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提亲闹剧(上)
常遇春无奈,只得作罢。他虽然嫉恶如仇,却不能不顾及兄弟的性命。
朱元璋低声道:“此事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常遇春纳闷地道:“如何还是好事?”
朱元璋道:“姓沈的视财如命,明日若发现丢了银子,必然会报官追查,到时候我等少不了有麻烦!今夜之事乃是天大的丑闻,最怕泄露出去,我们可留信暗示他已知晓此事,让他有所顾忌而不敢报官,这样我们就可保无恙。”
常遇春道:“大哥真是足智多谋,让这厮打掉牙齿往肚里咽,白吃了这次暴亏!”
朱元璋道:“勿再多言,你们随我到正房去,找找有纸笔没有。”
四人进入正房,点上灯烛,找到一支竹笔和一张宣纸,由朱元璋执笔在纸上写了四句话,却是“爷爷到此借银,偶然目睹丑事;尔若报官追查,我必张扬出去”二十余字。
朱元璋将字条放在案上,熄灭了灯,和徐、汤、常三人一起出了正房,翻墙出宅,朝着定安寺返回。
次日,沈万山来到正房,见屋内凌乱不堪,赶忙查看盛放银两的箱子,结果发现箱子里的银子一锭没剩,全都不翼而飞。气得他把沈福等人叫到客厅一顿臭骂,并让家丁到外面备轿准备报官。
沈福大清早挨了一顿骂,正自郁闷,忽然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忙拿起给沈万山看。
沈万山接过字条一看,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福凑上前陪着小心道:“老爷,还报官吗?”
沈万山啪地赏了他一记耳光,骂道:“还报个屁!”
沈福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跌坐到地上。
沈万山朝家丁们训斥道:“你们听着,昨夜之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否则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众家丁连声应诺。
沈万山屏退家丁,对沈福道:“看来府上不安全了,幸亏贼子没找到银库,不然就麻烦了!待会儿你陪我到府衙走一趟,找我妹夫借点兵来保护宅院。”
沈福点头应诺。
沈万山带着沈福出了门,坐上轿子直奔府衙而去。
轿子在府衙外面落下,沈万山掀起轿帘走出,由沈福陪着进入府衙。刚到后堂外,便听见后堂里面一阵喧闹,沈万山大为惊诧,忙进去观瞧。
只见红木榻上,王金虎舞动着双手哭叫不止,床单、被子被他扔了一地,忙得王坤夫妇捡拾不迭。丫鬟下人们则全都远远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万山觉得奇怪,忙向王坤夫妇询问缘由。
王坤夫妇给沈万山让了座儿,命丫鬟献上茶,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王金虎劣性不改,伤势刚刚好些,便又惦记上了那美艳少女,非闹着让差人家丁去寻找不可。王坤夫妇不明就里,就问王禄怎么回事,王禄见隐瞒不住,便把庙会上遇到美艳少女之事说了一遍。王坤两口子听完,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让王禄去打听美艳少女的身世。王禄一去半天不回,王金虎等待不及,便又接着闹腾起来。
沈万山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便对王坤两口子道:“看来虎儿是迷上这姑娘了,心病终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等打听清楚对方的家世,派人去下了聘礼,把她娶过来就是了。”
王坤夫妇皆点头称是。
说过王金虎的事儿后,王坤问沈万山:“舅兄此来所为何事?”
沈万山道:“近日贼人猖獗,我家大业大,府中人手又少,想请妹夫派些兵丁过去帮忙护院,不知可否?”
王坤笑道:“这事好办,回头我让李百户带一彪人马过去就是。”
沈万山听罢连声道谢。
正在这时,王禄从外面进来,满脸喜色道:“大人,那姑娘的身世打听到了!”
王坤喜道:“快说,是谁家的女儿?”
王金虎闻言也停止了胡闹,蓦地从榻上爬起来,伸长脖子催促道:“快说啊!”
王禄道:“此女乃城西三十里外卧龙庄庄主察罕帖木儿的女儿,名叫敏敏帖木儿。”
王坤一听大吃一惊,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久方道:“什么?她是察罕帖木儿的女儿?”
王禄点头道:“正是。”
王坤面露难色:“完了,这门儿亲甭提了!”
沈月仙不解地道:“察罕帖木儿的女儿又怎样,他爹不也和我哥一样是个大财主嘛,不还得在你的治下受你的管治?”
王坤却心里明白,这察罕帖木儿不单单是个大财主,而且他还是一方豪强!此人武功极高结交甚广,在他手下聚集了不少武林高手,据传他还成立了家兵私勇,人数多达三千余众,忙时务农闲时防盗,骁勇异常,周围百里的盗贼都不敢从他庄前经过!这且不说,察罕帖木儿还是至正三年的武举人,身负朝廷功名,许多军队将领都是他的同年,地方官员上至总管知府、下至州尹县令,无人敢轻易招惹他!当下王坤便将察罕的情况跟夫人讲了一遍。
沈月仙一听吃了一惊:“他竟有这么厉害?”
王坤点了点头:“是啊!”
沈月仙着急地道:“可咱们儿子怎么办?”
王坤叹道:“再给他另寻一家女子吧,不就是女人嘛,多的是!”
王金虎一听,顿时撒起泼来:“不,我谁都不要,就要敏敏帖木儿!”
王坤一掌掴在王金虎脸上,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再闹我打断你的腿!”
王金虎怔了一下,突然拔出短刀,对准自己的喉咙道:“你们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死给你们看!”
王坤夫妇吓了一跳,赶忙阻止。王坤道:“虎儿,且莫胡来!”
沈月仙带着哭腔道:“相公,他察罕帖木儿怎么说也是你治下的一个百姓啊,你就带着聘礼前去又能怎样?”
王坤被儿子的举动吓得不轻,暗忖道:“我若不答应他,他要一时寻了短见,我岂不成了中年丧子?也罢,察罕帖木儿再怎么英雄,也不过是我辖下的一个百姓,我堂堂的四品朝廷命官与他结亲,也不算辱没了他!”想到此,忙对儿子道:“快把刀放下,我答应你了!”
第六章:提亲闹剧(中)
王金虎大喜,扔了短刀,催促王坤赶快去下聘礼。
王坤终究心里没底儿,皱着眉沉吟道:“如果察罕帖木儿不答应怎么办呢?”
王禄献计道:“这好办,他女儿打了咱家的公子,他若不答应,大人就以当街殴打官差的罪名逼他答应!”
王坤点头赞成:“只好如此了!”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暂时不宜出面,察罕帖木儿一向心高气傲,万一自己被他拒绝,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还是先由其他人去探探口风再说。想到此,他便托付沈万山代自己走一趟。
沈万山当即答应下来,自己的外甥是知府公子,若这事办成了,以后再找这位妹夫办事就容易得多了,但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太过孤单,就请王坤找个善于辞令的人陪自己一同前往。
王坤知道王禄能言善辩,人又机灵,就让他陪沈万山前去。
沈万山点头同意。
当下王坤准备了五千两银票,由沈万山和王禄带着直奔卧龙庄而去。
城西三十里外的卧龙庄,虽名为庄,却如同一个小型城寨,四周皆有高墙保护,墙顶还设有专门的岗哨,防守极为严密。
王禄陪同沈万山来到庄前,见田里耕作的人虽然皆是农人打扮,却个个年轻体壮彪悍有力,不禁奇道:“怎么尽是些清一色的青壮男丁,老人和妇女哪里去了?”
沈万山做为颍州巨富之一,对察罕帖木儿是有所了解的,当下便笑着道:“管家有所不知,这方圆百里地方虽大,却都是察罕帖木儿一家的庄园,这些耕作者皆是他花钱雇来的,出力干活儿当然不需要老人和妇女。”
王禄诧异道:“莫非这些就是传说中忙时耕田、闲时防盗的私兵?”
沈万山揣测道:“极有可能。”
两人找了个耕作者随便问了几句,对方只是低头干活儿并不答话,再找几个,全是如此。
王禄点头道:“这就是了,私兵无疑!”
两人行到庄门口,只听门楼上有人喝道:“哪里来的,到此作甚?”
沈万山慌忙朝上拱手道:“我们是知府大人派来的差使,前来拜庄!”
庄丁道:“可有信物?”沈万山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出示给庄丁:“这是知府大人的手令。”
庄丁下了庄墙,打开铁门,接过信笺看了看。待确信无疑后,对沈、王二人道:“两位且在此等候,我进去通报一下。”
沈万山和王禄点了点头。
庄丁转身进去,重新关上了铁门。
王禄气愤地道:“怎么又把门关上了,难道我们还进去偷盗不成?”
沈万山安慰道:“这也许正是卧龙庄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们且在此安心等候片刻。”
两人等了约一盏茶工夫,庄门打开,先前那庄丁引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出来,朝二人道:“这是我们管家李全,由他引你们去见我家老爷。”
李全笑着朝二人道:“让两位久等了,请问两位尊姓大名?”
沈、王二人报出了姓名。
李全客气地道:“两位请随我入庄。”
两人随他进了庄,沿着石砌道路往前行。
两人见庄中无论男女皆是仆人打扮,往来在街道上只是忙碌并不说话,甚是奇怪。王禄忍不住问道:“管家,为何庄中百姓全是仆从打扮?”
李全笑道:“两位有所不知,这庄中人口虽多,却只住着我们察罕老爷一家,其余全是府上的下人。”
王禄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沈万山忍不住恭维道:“察罕员外不愧是一方富豪,我沈万山自愧不如啊!”
李全笑着谦虚道:“哪里哪里,谁不知沈员外和我家老爷并称为颍州两大巨富?只不过员外行事低调,我家老爷略显张扬罢了。”
三人接连拐了好几道弯儿,方来到察罕帖木儿的府邸前。只见府邸修得十分宏伟,门楼高耸,院墙坚实,门前左右各有一尊千余斤重的护院石狮,张牙舞爪威风凛凛,院内亭台楼阁高低交错,廊檐栏杆雕工精美,奢华大气。
沈、王二人看罢,皆惊叹不已。沈万山道:“如此宏伟的府邸建筑,即便是知府衙门,也没有这样的气派啊!”
李全笑着道:“哪里哪里!两位请随我进院,我家老爷和公子正在客厅恭候你们!”
沈万山和王禄随李全进了院门儿,七折八拐,穿过几进院落过了一座小桥,方来到正房外面。却见正房大门敞开,堂前八仙桌两侧各摆着一把太师椅,左边椅上端坐一位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袭紫红绣花员外袍,古铜脸色,方面大耳,须髯飘洒,不怒自威;右边椅上坐着一位少年公子,看年龄约有二十壮岁,身着一袭红色长袍,剑眉冷目,一脸孤傲之态。
沈、王二人心里明白,这就是察罕帖木儿父子了!
李全堆着笑脸儿给沈、王二人介绍道:“两位,这就是我家老爷察罕帖木儿,右边坐的是我家公子扩阔帖木儿。”随后又指着沈、王二人向察罕父子介绍道:“老爷、公子,这两位分别是颍州巨富沈万山沈员外、府衙大管家王禄王大人。”
待李全介绍完毕,沈万山拱手堆着笑脸儿朝察罕父子道:“久闻察罕员外及贵公子大名,我二人这厢有礼了!”
察罕父子见客人行礼,便起身还礼。察罕帖木儿道:“两位贵客不必多礼,请坐下叙话!”
四人分宾主落座。察罕命丫鬟上了茶,然后问道:“请问两位贵客,今日过府所为何事?”
沈万山朝王禄使了个眼色,王禄会意,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奉知府大人之命特来向员外讨个说法。”
察罕帖木儿一惊,忙问:“讨个说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禄道:“昨日庙会上,你家女儿把我家公子打了,我家公子现在还躺在床上卧病不起呢!”
察罕一脸狐疑,沉着脸道:“不会吧?小女一向温文尔雅,怎么会出手打人呢?”
第六章:提亲闹剧(下)
王禄道:“不信你把令爱叫来一问便知。”
察罕心中暗忖:“这两人分明是找茬来了,若不把女儿叫出来对证,倒还说不清了,也罢,且叫女儿出来问问再说。”他打定主意,朝一个丫鬟道:“去后院书房把小姐叫来。”
那丫鬟答应一声,出了客厅。
不一会儿,丫鬟引着敏敏帖木儿从外面进来——正是那位美艳少女,同行的还有她的两个丫鬟春桃秋月。
敏敏帖木儿朝客厅环视了一下,一眼就看见坐在客座上的王禄,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她行至察罕面前,躬身施礼道:“见过父亲大人,不知唤女儿何事?”
察罕指着王禄道:“这位是府衙的王管家,他说你在庙会上打了他家少爷,可有此事?”
敏敏帖木儿知道隐瞒不住,便道:“确有此事!”
察罕帖木儿闻听顿时怔住,女儿亲口承认了打人,任凭他有一千张嘴也撇不清关系了,当下脸色极为尴尬!
王禄得意地道:“察罕员外,我说的是事实吧?”
却听敏敏帖木儿道:“事实倒是事实,不过本姑娘并非无故打他,而是事出有因。”
察罕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对对,快说说,什么原因?”
敏敏帖木儿道:“昨日女儿与春桃、秋月两人在庙会上散心,碰到那恶少上前调戏,旁边有个要饭花子出来解围,恶少非但把人打伤,而且还欲取人家性命,女儿看不过眼,方才和他动手。”
察罕闻言大喜道:“王管家,你也都听见了,小女打了你家公子不假,但并非无故动手,是你家公子品行不端在先,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王禄冷笑道:“察罕员外,这只是令爱的一面之词,岂可偏听偏信?”
敏敏帖木儿微微一笑,义正辞严道:“当然不可偏听偏信,事发时我这两位丫鬟在场,她们可以作证。”
察罕帖木儿连忙道:“对对,春桃、秋月,你们说说你们小姐所言是不是事实?”
春桃、秋月齐声道:“是事实!”
察罕帖木儿见事情已经问明白,摆了摆手让三人退下。
敏敏帖木儿带着春桃、秋月从侧门出来,吩咐二人先回书房,自己站在门外偷听起来。
客厅内,察罕帖木儿朝王禄道:“王管家,事情已经问清楚,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王禄强词夺理道:“你们是一家人,当然向着自己人说话了!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令爱把我家公子打了,我家公子受了伤,这一点二十几个官差均可作证!若是上了公堂,令爱便是个当街殴打公差之罪,倘若知府大人较起真儿来,令爱少不得要坐牢啊,即便是察罕老爷恐怕也要落个纵女行凶的罪名!”
察罕帖木儿对王禄故意找茬儿心知肚明,但忌惮于知府王坤的权位,却也不好当面翻脸,便耐着性子道:“以王管家的意思,老夫该当如何?”
一直在旁边不曾发言的沈万山开口道:“察罕员外,此事有个两全齐美的解决办案,只是不知员外是否同意?”
察罕帖木儿道:“讲!”
沈万山道:“知府大人素来敬重员外的为人,有意与员外结为亲家,若此事成,知府与员外就是一家人,殴打官差之事也就自然化解了,不知员外是否同意?”
察罕帖木儿听到此处,方摸清了两人的底牌,暗忖道:“这两个家伙歪搅了半天,原来目的在这里!那王坤虽是朝廷四品命官,却是个平庸无能之辈。从今天这件事儿看,他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岂能把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儿嫁到这种人家?”想到此,他堆着笑敷衍道:“知府大人的好意老夫领了,但老夫只是一介草民,小女又缺乏教养,实在不敢高攀知府大人!”
沈万山道:“员外说的是哪里话,你虽无官职,但头上还顶着武举的功名,又是一方绅士,与知府大人正好门当户对!”说着从怀里取出王坤交予的五千两银票,双手呈向察罕道:“这是知府大人的一点心意,请员外暂且收下,等你们结成儿女亲家,知府大人另有重礼奉送!”
察罕帖木儿瞅着眼前的银票,一时左右为难。接吧,自己着实不赞成这门亲事;不接吧,不但扫了眼前这两人的面子,而且也扫了王坤的面子。那王坤虽是庸碌之辈,但当前却大权在握,惹恼了他,少不得要给自己小鞋穿,况且现在自己还有小辫子抓在他手里,没准儿他会借女儿打人之事向自己发难。想到此处,只好胡乱推诿道:“沈员外,不是老夫不给知府大人及两位面子,只是小女从小任性惯了,老夫做出的决定她从未听从过,此事还须老夫好好和她商量一下才行,银子你们暂且收回,待老夫征得小女同意再收不迟。”
沈万山见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再死死相逼,便收回银票道:“好,不过员外得给我们个准确时间,究竟商量到何时为止,别让知府大人在那边儿等得太久了。”
察罕帖木儿心绪不宁地胡乱搪塞道:“十天……十天时间吧!”
沈万山和王禄互觑一眼,彼此点了下头。沈万山道:“好!就以十天为限,十天之后我们再来叨扰,知府大人还在府衙等着我们回话,就此告辞!”
察罕帖木儿假意挽留一番,送两人出府,然后和儿子一起返回客厅。
扩阔帖木儿道:“父亲,和知府大人结亲,这是好事儿啊!我们再怎么称雄一方,也不过是一介土财主,若能和知府这样的官宦攀上亲戚,何愁不能谋个一官半职啊,这是我们踏入仕途的良机啊!”
察罕帖木儿闻言脸色陡变,暴怒道:“你懂什么,你妹妹岂能嫁入王坤这样的庸碌之家?和这种人结亲不是福,是我们的祸!”
扩阔帖木儿不解地道:“父亲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孩儿哪句话说得不对,您教诲便是!”
第七章:恶少之死(上)
察罕帖木儿道:“眼下朝廷腐败,灾荒不断,哀鸿遍野,民怨沸腾。虽然天下表面还算平静,但在为父看来,一场大规模的民变就在眼前!像王坤这等庸碌之辈,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太平盛世做个庸官尚可,一旦民变骤起,他如何能应付得了这突如其来的局面?其结局不外乎两种:一是为叛民所杀,二是被朝廷治罪。跟他扯上关系必受其牵连,我岂能把个女儿和这偌大的家业往火坑里推?”
扩阔帖木儿闻言,惊出一身的冷汗,面带愧色道:“还是父亲目光长远,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察罕帖木儿道:“想不到没关系,关键是要及时醒悟。兴盛之道,太平靠文章,乱世靠武力。眼下大乱在即,你我父子皆为武人,正是一展身手创建基业的大好时机。我们暂且暗募私兵,积蓄力量,一旦民变骤起,便可揭竿而起纵横天下,进可窥探九鼎,退可封王拜相,岂是那小小的五六品官职所能比得了的?所以切不可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蒙住眼睛,迷惑了心智,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扩阔帖木儿道:“父亲所言极是,儿子谨遵教诲,可眼前这事儿,须想个办法应付过去才好。”
察罕帖木儿道:“我也正为此事发愁,那王坤虽是无能之辈,但眼前大权在握,我们还须忍让他三分,待为父想个两全之策再说!”刚说到此,却听侧门后边有人道:“父亲不必犯愁,此事我自有办法!”
话音刚落,敏敏帖木儿从侧门走进来。
察罕与扩阔帖木儿皆是一惊。察罕道:“敏敏,刚才我和你哥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敏敏帖木儿微微颔首道:“听见了。”
察罕叮嘱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我们察罕家应当韬光养晦静待良机,切不可鲁莽行事再生枝节,以免授人以柄,误了我家族的大事!”
敏敏帖木儿道:“父亲放心,女儿自有分寸,绝不拖累家里的每一个人!”
察罕满意地点了点头,摆手让其下去。
敏敏帖木儿转身迈步出了侧门,直奔后院书房。
扩阔帖木儿见她出去,不放心地道:“父亲,你觉得妹妹说的话靠谱吗?”
察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你妹妹素来足智多谋,这一点比你强之百倍,她说无事,便肯定无事!”
扩阔帖木儿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敏敏帖木儿来到书房,春桃秋月早就等候在那里。
春桃忙问:“小姐,无事吧?”
敏敏帖木儿微微一笑:“没事。”
她坐下来,朝春桃道:“那几个乞丐何时到咱家药铺取药?”
春桃道:“后天吧,他们一共带了三天的药,估计后天就该取了。”
敏敏帖木儿道:“这几天你到药铺守着,如果他们来取药,你就带些礼物随他们前往探视。”
春桃点了下头,她素来知道主人的心计,猜想此举肯定另有用意,便道:“小姐让我前往,不光是为了探视吧?”
敏敏帖木儿点了点头,道:“王金虎差他舅舅沈万山向我求婚。”
春桃颇感意外,一脸不屑道:“什么,他?他也配!小姐,可千万不能答应他啊!”
敏敏帖木儿微微一笑,道:“我让你跟那几个乞丐前往探望,正是为了此事。”
春桃不解地问:“这件事儿跟探视小乞丐的伤势有什么关系?”
敏敏帖木儿诡异地一笑:“你附耳过来。”
春桃把耳朵附在敏敏帖木儿跟前。
敏敏帖木儿对春桃低语了一番,春桃大惊道:“小姐,您这是要用借刀杀人之计啊?”
敏敏帖木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除恶人当不择手段,你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就是!”
春桃点了点头:“是!”
从第二天起,春桃便按照敏敏帖木儿的吩咐守在集上药铺。到了第三天上午,果然有人来取药,来者竟是沐老忠。
原来,朱元璋四人担心被官府的眼线认出,便让没有参与厮斗的沐老忠代为出来取药。
春桃让郎中给沐老忠开好药,又备了些薄礼,说是要随他前去探视一下张景华的伤势。
沐老忠不知她别有用心,见她十分热情,便和她一起朝定安寺而去。
行到定安寺外,春桃见寺院破败不堪,不禁惊讶道:“你们原来住在这种地方啊!”
沐老忠笑道:“我们是外出逃难之人,能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
两人说话间进了庙门,直奔大殿走去。
大殿内,朱元璋、徐达、汤和、常遇春四人在陪着张景华聊天,小沐英则坐在一旁独自玩耍。
几人听见外面有动静,便探头朝外观看,当看到沐老忠带着春桃进来,皆是一怔,彼此面面相觑!
朱元璋心里暗自埋怨:这沐老哥怎地如此不谨慎,竟把外人领了进来,万一不慎走漏了风声,被官府获悉栖身之地,岂不是麻烦!
其他三人的心情也大抵和朱元璋一样,全都担惊不已。
沐老忠带着春桃来到大殿,乐呵呵地朝朱元璋几人道:“几位兄弟,我抓完药准备回来,春桃姑娘说要代她家小姐探视一下景华兄弟,我便带她来了。”
春桃待沐老忠说完,不失时机地将手中的礼盒递向朱元璋等人,笑着道:“几位大哥,我家小姐感念景华小哥的人品,特命我带薄礼前来探望,这里面是两只老山参和一百两银票,请权且收下作为小哥补养之用。”
朱元璋几人见春桃并无恶意,便消除了戒心,收下礼物让座。
朱元璋笑道:“难得你家小姐一番心意,我五弟总算没有白为她遭这场罪。”
春桃微笑着点了点头,先是向张景华问候了一番,然后按敏敏帖木儿事先交代好的对几人道:“几位大哥可知那日庙会上带官差滋事的恶少是谁?”
朱元璋几人纷纷道:“是谁?”
春桃道:“他就是颍洲知府王坤的公子王金虎!”
朱元璋几人皆吃惊道:“颍洲知府的公子?”
第七章:恶少之死(中)
春桃笑着点了点头:“对,这恶少依仗他老子是颍州知府,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光这一月之内死在他手上的良家女子就有十几个!”
朱元璋暗忖道:“我说此人为何如此嚣张,原来是仗着他老子的势力!”想到此他愤愤地道:“这小子太可恶了,真是该杀!”
常遇春的心情也和朱元璋一样,他一拳砸在凳子上,懊悔不已道:“那天我怎么没把他打死,否则这世上岂不是少了一个祸害!”
朱元璋铁青着脸道:“此人多活一天,颍州百姓就一天不得安宁,等五弟伤好了,咱兄弟去除掉这个祸害!”
徐达、汤和皆点头赞同。
春桃冷眼儿瞅着朱元璋等人的反应,心中暗自高兴,暗道:“激将法奏效了,看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又坐了一会儿,便推说有事起身告辞。
察罕府中,敏敏帖木儿听春桃汇报完情况,冷笑道:“王金虎这回死定了!”
数日之后,张景华伤势痊愈,朱元璋等人便开始谋划铲除王金虎之事。
张景华虽然也憎恶王金虎,但杀人的事还不敢做,便劝道:“几位哥哥,杀人不是儿戏,我看还是算了,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算了。”
朱元璋不高兴地道:“五弟怎么能这样说?恶人不杀,他就会去祸害好人,到头来还是好人遭罪,这样好吗?”
常遇春道:“五弟就是菩萨心肠,生逢乱世心不能太软,还是听大哥的吧!”
徐达、汤和也赞成除掉王金虎。
张景华见几人都同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朱元璋等人通过各种渠道打探王金虎在府衙的住所,结果一打听,王金虎并没有在府衙住,而是搬到了南城的一座宅院里。
原来,这王金虎生性好色,伤势刚好,便又从民间抢了一个民女回来,由于府衙是办公场所,不便他淫乐,便在南城买了一座宅院,干起了金屋藏娇的勾当。
朱元璋等人获悉此消息,全都非常高兴!
朱元璋暗忖:“真是天赐良机啊!若是在府衙,周围有重兵把守,做起来比较麻烦,而在南城则不用有此顾忌,可轻而易举地取了王金虎的小命!”想罢,他带着徐达、汤和、常遇春、张景华等人赶往南城,摸清了王金虎的住处,只等着半夜三更下手。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朱元璋五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来到王金虎住宅外,用长索飞爪翻入院内。
哪知院内竟有四个护院的兵丁,本来四个人正在打瞌睡,听到朱元璋等人的动静,立马警觉起来,其中有一人喊道:“什么人?”
常遇春眼疾手快,上去照着喊话的兵丁就是一刀!
那兵丁吐了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其余三个兵丁大吃一惊,拔刀就要反击!
朱元璋、徐达、汤和上前一人一个,全部将他们报销。
张景华站在一旁吓得浑身哆嗦,除了泰不华屠村那次外,他这是平生第二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而且这次不是被人杀,而是主动杀人。
朱元璋见他拿着腰刀手直发抖,低声安慰道:“五弟莫要紧张,适应一下就行了!”
张景华给自己撞了撞胆儿,勉强握着刀随四人朝院子深处走去。
五人来到正房前面,见里面灯火通明,不时传出女人的哀求声和男人的淫笑声。
朱元璋几人听得清楚,那淫笑正是王金虎发出的!
几个人怒火中烧,猛地踹开房门,持刀冲了进去。
房内,王金虎正光着个膀子对一个年轻女子非礼。那女子披头散发满脸泪痕,表情苦不堪言。
王金虎见门被人踹开,大吃一惊,忙放开女子扭头观瞧。
他见从外面冲进来几个手握朴刀的乞丐,当时就明白了几分,惊慌失措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朱元璋冷冷地道:“小子,认识我们哥几个不?”
庙会之事刚过去没几天,王金虎岂能不认识几人?他知道这是仇家算账来了,忙从床上爬下来,跪到地上磕头道:“几位好汉饶命,是我王金虎有眼不识泰山,以后再也不敢冒犯几位大爷了!”
朱元璋冷冷地道:“以后?你还有以后吗?”他扭头朝身张景华道:“五弟,去杀了此恶人!”
张景华手拿着腰刀瑟瑟发抖,他以前只拿鱼叉杀过鱼,那里拿刀杀过人?于是便苦着脸道:“大哥,还是你们动手吧,我……我实在下不了手!”
朱元璋耐心地道:“五弟啊,做人要有胆量,拿刀过去,试一次就行了!”
张景华还是颤抖着手不敢上前。
王金虎自知求告无用,情急之下用目光左右乱扫,忽然看见床边自己的刀匣,猛地转身抽出钢刀,照着朱元璋就是一刀!他本是练武之人,这一刀出去着实快捷,转瞬间便到了朱元璋小腹!
但朱元璋岂是寻常之辈?反应比王金虎更快,倏然横里磕出一刀,只闻“锵啷”一声,王金虎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一松钢刀掉在地上。
王金虎弯腰就要捡刀,朱元璋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那刀踢飞出去,正好钉在房梁上!
王金虎手里没了兵器,顿时傻了眼,站在地上呆呆发愣。
朱元璋再次催促张景华道:“五弟,上去杀了这个恶棍!”他有意要锻炼一下张景华的胆子,非要他上去杀不可。
张景华仍是不敢动手,握着腰刀站在门口一个劲儿地哆嗦。
王金虎知道生还无望,狗急跳墙道:“老子跟你们拼了!”说完挥拳朝朱元璋扑去!
朱元璋不想自己结果他,身子一闪躲了过去。
王金虎一击不中,发疯似地舞着双拳满屋子见人就打!
徐达、汤和、常遇春等人都明白朱元璋的用意——要让张景华结果王金虎,所以都没跟王金虎较劲,见面儿就躲。
张景华害怕王金虎打着自己,所以也跟着朱元璋等人满屋子乱躲。
常遇春由于过于放松,一不小心竟挨了王金虎一拳!这下可惹火儿了他,挥起一掌朝王金虎脸上掴去,口中骂道:“去你奶奶的吧!”
第七章:恶少之死(下)
王金虎被掴得眼冒金星,站立不稳,身子一仰朝后倒去。
哪知后面正是张景华,他正握着腰刀发愣,王金虎的身子便倒了过来。
只闻噗的一声,张景华的刀尖正好插进王金虎后心,王金虎翻了翻白眼栽倒在地,口吐鲜血而亡!
张景华惊得大呼道:“啊?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朱元璋见状微微一笑,朝他道:“五弟,这就对了!”
徐达、汤和、常遇春三人忙上前鼓励道:“五弟,你真行!”
张景华看着地上王金虎的尸体,半天才镇静下来。
这时,那被抢来的女子慌忙穿衣下床,朝朱元璋五人磕头跪拜道:“多谢几位大侠相救!”
张景华平生第一次被人称作大侠,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但却有一种快乐感涌上心头,就好像平时做了好事儿受人尊重一样。
朱元璋双手搀起那女子,面色凝重道:“妹子,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们出去!”
那女子点了点头,跟随朱元璋五人出了正房,朝院门走去。
几人打开门闩,出了宅院。
朱元璋从怀中取出几锭银子递给那女子道:“妹子,我们走了,你快逃命去吧!”
女子接过银子千恩万谢,跪下磕了几个头,起身消失在夜色中。
朱元璋五人见女子走远,也匆匆朝定安寺返回。
第二天,王金虎被杀的消息传到府衙,知府王坤夫妇闻讯,哭得死去活来,声言要为儿子报仇。
王坤令王禄绘出凶手图像,要张榜缉拿。
王禄道:“大人,现在连凶手长得什么样都不清楚,如何绘图?”
王坤苦恼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让凶手逍遥法外不成?”
王禄献计道:“大人,其实要找凶手也不难,杀人者必与少爷有矛盾,您老仔细想想,都哪些人希望少爷死?”
王坤仔细想了一下,忽然拍案道:“察罕帖木儿家,一定是他家干的!前些天你们去逼亲他们不允,为了躲过这门亲事,他们就痛下杀手,把你家少爷杀了!”
王禄一拍大腿道:“对啊,除了他们家还有谁啊!少爷一死,他们就不用答应这门亲事了!”
王坤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察罕帖木儿,真是太狠毒了,看本官如何收拾你!”说完朝王禄道:“去叫上三班捕快前往卧龙庄拿人!”
王禄提醒道:“大人,三班捕快对付寻常人行,对付察罕不行啊!那卧龙庄私兵不下三千,又有坚固的庄墙和上百名武林高手,三班捕快恐怕到不了庄下就被全歼了,必须得动用军队啊!”
王坤顿时醒悟,从书案上拿起令牌交给王禄,叮嘱道:“你去千户所衙门,调铁不花、韩常、赵鲁三位千户点齐三千兵马随我前往卧龙庄拿人!”
王禄答应一声出了后堂,骑上快马直奔千户所衙门。
不消一个时辰的工夫,铁不花、韩常、赵鲁三个千户便点齐了三千兵马,集合到知府衙门外面听命。
王坤怒气冲冲,带着三千兵马直扑卧龙庄而去。
察罕府后院书房内,敏敏帖木儿身着一袭红衣,在秋月的陪伴下练习书法。
这时,春桃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一脸喜色道:“小姐,好消息!”
敏敏帖木儿停住笔,扭脸儿道:“什么好消息?”
春桃道:“我派进城去的眼线回来说,王金虎昨夜被人杀了,一定是那几个乞丐干的!”
敏敏帖木儿轻轻一笑,若无其事地道:“知道了。”说完低头继续习字。
春桃笑着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啊!”
敏敏帖木儿叮嘱道:“此事不可外传。”
春桃会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前院客厅内,察罕帖木儿和扩阔帖木儿父子坐在堂前太师椅上谈话。
察罕帖木儿皱着眉道:“奇怪,十天期限已到,这王坤怎么不派人来提亲了?”
扩阔帖木儿胡乱猜测道:“可能是府衙事儿多吧。”
察罕帖木儿摇摇头:“我看不像。”
这时,一个庄丁慌慌张张跑进来道:“老爷、公子,不好了,知府大人带兵把咱们卧龙庄包围了!”
“什么?”察罕帖木儿惊得一下子从太师椅上跳起,忙问:“为何围庄?”
那庄丁道:“听知府大人说他儿子被我们杀了,所以带兵前来问罪。”
察罕帖木儿一掌击在书案上,怒道:“胡说,他儿子死了与我何干?”
扩阔帖木儿道:“父亲,前些日子他派人来提亲我们没答应,他可能怀疑是我们暗中把他儿子杀了!”
察罕帖木儿愤怒地道:“胡闹!走,随我到庄墙上去看看!”
父子两人跟随那庄丁出了客厅,来到庄墙上观望。只见庄外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官兵,足有三千余人。官兵前面正中,知府王坤在三个千户的陪同下怒气冲冲地端坐在马上。
察罕帖木儿见来者不善,对儿子道:“这里我来应付,你速下庄墙布置防务,庄中各处机关暗器全部打开,百余名江湖上的朋友也要全部安插到各个险要位置,以防不测!”
扩阔帖木儿答应一声,下庄墙去布置防务。
察罕帖木儿稳定了一下情绪,朝庄外的王坤喊道:“知府大人,不知你今日为何要派兵包围我的卧龙庄啊?”
王坤看见庄墙上的察罕帖木儿,两眼血红,指着吼道:“察罕,你不要跟我装蒜!我问你,我儿子王金虎是不是你杀的?”
察罕帖木儿解释道:“知府大人误会了吧,我察罕与你素无冤仇,为何要杀你儿子?”
王坤冷哼一声道:“原因不是很明白吗?我与你结亲你不乐意,担心我逼亲,就派人刺杀了我的儿子!”
察罕冷笑道:“知府大人也太小看我察罕了吧?我再不乐意,也不至于采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王坤冷笑道:“哼,这也未必!”
察罕见解释无用,便道:“那你想怎样?”
王坤道:“本官要带人进庄搜查罪证和凶犯,你速速打开庄门,否则,本官要下令攻庄了!”
察罕道:“如果你搜不出证据呢?”
第八章:撞人风波(上)
王坤道:“那就算本官冤枉了你,本官立马带兵走人!”
察罕暗道:“不让王坤搜一下看来他是不死心。”于是便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的卧龙庄可不比颍州城,庄内地方狭小,你那三千兵马不能全都进来,只能进三百,其余皆在庄外等候,我的庄中可装有机关暗器,谁要是擅自闯入中了机关丧了命,本庄主可概不负责!”
王坤在马上仔细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也只能这样了,再逼下去可能跟察罕闹僵,自己虽然兵权在握,但察罕在朝廷将领中故交颇多,若无证据和卧龙庄交恶起来,损兵折将不说,说不定被察罕告上一状,自己连官职都难保住。想到此他朝察罕道:“好,本官答应你!你速开庄门,我这就带三百兵马进去搜查!”
察罕帖木儿下了庄墙,命庄丁打开铁门,站在门口迎候。
王坤点齐了三百兵马,在三个千户的陪同下进入庄内。
察罕帖木儿边领着王坤朝庄内走边提醒道:“知府大人,庄内各处皆有机关暗器,你的人马须在庄丁的引导下才能搜查,否则恐怕寸步难行。”
王坤无奈,只得压住火气表示同意。
察罕帖木儿安排了一些庄丁引着官兵前往各处搜查,自己与王坤及三个千户前往客厅等候结果。
客厅中,扩阔帖木儿已安排好各处防务,在两个江湖中人的陪同下坐镇指挥,他见父亲引三个官员进来,便知是王坤等人,连忙起身让座。
王坤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在上首位置,三个千户靠左边落座,察罕及扩阔帖木儿父子只好捡了右边位置坐下。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前往各处搜查的官兵陆续进来禀报,全是一个结果:没有查到罪证。
王坤不信,追问官兵是不是各处都搜查过了,官兵们说后院小姐的闺房没有搜查,王坤一挥手,让官兵们前往后院搜查。
扩阔帖木儿起身拦住道:“慢!知府大人,我妹妹一个柔弱女子的闺房,不会也藏有杀人证据吧?”
王坤冷笑道:“你妹妹是柔弱女子?我怎么听说她有一身好武功呢?”
察罕帖木儿明白,不让王坤搜个满意今天这事儿就不会完,便摆手制止儿子道:“让他们搜查!”
扩阔帖木儿无奈,只得任凭官兵朝后院涌去。
后院书房内,敏敏帖木儿正在春桃秋月的陪同下练习书法,忽然从外面涌进来许多官兵,三人皆是一惊!
但敏敏帖木儿很快就镇定下来,她联想到王金虎被杀一事,立刻就明白了官兵的来意,反而显得比平时更加镇定!倒是春桃秋月没弄明白官兵进来的目的,纷纷大声喝斥道:“这是小姐闺房,你们进来干什么?”
为首的校尉冷冷地道:“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搜查杀人罪证!”说完一挥手,示意官兵开始搜查。
春桃秋月正欲阻止,却听敏敏帖木儿道:“让他们搜!”
春桃秋月无奈,只得任由官兵在闺房内翻箱倒柜。
官兵们折腾了一阵儿,也没搜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一同往前面客厅禀报。
王坤听完官兵的禀报,顿时傻了眼!他虽然仍旧怀疑儿子的死是察罕家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也就不好当面说什么。
察罕帖木儿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知府大人,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王坤憋气窝火儿,抬手朝椅靠儿上狠狠拍了一下,起身朝三个千户道:“撤!”
三个千户率官兵们跟在他后面出了客厅,沿着原路朝庄外走去。
察罕帖木儿起身,负手望着王坤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知府大人走好,察罕恕不远送!”
王坤怒火难消,猛地回头指着察罕道:“察罕,别让我抓住你的把柄,否则本官绝不轻饶!”
察罕见已撕破脸儿,也不再客气,针锋相对道:“好,那察罕就奉陪到底!”
待王坤带着人走远,扩阔帖木儿道:“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察罕帖木儿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边思索边道:“不知道啊,为父没派过人去刺杀王坤儿子啊,庄上的百余名江湖中人也都没出过庄啊!”想着想着,他忽然想到了女儿敏敏帖木儿,急忙道:“是不是你妹妹……”
扩阔帖木儿明白父亲的意思,连忙笑着摇头道:“不可能,我妹妹这几天就没出过门,她怎么可能会杀知府公子?”
察罕帖木儿百思不得其解,沉吟道:“那到底是谁干的呢?”
扩阔帖木儿道:“父亲,别想那么多了,不管是谁干的,反正跟咱家没有一点关系。”
察罕点点头道:“嗯。倒也是!”
扩阔帖木儿道:“明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你看我们兄妹谁去东山祭奠合适?”
察罕帖木儿猛然醒悟道:“你不说为父倒给忘了,这样吧,你和你妹妹两人都去!”
扩阔帖木儿点头道:“是!”
第二天,扩阔帖木儿骑着马,敏敏帖木儿乘着轿子,直奔东山而去。
张景华由于初次杀人,心情一直不是太好,这两天闷闷不乐。
朱元璋看在眼里,很是担心,就让沐老忠陪他上街散散心。
沐老忠陪着张景华来到集市,一直逛到午后,方才准备回寺庙。
正在这时,后面过来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百姓,约有百十余人,他们手中拄着木棍儿,提着破篮儿,一个个面黄肌瘦少气无力。
那群人走到张景华和沐老忠身后,领头的汉子忽然朝沐老忠的肩膀拍了一下,喊道:“老忠哥!”
沐老忠听着声音很熟,连忙扭过脸来。他一看眼前这群人,不禁一阵惊喜。原来,这些人都是沐老忠的邻居,其中那个领头的汉子叫沐老信,是沐老忠的堂弟。
沐老忠连忙朝沐老信道:“老信兄弟,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沐老信叹了口气,满面愁容道:“闹灾荒闹得活不下去了,只好和大家出来混口饭吃。”说完朝沐老忠道:“哥哥现在过得怎样?”
第八章:撞人风波(中)
沐老忠苦笑道:“说起来不怕兄弟笑话,我带着孩子来到城里,差一点没被饿死,多亏几位好心的兄弟接济我们,才勉强活了下来。”说完指着张景华道:“这就是那几位兄弟之一,叫张景华。”
沐老信连忙笑着朝张景华作揖道:“多谢这位小老弟照顾我堂兄。”
张景华笑道:“老哥不必客气,出门在外谁没个三灾两难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我也并没出多大力气,全是我那几个义兄帮的忙。”
沐老信赞赏道:“小老弟太谦虚了,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人。”
两人正说着,从东面过来一骑人马,那马速度很快。
骑马者是一个二十壮岁的年轻公子,身着一袭红袍,剑眉冷目,一脸孤傲之态,在他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一驾马车,那马车非常豪华,车帘盖着,看不到里面坐的人。
这个年轻公子正是扩廓帖木儿,后面车里坐的是他的妹妹敏敏帖木儿。原来,兄妹俩上午在东山祭奠完母亲亡灵后下山,这是要回卧龙庄。
扩阔帖木儿马速极快,瞬间便从张景华、沐老信身边飞过,接着是敏敏帖木儿的马车。
那马车行到沐老信身边,不知怎地突然往外一偏,伸到车外的一根圆木正好绊住沐老信,沐老信瞬间被带出好远,重重摔在地上一脸血污站立不起。
马车撞了人却并未停下,继续旁若无人地往前行驶。
这突然的变故把在场的百姓吓了一跳,全都怔在那儿呆若木鸡!
倒是张景华反应迅速,他见马车撞伤了人不闻不问,大为恼火,三步两步冲上前去拽住马缰,朝驾车的庄丁喊道:“停下!”
那马虽然有劲,可就怕被人拽马缰,一旦被拽住马缰,纵然有多大的劲也使不出来,于是就戛然而止,马车也随之停下。
驾车的庄丁大怒,朝张景华喝道:“你找死啊?”
张景华面无惧色,愤怒地道:“你们撞伤了人为何不管?”
卧龙庄在颍州是出了名的,上自官员下至百姓无人敢轻易招惹,就连庄丁出来都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驾车的庄丁哪把一个叫花子放在眼里,他蛮横地朝张景华道:“大爷就是不闻不问,你能怎地?”
张景华紧拽住马缰道:“那你们今天就休想走!”
庄丁大怒,喝斥道:“好小子,大爷让你尝尝马鞭的滋味!”说完挥起马鞭朝张景华脸上抽去。
张景华左手拽住马缰,右手往前一伸,不知怎么就那么准,正好抓住鞭梢,他使劲往回一拽,竟将马鞭从庄丁手里夺了过来,然后重重地扔在地上。
那庄丁恼羞成怒,从辕座上跳下就要打人。
沐老忠此刻已招呼乡亲们把沐老信从地上扶起,他见庄丁从车上下来要打张景华,忙朝众人道:“景华兄弟是在帮老信兄弟讨回公道,大家快过来帮他!”
乡亲们早就一腔怒火,经沐老忠一喊,全都围了上来,有的挡在路中间,有的挡在庄丁面前,七嘴八舌地嚷嚷道:“撞了人不管,凭什么还要打人?”
那庄丁见一下子围上来百十号人,个个手里拿着木棍,顿时胆怯起来,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敏敏帖木儿其实已经听见了外面发生的事情,虽然撞着人她没看见,但驾车的庄丁应该看见,他暗自埋怨那庄丁没有及时停车处理,以致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她有心出来平息这场乱局,但听出来带头打抱不平的是自己一向颇有好感的张景华,担心张景华会误会自己,所以一直坐在车里左右为难。
扩阔帖木儿骑马行了一段儿路程,见马车没跟上来,甚是奇怪,便一调马头又兜了回来。当他回到事发地时,见许多衣衫褴褛的乞丐挡着马车不让走,不禁大为恼火!
他本是性情孤傲之人,见拦车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根本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用马鞭一指喝道:“穷叫花子,滚开,莫耽误了我们行路!”说话间,人马已来到张景华面前。
车厢内,敏敏帖木儿听见哥哥的声音,不由担心起来。哥哥一向性情暴躁,武功又高,她担心万一话不投机,再伤了自己的心上人。
那庄丁一见扩阔帖木儿来到,如见了救星一般,忙上前道:“少爷,是这小子拽住咱们的马不让走。”
张景华针锋相对道:“你们撞伤人不管,我怎能让你们走?”
扩阔帖木儿朝路边瞅去,果见路边站着一个满脸血污的人。他一向心高气傲,根本没把一个乞丐放在眼里,蛮横地道:“撞了人又怎样,识相的闪开,否则本公子就不客气!”说完晃了晃手中的马鞭。
张景华对他的蛮横甚为反感,气愤地道:“我就是不闪,你能怎地?”
敏敏帖木儿听见两人要闹僵,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便把车帘撩了个缝儿往外观瞧。
扩阔帖木儿见一个叫花子竟敢顶撞自己,怒喝道:“那本公子就让你尝尝皮鞭的厉害!”说完举鞭照着张景华的脸就要抽下!
车内的敏敏帖木儿再也坐不住了,猛地掀开车帘探出头道:“哥哥,别打他!”
扩阔帖木儿听到妹妹的声音,举鞭的手顿时停在空中。
张景华听着车内的声音耳熟,忙举目观瞧,见是自己一向仰慕的那位美艳少女,不禁吃惊道:“是你?”
敏敏帖木儿微微一笑,轻声道:“是我!”
张景华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倾慕的美艳少女会做出撞人不管之事,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美艳少女的形象在他心中倏然变得晦暗下来,他愤怒地道:“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敏敏帖木儿脸色微微泛红,饱含歉意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张景华哪里肯信,怒道:“撞了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你听不见?”
扩阔帖木儿见眼前这小叫花子竟敢对自己的妹妹无礼,不禁勃然大怒,指着张景华道:“小子,不给你点儿厉害尝尝,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完挥鞭欲再次抽下!
第八章:撞人风波(下)
敏敏帖木儿大为着急,忙拦住道:“哥哥,且慢!”
扩阔帖木儿怒道:“这种人不给他点儿颜色看看不行!”
敏敏帖木儿劝道:“哥哥,这是件小事儿,别闹大了,父亲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扩阔帖木儿重重地出了口气,冷着脸儿收了鞭子。
敏敏帖木儿心平气和地朝张景华道:“这位小哥,你想怎样?”
张景华道:“撞伤了人得赔银子!”
扩阔帖木儿大怒道:“小子,你还敢要银子?”说着举鞭又要打。
敏敏帖木儿拦住他道:“哥哥,算了!反正咱家也不缺银子,给他几两算了!”
扩阔帖木儿这才压住了怒火。
敏敏帖木儿朝张景华道:“你要多少银子?”
张景华道:“撞得这么重,怎么说也得十两银子吧!”
扩阔帖木儿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什么?十两,你抢啊!”
敏敏帖木儿连忙摆手制止他,从身上取出十两银子,递给张景华道:“这是十两纹银,我们可以走了吗?”
张景华接过银子,松开了拽马缰的手,朝敏敏帖木儿道:“可以了!”
乡邻们见张景华同意放行,便闪开了道路。
敏敏帖木儿看事情已经平息,朝扩阔帖木儿道:“哥哥,咱们走吧!”说完深情地瞅了张景华一眼,拉下了车帘。
庄丁上了辕座儿,驾着马车继续赶路。
扩阔帖木儿狠狠地瞪了张景华一眼,怒道:“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就暂且饶了你,以后不要让我撞见,否则绝不客气!”说完催马朝前行去。
张景华得了银子,赶忙和沐老忠等人将沐老信扶到药铺,包扎了伤口,又拿了些疗伤药,往定安寺返回。
百十人回到定安寺,沐老忠向朱元璋几人介绍了沐老信等人,朱元璋见都是贫苦百姓,就容留了下来,一群人在大殿内说话。
沐老忠指着朱元璋几人对众乡亲道:“各位,这几位就是我说的那几个好心的兄弟,分别叫朱元璋、徐达、汤和、常遇春,他们几人本事可大了,你们有什么难处可以跟他们讲。”
朱元璋谦虚地道:“老忠哥过奖了,我们哪有什么本事,只是会些拳脚罢了。”
沐老信等人对沐老忠的话却深信不疑。沐老信道:“几位老弟不要谦虚,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有能耐的人,眼下乡亲们还真有点事儿要请你们帮忙。”
朱元璋忙道:“老哥请讲,只要我们能帮的,一定帮你们解决。”
沐老信叹了口气道:“眼下乡下灾荒严重,乡亲们全都揭不开锅了,恐怕再过几日村里就得有人饿死。几位老弟能不能想个办法,帮我们弄些银子暂时度过灾荒。”
朱元璋心中暗道:“我们几个也是出来讨饭的,哪里有什么银子!”他本想拒绝沐老信,但一看沐老信等人眼巴巴充满期望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便道:“这个问题有点麻烦,容我和几位兄弟商议一下再说。”
沐老信等人满眼信任地点了点头。
常遇春道:“大哥,还商量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我们救的不是一人,而是一村人,不就是银子嘛,我们到富人家里偷些不就完了吗,他们的银子本来就是从穷人身上搜刮来的,偷他们的等于物归原主!”
汤和也赞成常遇春的主意。
朱元璋扭头看了看一向处事稳重的徐达,想征求他的意见。
徐达一脸忧虑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解决了乡亲们的燃眉之急再说。”
朱元璋点了下头,问:“偷哪家财主的银子好呢?”
汤和道:“颍州富豪有两家,一家是沈万山,一家是城西三十里处卧龙庄的察罕帖木儿,沈万山家自从那次咱们光顾以后就从衙门里雇了官兵把守,目前可下手的就只有察罕帖木儿家了。”
常遇春一拍大腿道:“那就偷察罕家!”
朱元璋有所顾虑地道:“据说这卧龙庄四周都有高墙,而且墙上还有庄丁把守,不太好进啊!”
常遇春道:“凭咱们几个的身手,几个庄丁算得了什么,一刀打发了不就得了!”
朱元璋思虑了一下,觉得常遇春说得也有道理,凭几个普通的庄丁,还不至于挡住他们几个武林高手,于是便道:“行,就偷他家的!不过五弟不会武功,就不要去了,以免发生危险!”
张景华暗道:“他们几个都去,自己不去实在不像话,还是和他们一起去好,一来可以帮他们望望风,二来也可以锻炼一下胆量。”想到此便道:“大哥,这样的义举,我怎么能不去呢!”
常遇春道:“对对,让五弟去吧,正好锻炼锻炼他的胆量。”
朱元璋只得点头应允。
几人商议完毕,安排沐老信等人在庙里住下,然后蒙头大睡,只等着天黑以后前往卧龙庄盗银。
夜幕降临,天色昏暗。
朱元璋、徐达、汤和、常遇春、张景华五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朝卧龙庄行去。
几人来到卧龙庄外,寻了一处较矮的庄墙,见上面没有岗哨,便用长索飞爪搭住墙顶翻入庄内,悄悄向庄子深处摸去。幸好庄内的机关暗器全都关着,几人在庄内行走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五人见庄子中央有一座高大的院落,猜测大概是察罕帖木儿的住宅,便朝那个院落行去。来到院外,见院墙十分高大,便又取出长索飞爪,依照老办法攀上院墙,然后沿着长索往院内下。
几人只顾往院里下,却没注意到房顶和四周楼上皆埋伏有手持弓箭的庄丁。
原来,察罕帖木儿为防不测,专门训练了三百弓弩手,一到晚上便埋伏在府内高处,担负看家护院的任务。负责指挥这三百弓弩手的是管家李全,李全本是江湖中人,此人武功不错,心又细,很为察罕所倚重。朱元璋五人顺着长索往院墙上攀援时,李全就注意到了他们,但他没有打草惊蛇,想等五人下到院内后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拿下。
第九章:兄弟分手(上)
朱元璋五人脚刚落地,便听楼上有人道:“大胆毛贼,竟敢夜闯府邸,还不束手就擒吗?”话音刚落,便见院内突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朱元璋五人大吃一惊,忙抬头往上观瞧,只见楼上及房顶各处张挂着上百盏灯笼,灯光中,三百余名黑衣蒙面庄丁正张弓搭箭虎视眈眈地对着他们!
五人情知中了埋伏,各自心中暗暗叫苦!
李全见朱元璋等人已成瓮中之鳖,大为高兴,一面派人去禀报察罕帖木儿,一面下令庄丁严加看守,准备捉拿。
常遇春焦灼地道:“大哥,怎么办?”
朱元璋沉着地道:“不要慌,看看四周有出路没有。”
五人朝四周观察了一下,却没有发现可以出逃的地方。
正着急间,忽听楼上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闯我察罕帖木儿的府邸?”这声音雄厚有力、一听就知道说话者有着上乘的内力。
朱元璋、徐达、汤和、常遇春四人大吃一惊,连忙循声望去。
说话者正是察罕帖木儿,他接到庄丁禀报后,便与儿子一起披好衣服来到前院楼上。
李全向察罕父子禀报了事情的经过,说是五个毛贼入府行窃。
察罕帖木儿朝院中的五人看了看,问李全:“真是五个毛贼?不会是王坤派来的吧?”
李全道:“依小的看不太像,这几个人衣衫褴褛,倒更像是乞丐!”
扩阔帖木儿白天和张景华见过一面,一眼就认出了他,指着道:“父亲不必担心,他们确实是乞丐,这小乞丐白天我还见过。”
察罕帖木儿闻听不是王坤派来的人,这才松了口气,打算把几个人交给李全处理,自己与儿子回房休息。
前院的动静惊醒了后院闺房中歇息的敏敏帖木儿,她朝前厅道:“春桃秋月,外面喧哗什么?”
春桃秋月其实也被惊醒,春桃含糊地答道:“好像听见前面说有毛贼进了府内。”
敏敏帖木儿一怔,再也没有睡意,朝两人道:“穿上衣裳,随我去前面看看!”
春桃秋月答应一声,各自穿好衣服,跟她一起朝前院阁楼走去。
敏敏帖木儿来到楼上,见父兄都在,问道:“父亲、哥哥,出了什么事儿?”
察罕帖木儿指着楼下的朱元璋五人道:“有五个毛贼进府行窃。”
敏敏帖木儿朝楼下看去,当即便认出了朱元璋、张景华五人,不由大吃一惊!她担心张景华的安危,忙试探道:“父亲,这几个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察罕帖木儿道:“几个毛贼,射杀扔到庄西乱坟岗子算了!”
敏敏帖木儿心中一惊,忙道:“不过是几个毛贼,你们歇息去吧,此事由我来处理。”
察罕也懒得管这些小事,便点头同意,与扩阔帖木儿一起回房歇息。
春桃见老爷和公子回房,低声道:“小姐,你准备如何处置这几个人?”
敏敏帖木儿想听听春桃的意见,便问道:“依你的意思呢?”
春桃素知小姐的心思,明白敏敏帖木儿向父亲揽下这件事儿,是为了保全张景华的性命,于是便顺水推舟道:“那四个乞丐既穷且无用,只有那个小乞丐机灵点儿,不如把他留在庄中做奴仆,以抵消他夜闯府邸的罪过。”
敏敏帖木儿知道春桃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是在有意成全自己,也顺水推舟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就依你的意思办。”但她不知道张景华肯不肯留下,便道:“若那小乞丐不肯留下怎么办?
春桃笑道:“这还不好办,他若不留下,就拿他四个同伙儿的性命相要挟,他敢不就范?”
敏敏帖木儿轻声笑道:“亏你想得出来,就这么办吧!”
这时,李全堆着笑脸儿朝敏敏帖木儿道:“小姐,您看该如何处置这几个人?”
敏敏帖木儿道:“本小姐自有主意,你看我的眼色行事。”
李全应诺一声,立在一边候命。
敏敏帖木儿手扶栏杆,朝着朱元璋五人道:“你们几个毛贼,为何半夜闯入我庄?”
朱元璋等人循声观瞧,皆大吃一惊,全都认出了敏敏帖木儿。
张景华惊讶地道:“是你?”
敏敏帖木儿平静地笑道:“是我!”
张景华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敏敏帖木儿嫣然一笑道:“本小姐是这卧龙庄庄主的千金,叫敏敏帖木儿,你们今夜闯的是我家!”
张景华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和自己打过多次交道的美艳少女竟是察罕帖木儿的女儿!一旁的朱元璋四人也大感意外。
张景华道:“那你想怎样处置我们?”
敏敏帖木儿道:“你们擅闯我卧龙庄,按照庄里的规矩,应当处死!不过,念在你曾经为我受伤的份上,我可饶你们不死!”
张景华道:“那就快放我们出去!”
敏敏帖木儿微微一笑道:“放自然要放,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张景华道:“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敏敏帖木儿道:“你要留在庄中做奴仆。”
朱元璋惊诧道:“你也太过分了吧?我兄弟岂能跟你当奴才?”
敏敏帖木儿收住笑容道:“一个奴才换你们五条人命,这不算过分吧?再者,留在我庄里能吃饱穿暖,总比你们沿街乞讨强得多吧?”
朱元璋道:“话虽如此,可一旦沦为奴仆,哪里还有尊严可言?”
敏敏帖木儿冷笑道:“一个乞丐也讲尊严,你们究竟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本小姐可下令放箭了!”
朱元璋、徐达、汤和、常遇春为难地瞅了瞅张景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景华心中暗忖:“若是不答应敏敏帖木儿,哥几个今夜全都得死这儿,以自己一人的荣辱换五条人命,也值!再者,自己对敏敏帖木儿倾慕已久,留在这里还可以天天见到她,何乐而不为呢?”想到此对朱元璋四人道:“四位哥哥,我同意了!”
朱元璋既惊且急道:“兄弟,你可想好了,做奴才是要失去自由的!”
第九章:兄弟分手(中)
张景华道:“我想好了,只要能保住我们兄弟的性命,我做什么都可以!”
朱元璋四人感动地瞅着张景华,像是在瞅一位品德高尚的菩萨。朱元璋热泪盈眶道:“五弟,谢谢你了!”
张景华淌着泪道:“都是自家兄弟,大哥不必这么客气。”他抬头朝敏敏帖木儿道:“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先放我四位哥哥出去。”
敏敏帖木儿和春桃互觑一眼,相互微微一笑。敏敏帖木儿朝张景华道:“好,你的四个朋友现在可以走了!”
朱元璋、徐达、汤和、常遇春四人闻言,一阵惊喜。朱元璋握住张景华的手道:“兄弟,我们走了,你多保重!”
张景华点了一下头:“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朱元璋四人告别了张景华,用长索飞爪攀墙出院,奔出庄外,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敏敏帖木儿见朱元璋四人已离开,朝李全道:“李管家,找一套仆人的衣裳给那个小乞丐换上,明天安排他到院内打杂儿。”
李全答应一声,让弓弩手重新在房顶和楼上潜伏好,然后下楼给张景华找衣服和安置住处。
敏敏帖木儿深情地望了张景华一眼,带着春桃秋月下了楼,朝后院闺房行去。
张景华被安排到偏院儿柴房里,跟十几个男仆住在一起。
第二天,张景华便开始在后院干活,说是干活,其实也就是在屋里屋外扫扫地,没有什么重活儿。
书房内,敏敏帖木儿站在书案旁作画,春桃和秋月在一旁帮忙研墨。
敏敏帖木儿作完画,抬头朝外面看了看,见张景华没在后院,便道:“春桃,你去帮我办件事。”
春桃放下手中的活儿道:“请小姐吩咐!”
敏敏帖木儿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向春桃道:“你进城一趟,今夜趁人不备把这张纸条贴在府衙门口。记住,不要让人发现行踪!”
春桃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是一封告密信,忙道:“小姐,你不是答应放过那四个乞丐了吗?怎么还要置他们于死地?”
敏敏帖木儿冷笑道:“他们破坏了庄上的规矩,岂能轻易饶过?凡是和察罕家作对的人,都必须得死!”
春桃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将纸条折叠好放进袖筒,出了书房。
春桃出了庄子,乘车往东直奔颍州。进了城,便到集上察罕家的药铺暂时住下歇息,专等天黑之后到知府衙门去贴纸条儿。
夜幕降临,天色黑暗下来。大约三更时分,春桃出了察罕家药铺,来到府衙外面,趁周围没人,偷偷将敏敏帖木儿交给的纸条贴在了府衙门口,然后悄然回到药铺。次日一早,春桃出了城,返回卧龙庄向敏敏帖木儿复命。
朱元璋四人连夜赶回定安寺,把盗银失败之事告诉了众乡邻。
众乡邻见银子没盗来,反搭进去一个人,心里很过意不去,也不好再麻烦朱元璋几人,于次日天一亮,便告辞而去。
沐老忠没走,他和朱元璋几人混久了,觉得很合得来,便带着沐英留下,继续跟他们一起上街乞讨。
王坤两口子这几天为儿子的丧事忙得焦头烂额。早上起来刚在后堂坐了一会儿,便见管家王禄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今天早上捕快在府衙门口儿发现了这个,请你们过目!”
王坤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话:知府王坤,杀你儿子的是几个乞丐,现住在城内定安寺中。
王坤看完纸条大吃一惊,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前段时间发生在儿子身上的事儿,顿时醒悟道:“对啊,那日庙会之上,彪儿正是被几个乞丐打了,他们杀死儿子完全有可能!”想毕他一拍桌案,咬牙切齿地朝侍立在一旁的王禄吩咐道:“你速拿我的令牌往千户所,调三千兵马往定安寺捕人!”
王禄答应一声,拿着王坤的令牌出了后堂,骑上快马直奔千户所衙门。
铁不花、韩常、赵鲁三个千户接到调令,点齐了三千人马,来到府衙外集结待命。
王坤带着三千人马,杀气腾腾地朝定安寺扑去。
定安寺内,朱元璋等人已吃过早饭出了大殿,朝寺外走去。
几人刚走到庙门,便见黑压压的官兵从远处扑来,为首的官员边催马边高喊道:“把寺庙给我团团围住,莫让杀人犯逃了!”
朱元璋几人大吃一惊,立刻预感到事情不妙。
常遇春道:“大哥,官兵可能是为王金虎的事而来,怎么办?”
朱元璋当机立断道:“火速离开这里,别让官兵把咱们包围了!”
几人拔腿往西跑,沐老忠也抱着沐英跟在其中。
官兵队伍前面,王坤一看几个乞丐向西跑了,连忙指挥官兵追击。
王坤、铁不花、韩常、赵鲁所率的骑兵护卫速度快,不一会儿便追上了朱元璋等人,把几人团团围住。
王坤见到杀子仇人,分外眼红,恨不得立刻将朱元璋等人碎尸万段。他坐在马上,咬牙切齿地道:“尔等狂徒,我儿子王金虎是不是你们杀的?”
朱元璋知道刺杀之事已经败露,冷冷地道:“是我们杀的又怎样?你儿子欺男霸女无恶不做,不该死吗?”
王坤咬牙切齿道:“好,好!今天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替我彪儿报仇!”说完下令骑兵围住朱元璋等人厮杀起来。
朱元璋知道沐老忠不会武功,且又带着孩子,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便叮嘱常遇春等人保护父子俩。
常遇春、徐达、汤和等一边和官兵们交战,一边刻意保护着父子俩。
这时,一个骑兵挥起钢刀劈向朱元璋,朱元璋冷冷一笑,侧身避过刀锋,然后趁对方尚未回刀,倏地扼住其手腕,顺势往下一拉,那骑兵坐立不稳,顿时摔落到地上。朱元璋趁机夺过他的钢刀,一刀将其结果,然后飞身跃上马背,和另一个骑兵交起手来。
第九章:兄弟分手(下)
徐达、汤和、常遇春三人也如法炮制,各自夺了一把兵器和一匹战马,同官兵厮杀在一起。
四个人本是武功高强之人,又加上有了战马和兵器,一时如虎添翼,把官兵杀得乱作一团。
王坤在铁不花、韩常、赵鲁三个千户的保护下骑马观战。他见朱元璋边厮杀边指挥其他几个乞丐,断定朱元璋是几个人的头目,便从铁不花手里要过弓箭,瞄准朱元璋后心就是一箭。
那羽箭带着风声朝朱元璋呼啸而去。
朱元璋背对着王坤,根本没发现他朝自己射冷箭。
徐达、汤和、常遇春三人忙着和骑兵交手,也没注意到这一切。
倒是站在朱元璋身后的沐老忠发现了这个情况,他欲提醒朱元璋,但为时已晚,那支箭已飞速射了过来,情急之下,他放下手中的孩子,猛地跳起挡在朱元璋身后,同时口中大叫道:“朱老弟小心!”
只闻嗖的一声,那羽箭正射中沐老忠心窝,沐老忠身子一栽,朝地上倒去,大股的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朱元璋听到喊声,猛地扭过头来,看到沐老忠慢慢倒了下去,胸口还插着一支羽箭,顿时明白了一切,连忙翻身跳下战马,抱起沐老忠道:“老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沐老忠面色苍白,强忍着巨疼痛笑了一下,声音微弱地道:“谢什么,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我不行了,没法照顾沐英这孩子了,他这辈子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善待他。”
朱元璋淌着泪道:“老哥你放心,我朱元璋这辈子只要活着,就一定不让沐英这孩子吃亏!”
沐老忠点了点头,气息微弱地道:“这孩子命苦,我死之后,他连一个至亲都没有了,你能不能收他做义子啊?”
朱元璋连忙点头道:“能!老哥你放心,只要今天能逃出去,我一定收他为义子!”
沐老忠笑着点了点头,连说了两个“好”字,头一歪,撒手人寰。
朱元璋见沐老忠辞世,强忍着悲痛把他放到地上,从死亡的官兵身上撕下一块战袍盖在他身上,然后抱起沐英跳上战马,朝徐达、汤和、常遇春三人道:“不要恋战,随我杀出去!”说完一手抱住沐英,一手挥刀朝官兵砍去。
徐达、汤和、常遇春三人闻听招呼,跟着他一起朝前杀去。四人拼命杀开一条血路,催马直奔西城。
西城守城门的官兵见四人杀到,正要关闭城门,被朱元璋一刀一个放倒在地。四人冲出城门,过了吊桥,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王坤带人追到西城时,朱元璋等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气得他把守城士卒痛骂一顿,收兵回衙。
回到府衙后,他命王禄绘出朱元璋等人的图像,发往各州县张榜缉拿。
朱元璋几人一口气向西南跑出百十余里,见后面已无追兵,方才停下喘息。
朱元璋想到沐老忠舍身为自己挡箭的义举,悲从中来,抱住沐英痛哭起来。
小沐英因为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也伤心地痛哭不止。
沐老忠的临终嘱托萦绕在朱元璋脑中,朱元璋决定履行诺言,收沐英为义子。
他把想法跟徐达、汤和、常遇春说了一下,得到了三人的支持。
当下由徐达、汤和、常遇春作证,朱元璋收沐英为义子,改姓朱,从此沐英就叫朱沐英。
小沐英极其懂事,擦了擦眼泪,跪在地上给朱元璋磕了三个头,叫了声义父。
朱元璋搀起沐英,热泪盈眶地道:“好,好孩子!”
仪式举行完毕,几人开始商议以后的打算。
汤和满面愁容地道:“颍州咱们是回不去了,以后该到哪里去呢?”
常遇春道:“咱们本就不是颍州人,既然呆不住了,大不了还回老家濠州去,天下这么大,到哪里不能混口饭吃?”
朱元璋点头道:“四弟说得对,咱们不如还回老家濠州罢,听说那里有一个郭家庄,庄主名叫郭子兴,此人武艺高强为人豪爽,正在秘密联络各路豪杰反元,咱们去投奔他,说不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徐达、汤和、常遇春皆点头表示赞同。
当下四人带着朱沐英,骑马直奔濠州而去。
卧龙庄后院书房内,敏敏帖木儿聚精会神地坐在书案旁练习书法。旁边,丫鬟秋月帮她研墨。
正在这时,春桃忽然从外面进来,走到敏敏帖木儿身边低声道:“小姐,刚才我在城里已经探明,那四个乞丐竟然冲破三千官兵的围堵逃了出去。”
敏敏帖木儿闻言一怔,暗自埋怨王坤无用,三千人马竟连几个乞丐都拿不住!
其实这也怪不得王坤,那四个乞丐确实太厉害了!
敏敏帖木儿轻叹道:“看来是我轻视他们了,还以为一个王坤就能把他们收拾了。早知会出现这个结果,还不如那天夜里直接将他们射死!”
春桃不解地道:“小姐与他们素无冤仇,为何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敏敏帖木儿道:“他们是穷人,咱们察罕家是富人,穷富向来势不两立,这几个人又都是不安分之人,将来必能呼风唤雨,我担心他们有朝一日会成为我父兄的死敌,所以欲先除之以绝后患。”
春桃如梦方醒道:“原来如此!”她安慰道:“小姐也不必懊悔,自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老天不绝他们,我们又能奈何!”
敏敏帖木儿笑道:“说得对,来来,春桃啊,帮我看看哪些字写得不工整。”
春桃答应一声,开始帮敏敏帖木儿检查字体。
张景华留在卧龙庄为奴已经三天了,因为有敏敏帖木儿的特别关照,每天的任务就是在院子里扫扫地、打打杂什么的,倒也累不着。
这天,他正在正房外低头扫地,忽见扩阔帖木儿迎面走来。
他自从被留在庄里为奴以来,还没跟扩阔帖木儿照过面,生怕被扩阔认出来算那天当街拦车的旧帐,便转向一旁背对着扩阔帖木儿扫地。
第十章:奴仆生涯(上)
扩阔帖木儿走到张景华身旁,觉得这身影好眼熟,便驻足打量起来。当他看清是张景华时,大为惊诧。
原来,敏敏帖木儿怎么处理那天夜里的行窃之事他并不知情,敏敏帖木儿和李全也没告诉他,他还以为张景华等人已被射死扔到了庄西的乱坟岗子上,没想到张景华竟然出现在自家院内,这让他十分疑惑!
他本来就瞧不起张景华这个叫花子,又对那天张景华当街拦车顶撞之事耿耿于怀,所以一认出张景华,便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道:“小子,你怎么还没死?快说,是怎么混进来的?”
张景华奋力挣开他,厌恶地道:“我不是混进来的,我是敏敏帖木儿留下来的!”
扩阔帖木儿更是吃惊,他不相信妹妹会留下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一个窃贼,但张景华说的就跟真的一样,不由得他不相信,这更增加了他的疑虑。
他不知道妹妹究竟是要干什么,一把拽住张景华道:“我妹妹留下来的?走,跟我到后院对质去,若有半点虚言,看我不打死你喂野狗!”说完揪住张景华就往后院走。
张景华厌恶地道:“松开,我自己会走!”
他挣开扩阔帖木儿的手,和他一起朝后院走去。
敏敏帖木儿正在春桃秋月的陪同下在书房内检查字体,扩阔帖木儿带着张景华走了进来。
春桃秋月见少庄主进来,赶忙给扩阔帖木儿行礼。
扩阔帖木儿没搭理春桃秋月,直接朝敏敏帖木儿问道:“妹妹,那天夜里的事儿你是如何处理的?这小子是你留下来的?”
敏敏帖木儿一见哥哥和张景华进来,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那天夜里父亲把处置盗贼的事情交给我后,我觉得他们不过是为生活所迫才入府行窃,罪不至死,就把他们给放了,这个人我看他还算诚实,就留在府中做了奴仆,以便帮我在院中打打杂什么的。”
扩阔帖木儿恼怒道:“你怎么能把人放了呢?怎么说这些人也是入府偷盗的窃贼,按照庄里的规矩应该打死扔到庄西乱坟岗子上去!”
敏敏帖木儿道:“哥哥,规矩是人定的,人定的就能改,既然父亲把这事儿交给了我,我就有权处置。”
扩阔帖木儿怒道:“你说得倒轻巧,要是这事儿传扬出去,说防守严密的卧龙庄被几个叫花子给光顾了,我们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
敏敏帖木儿道:“有那么严重吗?这事儿就我们府中的人和那几个人知道,不会传出去的!”
扩阔帖木儿气愤地道:“这事暂且不说,我问你,你把一个小偷儿留在府中是什么意思?他要是在府中偷了东西怎么办?”
敏敏帖木儿道:“哥哥多虑了,前些日他为生活所迫,才到咱们府中行窃,如今吃喝不愁,怎么还会偷盗?”
扩阔帖木儿虽然一心想整治张景华,但苦于说不过妹妹,一时心中憋气窝火。
这时,管家李全带着十数名庄丁进入后院。扩阔帖木儿问道:“管家,到后院何事?”
李全忙小跑过来,堆着笑道:“回少庄主,后院有些废弃的木桩碍事,小的让庄丁们把它们搬到柴房去。”
扩阔帖木儿闻听,顿时有了坏主意,心中暗道:“这李全来得太好了,我正好借此事整治一下姓张的这小子。不是要搬木桩吗?就让这小子搬,看我不累死他!”想毕他朝妹妹道:“你刚才说把这小子留在庄中做奴仆?”
敏敏帖木儿点头道:“是的。”
扩阔帖木儿道:“那好,做奴仆就要干活儿。现在我命他把那些废弃木桩全部搬到柴房里去!”说完朝李全道:“你们歇一歇,让这小子搬!”
李全不敢违命,垂首答应一声,带着庄丁出了后院。
敏敏帖木儿明白这是哥哥有意刁难张景华,不满地道:“哥哥,那么多木桩,李全带着庄丁尚需半天,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搬呢?”
扩阔帖木儿蛮横地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让他搬他就得搬,否则按家法论处,我作为少庄主,难道还做不了这点主吗?”
敏敏帖木儿知道无法改变哥哥的决定,一时心中左右为难。
张景华见敏敏帖木儿一脸为难的样子,很是不忍,一时倔劲儿上来,朝几人道:“我搬!”说完大步出了书房,走到那堆木桩前,扛起一根朝柴房里走去。
那堆木桩本是建筑用材,一根都有七八十斤,张景华虽然长得高大,但才刚满十五岁,何时曾干过这种重活儿?所以扛起来十分吃力。但他为了不让敏敏帖木儿为难,只好咬着牙硬撑下去。
木桩一根一根被张景华扛到了柴房,张景华稚嫩的脸上已是大汗淋漓。
扩阔帖木儿站在书房前一脸狞笑地监督着张景华干活儿,敏敏帖木儿却是一脸心疼的表情。
太阳渐渐移到了头顶,敏敏帖木儿见那堆木桩已经被搬去一半儿,便对扩阔帖木儿道:“哥哥,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让他歇会儿吃点饭,下午再搬吧。”
扩阔帖木儿本就是在故意刁难张景华,哪里肯让他吃饭,便道:“不行,搬不完不许吃饭!”
敏敏帖木儿无奈,美丽的脸上笼罩上了一层愁云。
张景华搬了半天,早上吃的那点儿能量早已消耗殆尽,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圆木扛在肩上,就如同扛了千斤巨石,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但他生性倔强,仍然强撑着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扩阔帖木儿站在书房前监督了半天,自己的肚子也饿了,想去吃饭又担心张景华偷懒,而敏敏帖木和春桃秋月他又信不过,一时左右为难。
恰在这时,李全从外面进来。扩阔帖木儿暗自高兴,忙叫住李全道:“管家,你替我监督这小子,我去吃点饭。”
李全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小跑着过来顶替扩阔帖木儿监督张景华。
第十章:奴仆生涯(中)
扩阔帖木儿吩咐道:“你给我看好了,不可让他偷懒。否则,本公子饶不了你!”
李全陪着笑脸儿道:“少庄主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他!”
扩阔帖木儿点了点头,大摇大摆朝客厅走去。
李全就站在书房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景华,看样子十分尽心。
敏敏帖木儿来到李全面前,做出一副笑脸儿道:“管家,你倒是十分上心啊!”说话间,目光中分明透射出一股寒意。
李全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忙赔着笑解释道:“小姐,我也是没办法不是?少庄主的吩咐,我不能不服从嘛!”
敏敏帖木儿绵里藏针道:“那本小姐的吩咐你就可以不服从了?”
李全知道眼前这位大小姐别看年龄不大,可是城府深的很,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便堆着笑脸道:“小姐是什么意思,请吩咐!”
敏敏帖木儿微微笑了一下,授意道:“我要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庄主在时你就做做样子,少庄主不在你就什么都别管。”
李全何等精明,立刻就明白了敏敏帖木儿的意思,忙堆着笑道:“是是,一切听从小姐吩咐!”
敏敏帖木儿满意地点了下头,扭脸儿朝春桃道:“去伙房端些吃的来,最好是肉食,就说我要的!”
春桃答应一声,朝伙房走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一碗红烧肉和几张烙饼。
敏敏帖木儿见张景华进入后院,朝春桃道:“给他端过去。”
春桃答应一声,端着肉食和烙饼朝张景华走去。
张景华弯腰正要扛起一根木桩,春桃端着饭食上前道:“小哥先吃点饭吧。”
张景华冷冷地瞅了春桃一眼,没搭理她,低头继续扛木桩。
春桃知道他心里有气,也没计较他的态度,笑着道:“吃吧,这是小姐让我给你送的。”
张景华听到这句话,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扭头朝书房门口的敏敏帖木儿看去。他见敏敏帖木儿正对着自己微笑,心中不觉十分感动,暗道:“能有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挂念自己,今生也值了,何必再计较眼前遭的这点儿罪?”想罢他猛地接过肉食和烙饼,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由于干了半天重活儿,张景华确实是饿了,不到一会儿,便把一碗的肉食和几张烙饼吃了个净光。
春桃从他手里接过碗,问道:“吃饱没有?没吃饱我再去拿点儿。”
张景华打着饱嗝道:“吃饱了,替我谢谢你家小姐!”说完搬起一根木桩放到肩上,朝柴房走去。由于刚刚饱餐了一顿,他感觉力量猛增,步履也轻松起来。
春桃拿着空碗来到敏敏帖木儿面前,小声笑道:“小姐,他让我谢您呢!”
敏敏帖木儿忍不住笑了一下,岔开话题道:“把碗送回伙房吧。”
春桃答应一声,高兴地端着空碗往伙房走去。
敏敏帖木儿朝一旁的李全道:“管家,让您受累了,您先站着,我进屋歇息一会儿。”
李全赶忙堆着笑道:“不累不累,小姐您请便!”
敏敏帖木儿带着秋月回书房歇息,春桃送完饭碗回来,也进了书房。
张景华又搬了半天,待到夕阳落山时,后院总算只剩下一根木桩。他扛起最后一根木桩朝柴房走去。
恰在这时,扩阔帖木儿从前院儿走了进来。
原来,他吃过午饭睡了一觉,一睡便睡到夕阳下山。醒来后忽然想起罚张景华搬木桩的事儿,便想看看张景华搬得怎样,于是便朝后院走来。
他到后院一看,见院内的木桩已经搬空,不由暗道:“这小子挺有劲儿啊,一群人干的活儿,他不吃不喝一天就给搬了个净光,看来这事儿没难住他!”
张景华看到扩阔帖木儿进来,知道又是来找麻烦的,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这一紧张不当紧,脚下绊着一块石头,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肩上的木桩掉落在地上,滚出好远。
这下可给扩阔帖木儿抓住了把柄,他上前踢了张景华一脚,骂道:“怎么搞的,连个木桩都扛不好,要你这种奴才何用!”
张景华被踢得生疼,狠狠地瞪了扩阔帖木儿一眼,俯身去扛地上的木桩。
扩阔帖木儿见他竟敢拿眼瞪自己,顿时火道:“哟喝,不服气是吧,我命你把搬到柴房的木桩再给我搬回来,快去!”
李全赶忙上来打圆场,笑着道:“少庄主,我看就算了,木桩已搬到了柴房,干嘛又要搬回来嘛!”
扩阔帖木儿冷笑道:“不行,我让他搬他就得搬!而且搬过来后,还要全部再搬回柴房去!”
李全无奈,只得站到一边不再吱声。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书房内的敏敏帖木儿,她带着春桃秋月出来询问原因。
扩阔帖木儿道:“这小子不好好干活,我罚他再搬两遍木桩!”
敏敏帖木儿觉得哥哥做得有点过分,便责备道:“哥哥,你这不是在为难他吗!”
扩阔帖木儿蛮横地道:“我就是为难他了怎么着,谁让他到咱们家做奴仆来着?”
敏敏帖木儿非常气愤,但扩阔帖木儿是她亲哥,拿他也没办法,只好呆呆地站在院中犯难。
张景华见敏敏帖木儿十分为难,便道:“不要说了,我搬!”说完把地上的木桩放回原处,起身朝柴房走去。
扩阔帖木儿冷哼一声,吩咐李全道:“管家,给我看好他!”
李全忙点头应诺。
扩阔帖木儿大摇大摆出了后院,朝客厅走去。
李全见扩阔帖木儿走出,连忙过来安慰敏敏帖木儿道:“小姐别生气了,既然少庄主说了,那就让这小子搬吧,我在暗中照应着他点儿就是了!”
敏敏帖木儿无奈,也只能如此,叮嘱李全道:“管家,你告诉那小子别让他搬那么实诚,这事儿糊弄一下也就算了!”
李全忙堆着笑道:“小的明白!”
敏敏帖木儿扭脸儿朝春桃道:“你再去伙房弄些饭食,还要最好的!”
春桃答应一声,起身去了伙房。
敏敏帖木儿转身带着秋月进了书房。
张景华扛着一根木桩进入后院,正想放回原处,却见李全朝他做了个手势,便停了下来。
第十章:奴仆生涯(下)
李全走到张景华跟前,低声道:“刚才小姐吩咐过了,让你别干那么实诚,这事儿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明天我就跟少庄主说你已经搬了两遍。”
张景华会意,感激地道:“多谢管家,多谢小姐。”
李全微笑着朝他摆了摆手道:“不用谢了,去吧。”
张景华扛着木桩走到原来放置处,将木桩放在地上。
这时,春桃端着一碗肉食和几张烙饼走过来,递给张景华道:“小哥,吃吧!”
张景华忙碌了一个下午,也确实饿了,接过肉和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完之后,把空碗交还春桃,感激地道:“替我谢谢你家小姐!”
春桃笑着点头道:“嗯。我一定把话带到!”
张景华说完,扛起那根木桩朝柴房走去。
春桃端着空碗进了书房,去向敏敏帖木儿禀报。
张景华按照李全的交代糊弄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站在院中等候扩阔帖木儿检查。
扩阔帖木儿吃过早饭,来到后院查看张景华搬运木桩的情况。
他本以为张景华一夜不可能把全部木桩往返搬运两次,卯足了劲儿准备整张景华。可是到后院一看,院内一根木桩都没剩下,询问一下李全,李全也说张景华确实搬运了两遍。
扩阔帖木儿无奈,只得让张景华过关。但他存心想整张景华,并未让他休息,而是命他和其他庄丁一起继续在院里干活儿。
张景华也没和他计较,顶着疲劳在院里干起杂活儿来。
扩阔帖木儿有意要羞辱张景华,自己坐在客厅里悠闲地品茶,故意让他在自己面前擦拭桌椅。
张景华由于一夜不曾合眼,精神极度疲惫,干着活儿直打瞌睡。
由于精神过于恍惚,一不小心碰着茶几,茶几上的一个茶碗滚落下来,掉到地上摔成两半儿!
扩阔帖木儿大怒,立刻叫庄丁把张景华绑了,按到庭前重打五十大板。
他本是心胸狭窄之人,想借机要了张景华的小命儿,便朝庄丁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扔到庄西乱坟岗子上去!”
庄丁不敢怠慢,抡起大板朝张景华打去!
板子一下接一下地落到张景华身上,打得他火辣辣的疼,一身的疲倦顿时消失!很快,张景华便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伤!
他忍着剧痛朝扩阔帖木儿骂道:“扩阔帖木儿,你这个心胸狭窄的小人,不就是那日我在街上顶你几句吗,干嘛如此苦苦害我?”
扩阔帖木儿冷笑道:“哼!你明白就好,本公子就是要加害你,你能怎样?”说完仰天大笑起来。
客厅内的动静传到后院书房,敏敏帖木儿听着像是张景华的声音,不由大吃一惊,担心地对春桃秋月道:“随我到前面看看发生了何事,我哥哥真是太过分了!”
春桃秋月点了点头,跟着她朝客厅走去。
三人来到客厅,一见张景华被绑在地上打得血肉模糊,全都大吃一惊。敏敏帖木儿连忙喝住庄丁,朝扩阔帖木儿道:“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扩阔帖木儿冷冷地道:“我让这小子擦拭桌椅,他却故意把茶碗弄掉地上摔碎,我便施以家法惩罚!”
张景华在地上愤怒地道:“胡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困,不小心碰着了茶几,茶碗便掉到了地上!”
敏敏帖木儿听完张景华的辩解,顿时明白了一切,愤怒地朝扩阔帖木儿道:“哥哥,你太过分了!难道想把人整死吗?”
扩阔帖木儿蛮不讲理道:“把他整死又能怎样?不就是一个下人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敏敏帖木儿怒道:“人是我留下的,不能让你整死!”说完朝两个丫鬟道:“春桃秋月,把小哥抬到后院侧室医治!”
春桃秋月答应一声,抬起张景华就往后院走。
扩阔帖木儿喝斥道:“把他给我放下!”
春桃朝他微微一笑,赏了个软钉子:“不好意思少庄主,我们是小姐的丫鬟,一切听小姐的!”
扩阔帖木儿气急败坏地朝庄丁道:“把她们给我拦住!”
庄丁上前横板子拦住春桃秋月。
敏敏帖木儿倏然拔出宝剑,指着庄丁们道:“不要命了是不是?”
庄丁素知这位敏敏小姐的厉害,赶忙吓得退到了一边儿。
春桃秋月抬着张景华出了客厅,朝后院走去。
扩阔帖木儿恼羞成怒,指着妹妹吼道:“好你个死丫头,竟敢帮着外人对付你哥哥,你还是不是这卧龙庄的人?”
敏敏帖木儿针锋相对地道:“我没有帮着谁对付你,只是看你做得太过分,才出来阻拦一下!”
扩阔帖木儿咬牙切齿道:“好好,我说不过你,不跟你废话,等父亲回来再说!”
他话刚说完,便听厅外有人说道:“等我回来干什么啊?大白天的你兄妹二人在客厅内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说话间人已进入客厅,正是察罕帖木儿。
原来,这几天察罕帖木儿并不在府上,而是去了东边的栾城会两位江湖上的朋友,刚回来便听见儿子女儿在客厅内吵闹,就喝斥一声走了进来。
扩阔帖木儿兄妹见父亲回来,赶忙上前见礼。
察罕帖木儿摆手让两人免礼,径直走到堂前的太师椅旁坐下,朝两人道:“说说,今天怎么回事?”
扩阔帖木儿抢先说道:“父亲可还记得那夜五个毛贼入府行窃之事?”
察罕帖木儿道:“记得,怎么了?不是交给敏敏处置了吗?”
扩阔帖木儿道:“父亲是把这事儿交给妹妹了,可妹妹竟然违反庄里的规矩把人给放了,而且还把其中一人留在了府里。”
察罕帖木儿朝女儿道:“敏敏,可有此事?”
敏敏帖木儿道:“确有此事,不过女儿认为那五个人不过是些毛贼,平素与咱家又无冤仇,处死他们太过残忍,就把他们给放了。至于留下其中一人之事,女儿是看他忠厚老实,便把他留在庄中做了奴仆,没想到哥哥看他不顺眼,两天来一再找茬儿整他,刚才还差点把人给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