的算。这爷们儿的眼光,到底比咱们内宅娘们儿强。”

    宝钗摇了摇头,道:“妈说这些有甚么好呢?原本甚么也没甚么,都是哥哥胡乱说话,以后妈可别再说这些了。”

    薛姨妈听闻这话,简直心疼,又气骂道:“凤哥儿我真是白疼她了,以为她那些做派谁瞧不出来?真真是白眼……”

    “妈!”

    话没说完,被宝钗截断道:“妈,别说这些了,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也是爹娘疼爱的女儿,何苦再让人提防着作践?”

    薛姨妈闻言,难过的落下泪来,连连道:“好好!娘再不说了,再不说了!”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愈发敬佩起自己儿子的眼光来。

    西府突然传出不堪的话来,还有凤姐儿这两日的表现,其心思怎能瞒得过她?

    大家高门里果然不是省心之地啊,若是换作东府,岂不强一百倍一万倍?

    悔啊,她真是悔青了肠子。

    当初人家落难时,就住在梨香院。

    素被当成大傻子的儿子都那样善待,偏她,总怕人家沾上似的,总是避讳,做了一桩桩糊涂事。

    唉,再看看人家林家。

    没机会了啊……

    这一夜,薛姨妈彻夜未眠。

    今日发生的事,对她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与她同榻而卧的宝钗,又何曾真的睡下……

    ……

    翌日清晨。

    一大早,贾蔷起身,就准备出门。

    就见赖升带着张财等五六个管家,候在那里,见他到来后,忙躬身迎上前,又跪地磕头,说是与侯爷见礼。

    贾蔷眼睛眯了眯,只叫起后,就准备离开。

    赖升却忙追问道:“侯爷,今日是否备下大开宗祠的准备?”

    贾蔷摇头道:“等回头我与祖宗上柱香便是,不必大肆操办。”

    赖升还想劝,被贾蔷一个冰冷的眼神止住了。

    不过他又问道:“是否备下宴席?如今侯爷晋爵封侯,这是泼天大富贵,大喜事,总要请一请世故亲旧……”

    贾蔷摇头道:“不必麻烦,我自有主张……”

    只是他忽地心头一动,道:“将公中的账理一理,账本晚上我回来看。”

    见赖升等人面色纷纷变化,贾蔷笑了笑,解释道:“贵妃省亲,西府倒让这边出园子,还出银子,我推不过,就承接下来了。不过,我得先看看这边府上,还有多少家底儿。”

    赖升干笑了声,道:“原来如此……不过,果真起一座大园子,咱们宫中的银子,未必够啊。这些年……”

    贾蔷摆手打断赖升之言,道:“不够我自去想法子,没甚关系,你们备好账本就是,我也不过看一看,心里有个数。行了,就这样罢。”

    说罢,见商卓牵了马来,便翻身上马,带着十数个护从,扬长而去。

    贾蔷刚离去,就见一婆子从后面急急追来,看到赖升问道:“哎呀,蔷二爷呢?”

    赖升看是此人,微微皱起眉头道:“甚么蔷二爷,以后要叫侯爷!”

    那婆子忙自己轻轻掌了下嘴,赔笑道:“瞧我这记性,对对对,是侯爷……侯爷呢?”

    赖升道:“侯爷外面那么多大事,岂有在家窝着的道理?又不是……贾珍那没能为的。你有甚么事?”

    这话唬了婆子一跳,不过也明白过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赖升想过的好,往后也只能多骂骂贾珍了,毕竟谁不知道如今的侯爷和贾珍是仇人?

    她赔笑道:“我们奶奶听说侯爷往后要在家里住,就想着没有让侯爷常年住在前面的道理,就想寻侯爷商议商议,看他住后面哪个院子。没想到,我紧赶慢赶还是慢了拍。”

    赖升闻言,若有所思道:“也在理……这样,等侯爷晚上回来,我同他商量商量罢。”

    听闻此言,婆子赶紧离去,心下道:这赖家果然了不得,换了主子,依旧信任他家。

    看来,赖家还能再富几十年,真真了不得……

    ……

    青塔寺,三条胡同。

    贾蔷一早赶来,敲门后,过了好一阵才听舅母春婶儿骂骂咧咧的来开门。

    看到贾蔷才高兴起来,问道:“怎这会儿就来?”

    贾蔷问过安后,道:“姐夫昨儿夜里可回来了?”

    春婶儿不高兴的骂道:“那个小狗**的,如今居然学会吃酒了,吃了个大醉,让人用板车拖了回来。为了抬他进屋上炕,你舅舅的老腰差点没闪了,这会儿还起不得床了。这个下流种子,等他醒来我非啐他骂死他不可!你听听,这鼾声就和打雷一样,响了一夜了,我一宿没睡好!”

    贾蔷闻言,却笑了起来,轻声道:“舅母,往后再别骂姐夫了。昨儿要不是姐夫,我必死无疑啊。”

    春婶儿:“……”

    ……

    ps:哈哈哈!完事了完事了!我滴个妈啊!终于还完亏空了!

    好了,接下来诸位大佬先别搞了,真心话,眼下剧情又没到激烈冲突的时候,要搞的话,下个月再说。

    正所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是不是?

    诸位,明儿见!

第二百七十八章 赏罚分明收军心

    “蔷儿,怎么回事?”

    正从屋子里走到庭院的刘老实听到此言后,惊慌问道。

    贾蔷笑道:“到屋里去说罢。”

    刘老实夫妇赶紧跟着进屋,春婶儿虽然骂的凶,但对铁牛这个呆憨姑爷,实是疼的紧,还在贾蔷之上。

    进了堂屋,正巧刘大妞从里间出来,看到贾蔷笑道:“蔷儿来了?”

    贾蔷笑道:“正好,姐姐也坐,一起说说姐夫的事。”

    “甚么事啊,这样唬人?”

    顿了顿,刘大妞柳眉竖起,道:“可是你姐夫在外面吃酒,给你丢脸了?我现在就去寻他算账!”

    “算甚么账啊?蔷哥儿刚才都说了,昨儿要不是铁牛,他都要坏事了!”

    春婶儿骂道,心里愈发担忧起来,骂完刘大妞,问贾蔷道:“蔷哥儿,昨儿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舅母不是不向着你,可你姐夫是个憨头夯货,你可莫要让他做要命的活计啊!”

    “闭上你的嘴!”

    刘老实骂道:“铁牛壮实,果真遇到要命的事,他不上,还让蔷哥儿亲自上不成?平日里我让你,遇到正经事你再胡逼咧咧,看我不捶你!”

    贾蔷忙拦道:“不要紧不要紧,昨儿个呢,的确是极险的事,要不是铁牛最后拼死护住了我,昨天我就被叛军乱刀砍死烧成灰了。好在有姐夫在,才转败为胜,非但没死,还立了大功,皇帝封我为一等侯。不过,姐夫才是大功臣。虽然宫里没有封赏,可是只要他愿意,我可以帮他寻个安全的官儿做做。”

    “哎呀!铁牛还能去做官了?”

    春婶儿闻言,顾不得对昨天的追问了,激动的拍掌叫道。

    贾蔷笑着点头道:“是,能让他做个小官儿,安安稳稳的,有我在,旁人也不会欺负他……”

    春婶儿愈发激动,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

    刘老实脸色阴沉,问贾蔷道:“那你呢?”

    贾蔷笑着劝道:“舅舅放心,如今我都成超品侯了,如此金贵……”

    刘老实不听这些,道:“我不懂这些,神京城里的侯爷也不少,总觉得也没那么金贵。我只问你,往后还会不会遇到险难的事?”

    贾蔷沉吟稍许,点头道:“会是会,不过我身边还是有忠勇之士的……”

    刘老实皱眉道:“再遇到昨儿个那样的险难,你身边的人能救你?他们要是能救你,昨儿你也不会让铁牛出手了,是不是?”

    贾蔷没想到,这个忠厚老实素来没甚言语的舅舅,能看到这一点,他苦笑道:“舅舅……”

    刘老实摆手道:“你莫以为我偏向你,你是我亲外甥,我当然疼着你。可铁牛也是我亲姑爷,我一直拿他当儿子养。只是这件事,谁也不能替铁牛做主,还得让他自己来拿主意……大妞,去叫铁牛起来。”

    毕竟是一家之主,沉着脸说话,刘大妞赶紧去喊人不说,连春婶儿也只敢嘟囔两句,被刘老实骂了句:“你懂个屁!”

    也就不敢吱声了……

    没一会儿,打雷一般的鼾声停了,又过了一会儿,就见铁牛蒲扇般的大手揉着眼,看到贾蔷在堂上坐着,竟然单膝跪地行起军礼来。

    贾蔷笑着连忙叫起后,刘老实让就想开口的春婶儿闭嘴,然后道:“蔷儿说了,昨儿要不是你,他就坏了事了。还说你昨儿个立了功,准备在旁处给你寻个安稳的官儿当当,没灾没难的,安安稳稳过日子,你干不干?”

    铁牛闻言登时慌了神,急道:“大人……蔷哥儿,昨晚上俺和那七十一个活下来的弟兄都起了誓了,往后要共富贵,俺可不能当个孬熊,自己跑了路。俺也不会当官,不去不去,俺不去。”

    “铁牛,你个没脑子的憨子,不想好好养老婆孩子了?”

    春婶儿到底还是忍不住骂道。

    铁牛嘿嘿笑着,大手抓着脑袋,看向刘大妞,道:“俺听大妞的,大妞叮嘱俺,要护好蔷哥儿,俺听她的。”

    “你……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春婶儿气的掉泪。

    贾蔷起身,呵呵笑着拍了拍铁牛的胳膊,道:“姐夫,昨儿还没跟你道谢呢?”

    铁牛黝黑的脸上都发红了,嘿嘿笑着道:“这叫甚么说头,这叫甚么说头……”

    刘大妞白了他一眼,对贾蔷道:“你也是他弟弟,他不护着你,护着谁?”

    贾蔷笑道:“那就这样,让姐夫跟着我当个副指挥……”

    “不行不行不行!”

    铁牛闻言唬了一跳,一迭声摇着大脑袋道:“俺连人数都数不好,蔷哥儿,俺当个吏目,管上十来个人就成,俺不当副指挥……”

    哪怕春婶儿气急败坏的抄起扫帚使劲揍,他也只是调整了背,让春婶儿打的方便些,嘿嘿笑着不变主意。

    贾蔷拦下春婶儿,笑道:“官大官小其实没甚分别。”

    春婶儿急道:“蔷哥儿,你可别听这夯货的,官大官小怎会没分别?”

    贾蔷呵呵笑道:“他是我姐夫,官再小,也没人敢小瞧了去。”

    说罢,又转头看着刘老实道:“舅舅,如今我成了一等侯,再住在林府我先生家里就不像了,所以只能搬回宁国府。我一个人住进去有些担心被人害了,那里大部分奴仆婢女,婆子丫头,都还是贾珍时的老人。所以,我想让你和舅母、表姐带着小石头搬进去一起住。有你们在,有姐夫在,总能护我周全。”

    听他说的这样可怕,刘老实都唬住了,眨着眼看贾蔷道:“这样骇人,那你还不快快赶走了那些人?如今你不是宁国府的主子吗?”

    贾蔷苦笑道:“里面好多都和西府老太太有关系,如那大管家赖升,就是西府老太太老丫鬟的儿子,和他哥哥一个在西府当大管家,一个在东府当。一时半会儿,不好赶人哪。”

    刘老实闻言,心里对堂堂国公府还是发憷,不过为了贾蔷,终究还是一咬牙,决定进去。

    春婶儿都有些害怕,道:“常言道,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国公府比侯府还高一级,那岂不是比大海还深,可别淹死咱们了。”

    贾蔷笑道:“只要一家人住在一起,等闲屑小就没机会的。过些时日,舅舅给我当个大管家,舅母和姐姐帮我管着后宅,小石头送去贾家族学里读书。”

    这话刘老实还没反应过来,刘大妞却笑开了,道:“你真是我的好弟弟,可是却没你这么干的!”

    贾蔷奇道:“怎么了?”

    刘大妞道:“咱们说起来算是国公府的外家亲戚,住进去当个客倒也罢了,果真爹爹管前面,我和娘管后面,那等新媳妇进了国公府,又该怎么处?”

    贾蔷恍然,不过他又觉得,黛玉肯定不在乎这些,不过回头他肯定会和她商议一番。

    刘老实也反应过来,连春婶儿都笑道:“果真恶了当家太太,说不得连咱们一家都撵了出来,那可丢尽脸咯!”

    贾蔷待还再劝,刘老实却道:“就按你姐姐说的,就去当个客,等你把那些奴才管家都换干净了,咱们就搬出来,哪有舅舅一家占外甥便宜的道理?就这么定了,不然,咱们也不去里面住了!”

    刘老实一辈子老实本分,又没儿子,所以对亲妹妹唯一的血脉,护的最紧。

    贾蔷无奈笑道:“好吧好吧,就按舅舅说的办。这样,今天我有些忙,你们自己先去国公府那边,我会派人回府说明。你们去了后,怎么自在怎么来就是,想住哪个院就住哪个院,有不开眼的,只管教训。什么时候想出来住,再搬出来住就是。”

    不过心里却笑道,尤氏、秦氏怕是一辈子都搬不出去,有他们在,刘老实一家就在国公府里好好享福吧。

    有的人,拼命想从他身上捞好处,这样的人,他连根毛都不会给。

    可如舅舅这样的,想给好处都不肯要的,他反而会尽心善待。

    无论前世今生,无私的关爱,总是最珍贵的。

    ……

    等和舅舅一家吃罢早饭后,贾蔷则带着铁牛,汇合了外面的商卓一行人,前往了东城兵马司衙门。

    贾蔷到时,高隆、胡夏两位新任副指挥,已经规整了七十一个经过昨日大战洗刷过的老兵,并二百二十八个金沙帮青壮,立在兵马司衙门校场上等候了。

    “去罢。”

    贾蔷对有些等不及的铁牛道了声,铁牛就嘿嘿乐着,走到了那七十一人的对阵里。

    等铁牛站好后,贾蔷纵马与校场正中,对着三百人道:“今天,只有一件事,就是将阵亡弟兄的抚恤银子,一家一家发到位。

    抚恤银子分三等,第一等:昨天第一波跟随高隆副指挥、胡夏副指挥进攻的人,有战殁的,抚恤银子人均一百两。

    家里有老人的,每月再供银二两,为老人养老送终。

    有孩子的,供其读书,直到二十岁为止。”

    “轰!”

    满场皆惊,这个抚恤程度,比朝廷规定的多十倍不止。

    更难得是,给老人养老,还供小孩读书!

    这不仅是给银子那么简单,更是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给他们当了靠山,不至于担心战死之后,家里孤儿寡母无人照顾,被人欺负!

    “第二等,昨日随我一同进庄子后战殁的,他们虽然延迟了许久,但终究还是死在和叛贼拼杀的战场上。

    这些兄弟,抚恤银子五十两,同样给老人养老,每月一两银子,供孩子读书,到十八岁为止!”

    “第三等,是昨天金沙帮的兄弟。他们虽然还不是兵马司的人,但干的却是一样的忠义事。因为金沙帮内自有养老和教化,所以,全部折进抚恤银子里,每人一百五十两。”

    此言说罢,那二百二十八名新选入兵马司的金沙帮青壮都与有荣焉的昂起头来。

    他们自然没去想,昨天战死的金沙帮众,其实还不到七个,其他的早早都让贾蔷打发撤离了……

    忽然七十二人方阵里有人问道:“侯爷,昨儿外面被杀的那一百多人,他们死后有没有烧埋银子啊?我朋友在里面,家里也只有一个老父,和一个孩子……”

    贾蔷看向那七十二人方阵,冷笑一声后,厉声道:“那一百多兵油子,本侯给过他们三次机会,却每每遇难而退,连我都进庄子了,他们还敢畏缩不前,最终被叛逆从背后追砍屠杀,死了个干净。这样的人,纵然没被逆贼屠杀,回过头来,本侯也会依照军法,将他们斩杀干净!东城兵马司,容不下这等贪生怕死不遵将令的无耻之徒!

    这些人死了,莫说抚恤银子,昨日的饷银都不会发还。连军令都不听的兵,那还叫兵?还有脸吃饷?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到了该用之时用不上,那还养他们做甚?不让他们将过往吃进去的吐出来都是仁慈!

    他们留下的饷银,全部分给昨天大战活下来的七十二敢战之士!

    本侯就是要告诉你们,听令敢战者,就该与本侯共富贵。

    便是战死了,他们的爹娘老子和妻儿,也是本侯的家人,有我贾蔷一口吃的,就绝饿不到他们。

    而畏畏缩缩,临战不敢上前,甚至叛逃者,便是与本侯做狗的资格都没有!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愿为大人死战!”

    “愿为大人死战!!”

    ……

    这一天,贾蔷先穿素服,带人去战亡者士卒家送抚恤银子,和那三年未发之饷银,并亲自登名造册,记下家中有老人,有幼孩的家庭,并告诉他们,兵马司衙门,便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

    又转换飞鱼蟒袍,率三百兵马,去那七十二位经历了血与火幸存下来的兵丁家,送三年饷银,并发赏银!

    每去一家,必召集当地里正、乡老,以宁国府世袭一等侯的尊贵身份,对其家人表达谢意,使其荣耀乡里。

    待忙完最后一人,三百兵马司兵丁,虽每个人都饥肠辘辘,疲倦之极。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忠诚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一日,贾蔷尽收三百军心!

    这套做法,根本瞒不过有心人去。

    所以,不必等到第二日,宫里并许多高门,就都得到了这一份消息。

    “将门虎子,赏罚有度,有先祖忠正之遗风”的评语,一夜之间,便在都中各大府邸间流传开来。

    但越是如此,贾蔷就越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能处之而后快!!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怜可卿

    布政坊,林府。

    夜已深。

    “先生,怎还未歇息……”

    忠林堂内,贾蔷看着披着件春衫拧眉批阅着公文的林如海,温声劝道。

    林如海抬起眼,似一时有些眼花,看不清,看了稍许,才颔首道:“蔷儿怎这个时候过来了,兵马司的事忙完了?唔,都快子时了。”

    贾蔷笑了笑,道:“总要过来一遭才安心。我见先生方才拧眉不展,可是遇到难处?”

    林如海哑然失笑道:“不当紧,都是户部公事,你无需担心。”

    贾蔷却堆起笑脸道:“如今弟子也封了侯,提调三百兵马,怎么着也能为先生分担些烦忧才是。”

    林如海沉吟稍许后,叹息道:“我让人查了查户部亏空的几家大户,都是棘手之人啊。最要紧的是,我让人私下里去摸了摸底,这些人早已将银子挥霍一空,根本还不出亏空啊。若大部分欠银者,都是这样的情况,那问题就严重了……”

    贾蔷闻言收起笑脸,脸色也肃穆起来。

    家里有银子,但一直没还亏空,这种情况好追缴欠银。

    可若是家里没银子,确实还不起,强逼人家卖地卖房,那反弹的力度,将会大的可怕。

    贾蔷沉默稍许后,道:“先生,我先去和开国公那几家欠银大户去谈。只要能说服他们,先还银子,其余的人,或许就好办了。”

    林如海无奈苦笑道:“他们能变得出银子来?昨晚王子腾为何妥协退一步,就是因为他知道,开国功臣一系,能还得起银子的,压根没几家。”

    贾蔷摇头道:“我知道他的心思,但是,没银子,总有古董吧?家里总有金银器具吧?总有门铺、宅子和田庄吧?”

    林如海皱眉道:“你这是要让他们崽卖爷田?他们绝不会这样做。”

    贾蔷嘿嘿一笑,道:“这还真说不准,我现在没十分把握,不好提前夸口,但先生先莫着急,等我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打开口子呢!”

    林如海呵呵笑道:“好……”

    话没说完,忽然见梅姨娘、黛玉二人自里间出来,二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贾蔷。

    她二人一人穿着品月色白霏织丝锦衣,一人着一身浅红水色刻丝软烟罗披衣,似两位仙姝自月宫而来。

    贾蔷满脸莫名,缓缓站起身来,道:“怎……怎么了?”

    梅姨娘见他这样,忍着笑嗔道:“你不劝你先生早些安歇,倒还谈起公事来了?”

    黛玉亦是星眸横凝,眼波如水的看着贾蔷,道:“这早晚的,你怎又来了?”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黛玉奇道:“甚么事,和我商量?”

    贾蔷正经道:“是这样,昨儿姐夫救了我,出了大力。我担心背后黑手会报复舅舅一家,所以想请他们搬进国公府去住,顺便还能帮着管管家,所以过来问问你……”

    “你……你放屁!”

    黛玉被这混帐气的冒泡,羞恼之下骂起人来。

    这等事,也是能在父亲跟前商议的吗?

    梅姨娘差点没笑死过去,林如海面色倒有些复杂,最后叹息一声,警告贾蔷道:“莫要欺负你师妹。”

    贾蔷嘿嘿一笑,道:“那行,我先走了,先生和姨娘还有师妹早点歇息。”

    林如海微微颔首,梅姨娘亦没话说,结果黛玉到底还是没忍住,嘱咐了句:“路上仔细着,骑马莫太快了。你……好好安置好舅舅一家,莫怠慢了。”

    贾蔷灿然一笑,道:“知道了。”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隆安帝抽空看了眼中车府承上来的贾蔷一天的记录,挑了挑眉尖,缓缓自语道:“倒是有几分门道。”

    按理说,贾蔷那些做法,多有不合理之处,甚至有私结军心之大忌。

    不过一来,那些银子并非他私有,而是带着兵马司的兵,公开的是原指挥家里抄出来的,算是公账。

    二来,这天下领兵的将军,就没一个不这样干的。

    不这样干,就带不好兵。

    所以,隆安帝也只当没看到那些浑水勾当。

    当然,该有的试探,还是要有的。

    哪个臣子大用,不是经过一重又一重的考验的?

    “明日传旨给贾蔷,让他暂署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提调五城兵马,彻查各大帮派会社,看看还有几个天狼庄!”

    他倒想看看,贾蔷会不会把五城的兵马,全都抓到手里……

    ……

    “侯爷回来了!”

    宁荣街,宁国府正门前。

    提心吊胆等候了一天的赖升、张财等人终于等到了贾蔷归来,纷纷迎上前去。

    贾蔷奇道:“这大半夜的,你们候在这做甚么?”

    赖升闻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赔笑道:“不是侯爷吩咐,今晚要看账本么?小的们就一直等着侯爷查看。”

    贾蔷失笑道:“我当甚么正经事,把账本放在书房,我得空翻一翻,心里有个数就是……对了,我舅舅一家可到了?”

    赖升闻言,仔细看了贾蔷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厉害,心中海松了口气,忙赔笑道:“舅太爷一家下午就到了,尤大奶奶听说了后,亲自带人安置的。开始时舅太爷听说尤大奶奶是贾珍的老婆,很是厌烦。不过尤大奶奶又是哭着道恼,又是赔礼赔情,还要磕头赔罪,舅太爷和舅老太太到底心软,就不追究前事了。不过舅太爷一家说什么也不肯住进二门里,原是想选在马棚旁的那套院子,小的带人都给他跪下了,才变了主意,换了前面一套院子住下,就在前书房后面的那套院子里。”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倒是辛苦你们了,不愧是老太太都信重的人。”

    赖升忙赔笑道:“原是奴才该做的本分……侯爷,可要去见见舅太爷?”

    贾蔷点点头,道:“我自去就是,你们都退下歇息去罢。”

    赖升等忙笑道:“老爷没歇息,哪有奴才先睡的道理?”

    贾蔷摆手道:“以后我说了不用,你们听命便是。家里往后军法治家,莫要善作主张,误了本分。”

    又打发了商卓等十八亲兵去前院亲卫宅住下,贾蔷顾自往刘老实所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赖升等再不敢多言,目送贾蔷离开后,张财小声问道:“大管家,如今看着,可算没事了?”

    赖升目光阴沉,缓缓道:“且再看看,眼下看着,似不当紧了。这两日你看着下面,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谁敢办坏了事,老爷我扒了他的皮!”

    ……

    “哎呀!蔷哥儿回来了!”

    贾蔷走到前书房后的庭院时,正见春婶儿喜滋滋的在抄手游廊下来回踱步,看到他后,还满脸喜气的招呼起来。

    随着这一声叫喊,左右厢房也都出来了人。

    左厢房出来的是铁牛,右厢房出来的是刘大妞抱着小石头。

    正堂里刘老实也走了出来……

    贾蔷忙笑道:“回来晚了,过来看看你们安置妥当了没有,缺甚么一定给管事的说。”

    又问春婶儿道:“舅母,这冷的天儿,你这会儿子在廊下做甚么?”

    春婶儿支支吾吾不知怎么答,刘大妞咯咯笑道:“娘没住过这样的宅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游廊,今儿瞧见了你们府上那位大奶奶,娘觉得她走路怎那样好看,正偷摸着学呢!”

    春婶儿闻言恼羞成怒,大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我会学她?我走路不知道比她带劲多少!”

    刘老实皱眉喝道:“行了,大半夜的嚎甚么嚎,惊扰了旁人歇息,你当这里还是从前那处?”

    贾蔷笑道:“没事,这里离后宅远着呢,一重一重院落套过去,声音传不到里面去。”

    顿了顿又道:“好了,今儿太晚了,就不多说了,有话明儿再说。总之就一句话,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在自己家里,怎么自在就怎么过。”

    又说了两句闲话后,贾蔷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内宅卧房。

    正准备歇息,却忽然听到幽柔哀怨的一声叹息:

    “唉!”

    这一声叹息,唬的贾蔷全身白毛汗都出来了。

    他厉声朝里间喝道:“谁?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叔叔,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么?”

    就见秦可卿一身白衣轻裳,连灯也未点,就那样从里间飘了出来。

    贾蔷不得不承认,即便真的是女鬼,这或许也是他能见到最好看的女鬼……

    “嫂嫂怎在此?”

    漂亮归漂亮,半夜出现小叔子房间,就实在不像话了。

    秦可卿苦涩一叹,一颦一笑皆是情的脸上,一双剪水长眸中蕴着无尽忧伤,令人望之心碎怜惜,她看着贾蔷声音幽柔道:“叔叔非我不知妇德,行此无礼下贱之举,只是,今日得信,爹爹重病,弟秦钟也病的厉害,家里派人送信来,想要……想要求些药钱。奴家……梯己银子,都在东路院,不敢去取。如今,婆婆视我如仇寇,管事媳妇视我如下贱之妇,奴家实在无处可寻,只能厚颜在此,等候叔叔归来。不想,一直等到了现在……”

    贾蔷闻言,轻轻呼出口气,道:“先前之事,我会寻尤氏她们说清楚,贾珍那混帐死有余辜,却何必牵累你?你但凡有半点法子,蓉哥儿但凡能强硬一分,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怪不得你。下人那边,我也会让人去警告,再敢烂嚼舌根,以后她们的舌头也不用再要了。你好好过日子罢,以后慢慢就好了。贾家男人的错,不会让你来承担!”

    “叔叔啊……”

    ……

    ps:唉……

第二百八十章 栽赃陷害

    翌日清晨。

    站在东城兵马司衙门正堂上,贾蔷看着手中一块巴掌大小的雕龙金牌,没写着甚么如朕亲临,只是一块金牌。

    但金牌上雕刻的五爪金龙,

    但这块金牌,却可以让他暂署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这个本来并不存在的官。

    虽然没有明说,但办完差事,这块金牌很可能要被收回去。

    提调五城兵马,清扫彻查神京城内如天狼庄这等江湖帮派驻地。

    这个差事,对庙堂之高来说,连鸡毛蒜皮之事都算不上。

    但因为天狼庄爆发出的窝藏兵器及立威营谋逆事件,让这件事的分量重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发下这样一块金牌来吧?

    给个都指挥的名头还不够……难道,其他城的兵马司指挥里,有狠人?

    一时理不清头绪,贾蔷也不理会,一边打发了人骑快马去中、西、北、南四城兵马司,传他聚将令,一边带人,开始做战前准备工作……

    兵贵神速,他要借着天狼庄谋逆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清扫干净东城的狼窝鼠穴。

    涉及一个武侯大营谋逆,这种捅破天的大事面前,谁敢造次,他就敢杀谁。

    若无前日之事,那清扫东城多半会费许多周章。

    可如今大势当前,兵马司必势不可挡!

    “今次,我等奉皇命行事,彻查天狼庄谋逆大案,并东城一切不法行为。”

    “三百兵丁,分成十队,每队三十人。每一队前往一处,先传本侯将令,一律封门待查。”

    “这一次,我们要用铁血手腕,洗刷兵马司在世人心中狼鼠一窝、黑白勾结、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形象。”

    “谁敢阻拦,一律锁拿问罪!敢出手反抗者,杀无赦!”

    贾蔷骑在马上说罢,胡夏忽然开口道:“侯爷,帮闲还能不能用?昨儿个好几大帮闲头子都来寻小的,想继续给兵马司卖命。”

    贾蔷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他们是甚么成色,你心里没数?”

    胡夏赔笑道:“小的怎敢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浪人来污了侯爷的贵眼?那些帮闲头子,有的是靠操水龙吃饭的,咱们兵马司还负责各大街道的防火铺。有些人祖祖辈辈就会操水龙车,防走水灭火都是好手。还有的专负责疏通各处暗渠,要是疏通不及时,脏的臭的堵住了暗渠,东城非得生瘟疫不可。还有几个是靠操枷锁囚车吃饭的,不过也都算门手艺。那种仗着送老婆小姨子给副指挥、吏目暖脚丫子,然后仗势欺人敲诈勒索的,小的连见都不见他们。”

    贾蔷闻言,正起面色来,又简直震惊道:“防火铺的人,居然是帮闲?!”

    胡夏笑道:“以前倒有专门的水龙局,可后来将防火的差事下放到各街坊里正手里,每个里正手下都至少有五人,专职巡夜防火之事。不过他们顶多拿着铜锣、行号,各处查看一二,瞧着锣让百姓小心火烛。一旦真走了水,他们就敲锣打鼓的叫醒百姓来灭火。如此一来,大部分防火的差事都落到了里正和百姓自己头上。

    兵马司的防火铺,是为了防备各街市上商铺、酒楼、茶肆、戏楼、赌坊等处的防火。只是这些地方的东主,却未必愿意让兵马司管他们,都各自在家里备着大水缸防火。这一来二去,防火铺就越来越无足轻重,最后成了帮闲了。不过也是欺负人,前二年东市上那场大火,分明是他们自己不让兵马司的人去查,结果大火后却让防火铺的人顶罪,杀了四五个,真是冤枉。”

    贾蔷点头道:“这样,今日之后,你让防火铺和疏通暗渠的人来寻我。这等大事,是正经大事。至于善使枷锁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只一点,谁要敢借着这身皮,作威作福欺压勒索百姓商户,那本侯就严重怀疑,他们和天狼庄还有立威营谋逆大案有关联,明白了吗?”

    胡夏闻言,脸都抽抽起来,忙答应道:“明白了,明白了!”

    贾蔷不无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明白了就好。”随即又翻身上马,大声道:“出发!”

    ……

    东城,宝庆街。

    金门楼。

    这是东城有名的销金窟,金门楼不止是一栋楼,而是集赌坊、酒庄、青楼乃至人市于一体,占地大半条街的大庄子。

    能在寸土寸金的东城,占下这般大的地盘,并且做下这等营生,金门楼背后的人物当然不简单。

    这是一处根底绝不逊色天狼庄的大庄,里面养活着各色奴仆过千不算,光是维护秩序的庄丁打手都有二三百。

    寻常时候,根本没人敢上门闹事,无论黑白两道。

    然而今日一早,便有三十个身着东城兵马司兵服的兵丁跑来要封门!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金门楼不是没听说过天狼庄的事,可天狼庄和金门楼能一样么?

    金门楼内本身就有顺天府长安县衙的户科主事、衙役在,在牙行为买卖双方签订契书,也算是封建时代的特色……

    除此之外,还专门有穿着兵马司兵服的帮闲,在金门楼里站门!

    也因此,金门楼号称整个神京城内,少有可靠的快活林。

    虽然名气上还无法和平康坊的丰乐楼相比,但论赚钱能为,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居然来了三十个兵马司的兵丁,就敢喊着要封庄门待查?!

    “瞎了眼的下流种子,也不看看这里是甚么地方?还不快滚!”

    金门楼的管事闻言匆匆出来,看到站在门前列成一排,不许进也不许出,气的跳脚骂道。

    又有几个穿着兵马司兵服的壮汉走了过来,看着这一排兵丁,奇道:“你们不是兵马司的人吧?兵马司的兵丁我们都认得,怎没见过你们?”

    “好啊!原来是假的,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给我打走!”

    那管事闻言,登时大怒下令道。

    他当然不敢真让人下手,天狼庄的事他亦有耳闻,只是想让兵马司封门的人知难而退。

    管事忙给那几个帮闲使眼色,那些帮闲会意立刻上前,作好人劝道:“好了好了,王管事,还有诸位兄弟,都消消火,大家都是自己人。”又道:“这金门楼和天狼庄是他娘的屁股蛋子摔八瓣,前后还是两回事啊……”

    “唰!”

    “唰唰!”

    三十个人,三十把腰刀齐齐抽出,为首一年轻人厉声斥道:“东城兵马司奉旨彻查天狼庄并立威营谋逆案,侯爷传令:谁敢阻拦,一律锁拿问罪!敢出手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几个帮闲唬的连连后退,不敢再管闲事,那管事脸色一白,见形势不好,怒声道:“好,好好!你们自己人说话不好使,那我就找说话好使的人来同你们说。”

    说罢,一转身就走,未几,领一官至。

    官虽不大,只七品,然而,却正是督查监管五城兵马司的顶头上司,巡城御史。

    巡城御史虽出身都察院,只七品,然而却不归都察院管,可直奏天子。

    真正的位卑而权重!

    此巡城御史也不过三十来许的模样,来后看着封门的兵马司兵丁,皱眉道:“胡闹甚么?天狼庄的事你们做的好,但不能为了求功,一味的扩大争端,扰乱百姓民生,本官必是天子面前参你们一本!还不退下!”

    王管事似担心这些新面孔不知道深浅,便冷笑介绍道:“这位是巡东城御史大夫刘大人,刘大人是正经管着你们的御史老爷,你们连他的话也敢不听?御史老爷可是能直接同皇帝爷爷告御状,杀头抄家的大官爷!”

    换做兵马司老人,哪怕是前夜活下来的那七十二人,都未必能扛得住顶级上官的官命。

    更何况人家还抬出了天子!

    在这个时代,皇帝爷爷那是至高无上的。

    不过可惜,这三十人都是金沙帮出来的青壮,人家祖上是跟着高祖皇帝打江山的从龙老卒!

    打小见过的太祖御赐之物,比天下大半官员见过的都多。

    再加上如今金沙帮的姑爷贾蔷都封了一等侯,这消息早传遍太平街了,他们又怎会害怕区区一个七品御史?

    又不是没见识的乡下泥腿子,听到皇帝爷爷的名字就唬的下跪……

    这群人只当没听见,继续封门,不准进也不准出。

    “好啊!反了反了,你们兵马司如今仗着势,连本官的话也敢不听!你们等着,本官明日就进宫,参你们大人一本!非扒了你们这身狗皮不可!”

    姓刘的巡城御史自觉颜面扫地,破口大骂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街道口转角处传来一阵马蹄踩踏声,未几,就见数十骑过来。

    为首的数人,这位刘御史居然认识大半。

    除却当中那个年轻人,其余四人竟分别是西城、北城、南城和中城的兵马司指挥!

    未几,一阵勒马声响起,正中为首的年轻人,着一身鲜艳华贵的飞鱼蟒服,头戴紫金冠,面色淡漠的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不是新晋一等侯贾蔷贾良臣,又是何人?

    封门的三十兵马司为首一人答道:“回侯爷,小的们奉令在此封门待查,这些人不停的在旁边干扰赶人。”

    贾蔷皱眉道:“先前怎么交代的?”

    那兵丁惭愧道:“可是侯爷,他们有的穿着兵马司的衣裳,有的还是巡城御史老爷……”

    贾蔷闻言,脸色陡然一变道:“放肆!军令如山,是让你看人下菜的吗?今日回去后,自领军法!”

    “是!”

    为首兵丁大声回应后,转头看着那六七个帮闲,和王管事、刘御史,怒声道:“上,给我拿下!敢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那六七个帮闲连屁都不敢放,乖乖束手就擒。

    刘御史虽不敢反抗,却大声自报身份。

    唯那王管事,反应最大,见兵丁上来抓他,惊骇之下大声道:“你们敢!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恪勤郡王府的管事,你们敢抓我?”

    此言一出,贾蔷身边四位兵马指挥人人色变。

    一个巡城御史他们都吃罪不起了,更何况一个郡王府?

    且恪勤郡王虽只是一个郡王府,却是当今天子的二皇子。

    这样尊贵的人,他们远远见到都要磕头,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哪敢如此得罪?

    看到这一幕,这四人辞官的心都有了……

    然而却见贾蔷用脚跟磕了磕马腹,座马向前,临到跟前,猛然挥鞭子,一鞭子将此人抽倒在地,然后转头对面色发白的裘良等兵马司指挥道:“走罢,今日就先从金门楼开始,一家一家的清查,看看到底还有没有藏污纳垢,窝藏违禁兵器的。”

    西城兵马司裘良面色发白,上前小声道:“蔷哥儿……哦不,宁侯,这金门楼,原来是二皇子的银窝子,你看这……”

    贾蔷冷笑一声道:“皇上大还是恪勤郡王大?天子降旨,谁还敢打个折扣,看碟下菜不成?恪勤郡王若有不满,自去宫里寻皇上告状便是,要杀要罚,本侯认了!来人,彻查!”

    “遵命!!”

    三十封门兵丁齐声领命,而后进入金门楼,挨门挨院的翻腾。

    恪勤郡王府,哼!

    贾蔷奉林如海刚进京时,京城各处便传起了林如海在扬州四处搜刮地皮,甚至灭人抄家,手段残暴的妖风。

    宗室里妖魔林家和他贾蔷的怪话,更是愈演愈烈。

    这等事,又怎能瞒得过林如海和贾蔷?

    他二人手下,各有一支人手,专门探听消息。

    即便贾蔷的还弱一些,可林如海手下那支人手,却早已老成。

    查到最后,便查到了恪勤郡王府,和那位白侧妃。

    其实早在扬州时,林如海便提过这位郡王侧妃,并点过贾蔷,务必上心。

    贾蔷怎会不上心?

    既然已经结成了死仇,再留有余地,那就天真幼稚了。

    他先断了白家那支财源,这次再借势斩断金门楼这个银窝子,贾蔷倒看看,那位恪勤郡王会怎么反应……

    “侯爷,快来看,小的们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忽地,只见一兵马司兵丁面色惊奇的跑来说道。

    贾蔷闻言皱眉,似没想到果真查出了甚么,对其他四位已经胆战心惊的兵马司指挥道:“既然查出了点东西,就一起去看看罢。”

    说罢,还用鞭子指了指先前那位王管事和巡城御史,道:“来啊,带上他们。让他们也亲眼见着,别事后反口,倒说我们栽赃陷害。”

    一行人随着那兵丁引路,前往金门楼内。

    在一处别院内,两个兵丁守门,看到贾蔷等人进来后,忙行礼引入院内,一人道:“侯爷,我见此地上锁,就砸了锁入内搜查,没想到在柜子里,发现了这个!”

    众人顺其所指望去,裘良等四个兵马司指挥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给抠出来!

    只见那柜子里,竟摆放着整整一套杏黄色太子蟒袍!

    可是天子育五子,眼下,还未立太子啊……

    ……

    ps:大半夜的水群都能遇到一个狠人,我真是……明早估计要延迟。

第二百八十一章 再次平叛

    “假的,假的!”

    “这是你们栽赃陷害,是你们陷害的!”

    王管事看到这个,魂儿差点没唬飞,继而拼命挣扎叫嚷道。

    贾蔷好奇道:“栽赃陷害?若不是你自己报了家门,我们连金门楼后面是谁都不知道……裘大人,你知道吗?”

    裘良就算知道这会儿也只能摇头道:“不知,听都未听说过。”

    其他四位也说不出。

    贾蔷最后问那面色惨白的巡城御史,道:“这位御史大人,难道你知道?”

    刘御史脑袋摇的差点把脖子扭断,御史勾结宗室郡王,还是皇子,还是妄图夺嫡的皇子……

    他有几颗脑袋够砍?

    贾蔷点头道:“好,既然刘大人不知道此事,那好办了,我们兵马司衙门另有公干,要查验天狼庄、立威营谋逆案,这个案子,不归我们管。现在本侯派人送你和这几箱东西进宫,你自去上报就是。刘大人,这一关到底是福还是祸,你到底有没有参与此案中,就看你能不能秉公上奏了。”

    说罢,喝道:“来人,送刘御史和这几箱东西进宫!”

    ……

    查封了金门楼后,裘良四人不敢跟下去了,太吓人。

    裘良赔笑道:“宁侯,我们知道怎么做了,回去后,一定按照宁侯这等做法,一家一家的查验,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其他三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心里却大骂:谁他娘的这样做谁就是傻蛋!

    就算果真还有人藏着违禁兵器军械,还傻乎乎的等你上门来搜查不成?

    回去后意思意思得了……

    贾蔷似是看不出他们的心思,还郑重叮嘱道:“一定要认真查处,不要辜负圣恩!”

    四人连连点头应下,而后告辞急急离去,连一刻钟的功夫都不想多留。

    然而四人刚离去不久,就见一相貌清秀的年轻小厮飞快跑到近前,被商卓拦了拦又放开,走到贾蔷跟前,压低声音道:“大爷,十万火急!少帮主让我来急报,宣平坊长春观那边,悄摸运出了十七八箱物什,正往广渠门去,多半有问题。”

    贾蔷闻言,眼睛登时一亮,立刻大声道:“立刻调集兵马,前往广渠门!”

    ……

    大明宫,养心殿。

    西暖阁内,隆安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侧着脸看着戴权道:“你说甚么?”

    戴权脸色唬的发白,躬身答道:“主子,宫外有宁国公府袭一等侯贾蔷派人送来的一个箱笼,还有东城巡城御史刘英,送来的箱子,是在东城宝庆街金门楼里查出来的,东宫仪服。这金门楼,竟是恪勤郡王府的……”

    话没说完,就见隆安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厉声道:“宣刘英,再,将那些东西带上来!”

    顿了顿,又咆哮道:“传那个逆子!!”

    太子仪服!!

    太子二字,如刀一般刺在隆安帝心头,似戳破了他一直竭力避免的夺嫡之争!

    大燕自高祖皇帝以降,就没一朝早早立太子的。

    皇子在御书房读书学习到成年后,就会依照才能,被打发去六部或者内务府当差。

    皇子初封为郡王,生母出身不好的,国公亦有可能。

    在六部观政,继而参政,极有才能者,晋郡王、亲王。

    最终选出最具才能者,最后封为太子,继承大统。

    如此一来,就能遴选出最适合的太子,不至于祖宗基业败坏。

    这种策略不能说不好,但对于皇子,对于龙子龙孙们而言,却是血淋淋的残酷!

    哪一朝的皇子们,不是经历了极其惨烈的夺嫡之争?

    父子亲情,手足亲情,在天家几乎是绝迹的情感。

    父子成仇,骨肉相残,几乎是常态。

    隆安帝不是一个有妇人之仁的天子,大多时候都很心狠,唯独在此事上,他却有着远比高祖、世祖和太上皇帝更柔软的心。

    自登基以来,他就想尽办法,尽量避免五个皇子过早的卷入夺嫡血战中。

    为此,他早早封了次子李曜为郡王。

    又强按着三子、四子多在上书房读几年书,甚至让五皇子和皇孙们一起念了二年。

    他费尽苦心,没想到,没想到!!

    未几,黄门郎引着巡城御史刘英入殿,并抬着三只大箱笼。

    隆安帝看着那三个箱笼,厉声道:“给朕打开!”

    戴权这个身边服侍了多年的心腹公公,此刻都觉得心惊胆战,连忙让宫人打开箱笼。

    待宫人打开箱笼,隆安帝亲自走到跟前,看着里面的衮冕九旒,衣服九章,面色愈发骇人。

    他伸手一摸,就知道是用上好的内造金丝所织,根本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被人栽赃陷害,心中最后一抹希望也破灭了。

    他深吸一口气,折身回到御案后,声音和冰渣子一样,看着面色惨白的刘英道:“说,今日事,一丝一毫都不准漏过。不然,苏武牧羊的地方,还缺个县令。”

    刘英脑子里一片空白,跪在地上,将今日事尽可能详尽的说了遍。

    隆安帝也没打岔,一直等他絮絮叨叨的说完,方缓缓道:“你是说,那王管事已经自爆了家门,说出了恪勤郡王府,贾蔷仍然下了手?”

    隆安帝甚么人,自记事起,喝口水都在揣摩有没有人下毒,真真是在阴谋诡计里泡大的,一点蛛丝马迹,他都会怀疑起来。

    刘英忙道:“正是如此。”

    隆安帝闻言,瞬间想起了次子李曜侧妃白氏,和贾蔷、林如海之间的恩怨。

    以及,前些时日,朝野间传的沸沸扬扬关于林如海在扬州刮地皮的谣言。

    那份谣言,还是他亲自出手镇压了下去,并警告敲打过李曜的。

    只是,他不确定,此事会不会被贾蔷和林如海得知。

    若是他们知道了,那今日之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是有意为之,那……

    看着地上的太子衮冕章服,隆安帝觉得,那这师徒二人,就太可怕了些。

    “传旨:招贾蔷即刻进宫!”

    ……

    广渠门前。

    贾蔷亲率不到五十骑,快马加鞭赶至此时,遥遥看到李婧于路边角落,与他指了指正排队准备出城的几个大车。

    广渠门每日进出大小车辆数百上千,不知凡几。

    若无人指出,贾蔷不可能将这些大车一辆一辆截留下来查探。

    他手下统共才那么些兵,况且,他也不敢保证,李婧传的消息,一定是准的。

    不过既然已经点明了那几辆大车,事情就好办多了。

    “随我来!”

    他带着高隆、商卓并一众会骑马的金沙青壮,直直往广渠门而去。

    城门吏是一个七品小官,手下却管着两队二百人城门卒,贾蔷见之,没有废话,直接亮出九龙金牌,厉声道:“本侯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奉天子命,严查永昌侯谋逆案,现在征调你一队城门卒,听明白否?”

    那城门吏看到九龙金牌,自然不敢推诿,连忙指了一队城门卒道:“宁侯,他们可够否?”

    贾蔷拨转马头,看到一路走来时,落在后面的几十骑,实际已经将那些大车形成了一个包围,不怕他们跑掉。

    见此,贾蔷对高隆、商卓低语几句后,二人带着各自弟子,立刻朝着广渠门前排队的长长车队大声吼道:

    “奉旨查谋逆大案,所有人立刻趴下,违逆者,以谋反罪论!”

    “奉旨查谋逆大案,所有人立刻趴下,违逆者,以谋反罪论!”

    随着一道道命令喊下,大多数人纷纷或趴下或跪下。

    贾蔷对那一队城门卒道:“立刻上前,抓捕站立者!有反抗的,杀无赦!”

    城门卒多少年来,哪见过这等阵仗。

    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再说此刻站立者,不过中间那十来辆大车周遭站着的百十人,还被几十骑兵包围的越来越小,这是在分功啊!

    因此一个个如狼似虎般扑了过去……

    “兄弟们,怎样都是一死,和这群狗官拼了,杀出广渠门,拼出条活路来!”

    “杀啊!”

    “杀!!”

    那些凶徒果然有问题,眼见事败,居然起了凶性,向广渠门杀来。

    “救命啊!”

    “啊!”

    挡在他们前面的排队人,被无情砍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正这时,贾蔷看到后面铁牛居然带着七十余步卒赶来,他立刻纵马过去,大声喊道:“铁牛,莫留情面,快去杀绝!”

    经过一遭血火考验,如今的铁牛是真的不同,听闻贾蔷之言,手里提着一把不知从哪寻来的大斧,怒吼一声:“杀啊!!”

    看到他,那些先前排队的倒比看到叛逆更可怕,哭爹喊娘的一哄而散。

    连城门卒都唬的连连往后退,以为看到黑熊精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不过看到这绝世猛人居然扑向的是叛逆,又都高兴起来。

    只是即便是一边儿的,也没人敢靠近。

    有了这支压倒性的力量,很快叛乱被肃清,贾蔷骑马到大车跟前,让铁牛劈开一个箱子,待看到里面的弩箭时,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居然还有!!

    “城门吏!”

    贾蔷忽地大喝一声,原本都快藏到城门上去的城门吏又慌忙屁滚尿流的跑了下来,道:“宁……宁侯,有何吩咐?”

    贾蔷道:“本侯征调你一队兵马,运送这些东西,你立刻上报九门提督,让他再派一队兵马前来,要严加防备,明白了吗?”

    城门吏自然连连答应,贾蔷让先前那些被叛逆吓的不行的城门卒去押送着这十几辆大车,前往宫门。

    而后他重新拨转马头,大声道:“集结所有兵马,立刻前往宣平坊,长春观!”

    话音刚落,却见一个黄门郎在几十御林军的护从下急急赶来,传旨道:“陛下有旨:宣贾蔷即刻进宫!”

    竟是“老熟人”,熊公公。

    见熊公公与他使了个微妙的眼神,贾蔷面色微变……

    ……

    ps:群里有位姓熊的大佬,联合姓朕的,还有劳什子真武大帝、时崎等一干黑了心的大佬,生生爆了我四章啊,四章啊……

    他们说我断章,真是冤啊……

    今晚不知道能还几章,明天尽量还完,惨笑!

第二百八十二章 父皇,儿臣冤枉!

    大明宫,养心殿。

    许是天子进补的药吃的太多,虽是初春时节,而天气依旧清寒,可暖阁内的地龙,却只有薄薄的暖意,驱不走寒气。

    隆安帝却只穿着一件明黄春衫,也丝毫不觉冷,反而感到浑身燥热。

    他眼眸如刀,看着跪在地上大哭抱屈的次子,恨不得吃人的神情让殿内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听他厉声道:“冤枉?金门楼是不是你的?这几个箱笼,是不是在金门楼里发现的?除了你,谁还会置办下这些东西?你这个畜生,怎么直接不绣朕的龙袍?”

    李曜磕头大泣道:“父皇,儿臣再不孝,也绝不敢行下这等悖逆之事啊!此必有奸贼栽赃陷害,离间天家骨肉!儿臣甚至都没在六部参政,怎么会有此痴心妄想?还请父皇明察!”又道:“父皇,父皇也知道儿臣与贾蔷有私怨,他便借机栽赃诬陷儿臣。世上哪有那样巧的事,兵马司那些废物丁勇,上来就查封金门楼,进去就搜到了这个。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儿臣果真要办,难道还会放在金门楼那等地方?父皇明察,父皇明察啊!”

    见他“砰砰砰”的磕头哭诉,隆安帝心里又开始动摇起来,正要说甚么,忽听黄门传报:“宁国府袭一等侯、东城兵马司指挥贾蔷请求觐见!”

    隆安帝咬紧的牙关吐出一个字来:“宣!”

    未几,贾蔷进殿,还未来得及下拜,就见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疯魔般朝他咆哮道:“该死的下贱贼子,卑鄙小人,你也敢栽赃陷害本王?!”

    贾蔷却只清冷的看了他一眼后,行礼禀奏道:“还请陛下速速派兵彻查宣平坊长春观,臣刚刚在广渠门前,再度截获十八车违禁兵器,长春观贼子狗急跳墙,趁机谋逆作乱,杀害无辜百姓,臣处置不力,自请领罪!”

    隆安帝闻言,眼睛瞬间睁大,声音拔高道:“你说甚么?”

    贾蔷沉声道:“臣今日奉旨彻查东城,明面上,大张旗鼓,故意造出大动静来。为的就是要打草惊蛇。让其他人看看,连背景最深的金门楼都扛不住搜查,其他地方就更没有理由不查了。暗中,臣派出眼线,秘密观察东城二十多处龙蛇混杂见不得光的强横之地,没想到,这边一打草,果然惊出了条毒蛇!宣平坊长春观悄悄派出了十八辆大车,拉满箱笼,妄图自广渠门出京。臣得闻消息后,立刻率部前去拦截,不想贼人们见事败,竟狗急跳墙,残杀无辜。臣虽已将贼子尽诛,可毕竟伤及无辜百姓,臣请罪!”

    见贾蔷满脸自责,隆安帝难看的脸色松动了些,一摆手道:“贼子阴谋造反,屠戮百姓,与你何干,起来罢!”

    然后立刻传旨:“命北门将卫郴,即刻前往宣平坊长春观,缉拿叛逆,这一次,朕要活口!传绣衣卫指挥使田傅,即刻前来见朕。”

    宫人立刻前去宣旨,等他们走后,隆安帝暴怒的心境似乎稍稍平静了些,怔怔出神了盏茶功夫后,声音幽寒道:“贾蔷,你为何会选择金门楼,来打草惊蛇?怎么不是旁处?”

    贾蔷看了眼面色僵硬的李曜,道:“皇上,臣事前还真不知道,这金门楼的东主来头这么大。当然,臣知道金门楼的水很深,要不然,不会以兵马司的帮闲为看门人,也不会有巡城御史坐镇看场子。之所以选此处,除了因为这处是东城内除了天狼庄外,另一大三教九流汇聚之地,颇有来头,适合打草惊蛇,还因此此处极有钱,是有名的银窝子。臣的兵马司衙门没银子了,想在此处查处一些不义之财……”

    “放屁!”

    李曜听此獠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在隆安帝面前一根钉子接一根钉子的往骨头里捶,忍无可忍的破口大骂道:“佞幸奸贼!你在扬州时就这样栽赃陷害,挖地三尺刮地皮,抄家灭族搜刮钱财。灭了白氏还不够,如今到了京里竟然又把主意打到本王头上,好你个无耻畜生,本王与你不死不休!”

    “孽子,住口!!”

    听到李曜提及白家,还说甚么挖地三尺,抄家灭族只为钱财,隆安帝登时大怒,厉声喝道。

    林如海和贾蔷在扬州灭了白家后,连白家大门都没进,一切皆由两江总督衙门和绣衣卫中车府的人负责查抄白氏,所有财货银资悉数登记造册,一分一文都没少。

    李曜此刻这样咒骂,岂非心怀怨望!

    贾蔷这时才发声道:“臣之所以选金门楼做打草惊蛇的蛇,是因为金门楼本身就是一条恶蛇。里面开设赌坊,不知害的多少人倾家荡产。里面设有青楼,赌徒输的倾家荡产后,正好卖了妻女,供人淫乐。还有那人市,里面更是黑的不见天日。臣原以为,此处背后站着的是哪个穷疯了的元平功臣,正好这回一道收拾了。却没想到,居然是恪勤郡王府!

    臣也是奇了,王爷你到底是有多缺银子?皇上每年没给你宗室银子还是开府时没给你王庄?你一不需要供养大军,二不需要赈济灾民,三不需要出河道银子,你要那么多银子做甚么?!这种黑了心的下贱银子,你也敢要?

    这大燕的江山姓李啊,难道不是李曜的李吗?”

    李曜整个人都快气炸了,身子颤抖,指着贾蔷道:“你,你也配教训本王?”

    “他不配,朕配不配?”

    忍无可忍的隆安帝见这个逆子居然没有反驳,就认下了此事,却比李曜更怒三分,三两步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大骂道:“贾蔷问的话没听见吗?说,你既不养军,也不养臣,那你要那么多银子做甚么?可是私交大臣,营造兵器,准备把大燕的江山,换成你李曜的李?!”

    这等诛心之言,让李曜恐惧愤怒到绝望,他嘶吼道:“父皇啊!儿臣冤枉哪!!”

    隆安帝闻言却愈发暴怒,他心里已经隐隐将李曜和幕后凶手挂起钩来。

    若非如此,这个畜生搜刮那么多银子做甚么?

    念及此,隆安帝上前再度将挣扎爬起来的李曜踹倒在地,大骂道:“你这个无君无父的孽障!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黑心的畜生!”

    贾蔷听了个半明白,心里有些害怕起来,因为他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脱离了正轨。

    果真隆安帝将李曜当成谋逆案的幕后凶手赐死,等日后谋逆案真凶浮出水面,那他这个“始作俑者”,还有活路?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赶紧将绳子往回拉一拉时,忽见一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的女子从殿外进来,扑到恪勤郡王李曜身前,拦下隆安帝哭道:“皇上教训皇子,要打要骂容易,只是千万莫要气坏了龙体!”

    隆安帝气的声音都变了,厉声道:“皇后,你问问这个逆子,他都干了甚么?你再护着他,赶明他弑君师父起来,会不会饶过你?”

    李曜真的怕了,连连磕头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冤枉啊!”

    尹皇后哭道:“皇上,李曜虽非臣妾所生,但为臣妾一手养大。他虽偶有顽劣之时,但本性不坏,绝不会做下那等骇人之事,臣妾愿以性命担保,臣妾的皇儿,绝不会行下无君无父之举啊。皇上!”

    贾蔷在一旁倒吸了口凉气,有些骇然的看着这个朝野间皆有贤名的皇后。

    一来震惊其年轻,大皇子都二十多了,怎么算,这个尹皇后也快四十了,看起来居然只有二十几许,跪在那里,身形曲线,犹如蜜桃……

    实在不可思议!

    二来,更震惊其作为。

    看看李曜如同濡慕亲母般,躲在皇后背后瑟瑟发抖的模样,就知道这个皇后的手段有多厉害。

    历朝历代,何曾有过这样的皇后,将庶皇子笼络到这个地步的?

    可怕!

    隆安帝这块爆钢,终于还是被尹皇后这泓秋水给练成了绕指柔,悲怆一叹道:“皇后,这个皇儿,辜负了你的教诲啊!”

    又对贾蔷道:“将恪勤郡王之事,告诉皇后。”

    尹皇后似乎这时才看到贾蔷,转过头来,看着贾蔷道:“你就是宁国府的一等侯?皇上降下如此大恩于你,你必要心念皇恩,不可做下离间天家骨肉之事,不然,本宫虽不能干政,亦饶你不得!”

    贾蔷看着这张纯美凛然到不可一世的脸,心中连一丝邪念都没有,反而将防备提到了最高,而后将之前同隆安帝所说之言,一字不改的又说了一遍。

    尹皇后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却回头对隆安帝道:“皇上,臣妾知道了,金门楼此事断非李曜所为,他堂堂一个国朝郡王,更是天子亲子,怎会自甘下贱去操持这等商贾之事?他的性子别人不知道,皇上还不知道?此事必王府内旁人所操持,他为人所蒙蔽。”

    又问李曜道:“皇儿,你必须如实告知你父皇,金门楼的事,到底是哪个在打理?”

    李曜咬了咬牙,道:“父皇、母后,儿臣府里的经济之事,向来由白氏负责打理。”

    财政大权在白氏手中,也就是说,堂堂恪勤郡王府,管家的居然不是郡王正妃,而是一个侧妃。

    听闻此言,隆安帝无比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对尹皇后道:“此事就交由皇后处理罢,恪勤郡王,治家无方,深失朕望,降为辅国公……”顿了顿,忽又问贾蔷道:“贾蔷,你以为,辅国公李曜,到底有没有参与到谋逆案中?”

    ……

    ps:这是第几更了来着?我怎么这么勤快?大家快订阅投票啊!!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674/ 第一时间欣赏大荒河图最新章节! 作者:半百老叟所写的《大荒河图》为转载作品,大荒河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荒河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荒河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荒河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荒河图介绍: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大荒河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荒河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荒河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