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借刀杀人
青乐听完这话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化雨会担心自己。
在春风伺候她的时候，可不曾为她这般考量。
她眉眼变得温柔：“你这话是有些道理。如果可以，借刀杀人再好不过。可这后宫谁都不是傻子，想要借刀杀人，谈何容易？”
“主子的话倒也在理。主子和太后结怨已久，其他人都等着看主子和太后斗，谁愿意掺和进来，还不如坐山观虎斗。无论主子赢或输，对她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奴婢只是替主子抱不平而已，后宫有那么多的妃嫔都想除去太后，却只有主子出力。有一些心计深沉之辈，从来就不需要出手，但还是借太后之力，铲除对手一个个。”化雨说着，轻叹一声。
青乐第一次对化雨改观。
这个宫女没有她想的愚钝，竟也知道分析后宫的局势，这是意外之喜。
“那你说说，后宫心计深沉的妃嫔有哪些？”青乐好整以暇地问道。
“这……”化雨作思考状：“奴婢愚钝。但那些手上从来没沾过血腥的妃嫔，定是有一定的耐性，沉得住气。”
青乐听了颔首：“是有些道理。”
她以前倒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经化雨这么一说，有些名单就呼之欲出了。
一个是齐洛，她进宫这些日子，平时看着很低调，但没准就是在看热闹。
还有一个人也值得关注，那个人就是安蓉。安蓉进宫的时间不短，但她给人的感觉就是低调无害，从来不争宠。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咬人的狗才是最可怕的。
何况安蓉背靠安国公府，安国公的先祖可是开国元勋。
安氏一族在大夏国颇有地位，皇上对安国公府亦是格外恩宠。
曾经她还听过一个流言，称安蓉的气质像慕辞。那时的她还整天把自己关在飞羽轩，对于这些流言也未曾放在心上。
若仔细想想，安蓉这个女人的气质确实和慕辞有点像。如果这不是巧合，那就是安蓉有意为之。
所以像安蓉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她手上不沾一点血，就有不少人沉不住气，为她除去她想除去的敌人。
这一回，她如果能除去慕辞，定也要铲除安蓉，否则她很可能成为安蓉的刀。
寒云轩。
安蓉破天荒感染了风寒。她进宫这两年，还是第一次染上风寒。
不过她身体底子好，没有吃药，两天后身子便好了起来。
这天之桃去了一趟司饰司回来，行色匆匆，安蓉便看出了问题。
之桃的性子随她，平日里很稳重，显少有这么毛燥的时候。
等到斥退了包括桔梗在内的所有人，之桃才道：“奴婢偷听到一件事。都说皇上这回是旧疾复发，可能是吃了什么发物，还有人说，跟永安宫有关。”
“这等荒谬的传言不足取信。有什么样的发物能引发皇上这样的旧疾？”安蓉听完后，觉得这种说法不可靠。
此次皇上的头疼症很严重，不大可能是发物引起的。
“主子大约是忘了，太后娘娘懂得医理，而且奴婢也听说过，太后娘娘曾经在菜园里种过不少草药。”之桃小声回答。
安蓉美目半眯。
经之桃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慕辞是懂得一些药理。再加上慕辞喜欢看医书，慕辞若想害皇上，确实是有很多机会下手。
“奴婢还听到了那味发物的名字，好像是叫什么食魂草。”之桃又再补充一句。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安蓉沉声问道。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就被安蓉听到了？
“奴婢原是去从司饰司领取饰物，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两个宫女躲在树后面鬼祟地说悄悄话，奴婢禁不住好奇，偷听到了一些。后来怕打草惊蛇，便赶紧回来了。”之桃讷讷道。
安蓉眸光微闪：“很像是有人故意放消息给你。至于对方有什么意图，暂时还不知晓。”
之桃一愣，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不过可以查一查食魂草是什么东西。”安蓉再补充一句。
她也很好奇，这个故意放消息的人想做什么。为何独独就把消息给了她，而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若慕辞是害皇上引发头疼病的罪魁祸首，那此次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此后，在安蓉跟之桃的合力之下，她们费了一些时间，只找到一味名叫噬魂草的草药。
再看噬魂草的药性，安蓉神情变得凝重：“看来皇上的头疼疾病跟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只是没有实证证明这些是慕辞做的。
而给她放消息的人，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知晓这件大事？
谋害当今皇上是灭九族的大罪，太后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皇上下这样的毒手。
“主子要不要向皇上禀报这件事？若是向皇上汇报，不只能把太后娘娘拉下来，而且还救驾有功，这样的事怎么看都不是坏事。哪怕咱们手上没有证据，皇上也不大可能再信任太后娘娘。”之桃在一旁建言。
主子进宫至今没有任何建树，这回是立功的好机会。再怎样，也不能让其他妃嫔抢占了先机。
“这你就错了。即便是我告诉皇上这件事，救驾有功，我以后也不会再有半点机会得到皇上垂怜，你可知为何？”安蓉若有所思。
之桃摇头，没听明白主子这话的意思。
“因为皇上在意太后娘娘。我若举报了太后娘娘，皇上以后每次见到我都会想起这件事。试问这样，我还有什么机会在皇上跟前露脸？”
经安蓉一提点，之桃茅塞顿开。
“原来给奴婢放消息的人打的是这如意算盘，好毒的心计！”之桃轻拍胸口。
“不只是这般。那个人还想借我的手除去太后娘娘，对方是想要借刀杀人。”安蓉说着，把所有医书整理妥当。
之桃轻叹一声道：“明明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难道主子就什么都不做吗？”
实在太可惜了，这回明明可以掰倒慕辞，让慕辞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错过这一回，以后想要除去慕辞不容易。
第497章：慕辞伤的是皇上的心
“再看吧。就算要出手，也绝对要万无一失才行。”安蓉说及此，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
她分明是想好无论如何不能轻易出手的，但今天还是受到了蛊惑。因为她知道慕辞有多强大，今次若不能把握住机会，往后要除去慕辞就太难了。
不得不说，她这回是真的动了心。
再说回飞羽轩。
青乐在室内来回踱步，焦虑地等待安蓉那边的消息。
几天时间过去，寒云轩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前就知道安蓉是个有心机的，而且很有耐性。今次她放出这么一个诱饵，安蓉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可知安蓉这个人多沉得住气。
眼见着慕辞所说的一月之期即将来到，她必需有所决断了。
安蓉可以拖，但她没那么多时间等待。
安蓉不出手，她还是只能自己出招。
只是可惜了，这回若是能借安蓉的手除去慕辞，她就能安枕无忧。
“会不会是主子想岔了，安美人其实是没有野心之人。”化雨见青乐坐立不安，想找个话题转移青乐的注意力。
“安美人有没有野心我不知道，但得知皇上可能是被慕辞下了药却还不对皇上禀明，就足以说明安美人沉得住气。这样的人，绝不好相予，是要重点防范的对象。”青乐脸色阴沉。
可笑她以前目光短浅，只把慕辞当成自己的对手。孰不知这后宫妃嫔都是一体的，她在前头冲锋杀阵，而其他妃嫔按兵不动，反倒坐收渔翁之利，可笑至极。
若当初她对慕辞的恨意没有那么大，大约也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那主子还要继续等吗？”化雨提到重点。
“没时间了，只有我们自己出手。”
青乐虽然觉得可惜，但若慕辞死在自己手里，对她而言也是很痛快的一件事。
她看向化雨道：“开始布局吧。此次是铲除慕辞的最好机会，她这回逃不了，我一定会让她永远消失在后宫之中！”
毕竟慕辞是真做了谋害皇上这大逆不道的事，皇上若是在意慕辞，慕辞做这件事肯定会伤皇上的心。
到了那时，皇上誓必会亲手杀了慕辞，以泄私愤。
“这回主子一定能达偿所愿！”化雨附和道。
“我不相信慕辞这回还能逃过一劫。总归这件事要做得好好的，一定不能给慕辞逃脱的机会。”青乐信誓旦旦地道。
早在得知慕辞对皇上下了噬魂草之后，她心里就已经有了一整套的计划。
但因为想拉安蓉入局，她才静静等待。
安蓉这个女人她算是记住了，绝对是非常有心计的高手。将来若有机会，再来想办法铲除。
第二天，化雨就见识到了青乐的行动力。
她看到跟前的噬魂草时，“这就是噬魂草？”
噬魂草的名字听起来有点唬人，但其实不过就是一味发物。只不过，噬魂草能引发旧疾的绝不是它的茎叶，而是它盛开时的噬魂花。
噬魂草既能耐严寒，又能耐酷暑，一年四季花常开。
而青乐拿到的只是风干的噬魂草，所以看不出噬魂草有什么稀奇之处。
“噬魂草的花最为阴毒，只要沾上它，无论是什么样的旧疾都能引发出来。若是以前有过顽疾，再度由噬魂草引发而出，那种痛苦有如被噬魂一般，所以名曰噬魂草。”青乐徐徐说道：“若论狠毒，谁敌得过慕辞？”
她自认为下手够毒了，怎知慕辞比她还毒上一百倍。
皇上对慕辞那么好，慕辞却依然下得了狠手，有慕辞这个毒妇作对比，她自叹不如。
化雨听得入神，喃喃自语：“是啊，太后娘娘手段厉害。”
又有谁会想到，皇上那样宠着，但太后依然想要谋害皇上呢？
皇上对慕辞这般恩宠，却依然捂不热慕辞的心，可知慕辞铁石心肠。
“手段再厉害又有何用？皇上对她这般恩宠，她却不晓得把握机会，平步青云。”青乐冷笑：“都说慕辞聪慧，依我看不是，她是自作聪明。”
如此，就休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慕辞连赢她三回，不可能再有这第四回，她笃定，终有一日她会让慕辞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因为这回慕辞弄丢的，会是皇上的恩义。
“太后娘娘再厉害也无用，这次她犯的可是灭九族的罪，这回主子一定能彻底击败太后娘娘。”化雨附和青乐的话道。
青乐也爱听奉承话，再加上化雨平日里也不是这种人，所以她说的话在青乐听来就特别入耳了。
两主仆又商议了一些细节，才开始计划出手。
寒云轩内，之桃不是看一眼安蓉。
她还是觉得，这回是掰倒慕辞的好机会，主子不出手实在太可惜了。
主子筹谋许久，怎么能忍得住不出手呢？
“主子真不打算出手吗？”最后她还是没忍住。
“不急，先看好戏再作打算。我以为，有人会忍不住先下手的。”安蓉神色淡然。
既然有人把这个诱饵抛出来，这说明那个人很想对付慕辞。若她估计得没错，那人便是青乐了。
青乐在慕辞手上连续栽了几个跟头，而且春风也死于非命，青乐一定是整个后宫当中最想除去慕辞的人。
想必最先沉不住气的，一定就是青乐吧？
青乐许是连在慕辞手上栽了跟头，这回谨慎起见，想出了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有意思的是，青乐找上的人是她，足以说明青乐把她当成了对手。
“好像也是，咱们不能成为有心人手里的剑。”之桃说着，突然又道：“奴婢发现有不少人都把主子当成了敌人，看来蜇伏不出也掩盖不住主子的锋芒。”
安蓉搁下手中的茶杯：“是啊，日久见人心，哪怕是不争宠，还是有人把我当成了敌人。”
这也拜慕辞所赐。
原本后宫还算热闹，但慕辞出手后，把后宫的妃嫔一个接一个铲除。后宫人少了，她自然也曝露于人前。
要不怎么说慕辞厉害？
哪怕她小心再小心，慕辞还把她推到了显眼的位置。
第498章：让独孤连城狠狠痛一次
慕辞是得除去，若有必要，安蓉觉得可以助青乐一臂之力。
只是这件事一定要好好琢磨，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依然不会出手。
“奴婢觉得，只要太后娘娘不在后宫，其他人都不是主子的对手。”之桃道出自己的见解。
论家世，主子不比其他妃嫔差。论容貌，主子在后宫也属上佳。论才情，她觉得目前后宫没有一个是主子的对手。
即便是论心计，主子也不比慕辞差。
这样的主子，就该是最最尊贵者，美人之位，远远配不上主子。
“我若有这么厉害，就不会还只是美人。”安蓉拧得清自己的位置。
之桃是她的人，自然是看她什么都好。
“那是因为主子进宫至今从来就没图谋过。主子真要出手，太后娘娘也得退到一旁。”之桃很不以为然。
虽然她有护短的嫌疑，但是主子的心性她又岂会不知？
慕辞之所以能在后宫屹立不倒，不过是仗着有皇上的僻护。
这是慕辞唯一比主子强的地方。
“所以你认为我出手，皇上就会宠爱我，甚至给我足够的名份吗？”安蓉好整以暇地问道。
“那当然了，最起码不会到现在还只是美人！”之桃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
安蓉无奈地笑了：“你太看得起我了。进宫两年，我之所以没出手，不只是因为想要蜇伏，另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我出了手，我也不可能得到皇上真心的爱护。”
那时或许会得到皇上的虚情假意，但那都是表面上的，不可能长久。
她要的是真真正正的荣宠，是皇上心里有她的一席之地，而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妃嫔，
目前整个后宫，也就只有慕辞做到这一点，所以无论慕辞下手有多狠，她算计了多少人，皇上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慕辞在后宫兴风作浪。
可惜她身边最亲近的丫头，居然都没看清楚后宫的局势。
之桃急忙回道：“才不是呢，主子何需妄自匪薄……”
“你还是没看透彻。皇上并非多情之人，他只看上了太后娘娘。所以于皇上而言，除了太后娘娘以外的女子，通通不重要。那你觉得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出手能讨到便宜吗？”安蓉打断之桃的话。
之桃张了张嘴，竟然没办法反驳主子的话。
“现在你明白自己错得离谱吗？”安蓉端正颜色道。
“是奴婢见识浅短。”之桃讷讷道。
安蓉只是苦笑：“你想想这后宫的妃嫔为什么一个个都被太后娘娘除去？或许她们确实不如太后娘娘会算计，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皇上并不在意她们。为什么青乐连在太后娘娘手下栽好几个跟头却能毫发无损？不过是因为皇上对青乐略有看重。”
之桃此时此刻才看明白主子想表达的意思。
后宫妃嫔要倚靠的是皇上。只有皇上在意了，才能在后宫走得长久。
若不然，再有手段、再有心计，也无济于事。
“太后娘娘此次对皇上下这样的毒手，哪怕有再多的恩宠，皇上也不可能再留一个这样的女人在身边。皇上是帝王，心系天下，此次便是主子除去太后娘娘的最佳时机。若不然……”
之桃没说完的话，青乐当然明白。
所以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有慕辞离开了后宫，其他人才有上位的机会。
慕辞是靠着皇上的恩宠上位，必然，只有皇上对慕辞恩宠不再，慕辞才有可能消失在这个后宫。
皇上是男子，同样也是帝王。
经此一役，皇上以后的心就更加硬了，再不会轻易对哪个女子上心。
那时便是她往上爬的机会。
“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说要看时机。时机若对了，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安蓉淡声道。
若她没进宫还好，只要进了这个后宫，自己就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不断向上爬，不能庸庸碌碌过完这一生。
“主子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之桃松了一口气。
她以前不明白主子为什么总是按兵不动，如今知晓了原因，那就放心了。
如今就看青乐会怎么对付慕辞。原来青乐想要借主子的手除去慕辞，这条路行不通，青乐就只有自己亲自动力了罢？
此前青乐已经接连败了三次，按这个比例来算，实在是不能太看好青乐。
但此次的事件非同小可，她要是青乐，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绝不给慕辞任何翻盘的机会。
至于永安宫，慕辞该怎样还是怎样，仿佛后宫的暗涌与她无关。
在独孤连城精神较好的时候，她经常在延福宫陪着他。
只不过正常的日子并没有几天，独孤连城的头疼症很快又变得更加严重了。
李玉从来没见过万岁爷这么辛苦煎熬的模样，他看得心疼。偏偏在这种时候，皇上不让慕辞来延福宫了，说是不想让慕辞看到他如此狼狈的一面。
他听完后，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却不曾发现，慕辞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很快又离开了延福宫。
碧玉看着慕辞的背影，只觉慕辞好像也有了心事。她本来想跟上去，后来又觉得，这个时候，慕辞可能更想一个人静一静。
慕辞出延福宫时，经过了银杏树。
正值秋天，杏叶泛黄的时节。
她才站定，疾风来袭，树叶从枝头纷纷飘落，有些落在她的头顶，有些在她眉睫停驻，迷朦了她的双眼。
她也不知为何会难过，明明她已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爱过独孤连城，也恨过独孤连城。但自从进宫后，她的目标其实没有那么多，只需要保全家人，其他的，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但是独孤连城折断了她的羽翼，把她的尊严踩在足下狠狠践踏，她在走投无路之下，成为独孤连城不能见光的女人。
她用自己的身体，换来她所要的权势，但这没办法让她得到平衡。
所以，她一定要让独孤连城狠狠痛一次，撕心裂肺的那种痛。
——
还有两章哈。
第499章 前世之痛：只有独孤连城死了，她才能真正解脱
世人只知慕辞从小喜欢厚颜缠着独孤连城，却无人知道她的一片真心。
对他的事，她事无大小都知道。她知道他的优点，也知道他的缺点，当然也知道他曾经得过头疼症。
她把噬魂草中最毒的花粉涂在了唇上，引发他的旧疾的同时，更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即便是独孤连城旧疾复发时，也没人会知道独孤连城的病是她弄出来的，因为噬魂草根本不是毒。
她做到了天衣无缝，若她想继续隐瞒下去，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本以为自己也算是算无遗漏，但她独独没有算到独孤连城的心。
迎春最近也有了心事，因为她在暗中查过噬魂草。当她查到的时候，她其实是吓倒了，因为她联想到了皇上的病情。
以前那么乐观爱说话的人，最近变得沉默寡言。
丝竹也看到了，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以前她不知道娘娘要用噬魂草来做什么，现在她明白，原来是用来谋害皇上。
娘娘当初这么做，是没有给自己留一点退路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这事揭发出来，娘娘肯定要被发落。
在回永安宫的路上，第一次她们主仆三人都很沉默。
慕辞回永安宫后，没有用晚膳。她倒在榻上就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是独孤连城的皇后，而且她怀孕了。
独孤连城刚开始知道她有孕的时候，不太愿意搭理她，直到她有一次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独孤连城命张太医给她诊治。
那时的她病糊涂了，拉着独孤连城的手说了很多。
她说她是没办法了，才想到用那种法子成为他的女人，她还哭着说，她受不了他有那么多的妃嫔。
这些都是在她退热清醒后，丝竹告诉她的。
平日里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愿意向独孤连城低头，那时候的她断不会对独孤连城哭诉，那是仅有的一次。
也不知是她的诚心感动了独孤连城，还是有其它原因，那之后独孤连城就经常去未央宫走动。
也就是那一段时间，她和独孤连城的感情突飞猛进，她甚至天真地以为，有机会和独孤连城天长地久。
如果一个人不曾有过希望，也就不会有绝望。正是因为独孤连城给了她希望，她才会幻想过他们的未来。
后来，云兮设计害死了她的骨肉，安蓉在她滑胎后爬上了独孤连城的龙榻，让她遭遇了双重打击。
再后来，有人给她传递消息，称独孤连城之所以在她怀孕期间对她关怀备至，是因为要用她来对付慕直。
她曾经做过绮丽的梦，最后梦醒了。
她爱过人，和她最要好的朋友双双背叛她，而她却只落得打入冷宫的下场。
叫她怎能不恨呢？
可是住在沉香宫几年时间，在那种冷清的地方，连恨这种东西都变得奢侈。
那个时候她突然间明白了，没必要让自己弄得那么凄凉。不过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罢了，不过就是打入冷宫罢了。
可老天爷还是太残忍，在她进冷宫后，母亲暴毙，哥哥也在天牢里死于非命，慕家被抄了家，只有她在冷宫赖活着。
直到她有一日被焚于沉香宫，与沉香宫一起化为灰烬，她突然发现自己反而解脱了。
当她再醒，她已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算计来去，却又回来了原点。
因为不甘就此沦为独孤连城的玩丨物，她想只有独孤连城死了，她才能真正解脱。
但在独孤连城死之前，她一定要让他尝到极致的痛苦，她要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尝一尝她尝过的痛……
“娘娘，饭菜不合味口么？”丝竹见慕辞坐在餐桌旁发呆，轻声问。
娘娘小睡了片刻就醒了。
即便如此，娘娘也做了噩梦。
刚开始侍寝时，娘娘夜里也会经常做噩梦，梦醒后，也是这样呆坐着，让人看不出娘娘在伤心难过些什么。
看样子，应该是难过的吧？哪怕娘娘表现得很沉静。
其实娘娘也不过才刚满十七岁罢了，但是什么事都已经历过了。
“哀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哀家和独孤连城的私人恩怨，是不是不及大夏国的基业来得重要。”慕辞放下碗筷，心里头像是压着一座重山。
她曾想过要收手，但也知道噬魂草一旦进入人体，未能及时发现，待到发作时便会痛苦非常。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困惑，是因为她知道独孤连城有再多不是，他也是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大夏国有这样的帝王，是大夏子民之福。
丝竹没想到娘娘会亲口道破这个问题，伺候在一旁的迎春则是警省地看向外面，发现这附近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世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当初确实是皇上对不住娘娘在先，娘娘走投无路，委身于皇上，也是碍于皇权之故。”丝竹小声回答。
所以娘娘这么做，是为自己报仇，这又有什么错？
不是每个人都能心怀天下，娘娘是那些日子过得太苦了，才想报复皇上。
“你们不知道，哀家和皇帝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能道明白。”慕辞起身，看着角落里橘黄色的宫灯，目光幽远：“我不过是在讨回他欠我的东西罢了，他应该生不如死，尝一尝我尝过的滋味。”
她没有错，错的是独孤连城，是他不肯放过她，是他铸成了今日的结果。
“娘娘？”丝竹从来没见过这么狠戾的慕辞，就连迎春也吓坏了，站在不远处，一动不敢动。
慕辞似发现自己的失态，她笑笑，脸上的戾气顿散无踪：“哀家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他们都没有前世的记忆，只有她背着那些沉重的过往在前行。
“奴婢确实什么都不懂。但只要是娘娘开心的事，奴婢就觉得娘娘没有错。”
丝竹觉得，反正自家娘娘做什么事一定都是有理由的。
若是娘娘恨不能杀了皇上，那皇上一定就该死。
第500章：独孤连城，你痛了吗？
“奴婢和丝竹的想法一样，只要娘娘开心就好，其它事都不重要。”迎春也附和：“反正将来娘娘若有什么，奴婢也会陪着娘娘的。”
虽然她不想死，但她永远都会陪在娘娘身边，哪怕是赴死，又有何惧。
“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只要哀家活着一日，就能护得你们周全。”慕辞没忍住，红了眼眶。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原来还是有人能刺中她的柔软，让她不堪一击。
迎春和丝竹见慕辞哭了，她们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最后还是慕辞反过来哄她们，招呼她们一起坐下：“今日不论主仆，咱们三个一起喝一杯。”
她说着，倒了三杯酒。
“奴婢祝愿娘娘可以百岁无忧。”迎春率先对慕辞敬酒。
慕辞很豪爽，一饮而尽。
“奴婢希望娘娘可以离开皇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丝竹也对慕辞敬酒。
慕辞二话没说，再次一饮而尽。
最后，轮到她来敬两位丫头：“这辈子，我一定护得你们两个周全，把你们两个嫁出去。”
丝竹和迎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奴婢才不嫁人，要伺候娘娘一辈子！”
慕辞笑笑，这事儿轮不到她们作决定。
将来要有这样的好机会，她会把她们两个嫁出去，不想她们再走回前世的老路。
这一夜，慕辞睡得很好，再没有被前世的噩梦缠身。
第二天延福宫那边传来消息，独孤连城愈发不好了，以前是晚上睡不好，如今连白天也疼得没办法入眠。
诸位太医束手无策，都已在崩溃的边缘。
皇上贵为帝王，大皇子又还那么小，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各地藩王有异动，那大夏国定会引起内丨乱。
慕辞来到延福宫时，被李玉挡在了外面：“皇上下了命令，娘娘不能入内。”
慕辞冷然启唇：“若哀家说，或许有办法治皇上的头疼症呢？”
李玉一愣，正想问是不是真的，慕辞已经从他身边经过，进了内殿。
当慕辞看到独孤连城憔悴的样子时，还是有些意外。
他再不复往日的丰神俊朗，一张脸就像只剩下皮包骨，双眼深陷，脸色青灰，薄唇没有一点血色，干燥得脱了皮。
她知道噬魂草的厉害之处。这东西不只是发物，还能放大所有感观。所以当痛感来袭时，它能放大痛感十倍。
这非一般人能承受的痛苦，而独孤连城正在遭受这样的疼痛。
独孤连城没想到慕辞会突然出现，他大发雷霆，回避了慕辞的眼神，低声吼道：“给朕滚出去！”
慕辞没动，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男子。
下一刻，独孤连城再次倒在榻上，众太医见状，忙上前扣住独孤连城的四肢，就是怕他受不了非人的折磨，选择自残。
此刻，皇帝就像牲口一样被捆绑，尊严全无。
最后还是李玉见情势不对劲，点了独孤连城的睡穴。
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殿内已是一片狼籍。如若不是慕辞亲眼见证，也不会知道噬魂草的威力比她想象的还要来得惊人。
她知道独孤连城的自制力不错，但是这回也早已没有帝王的尊严。
而她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独孤连城大概会很在意在她跟前丢了面子，以前他就是最爱面子的人。
此时此刻，她真想问他一句：独孤连城，你痛了吗？
最后，慕辞什么也没说。
她出了内殿，对李玉道：“你出宫一趟，去找齐公子，或许他有办法。”
即便没有办法，大概也能暂时缓解独孤连城的疼痛。
李玉一听到是去找齐誉，有点犹豫。
“怎么了？”慕辞发现李玉有话要说。
李玉压低声音道：“皇上不喜齐大夫，奴才曾经提过，皇上说不必请齐大夫进宫。”
这是皇上的圣旨，他作为奴才，岂有说不是的道理。
“都什么时候了，皇帝还对齐公子带有偏见？若皇帝怪罪下来，就说是哀家的意思。”慕辞说着，命李玉即刻出宫去找齐誉。
李玉觉得太后娘娘的话很有道理。
这出宫一趟，再把齐誉带进宫，已过了两个多时辰。
齐誉在看到独孤连城的一瞬间，也受到惊吓。原先那么俊朗的帝王，此刻像是弥留之际的患者，看来这头疼症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齐誉在替独孤连城把脉后，神情凝重。
李玉在一旁提着心，就怕皇上的病连齐大夫都治不了。
“齐大夫，皇上怎样了？”他等了一会儿，没能忍住，问出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慕辞站在较远的位置，看到有好几个太医都竖起了耳朵，想知道独孤连城的病症到底如何。
当然，她自己也想知道。
她是下药之人，却不能控制独孤连城的病情，而且她能做的事很有限。
就在她思量的当会儿，突然间想起胭脂扣。胭脂扣非凡品，若独孤连城戴上，会不会有好转？
她早该想到的……
“很不乐观。我还没查出病因，只能暂时先帮皇上施针止痛，但也只能是暂时了。皇上疼得夜不能寐，而人不能不休息，否则只会愈加重病情。”齐誉说着，命所有人退下。
最后只留下李玉和慕辞，齐誉则给独孤连城头部扎针。
当李玉看到齐誉拿出比手指还长的十几支金针，欲扎进独孤连城的头部各大穴位时，他吓得不轻：“齐大夫，使不得，这可是皇上，你怎么能往皇上的头上扎针？”
而且还是这么长的金针，这扎下去还有命在吗？
“齐公子，你尽管施针。”慕辞开了口，她相信齐誉的医术。
齐誉回头看他们两个一眼，淡声道：“你们都别吵，影响我施针，否则都出去。”
李玉只好闭了嘴。
太后娘娘发了话，他一个奴才还能说什么？
只是齐誉施针的时候，似乎很耗元气，很快大汗淋漓。
慕辞见状，拿起汗巾，就想帮齐誉擦汗。
李玉见状，哪里肯依，忙上前，抢过了汗巾，小声道：“这种粗使活，让奴才来做。”
慕辞没异议，退到一旁围观。
足足一个时辰后，独孤连城的呼吸声才平稳下来，神情也不似此前那样痛苦。
——
不会太虐的，这文又不是虐文，大千早就改邪归正，不写虐文啦。
第501章：朕发现，原来朕最放不下的人是你
慕辞想了想，还是取下胭脂扣，戴在独孤连城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齐誉不知道慕辞取下的何物，只觉这块血玉看着似有灵性，不像是凡品。
“胭脂扣。”慕辞回道。
齐誉听闻是胭脂扣，脸色微变：“你确定是胭脂扣？”
“自然，这是皇上送给太后娘娘的珍品，岂能有假？”李玉接下话头。
齐誉看着那块血玉，沉声道：“我也听说过胭脂扣，不过听闻它会认主。若在此前它有了主人，其他人佩戴胭脂扣并不能得到任何益处，说不准还会反噬……”
慕辞一听这话，有些犹豫，最后又把胭脂扣收了回来。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却觉得，自己的重生可能跟这块胭脂扣有莫大的关系。
若说胭脂扣真认主，那她应该就是胭脂扣的主人无疑了。
独孤连城再醒，是两个时辰后。
他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李玉见他一脸茫然，小心翼翼地道：“皇上可还好？太后娘娘候在外面，齐大夫也来了，可要宣诏太后娘娘和齐大夫？”
太后娘娘知道皇上这个时候很憔悴，仪容不整，怕皇上要面子，所以故意等在外面。
独孤连城挣扎而起，头依然隐隐作痛，但不像是此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想起此前慕辞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百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
“宣齐誉入内。”独孤连城下了命令，他故意漠视了慕辞。
李玉见皇上没有提起太后娘娘，就知道皇上还是在意自己的仪容，怕被娘娘看到皇上最狼狈的样子。
很快，齐誉入内。
独孤连城忍着不适，直奔主题：“朕的头疼症是否能治好？”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束手无策，齐誉却能缓解他的疼痛，这足以说明齐誉医术了得。
但若齐誉都没办法，他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只能暂时压制，目前草民也没有更好的医治办法。还有，草民觉着皇上这回的头疼症有些蹊跷，得查清楚真正的病因才行。”齐誉恭敬地回答。
慕辞就站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齐誉出来的时候，见慕辞在发呆，以为她是在担心独孤连城的病，他安抚道：“太后娘娘先别急，总是能想到办法的。只要查出了病因，就能对症下药。”
慕辞强打起精神：“齐公子医术了得，哀家很放心。皇帝也不愿意见哀家，哀家就先回永安宫了。”
她说着，便离开了延福宫。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慕辞就待在永安宫。不只是独孤连城不愿见她，她也不愿见独孤连城。
有齐誉在，起码能减轻独孤连城的痛苦。
又过了两天时间，李玉来到永安宫，请慕辞前往延福宫见驾。
如今的朝政都交给了陵安王打理，独孤连城专心在延福宫养病。
慕辞是在银杏树下见到了独孤连城。
此时他白衣飘飘，秋风乍起，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吹走一般。
经过了几日的调养，独孤连城精神好了许多，也没有此前的瘦削，但相较于他发病前，还是瘦了不少，因为他现在已经撑不满一件衣裳了。
慕辞的心情很复杂。
她以为看到独孤连城痛苦的样子，自己会有报复的快丨感，但其实不然，她只觉得茫然。
独孤连城一回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慕辞。
这一眼，就好像过了一辈子。分明就在几天前，她来过病榻前，看到了他最狼狈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恼羞成怒，感觉自己最不堪的样子被她瞧见。
“朕现在是不是很难看？”独孤连城拉了拉自己的衣袍。
他从前不甚在意自己的容貌和衣着，如今却不知怎的就在意了起来。
慕辞摇头：“你很好看，就是太瘦了。”
哪怕独孤连城瘦得脱了形，也依然难掩他的帝王气场，这是旁人学不来的。
“朕就当你这是实话了。”独孤连城说着，牵起慕辞的手。
慕辞只感觉他的手也似只剩下皮包骨，她突然间又茫然了。为什么看到他变成这样，她心里一点都不痛快呢？
“朕这些日子都在想，若朕死了，你该怎么办。你想留在宫里，还是想离开皇宫？”独孤连城眸色专注地看着慕辞：“朕发现，原来朕最放不下的人是你……”
以前总不愿意承认，自己也会对一个女人动心。
父皇曾经和他说过，一个称职的帝王不该专宠一个女子；母妃也曾说过，若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不要给人希望。
后来母妃去了，终于彻底解脱，他愈发觉着母妃和父皇都是对的。
父皇就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母妃的死更证明父皇的冷血无情。
经那一役，他就告诉自己，绝不走上父皇和母妃的老路。
谁能料到，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慕辞，最后会走进他的心底。
或许早在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慕辞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已经走进了他的心也没准。
世事总不会按照你预定的路在走，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当他发现自己可能命不久矣的时候，第一个念头竟是慕辞该如何是好。
慕辞没想到会从独孤连城嘴里听到这句话，这一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良久，她低如蚊讷地说：“你不会死。”
齐誉医术那么好，能医好独孤连城。
独孤连城早就得到了她，既如此，他有什么放不下她的，不是都说得到了的东西就不再稀奇吗？
独孤连城摸摸慕辞的头，眼神难得温柔：“若天老太爷要收回朕的命，一切皆有可能。你不妨先想想，自己以后的打算。朕还是觉得，这宫里头不适合你，你应该离宫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趁还有时间，你好好想想……”
独孤连城说罢，负手走远。
慕辞看着他的背影，跟上一步问：“独孤连城，你是不是心悦我？”
不然为什么会放她出宫，为什么会为她打算？依她对独孤连城的了解，他从来就不是会为他人考虑的人，从来就不是。
第502章：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独孤连城的背影有些僵硬，半晌他回头看向慕辞：“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讨喜，你说说你全身上下，哪一点值得朕心悦你？”
慕辞雪腭紧绷，冷冷看着独孤连城：“承认你对我动心了，有那么难吗？”
如果这一世独孤连城对她动了心，那么前世呢？
前世他看她的眼神比刚才还有温暖，那不像是作假。如果那只是独孤连城在作戏，那他的演技就太好了。
前世有太多事她没有得到答案，她不知母亲和哥哥的死因，更不知自己在独孤连城的生命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朕眼里能装得下天下子民，却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一个女人。”独孤连城说完，不疾不缓地走远。
慕辞却发现了，他不是故意放缓脚步，而是他走路太艰难才走不快。
她折回银杏树下落坐，她仰头看着树叶从枝头飘落，在她跟前盘旋而下。
有人在她跟前站定，是齐誉。
“皇帝的头疼症治不好吗？”慕辞问道。
独孤连城那么自负的人，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定是因为齐誉跟皇帝说了什么。
“很难治愈。草民听说皇上小时候得过头疼症，听说那是在云德妃去世后染上的顽疾，花了不少时间才治愈。此次皇上的头疼症，更像是旧疾复发。照理说，那时皇上的头疼症已治愈，不可能轻易复发才对，而且这么严重，草民猜想，定是有什么发物引发了皇上的顽疾。”齐誉徐徐道来。
慕辞乍听到云德妃的名字，有些走神。
云德妃是独孤连城的母妃，听说庆元帝也曾对云德妃万般宠爱，但后来云德妃惨死在后宫。
她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大概。
但她并不知道独孤连城的头疼症，是因云德妃去世才发作的。
“皇上小时候的头疼症更像是心病，所以才难治愈。而此次皇上的疾症这般严重，让草民想到了一味药……”
慕辞抬头看向齐誉，没想到齐誉医术竟厉害到这等程度，难道他已知道是噬魂草引发了独孤连城的旧疾吗？
齐誉一字一顿地道：“那味药名为噬魂草，此药药性霸道，能引发所有旧疾。若是顽疾被引发出来，此疾将可要人性命。最重要的是它很歹毒，会让人生不如死。”
这些事，他还没敢跟皇上说。
应该是后宫有人想要皇上的命，这事若说出来，后宫定将掀起腥风血雨。
他最信任的人是慕辞，第一时间想到的向慕辞先禀报此事，由她来作决定。
慕辞嗓子干哑：“齐公子可有办法医治皇帝？”
“草民也没把握，但应该是可以的，这还需要皇上的配合。草民也说过，皇上的旧疾最大主因是心病，若想治愈，是要让皇上放下心结。”齐誉端正颜色道。
虽然齐誉词不达意，但慕辞还是听明白了，齐誉的意思是独孤连城得放下云德妃惨死的心结，才有可能痊愈。
“心病还需心药医，云德妃去世十几年，难道皇帝还放不下吗？”慕辞若有所思。
“或许娘娘有办法解开皇上的心结，因为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娘娘。”齐誉再眼拙，也看得出皇上对太后娘娘不同。
“哀家？”慕辞苦笑。
她对独孤连城下了噬魂草，最后竟又是她来替他解开心结，这似乎有点讽刺。
“皇上最信任之人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出面，再适合不过。”齐誉回得很肯定。
“让哀家想想。”慕辞说完往外走。
没走几步，她突然问道：“你觉得皇帝有可能对一个女人动心吗？”
齐誉没想到她会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他微微颔首：“皇上也有七情六欲，若那个让他在意的人出现了，自然会动心。”
“作为皇帝，如果他很信任一个人，也对那个人动了心，但后来发现那个人背叛了他，你觉得皇帝会怎么做？”慕辞随口多问了一句。
她身在局中，已经迷失在自己布下的棋局里，找不到出路，迫切需要一个人来给她引路。
齐誉心下暗惊，深深看着慕辞：“被最在意的人背叛，后果不堪设想，极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因为皇上的身份，还会引起灭门之灾。
慕辞深吸一口气，“哀家要好好想想……”
她要想想自己的出路，还要作好最坏的打算。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弄死独孤连城，但这可能导致国家内乱，百姓流离失所，她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回到永安宫后，慕辞失神地看着前方某一点。
丝竹和迎春陪侍在一旁，她们都知道娘娘有心事。
“你们两个准备准备，先出宫吧。”慕辞犹豫许久，还是作了打算。
她不想让丝竹和迎春陪着自己冒险，少一个人在宫里，就少一份牵挂。
“奴婢不走！”丝竹和迎春同时跪下，一脸倔强。
“自进宫那日起，奴婢就决定要跟娘娘同甘共苦，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丝竹哑声说道。
她是万万不会在这种时候离开娘娘身边的。
“娘娘要赶走奴婢，还不如直接打死奴婢来得痛快。”迎春狠声说完，眼泪也掉了下来。
慕辞知道她们对自己忠心耿耿，却没想到她们会如此固执。
这个时候，她又怎能明知前方凶险，还留她们陪在自己身边，以身犯险？
“娘娘若再赶奴婢，奴婢现在就一头撞死在娘娘跟前！”似乎知道慕辞还在打她们的主意，迎春索性起了身，狠狠盯着慕辞道。
仿佛只要慕辞一开头，她就撞头自尽。
慕辞见她这么坚决，丝竹也默不作声起了，和迎春并肩站在一起。
看她们的架势，是不给她再赶人的机会。
“罢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慕辞无奈松了口。
迎春和丝竹这才抹干眼泪。跟着迎春又有些后怕了：“皇上知道真相会要杀了奴婢吗？”
皇上明明就很喜欢娘娘，再加上娘娘这般聪慧，肯定能瞒过皇上的。
“哀家又不是皇帝，哪里能预见将来的事？”
第503章：揭开独孤连城的伤口
慕辞说着，躺回榻上。
还没发生的事就不想好了，她很想送母亲离开京城，但真要一行动，肯定会有人发现端倪，这样反倒成了她心虚的证据。
既然自己早已布了局，又何必自乱阵脚？
只是皇帝那个人心计很深，要骗倒他不容易。只要皇帝发现一点端倪，她想要脱困而出就难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慕辞好好待在永安宫，哪里都没去，但关于独孤连城的消息就不曾断过。
有人说独孤连城的病又变严重了，严重到识人不清的地步；也有人说独孤连城的病好了许多，因为齐誉医术厉害。
慕辞不知道哪种消息更可靠，但她以为，齐誉的医术确实了得，有齐誉在，独孤连城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之虞。
这日李玉来到永安宫，据说是齐誉请她前往延福宫，想要她来劝皇帝，放下以前的心结。
齐誉觉得治病当治根本。
只要先把皇帝的心病医好，再来医治皇帝的身体，这就不是什么难事。
在整个后宫当中，慕辞无疑是皇上最亲近的人。旁人说的话皇上听不进去，但慕辞有这样的本事。
更何况，皇上的心病一定是关乎后宫秘事的，也只有像慕辞这样的身份，皇上才有开口说真话的可能。
这个人，只能是慕辞，前提是慕辞愿意帮皇上一把。
慕辞知道齐誉的话是对的。
噬魂草会把感观无限放大，连带心间的痛楚也会无数放大。有时候情感上的缺失，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来得更加煎熬。
可她为什么要求独孤连城呢？
她明明恨不能把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都还给他。
慕辞去到延福宫的时候，独孤连城正在批阅奏折。他脸色苍白的样子，让她想起先皇。
先皇和独孤连城的五官本就有相似之处，此刻独孤连城病态的样子，就更加像先皇了。
似察觉到她的注视，独孤连城抬头看向她，搁了笔，朝她走来。
“皇帝，陪我去外面走走吧。”慕辞打破沉默。
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开独孤连城的心结，但她对前朝的秘史还是很有兴趣。
每个人性格的铸就一定跟成长的环境脱不了干系，哪怕是生于皇权之家的独孤连城也不会有例外。
这回慕辞把独孤连城带到了储秀宫。
她在榕树下坐定，独孤连城挑眉：“你带朕来此处做什么？”
“还记得何昭媛滑胎一案吗？”慕辞说着，索性拉独孤连城坐在自己身边的竹椅上。
独孤连城抬眸看向榕树，“这棵榕树就是当初作案的地点。”
慕辞想借此阐述什么？
“但凡美好的事物，都可能是罪恶的源头。后宫这个是非之地，是权利的最中心，亦是各大家族的角力场。成功者，可能爬上中宫之位，失败者得到的大约是一丈白棱或是一壶鸩酒。为什么明知这么凶险，大家还都在不遗余力往上爬，不过是诱惑使然罢了。”
慕辞说着看向眼前的参天大树：“这棵榕树是储秀宫一道绝美的风景，同样它也可以被人利用来当杀人的工具。”
何昭媛腹中的小生命，就是这棵树下殒落。
“那又如何？”独孤连城声音冰冷。
“云德妃去世的时候，皇帝还小。小时候看不明白的事，长大后你肯定明白的。应是你母妃挡了他人的道，才死于非命。”慕辞端正颜色，点到正题。
如果不揭开独孤连城的伤口，它只会在时间的沉积中**溃烂，不如索性揭开他的伤口，让他畅快的痛一次。
“你在皇宫浸淫长大，自然也当知道，你母妃是权利下的牺牲品。只不过，她是失败的一方，最终……”
慕辞还没说完，独孤连城一声冷笑：“你懂什么？！朕的母妃，凭你也配提？！”
慕辞看着他扭曲的脸，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
她确实不知道在庆元帝时期发生了什么，只知那个时期的妃嫔没有一个留下来。至于云德妃，她也只知是暴毙。
至于云德妃因何而故去，她当然也不知晓。
纵然她活了两世，可她对独孤连城依然不太了解。
“我怎么就不懂？因为我也是后宫中的一员。这个地方太多腌臜事，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你。你不去害人，总有人来害你，难道云德妃不是像何淑妃腹中的皇嗣一样，是被人害死的吗？”慕辞小心翼翼抛出疑问。
独孤连城脸容扭曲，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恢复平静。
他呼吸依然粗重，像是无法平息自己的怒气。
“至今朕都不知道母妃是不是死于非命。朕看到母妃尸首的时候，她看起来很平静，就如同伺候她的宫人所说，像是自谥而亡。母妃在后宫抑郁不得志，不是因为她没坐上中宫之位，而是父皇除了母妃，还有其他无数的爱妃。而母妃会介意这些，不过是因为她在乎父皇。母妃的爱很疯狂，因着朕长得像父皇，她爱朕的同时，也恨朕，朕小时候没少被母妃折磨，皆是因为母妃爱而不得。母妃把对父皇的所有爱和恨，都施加在朕的身上。那时候朕就觉得，女子是十分可怕的物种……”独孤连城无声低喃。
母妃还在世的时候，他最怕夜幕降临。因为只要父皇在其他妃嫔宫殿中留宿，母妃就会想尽办法折磨他，且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独孤连云知道他不堪的过往，或许这也是他跟独孤连云亲近的原因。
母妃突然间逝去，其实他是解脱的，因为他晚上再也不必因为害怕非人的折磨而整夜无法入睡。
可在母妃骤然离世之后，他莫明就病倒了。
母妃的死并没有让他好起来，反而每夜她会入他的梦，继续在梦中折磨他。
这些事压在他心中太久太久，他从来没有对第二个人说这些过往。
他为什么不喜女子亲近？是他总能在那一张张状似温婉的脸庞下看到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他不希望有哪个妃嫔爱他如命，因为他不想像父皇一样，制造出第二个像母妃那样的扭曲人格，更不想他的孩子像他一样……
第504章：明明微笑，却很悲伤
慕辞怎么也没想到独孤连城小时候竟有不堪的过往，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哪怕他说这些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但他微颤的手说明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那些阴影依然如影随形。
哪怕他权利加身，如今贵为帝王，云德妃带给他的阴影也只是被他压制在不能见光的角落里。
噬魂草让独孤连城再次想起了那些不堪的遭遇，那些过往就像毒蛇一样在侵噬他的内心。
这才是让他痛苦又让他无法释然的真正原因。
慕辞犹豫片刻，上前握住独孤连城微颤的手。
“你现在是大夏国的皇帝了，云德妃已经作古，但你还有很远的未来。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又如何堪当一代明君？”
她的手并不温暖，却慰烫了独孤连城阴暗的心。
从来没试过哪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是暖的、热的。
他狠狠抱紧慕辞，沉声道：“朕当然会成为一代明君。那些过去，朕早就忘了。若不是你提起，朕都不会记起来。”
言下之意，都是慕辞的错。
慕辞被独孤连城抱得太紧，一动不能动，她也懒得与他争辩。
他觉得开心就好。
她也不至于幼稚到独孤连城争辩这种东西。
后来，独孤连城枕在慕辞的腿上睡着了。
何昭媛是听说皇上和太后都来到了储秀宫，在榕树这里，她本想过来请安，却不曾料想会看到这奇异的一幕。
皇上像是找到了家的孩子，就那样枕在太后娘娘的腿上，睡得香甜。
太后娘娘的表情却耐人寻味，她看着远方，明明带着微笑，却又透着淡淡的悲伤。
这个时候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待到后来太后娘娘被皇上处治时，她才明白，太后娘娘在这一刻就已料到了未来的结局。
慕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经碧玉提醒，她才知道何昭媛来了。
“皇帝睡着了，你回吧，等他好些了再去延福宫看他。”慕辞压低声音道。
何昭媛福了福身子，告辞离去。
琥珀紧随其后，待回到主殿，她低声道：“皇上对太后娘娘那般恩宠，娘娘就不想除去太后娘娘吗？”
留着一个这样的对手，昭媛娘娘何时才有机会出头？
“不可再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太后娘娘是本宫的恩人，当日若非太后娘娘，本宫的冤屈也无法得以伸张。”何昭媛沉下脸，喝斥琥珀。
琥珀急了：“娘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太后娘娘在，皇上何时才能想起娘娘呢？”
皇上都多久没来储秀宫了，昭媛娘娘竟然还没有争宠上位的想法。
“即便没有太后娘娘，皇上也不一定会想起本宫。本宫能占了储秀宫的主位，不只是皇上的恩典，太后娘娘也占了不少功劳。本宫若恩将仇报，只怕会折寿。”何昭媛轻叹一声，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琥珀拿主子没辙，只好闭了嘴。
她依然觉得，只要慕辞一日在后宫，其他妃嫔就没有出头的机会，包括昭媛娘娘在内。
偏偏昭媛娘娘死心眼儿，听不进她的劝谏，她又能如何？
独孤连城这一睡，许久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最后慕辞腿麻了，让李玉叫醒独孤连城。
独孤连城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色已黄昏。
他看到碧玉正在给慕辞按捏腿部，心知是自己的原因。
“朕来吧。”独孤连城说着取代碧玉的位置，蹲在慕辞跟前，帮她推拿腿部。
慕辞本人倒是没觉着什么，毕竟独孤连城是她双腿发麻的最魁祸首，他本就该为他所做的事负责。
李玉见状，却叨叨不休地道：“皇上，这等粗重活还是让奴才和碧玉来吧。”
独孤连城回头扫一眼李玉，李玉立刻不敢吭声了，退到一旁，继续当背景。
直到慕辞的双腿可以动了，独孤连城才罢手。他牵着慕辞起身，“今晚你陪朕睡。”
有慕辞在，他好像不会再做噩梦，头疼症似乎也好了许多。
慕辞倒是没说什么，她只是不习惯独孤连城与她十指紧扣。她一动，独孤连城又更加抓紧了她的手指：“别动！”
慕辞转眸看向独孤连城，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我解开了你的心结，是不是当记一功？”
独孤连城一听这话，眯眼打量慕辞：“你又想要什么？”
难不成还想要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我已经有了，这回我想向你讨要一个愿望。等我需要的时候我再提出，不论我提出什么，你都要答应我。”慕辞端正颜色道。
独孤连城打量慕辞：“朕总觉着你这个女人其心不正，提出的要求一定强人所难。”
慕辞只想回他一句呵呵。皇帝果然不好唬弄，
“你堂堂大夏国的帝王，难道连一个小女子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慕辞轻蔑地看着独孤连城。
独孤连城见她一副瞧不起他的鬼样子，还是经不起她的激将法，当下爽快地答应：“罢了，朕答应就是了。”
如她所言，他是皇帝，她随便提什么要求，他都能办到，这不是什么难事。
慕辞见他答应，心并没有放宽松。
自从她进入后宫这趟浑水后，算计什么便可得到什么，一切都很顺利。那些害过她的人，她也都一一惩治。
而这不过是独孤连城纵容的结果。
独孤连城绝不是好唬弄的对象，她不敢太大意。在一切还没有成定局之前，她也不敢得意忘形。
若独孤连城怀疑是她下的噬魂草，她最担心就是牵连身边的人。
有慕辞的陪伴，这天晚上独孤连城休息得很好。
因为休息妥当，不再噩梦缠身，第二天他的食欲也非常好，脸色终于不再苍白，终于有了血色，精神也好了不只是一点点。
李玉看到万岁爷这久违的清爽，对慕辞就愈发敬重了。
若没有太后娘娘，他简直不敢相信皇上会怎样，多得娘娘请齐誉进宫给皇上医治，又是娘娘解开了皇上的心结。
第505章：走到尽头，输了一切
慕辞见李玉看着自己傻笑，有些莫明其妙，只得斥退了他。
此后齐誉为独孤连城号脉，眸中闪过一点惊喜：“还没正式治疗就已经很好多了，果然还是娘娘有办法。”
太后娘娘轻易让皇上敞开心扉，让他敬佩。
皇上解开心结，睡好了、吃饱了，精神上的负担消失，如今就只需要用药施针，就能让皇上好起来。
独孤连城原先是极不喜欢齐誉的，但不可否认，齐誉医术了得。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但齐誉一进宫，就能对症下药，这是其他太医没有的本事。
“此前你没说朕的病因，似乎有难言之隐，如今可以说了么？”独孤连城问起正事。
齐誉不只一次欲言又止，再加上他精力不佳，头疼欲裂，没力气追究。
如今是时候追根究底了。
齐誉闻言跪倒在地：“此前草民不说，是因为事关重大，再加上皇上的病情也不乐观。眼下皇上的头疼症有了很大的缓解，容草民半胆禀报——皇上、皇上的头疼症属旧疾复发，能有这样大威力的发物，应是噬魂草。”
“噬魂草？”独孤连城脸色沉了下来。
乍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物什。
齐誉接着再为独孤连城科普一遍噬魂草的药物，末了他说道：“此药并非毒药，所以即便中了噬魂草，亦不可能有什么症状，它就是一味厉害且阴毒的发物。”
“但它极为管用，不是么？”独孤连城勾唇冷笑。
有人能在悄无声息间对他下噬魂草，可知是离他较近的人。或者此人就在延福宫，才能轻易在他的膳食下这味药。
就不知此人是什么目的，或许对方想要的是他的皇位？
“正是！若非皇上治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这还多亏了太后娘娘英明。”齐誉说话间，又给慕辞戴了一顶高帽。
独孤连城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慕辞，只见她神情冷凝，目光有点空，像是在走神。
“是啊，多亏了太后。”独孤连城颇有同感。
若非慕辞在，助他一臂之力，他大约还能痛苦边缘徘徊。
慕辞精神不济，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延福宫。
接下来，飞羽轩该出手了罢？
这一次她也没有把握，不知剧情的发展会走向哪边，总归她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当天下午，慕辞心神不宁，临时起意，决定出宫一趟，看望身在雅居的荣国夫人。
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当独孤连城知道这件事后，特意派了一些侍卫，去到雅居外保护慕辞。
至于荣国夫人，完全没想到慕辞会出宫。
“你这孩子怎么又出宫了？你若想母亲，母亲可以进宫陪你。”荣国夫人嗔怪地道。
慕辞专注地看着荣国夫人，不禁红了眼眶。
荣国夫人这才觉出不对劲，她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女儿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妨和娘说，是不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慕辞摇头，投入荣国夫人的怀抱：“女儿就是想娘了。”
是啊，太想了，宫里的日子就像是刀口舔血，她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就走到了尽头，输了一切。
荣国夫人也红了眼眶：“傻孩子，你想娘，娘可以进宫看你。现在为娘进宫方便，还可以住在皇宫陪你。”
慕辞深深汲取母亲怀进而的温暖气息，这一次之后，也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
她出宫，是有事要交待的。
待平复了情绪，她拿出免死金牌，交给荣国夫人：“这是免死金牌，若遇到什么祸事，母亲只要拿出来，就可避过一劫。”
荣国夫人接过免死金牌：“你怎么说这些？你闯祸了吗？”
女儿的性子一向沉稳，断不会无端端给她一道免死金牌。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该她自己留着么？
“娘听我说完。我此次出宫，是有些话要跟您说清楚。此次我闯祸了，而且是大祸。皇帝若怪罪下来，可能是灭九族的大罪……”
荣国夫人一听到这里，手里的金牌没拿稳，跌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你究竟做什么了？”她用力抓住慕辞的双肩：“告诉娘，大不了娘进宫去向皇上求情。对了，你哥哥是都尉，战功赫赫，有你哥哥向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免你死罪。”
“来不及了。哥哥远在边关，赶回来时间也不够。我已经想好了退路，如果有一日娘收到了我的坏消息，娘不要伤心难过，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活下来，来日定会来找娘的。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跟娘交待，那就是瑶儿。”
慕辞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瑶儿性子冲动，又是个护短的。她如今在逍遥山庄闭关，若她回来时发现我出事，娘就把这封信交给瑶儿。切记，让她别冲动行事……”
荣国夫人脑子是晕的，她接收不了这些复杂的讯息。
听女儿的意思，她招了杀身之祸，而且是灭九族的大罪。如此，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也不怪荣国夫人听糊涂。
慕辞是想，即便是独孤连城赐她一死，还有胭脂扣护着她，或许她能就此逃过一劫也没准。
这东西甚至能让她百毒不侵，不是吗？
她之所以能够重生，也多得是亏了这块血玉的福。
荣国夫人这天晚上就没能睡着。只要一想起女儿说的话，她就心如刀绞。
若早知慕辞进宫后会没了小命，当初她就该带慕辞离开慕家，这样慕直就没办法逼慕辞嫁进皇宫了。
可是如今再来想这些有什么用？女儿已经走上了绝路，哪怕当了太后，仍然没法子在皇宫安身立命，那就是吃人的地方。
她这个当母亲的明知女儿有危险，却没办法帮她分毫。
慕辞这晚也没睡好。
她又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妹妹，她记得前世慕家家离破散，母亲和哥哥都死了，但独独没有瑶儿的消息。
后来瑶儿怎么样了呢？
她直到地冷宫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也不知瑶儿最终如何。
或者瑶儿躲过了一劫也没准，毕竟她出事的当会儿，瑶儿仍在逍遥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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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告御状：是太后谋害了皇上
用完早膳后，慕辞静静陪在荣国夫人身边。因为不知来日是否还有机会见到母亲，也不知她是否会给家人带来灾祸。
是她一己之私，种下了祸根。
若她遭遇反噬，是她罪有应得，但不该连累至亲。
这天晚上，慕辞给荣国夫人打来热水，帮荣国无人泡脚。
“小时候女儿调皮，时常让娘担惊受怕。后来长大了，又进了宫，这还是女儿第一次孝顺娘呢。”
慕辞这话，让荣国夫人眼泛泪花。
“傻孩子，你一直很孝顺，娘知道。”荣国夫人摸摸慕辞的头。
这天晚上，荣国夫人和慕辞聊到大半夜方入睡。
慕辞起身的时候，荣国夫人还没醒。
她洗漱妥当，把寄柔和凝香叫到跟前，下了一道命令：“从今天开始，你们留在雅居保护荣国夫人。这是哀家的懿旨，你们两个都不得违抗，否则，杀无赦！”
寄柔和凝香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娘娘竟然会下一道这样的懿旨。
她们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娘娘就已经决定了她们的命运。
最后寄柔和凝香只能跪倒在地，朝着慕辞离开的方向扣首。
荣国夫人不知何时现了身，她看着慕辞离开的方向，直到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光影。
她悄悄擦干眼角的泪。
在她和离后，她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发现一个人生活也没什么不可。
而到如今，她已明白一件事，任何灾难都可以扛过来。
她女儿聪慧伶俐，定有办法脱险。
女儿也说了，会保护好自己，努力活下来……
慕辞才进宫，就发现了宫里的气氛不对劲。
虽然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若不出宫，青乐又怎能这么快决定出手？
她出宫，才能让青乐抓到最佳出手的机会。
“娘娘……”冯九见慕辞回来，忙上前相迎。
永安宫的奴才都在悄悄打量太后娘娘，如今在娘娘的身边，只有迎春、丝竹随侍在侧。出宫的，也只有她们几个。
凝香和寄柔，也因为娘娘临时起意，被留在了雅居。
“哀家累了，先睡一会儿。”慕辞像是看不到冯九脸上焦虑的表情，淡声说道。
冯九见状，轻吁一口气，只能退到一旁。
丝竹退出来，就发现其他宫人和内侍仍在窥探这边的动静。她看到这一幕，心下有了计较。
迎春没有丝竹这么淡定。
虽然娘娘有一套完整的计划，可她还是觉得，这回凶多吉少，因为她眼皮一直跳。
那可是皇上，皇上是那么好唬弄的人吗？
不只是迎春心下忐忑，就连丝竹也是心神不定。
再看她们的好主子，一沾上床榻便睡着了，像是一点也不担心前途凶险。
主子不紧张，奴才再紧张也无用，他们只能等着娘娘睡醒后再作打算。
慕辞这一睡直到午后才醒。
冯九比丝竹迎春要淡定些，在一旁伺候慕辞用膳，慕辞没开口问，他也没有说话。
迎春在一旁急的呀，抓心挠肺的，偏偏娘娘用膳的动作慢条丝理，那么优雅，那么……慢……
后来迎春看不下去了，她索性退到外面守着，以免隔墙有耳。
反正等娘娘吃饱喝足，一定会问宫中的局势。
这回不出迎春所料，慕辞用完膳，有了精神，终于问起了正事：“哀家离宫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的人，当然是冯九。
此次她带了四个宫女出宫，冯九却是让她特意留下来了。
一方面是迷惑敌人，好方便对方行事；二则是她要出宫回家一趟，让母亲作好心理防设。
冯九见娘娘发话，自然是知无不言。
“娘娘才出宫，乐婕妤便向延福宫那边告发了娘娘，称是娘娘对皇上下了噬魂草。那之后不知是哪个奴才走漏了消息，现在整个后宫都知道娘娘担了谋害皇上的罪名。还有人说，娘娘出宫，是想带着荣国夫人畏罪逃亡。大家都等着看娘娘的笑话呢。”
所以娘娘回宫后，后宫的气氛很诡异。像后宫的那些个主子，哪个不是等着看娘娘的笑话，想要看皇上治娘娘的罪？
“皇帝那边有什么动静？”慕辞徐声问道。
独孤连城接到青乐的举报后，总该有所动作吧？
“说也奇怪，自从乐婕妤告御状后，皇上并没有任何动作。该上朝时上朝，该休息时休息。对了，皇上的头疼症已经快好了，齐公子医术果然高明。”冯九汇报了这个喜讯。
说起来皇上的龙体能够这么快康复起来，娘娘也出了不少力，这可是很多人都看得到的功劳。
“皇帝是在等哀家回宫。”慕辞轻敲桌面，转眸看向冯九：“冯九，你现在离开永安宫，还来得及。”
冯九是个人才，也很忠心，她不想负了这些对她忠心耿耿的人才。
“自打进永安宫服侍娘娘后，奴才就没想过要离开娘娘身边。自古成王败冠，奴才明白这个道理，奴才不会后悔。”冯九跪倒在慕辞跟前。
慕辞轻叹一声：“你起来罢，哀家就怕会让你们失望。”
“才不会呢。娘娘是后宫最好的主子，奴婢喜欢跟娘娘共进退。”迎春在外面听了，索性走进来表忠心。
“但愿吧。”慕辞知道，这回自己面对的对手不是其他后宫妃嫔，而是独孤连城。
赢后宫妃嫔她有信心，但要赢独孤连城，说实话她心里没底。
慕辞回宫后，后宫所有人都等着看慕辞被皇上处治，只可惜慕辞回宫三天，皇上那边没动静，而慕辞也像是没事人一般，整天待在永安宫。
好像关于慕辞对独孤连城下噬魂草一事不过就是虚假传言，对慕辞没有构成任何影响。
其中有一个人很紧张，那便是慕雪。
她收到这个消息后，最关系后续发展。原本这是除去慕辞的最好机会，但慕辞这次犯的是谋害皇上的罪名，这种罪行灭九族都不为过。
她也姓慕，哪怕慕辞和荣国夫人已和慕府无关，但她还是担心自己受到牵连。
第507章：皇帝终于来了
慕雪坐立难安，时时刻刻盯紧永安宫那边的动静。
偏偏出了这样的大事，慕辞居然还坐得住，让她无言以对。
又或者慕辞根本不惧怕这样的流言和中伤。在此前，青乐可是慕辞的手下败将，不只一次栽倒在慕辞的手里。
既然慕辞本人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毕竟她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除了慕雪，还有一人非常关心事态的发展，那人当然就是青乐。
青乐自从那日去了延福宫，向独孤连城告了御状后，延福宫就再无下文。
好不容易慕辞回宫了，她以为慕辞会因为心虚去找皇上，怎知她又料错了。接连几日，慕辞没有任何动作，皇上也没有动作，这让她摸不准情况。
“你再去探探消息！”青乐坐不住，对化雨下令。
化雨领命而去。
约一个时辰后，她回飞羽轩复命：“永安宫那边还是没动静，皇上在太和殿会见朝臣，看情形今日不会有动作了。”
青乐握紧了双拳，冷下眉眼：“你去盯着。待皇上回延福宫，即刻回来向我禀报。”
她不相信皇上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只要在皇上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接下来慕辞受冷落是铁板钉钉的事。
她告御状的时候有理有据，当时皇上的表情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她肯定皇上听进去了。
慕辞爱看医书一事整个后宫都知道，慕辞懂医理也不是什么秘密。
再加上慕辞刚开始跟皇上不和也是事实，试问这样，皇上怎么可能不怀疑慕辞？
如今就差在永安宫搜出实证，前提是，皇上得命人搜永安宫。
届时证据确凿，她不相信慕辞还能逃过一劫。
独孤连城才回到延福宫不久，青乐就来了。
她见完礼，直接道明来意：“太后娘娘已经回到皇宫，难道皇上就不想知道真相吗？即便太后娘娘是被冤枉的，皇上难道就不想为太后娘娘伸冤？眼下整个后宫都在传是太后娘娘谋害皇上，其实臣妾也想知道，当初向臣妾密报的人是不是在利用臣妾，故意散播对太后娘娘不利的流言。”
独孤连城看向青乐，眸色深沉：“那照你的意思，朕应该怎么做，难道是要拿下太后，对太后用刑逼供？”
青乐在独孤连城的逼视下露了怯：“奴婢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了，得知有人想要害皇上，第一时间的想法是要除去皇上身边这颗毒瘤。这可是弑君之罪，皇上不可纵容。要知道皇上的龙体代表了大夏国的国运。无论如何，臣妾都是为了皇上好。”
“好一个为朕好。”独孤连城拾起书桌上的奏折，狠狠甩向青乐。
青乐来不及闪避，被砸了个正着，云鬓顿时散了，有些狼狈。
青乐被砸得头晕眼花，泪水糊了一脸，她哽不成声：“皇上，臣妾都是为了您好，臣妾对皇上的心明月可鉴呐！”
独孤连城冷笑勾唇：“那你说说，朕应该怎么着手查这件案子？”
青乐闻言双眼一亮：“只需查一查永安宫是否有噬魂草，不就知道真相了吗？”
独孤连城看着青乐好一会儿，才道：“青乐，你知道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吧？”
他一次又一次给青乐机会，但青乐依然不悔改，她从来就没把这些机会当成救赎，所以事到如今，她依然是不遗余力想要毁了慕辞。
青乐怔了片刻，讷讷道：“臣妾一直感激皇上的恩宠，这辈子臣妾都不会忘记皇上的大恩大德。”
“你错了，朕不是因为你才一再饶恕你，而是因为先皇。即便如此，这也是最后一次。”独孤边城闭上双眼，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看着青乐良久，最后还是有了决定：“罢了，如你所愿，你同朕一起前往永安宫，寻找你要的证据。”
青乐没想到独孤连城会突然间答应，她又惊又喜：“是，皇上！”
此刻她已兴奋得忘了自己发鬓凌乱的事实。
碧玉见状，低声道：“乐主子先整理自己的仪态吧。”
作为妃嫔，代表的是皇室脸面。
青乐却不知碧玉的想法，以为碧玉是为她着想，便随意整理好自己的发髻。
此后，她随独孤连城一起前往永安宫。
关于青乐陪同独孤连城一起前往永安宫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后宫，一时间，沉寂许久的后宫又开始蠢蠢欲动。
大家都想知道，这回青乐有没有机会掰倒慕辞，他们已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皇上要来永安宫的消息，当然也传进了永安宫。
丝竹收到消息后，向慕辞禀报情况。
慕辞正在池子旁喂鱼，听说皇帝和青乐来了，大概也知道他们所为何来。
等了这几天，独孤连城还是行动了，想必独孤连城也想知道青乐所言是不是属实。
作为帝王，有哪个不是疑心病重的？独孤连城也不可能例外。
“娘娘？”丝竹见慕辞仍在喂鱼，不知道娘娘在想什么。
“不急，不是还没到吗？”慕辞说着，把剩下的一些鱼粮喂完了，才往主殿而去。
她才回到主殿，独孤连城的御驾也到了。
慕辞看着独孤连城带着人浩浩荡荡赶过来，她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青乐兴奋的脸。
“皇帝这么大阵仗，是想作甚？”慕辞率先打破沉默。
“青乐称你对朕下了噬魂草，还称永安宫有证据。青乐称愿意用命来证明她所言改实，朕为人公正，想知道太后是怎样的说法。”独孤连城说着，在另一个主位落座。
“永安宫有证据，这事从何说起？”慕辞视线定格在青乐的脸上：“是你说，永安宫有证据？”
“正是！臣妾也是收到了密报，那人称是太后娘娘对皇上下了噬魂草，皇上才会旧疾复发。若娘娘是清白的，自然要还娘娘清白。若这密报属实，娘娘也应受到惩罚。”青乐眸中闪过一点讥诮的笑意。
她倒要看看，此次慕辞要怎么从她的局中脱身？
此次慕辞最大的失败，就是不该离宫，让她有下手的机会。
第508章：拉整个后宫下水
“就凭一封所谓的密报，你就指证哀家谋害皇帝。你可知这事若查清楚与哀家无关，你就是诬陷哀家，其罪当诛，甚至连念儿也会被祸及。”慕辞似笑非笑地看着青乐。
这一刻，青乐一定以为自己赢定了。
青乐一听到念儿的名字，有片刻犹豫。
但这是她唯一可以掰倒慕辞的机会，她万万不能错过。
“臣妾收到消息，永安宫里有证据。”青乐不改初衷，对独孤连城道：“还请皇上下令搜查永安宫！”
证据她已经命人放在了永安宫，如今只差搜出来，慕辞这回是怎么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她何惧之有？
慕辞闻言一掌拍在桌上，气势凌厉：“好大的胆子！永安宫是什么人都可以人都可以搜索的吗？照你的意思，你收到了密报就要来搜永安宫，那哀家是不是也可以说哀家收到了密报，飞羽轩有谋害皇帝的证据，哀家也可以随意搜你的飞羽轩？！”
青乐只道慕辞在心虚，冷声回道：“太后娘娘是心虚，才不敢让皇上搜宫吗？”
“永安宫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搜的，皇帝你怎么说？”慕辞转眸看向正在瞧热闹的独孤连城。
独孤连城既然来了，肯定就是要由着青乐搜宫。但在此之前，她得让青乐知道，搜索永安宫必需付出应有的代价。
“青乐认定永安宫有谋害朕的证据，那就搜吧。”独孤连城没看慕辞，语气凉薄。
青乐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她就知道，皇上天性多疑，肯定也怀疑上了慕辞。
面对一个要杀自己的女人，皇上再喜欢也会舍弃。
“若搜不出证据当如何？哀家的声誉受损，永安宫随随便便一个三品的妃嫔就能命令搜宫，所谓的皇权不过就是笑话……”
“你想怎样？”独孤连城打断慕辞的话。
他知道她还有下文。
慕辞作势想了想：“乐婕妤来搜永安宫，哀家就要搜后宫所有妃嫔的宫殿，皇帝是否答应哀家的条件？！”
独孤连城脸色微变，没想到慕辞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她到底想做什么？
青乐也没想到慕辞会拉整个后宫下水。说实在的，她也摸不清慕辞的真正意图。
就在她思量间，独孤连城下了决定：“如你所愿！”
接着，皇帝一声令下，延福宫过来的人就开始搜宫。
永安宫的奴才个个不敢出大气，就怕在永安宫真搜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若皇上旧疾复发是真是因噬魂草而起，而永安宫又搜到了噬魂草，那么在永安宫伺候的所有奴才是不是都会被皇上杖杀？
众人甚至觉得，依慕辞恶毒的性子，是像会做出弑君这种恶毒事的女人。
再加上乐婕妤胸有成竹的样子，是不是早在永安宫放好了所谓的噬魂草。即便太后娘娘没有谋害皇上，只要证据一出来，永安宫上上下下就水洗都不清了。
此时此刻，最兴奋之人当属青乐。她只要一想到待会儿就能从永安宫搜出噬魂草，自己终于可以掰倒慕辞，她全身的血液便在沸腾。
慕辞是最了解青乐心情的人，她瞟一眼青乐，青乐刚好看过来，眼神带着挑衅。
她好脾气地笑笑，别开了视线。
青乐只道慕辞是心虚，不敢与她直视。再加上她早命人在永安宫放好了噬魂草，她笃定慕辞休想从她的局中逃脱。
因为人多，搜宫事宜进行得有条不紊，直到众人搜遍整个永安宫，纷纷向独孤连城复命，称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证物。
最终结果出来了，永安宫里里外外都很干净，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慕辞是谋害皇上的凶手。
青乐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她激动地喝道：“再搜一遍，慕辞就是谋害皇上的凶手，永安宫一定有噬魂草！”
她扭曲而狰狞的面容，让独孤连城嫌恶地别开视线。
“永安宫既然搜完了，接下来就搜飞羽轩吧。”慕辞说着，率先起身。
青乐看向独孤连城，语带恳求：“皇上，一定是有什么遗漏之处，再搜一次可好？”
“搜飞羽轩。”独孤连城错开青乐，紧随慕辞身后，大踏步而去。
青乐失魂落魄地跟了过去，好一会儿她才觉出不对劲。
为何慕辞想搜飞羽轩，难道飞羽轩内有慕辞的暗桩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脸色一片灰白。但转念一想，飞羽轩人口简单，个个都是知根究底的，她平素对飞羽轩伺候的宫人和内侍都不错，他们也都身家清白，不可能被慕辞收买。
思及此，她心定了定。
慕辞不可能在飞羽轩查出什么，她没必要害怕。
慕辞一声令下，众侍卫便分工合作，分别前往各大宫殿搜寻证据。
慕辞和独孤连城则去到了飞羽轩。
虽然不知其它宫殿的搜索情况，但飞羽轩内很快搜出了一小盒由噬魂花研磨而成的粉末。
早前青乐想过这种可能，可是真在飞羽轩内找出噬魂草时，她还是吓得不轻。
此后还有人搜出了各类医书。在医书里，关于噬魂草还特别标注。
青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指着慕辞的鼻子吼道：“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嫁祸的，是你把这些东西放在飞羽轩内，慕辞，是你设计了这个陷阱想要害我……”
“需要哀家提醒你，是你向皇帝靠御状，称是哀家谋害皇帝吗？你认定永安宫有证据，哀家准你搜宫，当时哀家也提出了条件。乐婕妤怕是忘了，是你自己先挑起事端。如今在飞羽轩内找到证据，你反倒叫冤了？”慕辞不耐烦应对：“来人，把人带下去！”
侍卫第一时间看向独孤连城，见独孤连城点了头，这才上前押人。
独孤连城以为，这个案子如此就算告一段落，却不曾很快又有消息传来，在寒云轩内搜到了同样的医书和小半盒噬魂草花粉。
独孤连城乍听到寒云轩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谁居住的宫殿，最后还是碧玉提了醒，他才知寒云轩的主人是安蓉。
第509章：给她致命一击
安蓉本人也没想到会天外飞来横祸。
她原是想围观慕辞和青乐的大战，更想知道最后谁输谁赢。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火会突然间烧到自己头上。
甚至她也不明白，寒云轩内为什么会有噬魂草。
医书是她自己找的，但噬魂草却是凭空冒出来的。
而慕辞在不知不觉间竟把手伸进了寒云轩。
她以为自己足够低调，就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但最终，她还是大意了，逃不过慕辞的算计。
早在进宫前，她就知道慕辞是难缠的对手，她也尽量不引起慕辞的注意力。
她想坐山观虎斗，可怎么还是摆脱不了慕辞？
最该死的是，她在崇文院借过不少医书都有登记，那也是实实在在的铁证。
安蓉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侍卫押进了刑部大牢。
她就住在青乐的隔壁。
青乐很吵，从白天到黑夜，不停地诅咒慕辞。
安蓉从刚开始的慌乱，很快就平静下来。
她已经理清了所有思绪。
从一开始，这就是慕辞所设的局。
慕辞首先丢出了噬魂草这个诱饵，让青乐对慕辞产生怀疑。
青乐太想铲除慕辞，知道慕辞可能是谋害皇上的凶手，自然是抓住这一点，想要掰倒慕辞。
与此同时，慕辞还让青乐留意到后宫中还有一个她，于是青乐往寒云轩送了消息。
青乐本想借她的手铲除慕辞。
因为她迟迟没有行动，青乐只有自己动手。
其实无论是青乐动手，还是她来动手，慕辞的目标从来就不只一个青乐，她也是慕辞目标中的一员。
她以为自己没有入局，但慕辞早已将她拖入了局中。
可笑她还以为青乐能成为她手上的刀，除去慕辞。
究竟从何时开始，她成了慕辞的猎物？
怪只怪她太过笃定，以为慕辞没有注意到自己，才会麻痹大意，给了慕辞可乘之机。
青乐吼了两个时辰，见没人搭理自己，她想起隔壁的安蓉，不禁讽刺道：“你自以为高明，以为隐忍不发便是赢家。你想坐山观虎斗，慕辞却仍然没有放过你。说是说，你和慕辞有什么仇？为什么她设的这一局中，把你也算计进去了。”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安蓉怎么会得罪了慕辞。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让太后娘娘记挂在心。”安蓉苦笑：“进宫至今，我一向行规蹈矩，不敢行差踏错，可为何我本份做人，还会遭来如此陷害？”安蓉是在回答青外，也是在问自己。
之桃还曾经救过迎春一命，她以为慕辞会感恩，谁知迎来的是慕辞的恩将仇报。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一定做过什么对不起慕辞的事，才会成为慕辞的仇家！”青乐冷笑。
这后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心计深沉之辈？慕辞掰倒的这些人，都和慕辞有恩怨，包括她在内。
所以安蓉一定也曾得罪过慕辞。
安蓉闻言苦笑：“我自己也不知何时得罪了太后娘娘。”
不得不说，慕辞是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了她致命一击。
这回可是谋害皇上的罪名，若是处理不好，极可能是灭门之祸。
“你当真不知？”青乐以为安蓉在防备她才不肯说实话。
“当然。若做过的事，我会认。”安蓉呓语。
然而，她什么也没做。
青乐讽刺勾辰：“即便你什么都没做，那也是强劲的对手，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是铲除为妙。照我说，你死得不冤。”
安蓉肯定也不止一次动过要对慕辞下手的念头，但是她不需要出手，就有不少人在她前面对付慕辞。
如果慕辞有其他人对付，安蓉何必急于出手呢？
安蓉没有再说话的欲丨望。
她突然落难，不只是自己措手不及，家族那边也来不及反应吧。
眼下就指望安家能想到办法救自己出困局。
沈曼云是不是也该发挥一定的作用，才不枉她一直为沈曼云解围……
隐月阁。
沈曼云收到安蓉被关押的消息时，还以为是流言。
“你确定安蓉被关起来了？”沈曼云问慧心。
“这事已经传遍后宫了。寒云轩内搜到了噬魂草，还有各种医书。皇上知道后龙颜震怒，把安美人和乐婕妤一起送进了刑部大牢。这事千真万确，不可能作假。”慧心说着，有些犹豫：“主子，这件事非同小可，咱们还是置身事外吧，奴婢怕引火上身。”
这不是其它罪行，而是弑君，乃诛九族的大罪。一个弄不好，就可能赔上整个家族。
沈曼云没说话。
她知道事关重大。若是旁人，她肯定是有多远就避多远，但安蓉不同。
安蓉是她在宫内唯一的朋友，而且在她落难之际，也是安蓉陪在她身边。更是安蓉一次次救她，若这回她什么都不做，她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安蓉不是外人。”沈曼云哑声道：“安蓉一定是要救的，只是看用什么方法救罢了。”
慧心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
其实她也知道，安美人对主子意义重大，安美人于主子还有数次的救命之恩。换作是她，她也无法轻易撇清。
“那可是弑君之罪，证据确凿，主子要怎么救呢？”慧心讷讷道。
沈曼云轻叹一口气，她想了想，才道：“安蓉办法多，先着人去刑部大牢，问问安蓉有没有办法脱身。”
只要先联系上安蓉，相信以安蓉的聪慧，一定能找到脱身的办法。
慧心只好领命。
翌日，安蓉就从刑部大牢传来了消息。
沈曼云听完后，双眼一亮：“我就知道安蓉一定有办法。”
慧心讷讷道：“永福长公主会帮忙吗？”
“那日我看到永福长公主和安蓉说话的情景，一看便知交情不浅。既然安蓉让我找永福长公主，那怎么着都要一试。”沈曼云眸中精光乍现。
有了决定，沈曼云派人往公主府送信。
刚开始公主府那边没有消息回应，沈曼云以为此路不通，就在她苦恼的当会儿，寒云轩那边突然有一个内侍主动自首投案。
第510章：弑君之罪
内侍称是受了青乐的指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噬魂草藏在寒云轩。
青乐之所以拖安蓉下水，是因为安蓉和太后娘娘交情不浅，青乐想要一箭双雕，不只害太后娘娘，还要把太后娘娘的党羽一举铲除。
就在这时，永福长公主也进宫面圣，为安蓉求情。
至于延福宫内的情景，沈曼云无从得知。
但据说永福长公主在延福宫待了整整一日。虽然无人知道永福长公主和皇上说了什么，但永福长公主的难缠众所周知。
永福长公主在离开皇宫之前，还特意给沈曼云送了消息，称皇上松了口。
但皇上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连永福长公主都无法预知。
永安宫内，慕辞也收到了永福长公主进宫的消息。
“安美人的人脉真广，连永福长公主都在为她走动，就更别提其他人了。”丝竹也不禁感叹一句。
以前她不明白娘娘为何要对付安美人，现在算是明白了娘娘的用心良苦。
“安蓉不只是人脉广，她可是厉害得很。只可惜，哀家没时间了。”慕辞轻叹一声。
她要除去的妃嫔名单中，安蓉是她最后一个目标，也是最重要的目标。
却因为安蓉太“老实”，让她没机会出手对付安蓉。
本来这回是绝佳的机会，但因为安蓉步步为营，以前打下了很好的人际关系。
所以在安蓉落难之际，有那么多的人为安蓉奔走。
“娘娘不是已经把目标转向乐婕妤了吗？”丝竹听出了慕辞的话外之音。
慕辞摇头：“你们小看了皇帝。”
独孤连城从来就不是昏庸无能之辈。相反，他精明睿智，只要露出一点马脚，就会被他抓到痛处。
她有预感，这回她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此前独孤连城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因为她没有触及到独孤连城的利益。
现在却不同了。
她犯的是弑君之罪，还让独孤连城遭遇了非人的折磨，甚至差一点就害死了他。
这样的罪行，换作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等闲视之。
“那娘娘可有应对之策？”丝竹哑声道。
从娘娘把寄柔和凝香放在雅居那一刻起，娘娘就已在布局退路了吧？她那时就看出来了，娘娘没有以前那般从容。
聪慧如娘娘，在面对皇上这个对手时，也没有把握。
“哀家只能尽量给你们三个找好退路。”慕辞说着，把迎春和冯九也找到跟前。
丝竹、迎春和冯九在慕辞跟前站定，三人都察觉出了娘娘低落的心情。
“哀家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们三个。哀家的意思是，希望你们三个现在就离宫……”
慕辞话音未落，丝竹、迎春和冯九齐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道：“奴婢哪里都不去！”
他们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人，怎么可以在娘娘落难之际私自离宫？
慕辞轻叹一声：“你们这样会成为哀家的负累。哀家有机会逃过一劫，但哀家落难，你们便无人护着。”
到了那时，她也护不住他们了。
迎春最先没忍住，她哽不成声：“即便娘娘嫌弃，奴婢也不离开皇宫。就算是死，奴婢也要和娘娘在一起。”
她和丝竹都是自小就伺候在娘娘身边的丫头，那些情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她们宛如一家人，既如此，家人落难之际，怎么可以大难临头各自飞？
“冯九，你呢？”慕辞看向冯九。
冯九朝慕辞磕了头，才回答：“奴才跟娘娘共进退！”
慕辞见状，无可奈何：“罢了，到时再说吧。”
到那时，她唯有另外想办法，把他们三个送人。至于送到谁的手里，她心里有数。
眼下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大约又过了十日，青乐受不了重刑，屈打成招。
至于安蓉，则是块硬骨头，无论如何都没有承认罪行。
慕辞却在想，刑部尚书和齐阳侯府素有交情。沈曼云又是齐阳侯府的贵女，有沈曼云在，刑部尚书不大可能对安蓉用什么酷刑，顶多就是做做样子。
那才是安蓉和沈曼云交好的目的。
沈曼云不过就是安蓉最好用的棋子，所以在安蓉落难之际，沈曼云一定会想尽办法护住安蓉。
而安蓉的计划，则是把一切罪责推给青乐。
这个案子很快就结案。
安蓉无罪释放，青乐却因为弑君证据确凿，被贬为庶民，打入北宫。
在青乐被打入北宫的第二天，就有黑衣蒙面人想要闯北宫救走青乐。
慕辞却着人备下了天罗地网，蒙面人虽然功夫很高，却还是走不出包围圈，最终伏法。
慕辞上前，两个都只是相貌平平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一直藏在暗处的高手，也是青乐的最后两位帮手。
此后，慕辞带着一杯鸩酒出现在北宫。
青乐早有预感慕辞会来。当慕辞真正出现在自己跟前时，她还是不甘心。
自从她从暗处到明处后，她在慕辞跟前处处矮一截，她也每回都被慕辞算计在前头。
此次她以为终于可以掰倒慕辞，却未曾料想自己还是在慕辞的算计当中。
有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慕辞的心计远在她之上。她输在慕辞手里，其实不冤枉。
“当初你也是拿来一杯鸩酒，看着绿梅喝下吧？”慕辞看一眼旁边的鸩酒，淡然启唇。
她和青乐之间，是时候作个了结了。
她若不早一点除去青乐，只怕以后没机会亲眼看到青乐死在自己跟前。
她这个人恩怨分明，早在她决定要在后宫之中生存下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谁欠她的债，她都会亲自讨回。
只可惜，这些人都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然她可以解一些前世的困惑。
“绿梅以前总喜欢跟我作对。看到我成为皇上的妃嫔，她眼红得不行。若不是你，她也没机会跟我平起平坐。这个人我早就想除去，还多亏了你，我才终于能够亲手送她上黄泉路。”
慕辞了然点头，当初确实是她把绿梅推进了独孤连城的后宫之中，为的是搅浑一池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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