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隋之五败,应者云集
午后的洛阳,百姓三五成群的聚在街头巷尾,纷纷议论着最近城里的状况。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怎么最近总有大量军队被送往南方,今天出城的时候,路过伊水,那里都戒严了,远远看了一眼,那里的运输船少说也有几千艘吧?”
“不止呢,还有很多军队往西南方而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弘农。”
“没见朝廷征发民夫啊,不可能打仗吧。”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时代运输承载能力有限,一般在战争之前,都会征发民夫运送粮草,一支五万人的出征大军,后勤就要征发十万、甚至更多民夫,一些人数高得令人咋舌的大型战役,实际都是把民夫算在里面,打仗的战兵有时候连三成都不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圣上打仗从来不征民夫,这些都由奴兵、奴隶来做;徭役现在也只有军役、力役两种;军役就是从军,可现在军人待遇是最高最好的,想从军的人多不胜数,你想去朝廷还不要你呢,当然了,到了农闲时,各县也会组织大家训练,和府兵区别的是不用自备装备粮食,现在称为预备兵,意思是说如果十大军团为首的常备军,在战争中出现大规模损失,才会组织预备兵去保家卫国,但保护自己的父母妻儿不正是我们应该去做的吗?至于力役就是在本县做事儿,用不着远离家乡,其实名义上是为朝廷做事,但修桥铺路、兴修水利、加固堤坝这种事情,方便的其实还是我们自己;而且圣上还规定,军队经过的地方,会免除两年徭役,战胜之后,其余地方免除一年徭役。”
“圣上圣明,希望打赢”
“呵,圣上是天下第一军神,各位将军也都是常胜将军,打不赢才怪。”
从王薄造反算起的话,乱世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了,百姓自然是相当厌战的,但是天下一统之前,百姓都知道战争不会结束,至于什么时候会打,没人说的上来,不过战争来临这件事,基本上上至达官贵胄,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了心理准备。
洛阳城的气氛,随着军队的频频调动,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不过让刚刚成为大隋子民、不太了解隋制的百姓安心的是,朝廷始终没有发布征丁命令,不仅如此,还有官员到各里坊进行安抚,表示仗会打,但这是大隋主动对外开打的仗,不会波及洛阳。
在这种凝重气氛的带动下,这两天朝堂之上,有不少人开始围绕战争各抒己见,打肯定要打,不过从哪家诸侯先下手,却是争执不休,有人觉得该打李密,有人觉得该打窦建德,但更多人认为李渊更好打,先搞他,再论其他。还有一些文官,甚至已经开出了预算单,觉得打李渊是多少、打李密又该多少……
当风声迅速传到杨侗耳中之时,一堆方案接着就到,看着这些,杨侗愣神不已,仗肯定是要打,但我说过要打谁了吗?可你们连打谁谁所需的军费等等都算出来了,这也太夸张了吧?这还不是夸张的,最夸张的是在先打哪路诸侯的问题上,很快就汇成一个声音——‘李渊好搞,先干他。’
……
“皇帝真不是人人都当得了的,人才少有人才少的愁,人才多也有人才多的烦恼!”偏殿之中,杨侗一一看完作战方案、钱粮预算,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应该算是幸福的苦恼吧。”
韦云起、杨师道、房玄龄等人无语
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炫耀’这个词。
但实际上,
杨侗并不是炫耀,而是有些无奈。
虽然说能者上、庸者下是杨侗用人准则,但他手中的人才其实并不平庸,只不过太多的妖孽,会将一些人压制下去,彼此之间迟早会产生矛盾;而作为皇帝,杨侗必须提前想到合理安排臣子、安排元老的方法,如果视若不见、弃之不管的话,将来要是发生些什么大事件,后悔都来不及。
这不是身为臣子的人所理解的。
这话头自然也不会有人接,韦云起轻咳一声,拱手道:“圣上,我们这些年都摁着伪唐打,致使大多数人都以为要打伪唐,恐怕伪唐内部也是这般认为的,这倒是起到一个很好的掩饰作用。”
仗,确实立马就开,不过杨侗和众臣这一次要打的不是李渊,而是李密。
窦建德的归降,使大隋又多出了十几万活动兵力,他的八万大军若是加以整编,少说也将获得两三万名精兵,杨恭仁手中的精锐之师怎么也不于十五万,这还不算充当炮灰的奴兵。而在颍川死盯魏军的李靖手中兵力也有六万之数,二人加起来的兵力,和战前的二十多万魏军持平。可是李密和杜伏威打了几场大仗,消耗了一些兵力,兵力上现在肯定不如大隋,如果大隋此时动手,李密还必须分兵防御淮南的杜伏威,所以他能动用的兵力远远不如杨恭仁、李靖。虽然兵力多的一方并不定获得最终的胜利,但胜算至少要比兵少的一方高,以杨恭仁、李靖的军事水准,完全可以发挥兵力上优势,于战前将魏军调动起来,让对方顺着他们的节奏来打。
“命令薛万均,对朱阳关发动猛烈攻势!”杨侗笑了一笑,补充道:“既然天下人都认为我军要打伪唐,那我们就做一出戏好了!”
“圣上,隋魏淮北之战估计会有几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不要浪费,以臣看来,在薛大将军对朱阳关发动攻势之余,让右仆射攻打淅阳,从背后给朱阳关致命一击;而秦大将军的第二军团则负责牵制南阳方向的李渊。”韦云起建议道。
“中仆射的意思是假戏真做?”
“正是如此!”韦云起笑道:“左仆射和李尚书对付魏军绰绰有余,除开他们二人的兵力,我军的兵力依然比伪唐多,对付二李不在话下。”
“有道理!”杨侗想了一想,又说道:“这样吧,就以年底为限。哪路军进展胜利,就接着打;战事不顺的一方,则中止观望。如果都顺畅,那就接着打。”
“圣上此法可以激发两路大军的斗志,甚好。”韦云起赞同道。
“那就这么办!”
。。。。。。。。。。。。。。。
洛阳的大动作自然瞒不了唐军耳目,经过几天的酝酿,李渊已经收到了隋军大兴来犯的情报。
在杨侗作出决战二李决策后的第二天,身在新野的李渊便紧急的召开了军事会议。
此时唐军大营文武汇聚,满满一堂。
李渊一身戎装,手握着剑柄,高高的坐在主位之上,
在他正下方,裴寂正在高谈阔论,“圣上,也许别人都以为杨侗有精锐百万,粮草无数、后方稳定,似乎必胜无疑,然臣认为杨侗有五败。”
“哪五败?”李渊精神一振,大战在即,将士们都有些惴惴不安,正需要振奋士气的理由。
“第一、登上帝位的杨侗已非奋进的秦王,斗志已被华贵的日子磨平,变得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何以见得?”李渊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到裴寂的身上。
“回圣上,前不久我南阳军乱,无疑是杨侗出兵的大好良好,然而杨侗虽有想法,却又怕秦琼孤军深入会有损失,这才派杨善会前来援助,当杨善会抵达,已经错失良机,给了圣上整顿大军的充足时间。”
“有道理!接着说。”
“第二、天下尚未一统,便急于享乐,以紫微城的富丽堂皇尚不能满足其志,致使大片宫殿被摧毁,从废墟之上大兴土木,营造更为奢侈的宫殿;为了及早行乐,征丁百万,日夜赶工,但有缓慢者,必有酷吏鞭子抽打;其暴戾之重,尤胜杨广!如此暴徒,迟早为民所弃。”
“第三、自从洛阳到手,杨侗狂妄自大,分兵征伐四方,完全视天下英雄如草芥一般;一方若败,则全盘动荡,再加上他在中原根基不牢,早晚会败走河北。”
“第四、表面宽宏大量而内心确多疑无比,多行杀戮忠良之事,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在其南下之时,多有献城归顺之士,然而被杨侗一一屠杀,有此前车之鉴,谁敢归降?”
“第五、隋军自视甚高、目空一切,此为骄兵也,一旦受挫,士气必然大跌。”
说到这里,裴寂拱手道:“有此五败的杨侗,如果面对一路诸侯尚且无碍,然其全面作战,所面临的地型与塞外截然不同,各路英雄不仅能征善战,且多是精通兵法之士,懂得利用各种地型作战;只要大战爆发,隋军未能一战功成,战场之中稍有一点变故,隋军必败无疑。一路败,则多路惊恐,给了各路英雄击溃之机。”
“说得好!”李渊望着被裴寂的‘五败论’震住了文武,顿时龙颜大悦,“以前的杨侗的确可怕,然而自他躲在洛阳不出之后,朕就开始有些不屑他了,因为他志大智小、色厉胆薄;他急于一统天下、四下征战,朕就更是无惧他了,因为他妄自尊大;窦建德与王小胡征战,正是他占据青州的时机,如此绝佳良机,他却错过了,导致窦建德牵制了他十多万大军,前不久也有夺取南阳全郡的时机,他也错过;反而在我大唐兵威正盛之时举兵来战,这便是我大唐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他将自己宝剑猛的抽了出来,只见剑身流彩,寒光闪闪,上面写着“巨阙”二个篆字,高声道:“杨侗小儿既要战,那便战,传令下去,准备迎敌,此战,大唐必胜。”
李渊一剑将身前案几一斩为二,表明了自己与杨侗势不两立的决心。
“大唐必胜。”武将一个个兴奋的高声呐喊,其他一些人虽然有些担忧,但此时也不会说着什么话来破坏己方士气。
顿时,应者云集。
裴寂得意的看向刘文静,发觉对方也在看到自己,从刘文静的目光之中,他看到了一头愚蠢的大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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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章:论战
新野一个规模略小于中军大营的营盘,是太子李建成处理政务、接见文武臣子的地方,自从李渊御驾亲征后,南阳方向的军事大权便到了他的手中,他为了心无旁骛的打好这一仗,李唐政务由李建成全部代劳。于是这里就成为李建成临时办公的地方。
李建成已经从中军大营回来了,背着手站在一面营墙前,注视着墙上的万里河山图。
这是一幅囊括了整个天下的江山图,几种不同颜色代表各个势力,但此时这幅地图上,赤红之色越来越多、越来越广;而白色却越来越少,窦建德的黑色和李密蓝色也在缩小,杜伏威的紫色以及萧铣浅绿也发生变化,占据着整个北方的赤红色如若一片血池,在与白色、黑色、蓝色错综交汇之处发散着狰狞之色,誓将其他颜色染成赤红。
白,自然是大唐国色,只是现在已经很小了,
李建成注视着地图上的白色区域,心头十分沉重,现在只剩巴蜀是完整的,荆州一带的南阳、淅阳处于赤红色的包围之中,李建成凝视良久,提起一支红笔将南阳北半部也染成了红色。如此一来,朝北突出的淅阳朱阳关一带便显得尤其孤单。
能不能保住襄阳门户,关键就在关阳关,而李世民能不能守住关阳关,李建成心中充满担忧,如果朱阳关告破,隋军便能以决堤之势席卷淅阳,这将让南阳唐军毫无价值,只能灰溜溜的退往襄阳,否则的话,不仅自身处于危险的境地,便是西城郡、房陵郡也抵御不了从淅阳灌入的隋军。
这时门口传来侍卫的禀报声,“殿下,刘相国在营外等候,说有要事禀报。”
“请他进来!”李建成放下红笔,迅速迎向营门,不到片刻,便向到刘文静匆匆而来,躬身一礼:“参见殿下。”
“相国多礼了,咱们坐下来说。”李建成示意刘文静入座。
“谢殿下!”刘文静也不多言,待李建成就座之后,坐于下首。
李建成问道:“相国行色匆匆,是不是哪里出事了?”
“殿下,臣觉得裴寂所谓的隋五败,一条都不成立,完全是断章取义的屁话!”
“……”李建成苦笑了一下,“这个我也知道,但我们的军队畏隋如虎,需要裴寂这种屁话去鼓舞!”
刘文静道:“这也是臣没有当场拆穿的原因。”
李建成看向愤愤不平、无知无畏的刘文静,只感到眼皮一抖,替他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如果刘文静当场拆穿,父皇恐怕就不是砍案几,而是以‘扰乱军心’为由,砍掉刘文静的脑袋。
浑然不觉自己差点死掉的刘文静又继续说道:“臣以为我们把杨侗想得简单了。”
“何以见得?”
“隋朝见兵向来是以煌煌之势将敌人打得抬不起头,而这一次时断时续、多番酝酿,这很不寻常。前不久,萧铣和杜伏威同时在调兵遣将,摆出了联合进攻的李密的姿态”
“相国是说隋军牵制我军,不准我们从后面下手,以保证萧铣能够放开手脚去打李密?”
“正是如此!”萧铣笃定的说道。
一经提醒,李建成蓦然省悟,前不久,他得到一个情报,说是林士弘配合李密朝着杜伏威发起攻势,差点让他得手,而就在此时,因为隋唐大战而腾出手来的萧铣却猛攻林士弘,将之打得连连溃败。
当时,李唐君臣都认为林士弘、萧铣都只想当得利的渔翁,各谋其利,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
“相国认为呢?”
“杜伏威与翟让类似,他们起事都是为形势所迫,骨子里都没有称帝野心,是小富则安的人;从杜伏威拒绝我大唐的册封,臣便怀疑他已经投降了隋朝,而萧铣无子嗣,唯一的女儿已经许给了杨侗,即使他打下大片江山,最终也只能由杨氏子孙继承,他又何必继续反隋?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失去了角逐天下的实力,因此投降隋朝已成可能。”
“我明白了,萧铣和杜伏威名虽自立,实际是受到杨侗的遥控,萧铣出兵攻打林士弘,自然也是接受杨侗的命令,这么说来,杨侗并不是要对我大唐下手,而是先行攻打李密。”说到这里,李建成已经理解了刘文静的意思,对于杨侗的布局也大致明朗了起来,但他心中还有疑虑,便问道:“李密的兵力不少,杜伏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萧铣的兵连林士弘都吞不下,更不可能是李密军的对手,如此就只能靠隋军自己,可是牵制他的隋军,只是颍川李靖的六万兵力,自保有余,进取不足。”
早年之间,李建成游学天下,结交天下英豪,曾到过颍川。他知道颍川是大平原地带,只是会在平原之中突起一两座山丘,最南面稍微即可得一些,但也不过是丘陵起伏之地,山势极为低缓,全部是平原和丘陵相间,河网密布,分布着大片农田,用无险可守来形容颍川亦不为过
但是它的战略地位又极为重要,颍川东北的梁郡、东部的淮阳、东南的汝南则都是李密的地盘,南方的淮安则是李唐的地盘;而颍川北方的荥阳郡、西南的淯阳郡、西方的襄城郡则是大隋的,襄城郡之北便是洛阳。所以颍川郡是河南道的中心所在,也是曹魏都城许昌,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隋军散布天下,洛阳、襄城、荥阳的兵力并不多,在李建成看来,李靖这六万大军不仅是牵制李密,同时也是镇守洛阳门户的军队,受战略和地形所限,李靖能动的兵力寥寥无几,甚至一个不能动,这又如何能够配合杜伏威、萧铣去打李密?
刘文静心下一叹,这便是李唐君臣存在的另一个毛病了,大家除了盯着李唐的一亩三分地,便只关注隋朝这个强敌,此外,顶多也就看一看南部的萧铣,始终没有一个人将整个天下放入视野之中来考虑,一旦天下有了大变故,才会恍然大悟,但省悟过后,不仅改变不了事实,事后还依然如故。而杨侗和李密则不同,他们始终全盘考虑,否则,李渊也不至于被李密用一纸盟约和本想放弃的地盘狠狠地坑害一把了。而李唐眼馋李密南下之后的大量无主地盘,才会举国之力发动东征,更因为小看王世充的抵抗之志,兵分二路,最终不仅成为杨侗歼灭王世充的利刃,还被杨侗一一攻破。
他定下心神,起身走到地图前,拾起一旁的木棍,指着代表窦建德势力那片黑色领域,说道:“殿下,以臣来看,窦建德或许已经投降隋朝了。”
“什么?”李建成大吃一惊,问道:“相国,为何如此说?”
“从前方传回来的情报来看,平定王小胡之后的窦建德,精锐之师不足三万,而他的敌人,却是占据绝对优势十多万隋军,杨侗就算是再愚蠢,在这时候也不可能让窦建德这个变数存在,但是隋军却迟迟没有动手;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窦建德肯定出了变故,而窦建德仁义过人、爱兵如子,忠诚他的士兵不少,如果窦建德身死的话,青州方向不会毫无动静,所以臣料定窦建德也已降隋。”
说到这里,刘文静那明亮目光似乎洞彻了一切,进而分析道:“如果窦建德降隋,那么将解除杨侗的后顾之忧,不仅腾出十多万隋军,还可以利用窦建德的军队对付李密,可谓一举多得。有这十多二万大军,殿下还觉得杨侗没有对付李密的实力么?”
“有几成把握?”李建成顿时兴奋的问道,如果隋军集中兵力对付李密,那么李唐就会得到宝贵的喘息之机,一旦隋魏陷入僵持,唐军甚至可以配合李密,向隋军发动猛烈攻击,令隋军腹背不能兼顾。
“八成!”刘文静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李建成坐不住了,准备将这消息告诉他的父皇,可他是个谨慎的人,走了几步,又回身询问道:“可是如何断定腾出手来的隋军不是对付我们,而是李密呢?”
刘文静答道:“李密的文武大多是中原人士,他现在放弃经营多年中原,挥师南下,虽说过避过了杨侗的锋芒,却也伤了很多人的心,致使其内部不满之声频频不绝,只不过慑于李密之威,无人敢反驳,但如今,李密的南下战略不太顺畅,这不满之声也渐渐由暗转明,这是其一,其二、我大唐在巴蜀、荆州经营多年,根其稳固,而李密新近占领之地,民心未附,根基不稳,相比而言,李密无疑大唐更容易对付;其三、杨侗的那支青州军队离李密近,只需超过鲁郡,便可进攻彭城郡,往西是梁郡,只要据此二郡,李靖的六万大军便盘活了,这时候,两军协同作战,淮水以谯郡、淮阳、汝阴、汝南旦夕之间可破。”
李建成点头道:“相国说得很有道理,我这就去告诉父皇。”
刘文静微微一笑:“殿下,李密是我大唐的天然盟友,李密一旦被消灭,下一个就是我们了。所以,最好建议圣上去通知李密,以使李密做好隋军大举来犯的准备。”
“多谢相国!”李建成一礼到地,脸上闪过浓浓的感激之色,他知道刘文静是给自己表现的机会,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找上自己,而是直接去跟父皇说了。
“隋朝是一个庞然大物,杨侗有两面作战的实力,所以话不能说死。”刘文静提示道。
“好!”李建成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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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8章:兄弟情义难再续
当初,房玄藻为李密设想的策略,就是放弃中原,跳出战争泥淖,避开兵锋鼎盛的大隋王朝,倾尽兵力南图江南,就是想割据东南,让天下形成隋、唐、魏三足鼎立之势,一旦势成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隋唐大战不休,陷入僵持,李密则可北伐中愿,从边部牵制隋军;如果隋军攻魏,李渊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哪怕不用李密游说,也会从西面进攻关中与河洛,以逼大隋撤军。
这其实就是魏蜀吴、周齐陈的翻版,三足鼎立最为稳定,对峙局面短则如魏蜀吴延续数十年,长则如南北朝、周齐陈那般,分裂三百多年。
而李密在转战南方之后,首先面对是盘踞在南方的江都李子通、吴郡沈法兴、江淮杜伏威,之后才到豫章林士弘、永嘉孟海公、荆扬萧铣。
南方大小势力虽多,然则可堪一敌者极少,所以李密南下之后进展惊人,先是以二十万军队团团困住江都,随即向李子通开出了吴王和门下侍中的优厚条件,但李子通却要兵马独立的权利,本就山头林立的李密如何答应?于是让大军轮番猛攻江都,李子通兵微将寡,无奈献城投降,老老实实的当起了吴王和门下侍中,并遵照李密之命,让毗陵守军接受李密的整编,致使李密轻松得到了江都和毗陵二郡,以及李子通的四万大军,成功的立足于南方。
紧接着,李密命王伯当率五万大军进攻沈法兴的宣城,沈法兴亲自率领三万精兵,从吴郡出兵救援,走到吴郡长城雉山之时,被埋伏于此的单雄信、徐世绩歼灭,然后用沈法兴的首级成功的收编了吴郡、宣城和余杭的沈法兴的军队。
吞并歼灭两路诸侯的李密所用时间不足三个月,江淮东部的大片土地尽入李密之手,但是李密进攻江淮西部时,却遭到了沉重挫折,当魏军进攻丹阳之时,杜伏威和辅公佑在江宁大败王伯当和单雄信,歼灭魏军六万余人,二将率领残军败将退回丹江,逃回江都。
但这场大战也让杜伏威军付出沉重代价,损失的兵力高达三万余人,连辅公佑也身负重伤;惨胜的杜伏威无法应对势力强大的李密,不得不听从辅公佑的建议,放弃了历阳和丹阳二郡,退守庐江,然后引萧铣之兵入境,与李密对峙合肥,双方虽无大战,小打却是不断,总体而言,占地利之便的杜伏威和萧铣军队胜多败少,先后剿杀魏军近三万,致使魏军军队缩减到南下之前。
也在此时,长期被杜伏威和萧铣压制的林士弘宣布效忠李密,接受楚王之封,并从九江方向对杜伏威发起攻势,但却中了萧铣麾下的岑文本之计,被打退回豫章,连九江也落入萧铣之手。
而李密在南方的表现出来的强势,也让孟海公受到了威胁,集中兵力于会稽,虽然没有出手,却也迫使李密抽出四万大军坐镇余杭,这也间接的助了杜伏威一臂之力,分担掉一部分压力。
因为天下局势明朗,杜伏威自知角逐天下的良机已经错过,加上本人又没太大野心,便接受了大隋的投降,受封为江淮兵马总管、柱国、历阳郡公,可他自从听到辅公佑说过唐朝以楚王招降是诱饵之后,不敢领这么高的爵位,便自降一级,在与隋使交往之际,以江宁县公自居。
这日清早。
杜伏威一起床,就奔向了辅公佑府邸,辅公佑在丹阳身负重伤,伤情反反复复,多次危在旦夕,但凭着强壮的底子,多次从死亡之中都了过来,可至今都没有摆脱危险。
辅公佑躺在一张大软榻上,他面如淡金,瘦得只剩皮包骨。他是在战场上中了王伯当的暗箭,他的脊梁骨已经断了,而且断骨伤及内腑,这重伤几乎让他当场丧命。
杜伏威知道义兄的伤是致命伤,他能够坚持到现在,除了强悍的体魄,还有惊人意志,尽管坚持到了现在,但这伤势却一天一天在吞噬义兄的生命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尽管有过严重分歧,但他们从小就共患难、同甘苦,一步步拼搏才有如今地位,那份深厚的兄弟情,是任何矛盾和分歧都无法磨灭的。
杜伏威轻轻坐在床榻旁,紧握辅公佑的手,望着义兄枯瘦蜡黄的脸庞,一时心痛如刀割,滚滚泪珠大颗大颗的的落到辅公佑手上。
辅公佑慢慢醒来,他努力张开眼睛,见是义弟到了,吃力地笑了笑:“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你这样子,若是让孩儿们看到,岂不让他们笑话?”
“大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的站起来啊?小弟真的不能没有大哥。”杜伏威哽咽的说道。
辅公佑微微一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是不成了,死亡对我现在而言不是罪过,是解脱。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唉!”
辅公佑慢慢闭上双眼,努力恢复了一丝力气,又说道:“现在天下局势明朗,不管是萧铣、窦建德、孟海公,还是我们,在隋、唐、魏这三大势力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势力;李子通就是最好的例子,此人待下宽厚,能得士卒之心,但是妄图对抗李密的下场是灰飞烟灭,李密的用心很明显,就是想让三足之势重演,这是圣武帝绝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他一定在唐魏真正结盟前,断去一足,使三国鼎立变成两强对决。隋朝圣武帝后方稳定,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已经成功立足于河南,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和李渊决战于南阳了,唐军若是再次溃败,只有退守巴蜀,届时,隋朝重新一统天下不会太久。所以你当初决定投降隋朝是明智之举,不过我要劝你……”
“大哥请说。”杜伏威握紧辅公佑的手,轻声问道。
这时,辅公佑精神似乎好了一点,他死死的抓住杜伏威的手,急促的说道:“你在江淮的威望太大了,你以后一定要离开这里,也不要带兵了,把机会让给阚陵、王雄诞,这俩孩子年轻,有能力,只要他们立功,你这的后半生就平安了。”
杜伏威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听大哥的,如果隋军一到,我立即交出兵权,前去洛阳面圣,这个江淮总管我就不要了!如果圣武帝态度不好,我会择机辞去一切职务,当一个富家翁。”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辅公佑欣慰一笑。
杜伏威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亲兵禀报,“大将军,外面来了一个张姓商人,自称在历阳拜访过大将军。”
杜伏威眉头微微一皱,稍微一想,随即明白了过来,向辅公佑说道:“一定是张宣,圣武帝上回派来的退那个使者。”
他轻轻松开辅公佑枯瘦的手,“我知道该怎么走了,大哥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养病,咱们兄弟以后就回老家居住。”
他转身起身,辅公佑却死死拉住他,眼中充满了浓浓的不舍和担忧。
杜伏威心痛如割,勉强一笑,“大哥,等会我就搬过来和大哥一起住。听说大隋有个名叫孙思邈的神医,可以开膛破肚救人。张宣来得正是时候,我请他代我传话,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圣武帝让孙思邈前来为大哥治病就可以了。”
他说完之后,微微一用力,挣脱了辅公佑的手,快步出去了。
辅公佑望着杜伏威,眼中变得黯淡了起来,低声说了‘章丘’二字。
……
杜伏威办公之处就在辅公佑府邸旁边,他匆匆忙忙的跑到之后,劈头就问:“张先生在何处?”
“回大将军,人在会客厅。”亲卫恭敬答复。
“我知道了!”
杜伏威大步走向会客厅,他知道张宣现在已经是大隋的礼部侍郎,身份地位非同以往,是大隋王朝核心官员之一,杨侗这时候派这等身份的人物前来,必有大事协商。
房间内,风尘仆仆的张宣正耐心等待着,他说降窦建德之后,本打算回朝交旨,可他是唯一与杜伏威有过交往的人,所以又被派来和杜伏威详谈,接到命令的张宣日夜兼程,看起来相当憔悴,甚至还显得十分狼狈。
和窦建德相比,杜伏威肯定要容易,因为他早就降了大隋,但张宣在途中,接到一些细作陆续送来的情报,说是杜伏威和李密有一段时间没有交战了,让他务必认真对待。
正在思索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杜伏威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
张宣连忙起身施礼:“见过历阳公!”
杜伏威挥手打断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不要这个历阳郡公。”
“这……”张宣愣是没有闹明白杜伏威的意思。
“张侍郎请坐,我们坐下来谈。”
张宣一头雾水的坐了下来,不解地看向杜伏威,杜伏威叹了一口气:“我年轻时潦倒失意,也不懂谋生之业,连自己都养不活,于是经常偷东西为生。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杜伏威又有何德何能敢称郡公?我决定放弃郡公和柱国,暂时江淮总管即可,希望张侍郎能转告圣上。”
张宣闻言,大有啼笑皆非之感,原来杜伏威不是嫌职位低,反而是觉得爵位太高了,不过只要不是出尔反尔就好办了,他微微一笑道:“我可以转告圣上,不过我认为你自己上书更好一些。”
“也好!”杜伏威经此提醒,也觉得自己上书更能彰显诚意,看向比上回狼狈不少的张宣,询问道:“看张侍郎风尘仆仆的模样,必是长途跋涉、日夜兼程所到,莫非有紧急大事?”
“圣上准备攻打李密,希望将军从南方配合作战。”张宣情知武将都喜欢直来直往,也没有兜圈子,便将杨侗通过信鹰传递给自己的信件递给了杜伏威。
杜伏威接过,仔细的看了一遍,杨侗在信中说十分清楚,确实是要他配合隋军攻打李密,他惊奇的问道:“我听说圣上要打李渊?怎么又变成了李密?”
“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张宣笑了一笑,解释道:“实不相瞒,洛阳的举动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原来如此!”杜伏威恍然大悟,他又想了一想,望着张宣,十分为难的说道:“据我所知,朝廷主力大军尽在南阳一带;而我现在只有八万军队左右,我一个人真不是李密对手;至于萧铣的军队,打打顺风仗还行,硬仗的话,根本靠不住!你知道吗?在丹阳之战中,萧铣的军队是我的左翼,可是战事僵持之时,这伙王八蛋立马就溃逃了,不仅让军心动摇,还冲散了后军,迫使我提前动用预备部队,否则,哪会胜得这么惨。”
说到丹阳之战,杜伏威双眼喷火,如果不是这伙软蛋坏了事,义兄也不会中了王伯当的暗算;更让他抓狂的是,此战歼敌不过五万之数,赢了的自己居然付出七万精锐的代价,如果将萧铣的损失也计算在内的话,损失的就更多了,这特么的算什么惨胜?
“如果圣上让我打李密,我一定听命,但是我宁可自己单干,也不要萧铣的那群软蛋参与。哦,烦请张侍郎转告圣上,就说这是我杜伏威唯一的条件。”
看着暴跳如雷的杜伏威,张宣心知他是被萧铣坑怕了,不过想想也理解。如果友军的作用是净干扯后腿的事情,换成是他张宣,他也敬谢不敏
“萧铣这一次不会直接参战,他的军队只负责牵制林士弘,杜将军这里的作用是配合,而不是主攻。”
杜伏威闻言大喜,但新的问题又来了,犹豫了一下,疑惑的问道:“除了颍川方向,朝廷还有军队可用吗?”
张宣略一沉吟,便决定向杜伏威透底,说道:“不瞒将军,窦建德如今也已归降,只不过为了迷惑敌军,这才一直秘而不宣,只要准备充分,至少有十五万雄兵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李密的疆域。”
“那我就放心了!”杜伏威大喜过望,若是加上他的七万军队,就有二十二万众,足以对李密造成致命的冲击,大隋雄兵能征善战,从无败绩,是当今天下出了名的能打,跟这样的铁血之师协同作战,他一点问题都没有了,他又问道:“不知何时出兵?”
“圣上的意思很明确,主战场由朝廷之师来打,差不多的时候,会让将军出兵。”张宣缓缓的说道。
这话却激起了杜伏威的傲气,高声道:“我杜伏威的军队或许不如朝廷的百战雄师,但也不是孬种。圣上也未免太小瞧我们了吧。”
“杜将军请勿激动!”张宣淡然一笑,“圣上不是轻视杜将军,而是不愿我族同袍有太大的牺牲,所以,动用五万异族奴兵充当敢死队,这些奴兵都是凶悍之徒,至少能够消耗李密的五万大军,如果不够,再调五万。”
虽然张宣说得相当平淡,却让杜伏威只觉浑身一冷,一股寒气直往心头冒,敢死队自古即有,本朝亦然,但是用五万人来担当的,却是亘古未有。
这手笔,也是绝了!
大隋这么玩命,谁受得了?
一时之间,杜伏威极为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呆愣了良久,才从震撼之中醒来,他郑重道:“请转告圣上,我的七万大军会全力朝廷作战。”
“好,杜将军的决定,我一定如实上报”
公事说完,杜伏威起身向张宣行了一礼,迫不及待的说道:“张侍郎,我有一事请求!请务必帮我一帮。”
张宣连忙还礼,笑着道:“杜将军尽管开口,以后我们是一殿之臣,能帮的,我尽力而为。”
“我听说神医孙思邈有……”就在杜伏威要提出请求之时,一名士兵从门外闯入,跪地大哭道:“大将军,辅伯他,他去了!”
“大哥!”杜伏威大叫一声,痛晕在地。
【注:辅公佑年纪大,杜伏威像对父兄一样待他,因此军中将士尊称辅公佑为辅伯(一作伯父),敬畏他如同杜伏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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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严军纪,兄争弟荣
江都宫乃是王世充监督所造,王世充极善察颜观色,利用杨广好大喜功的品性,将江都宫打造得美轮美奂,三大殿的主殿毁于江都宫之变的大火之中。李子通入主之后,重新修建,结果住进不了多久,白白便宜了李密。
江都宫不如大兴宫肃穆、不如紫微城华贵,却具备江南水乡的气质,红墙黑瓦、飞檐斗拱、气势壮观,长长的围墙延绵近二十里。
在一间偏殿之中,此时已有许多人就座,令人惊奇的是到来的全部是武将。
单雄信、徐世绩、孙长乐、王伯当、张童仁、陈智略等十几位高级将领尽皆在列。
“单将军,听说中原现在打的很热闹,我们什么出兵攻打杜伏威,殿下这一次召集大家,是不是要开打了?”坐在最后的一骁将,名叫乐伯通,他原先是宇文化及的部将,奉命防守丹阳,宇文化及北上之后,他沦为弃子,在李子通占据江都之时,率领两万人马来降,被李子通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如今李子通降魏,空有吴王之名,却无丝毫兵权,乐伯通作为一员降将,立功之心极为迫切。
“是啊!我等早已迫不及待了。”另一员将领大声附和,此人名叫蒋元超,原是沈法兴部将。巧合的是,他和乐伯通一样,亦是尚书左仆射,现在都只是魏军众多将领中的一员。
望着一双双蕴含着期待的目光,身为武将之首的单雄信笑道:“诸位将军不要着急,时间一到我军必定出兵,魏王雄才伟略,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现在杜伏威收缩兵于庐江,钟离、淮南、弋阳兵力空虚,完全可以顺游而上,先把这三个郡拿下来,然后从背后对庐江发起攻势,随即一举消灭杜伏威。”说话这人名叫闻人遂安,原为吴郡贼寇,后降沈法兴,是一个比较狡黠的人物。
议论纷纷之时,一名内侍走了进来,大声道:“魏王到”
众将立刻整齐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恭敬了许多,当李密带着房玄藻迈步而入,众将抱拳道:“拜见殿下。”
“免礼。”
李密挥了一挥手,缓缓走向主位,房玄藻则止步于左边第一席位。
“别客气了,都座吧!”李密坐下之后,再次抬手示意,这时将领们才神色端正的做了下去。
“出征的时间尚早,时机一到,自有你们立功之机!一个个都把躁动的心给本王压回去,千万别把火气往士兵身上发,否则,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李密已经有了称帝构想,排场、礼仪等各方面都讲究了起来,这话说来,自有一番威严。
“喏!”众将凛然应命。
“本王首先申明,今天不不是军事会议,也与国事无关。”入座之后,李密黑着脸来了一句,摆出了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房玄藻笑了笑,道:“各位将军,今天确实是内部商讨,不要太拘束,大家坐着就好”
“是,尚书。”
李密也不说话,空旷的大殿陷入一片死寂,一些将领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
良久,李密才将目光望向了王伯当,忽然笑了起来:“伯当,本王听说你最近纳了几名侍妾。你现在说,到底纳了几个?本王也好把礼物一一补上。”
王伯当心中一惊,连忙起身道:“殿下,末将……”
“坐!”
“殿下,末将我……”
“坐……”李密加重了语气,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看到这一幕,很多将领都替王伯当担心,每当李密如此之时,他们都感觉无边寒意袭来,因为这意味着李密怒到了极致,是杀人前的节奏。
“多谢殿下!”王伯当汗水滚滚的坐了下来。
“本王没有说反话,你一点都不要紧张。纳妾是为了子嗣延绵,这是好事,对我大魏也是一项贡献,不说几个,就算你有侍妾上百,本王也不会反对、不会干涉,但前提是不能强抢良家女子!”
“禀殿下,末将没有欺男霸女。”王伯当低声申辩。
作为李密的心腹大将,王伯当深知主上痛恨麾下将官败坏律法、军纪;魏军是怎么从乱民蜕变为一支堂堂正正的军队的?
是屠刀
是滚滚人头,是违法乱纪之徒的人头。
自打剪除一些不服管教的贼首之后,李密对于魏军的掌控力变得前所未有的强,而律法也成为李密主抓的东西,若有人胆敢犯禁,就不要问自己会怎么死掉。
“本王知道,不然你就不会在这里,而是在监狱中忏悔了。”李密看了王伯当一眼,又说道:“但本王听说,自从你纳了妾,就已经有五天没去军营了,有没有这一回事?”
“殿下,末将错了。”王伯当吓得跪在地上。
其他将领虽想为他求情,但是连单雄信都元老都哑巴了,只因大家知道,李密一般不会发火,但是发火的时候,谁求情谁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砰”的一声巨响,李密一巴掌重重拍在案几上,厉声道:“这才休战几天?嗯?一个二个心都散了?本王三令五申,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说这半年是涉及到我大魏生死存亡的关键半年,谁都不能大意、谁都不能安乐,否则,大家都得死。但本王说的话,似乎没有一点威慑力,最近我军违规乱纪现象是越来越多,抱怨的百姓也越来越多,这说明士兵放松了,士兵为何会松懈?是上行下效!是你们带的头。本王没办法一一去揪出犯禁的士们,也不能一一处罚,但本王可以罚你们、可以斩你们。”
众将心中一颤,连忙起身道:“殿下,末将知错了!”
“本王不管其他的地方如何,也不管以前如何,但是现在军队就是军队,军队就该有军队的气魄。这股歪风邪气必须给本王刹住了,同时把你们的目光移到训练军队、建功立业上去,而不是娶了几个妾侍,就安于享乐。”
“喏!”
“殿下,末将身为兵部尚书,有监督不严之罪,请殿下降罪。”单雄信起身请罪。
“你当然有罪,你必须将一些重犯扭出来斩首示众、以平民愤!”李密瞪了单雄信一眼,目光又望向瑟瑟发抖的王伯当,怒气不息的说道:“你为何反隋?”
“末将痛恨贪官污吏。”王伯当大声说道。
“还记得就好!”李密冷冷的说道:“千万不要把自己活成你曾经痛恨的样子,不然,本王亲自枭了你首级。”
王伯当说道:“殿下教诲,末将时刻不敢忘。”
李密叹了一口气,道:“起来!”
“谢殿下。”
“会后,自己到世绩那里领罚”
“喏!”
“军队是我们统一天下的利剑、是我们抵御强敌的坚盾,那是进攻的刀剑,也是保家卫国屏障,如今虽然取得了不错的开头,但这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我们的目标是整个天下。其实本王对你们一直得很愧疚。”李密的语气明显柔和了很多,他缓缓的说道:“你们跟着我李密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完全可以获得更高职位、更多荣耀,但本王却没有给你们,为何?因为本王只是一个王。”
“殿下,您别这么说,我等已经所得太多了。”单雄信感激的说道。
“是啊殿下,那些都是虚职。”张童仁也连忙道。
“殿下,早晚都会有的。”王伯当亦是大声说道。
“我们知道错了,不该被这份暂时的平静蒙住双眼。”被任命为刑部尚书的徐世绩也惭愧的说,他这段时间也有些放松了。
“诸位将军!”望着一个个自责的将领,房玄藻满意的站了起来,道:“殿下虽然没有给我们一个名头,但我们每个人都在享受到实实在在的东西,就拿我来说,我这个尚书令,跟一个国家的尚书令根本没区别。多的,我也就不说了,你们也能感受得到。殿下最重情义,你们今天的付出,他日都会得到百倍千倍回报,你们的子孙后代也会得到……但前提是殿下要赢,要赢得南方,要赢得整个天下,因为只有这样,殿下才能给得起你们应有的职位和荣耀。否则,眼前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切记切记。”
“末将时刻不敢忘记尚书教诲。”诸将听到这话,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房玄藻见时机成熟,接着说道:“民间盼望殿下登基的百姓一天比一天多,殿下决定顺应民意,择良辰吉日登基为帝。”
“万岁!”
诸将莫不高声欢呼,李密登基的话,则意味着会大封群臣,在座的人,最低也逃不过一个郡公吧?
等诸将欢声消停,李密笑了一下,继而又严肃道:“本王确实打算在今年登基,但是我们的敌人并不允许我们有一天的安生日子。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萧铣和杜伏威早已归降了杨侗,而据李唐方面传来的消息称,窦建德也已降了杨侗,杨侗的下一个目标恐怕不是李唐,而是我们。”
“什么?”众将又是为之一惊。
“消息确实是李唐传来的,本王现在也分不清真伪,但萧铣、杜伏威、窦建德已经失去称霸的本钱,隋军又凶狠如狼,此三人投降杨侗也无可厚非。所以我们绝不能怀有侥幸之心!本王既没有女儿嫁给杨侗,也没有女儿嫁给罗士信,更不是目光短浅,等着被秋后算账的杜伏威,我们只有一战到底!否则的话,下一个出局的就是我们了。”
“末将明白。”
“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本王希望的是不管是面对隋军,还是唐军,亦或是其他贼子,我大魏铁军都要拥有横扫一切的气势和战斗力。”
“殿下请放心,我等立刻整顿军纪,严加训练,绝不负殿下所托。”单雄信大声保证。
李密站了起来,高声道:“隋军也是没有碰到我大魏精锐。而对你们的能力,本王是绝对信任的,总之,我们还不到享乐的时候,要继续艰苦奋斗,都回去好好打磨一下自己的将士!当我们遇到隋军的时候,必要让他们尝到惨败的下场!第一雄师,唯我大魏。”
“第一雄师,唯我大魏。”诸将激动得大喊了起来。
“本王无兄无弟,尔等便是本王的兄弟!”李密望着众多兴奋的将军,郑重的承诺说道:“此役过后本王便会登基,到时候,将会册封亲王五人,郡王十人。希望诸位兄弟在战争之中获得足够多功勋!”
“大魏万岁!”
“魏王万岁!”
大殿之中,气氛更加热烈了。
房玄藻望着豪气冲天的李密,也大笑了起来。
他房玄藻才华横溢、天资过人,然而却有一个名叫房玄龄的族弟处处压他一头,在他懂事之后便立志:总有一天,要让天下人知道,他房玄藻才是房氏最优秀的人,他房玄藻所择之主才是真命天子。
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第530章:世绩北上
这一天!
李密在数百名侍卫的护卫下,带着一群文武视察位于江阳县的仓库。
仓库距离长江只有三四里之遥,开有漕渠和长江想通,从长江吹来的江风十分强劲,将旗杆上的‘魏’字大旗吹得啪啪作响。
江阳仓是李密最大库房,两百余座大仓库组成了一座比洛口仓城略小的仓城,周长约有十五里,仓城内的粮食足有两百多万石,还有大量兵甲帐篷等物资。
李密数百侍卫的簇拥下,认真的视察江阳仓城,就防火防水等安全方面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这是关乎大魏国运的重地,容不得他有一丝大意。
从始至终,李密全程黑脸,看起来心情相当不好,事实上从南下之后,他便没有真正高兴过,尽管他在军事上节节胜利,可在政治上却一点都不顺。
江南士族在江南绵延千多年、根深蒂固,无论是衣冠南渡的侨姓士族,亦或是世居江东的士族,都极其排外,一直将江南视为禁脔,即便是朝廷中枢亦不得插手,便是隋文帝也只能采纳安抚的手段,他让次子杨广坐镇江南,一是杨广有平定陈朝之威,使江南士族不敢造反,二是杨广乃是萧氏之婿,这一重身份和江南士族交往,达成一些妥协,而之后,杨广为了更好安抚陈朝旧臣,一口气纳了陈后主第四女广德公主、第六女豫章公主陈婤,以联姻为纽带,将江南士族绑上了大隋的战车,然则尽管如此,反反复复的叛乱也在江南时常上演,直到杨广正式登基,许以江南士族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权力之后,这些人才心安理得的帮杨广维护地方上的稳定。
一个强势的皇帝,一个大统一的王朝尚且落到妥协的下场,李密这样一个前途未仆的外来军阀的处境可想而知。
这段时间不管他如何安抚讨好,都得不到江南士族支持,原因在于李子通、沈法兴是江南士族扶持起来了的代言人,他歼灭了这两南方势力倒是其次,关键是士族需要的利益给不了,若是满足江南士族的胃口,则是对麾下将官的不公,会寒了大家的心,军队是他的立足之本,李密不可能在战前让将官们失望。两者之间,李密自然是选择了忠诚于他的军队,而不是以家族为重、风吹两边倒的江南士族。
江南士族自然不满了,他们不敢与李密直接对抗,便以自身的影响力,鼓动百姓。这样的结果是江南民众也不拥护李密,视他为外来侵略者,他派去的官员不是被杀死,就是无法立足,使他在真正掌握的地盘只有江都、历阳、丹阳、毗陵这四个郡,另外的吴郡、余杭、会稽、宣城名不符其实。而历阳和丹阳还是因为杜伏威之故,没有士族存在,他照搬杜伏威政策执行,便很快安定了下来。
无奈之下,李密只能加强对军队的管理,以求军队和地方百姓不起冲突。
说起来,这不得不感谢杨侗,若是五年前的话,李密这么搞,军队早已开始崩溃,但杨侗打造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理念壮大着自己的军队之余,也影响到了其他诸侯,在这方面,从乱民之中脱颖而出的李密无疑是学得最深刻的一个人,他见了太多不法之事,心知这一伙‘草寇’之所以蜕变成现在的魏军,完全是得益于严苛的军法,所以他对军法抓得相当紧,魏军的战斗力姑且不论,单是遵纪守法这方面,到哪里都能获得民心无数,若李密当年效忠的杨玄感有这么一支文明之师,绝对可以横扫天下,百姓夹道欢迎,只可惜时移世易,相对于‘威武、文明’理念深入人心的隋军,魏军在民间的影响力还是大有不如。
江南对于李密来说,是新入手的地盘,他在这里的影响力远不如深耕多年的中原,如果给他一年时间,他完全有信心夺得这里的民心,但显然,他的敌人不会给他休养生息的机会。故而,在战争来临前,他退求其次,着重来抓军队素养,只求江南百姓不对魏军反感,战时,不给他捅麻烦即可。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江南百姓和江南士族并不领情。最让李密愤怒的是他从李子通和沈法兴手中收编到了七万多军队,可陆陆续续都逃了,哪怕杀了千余人也止不住逃亡潮。
李密甚至怀疑自己来江南的发展是否正确,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退路可言,连争取江南士族支持的时间都没有,因为从踏上江南这片土地后,就没有消停过。
南方也不是静土,江南的六个势力之中,他只灭了最弱的两家,还有杜伏威、萧铣和孟海公都在威胁着他的生存,而林士弘也只是名义上的效忠。
李密也不得不承认,杜伏威和萧铣比其他人更难对付,在夺取丹阳郡时,遭到杜萧联手反击,他的军队损失了六万余众,若是降到李子通、沈法兴的杂兵也就算了,可他为了一战定乾坤,派出的尽是精锐之师,这损失疼得他心都快碎了。
更让李密心焦的是昨天接到情报,杜伏威和萧铣的军队又在频繁调动,看这架势,哪怕白痴的人也猜得出,这两家又要联手对付李密了。
巡察好最后一座仓库,李密便和一群文臣到了仓城官署,不利的局势使他顾不上地方,就和大家探讨了起来。
“不管杜伏威和萧铣是否受命于杨侗,但联军汹汹来势,就让我们不得不重视,我想问一下,我们要不要考虑防御北方威胁?”李密目光环顾一周,最终定格在大将军单雄信的身上。
单雄信明白他指的是隋军,虽说唐朝传来的情报尚未得到确定,但必须要把隋军纳入大局来考虑,否则的话,会陷入首尾不能兼顾的处境。如果放弃淮北大地,那么隋军一定会长驱直入,与杜伏威和萧铣汇兵,就算双方不汇合,魏军也会面临双方之敌,逃不掉覆灭的命运,所以必须要博取一个战略缓冲时间。
“如果我们在淮南布下过多军队,一旦隋军从鲁郡、琅邪郡南下,彭城、下邳、东海就危险了,同样,如果颍川隋军有所行动,那梁郡、淮阳、汝南同样受到威胁,卑职建议彭城郡和淮阳部署一部分精兵,用以防御隋军突袭。不求建功,只需拖到杜伏威和萧铣联军溃败即可,这样我们就能腾出更多兵力应对大举南下的隋军。”
李密想了想,又问房玄藻,“尚书令的想法呢?你认为李渊的情报否真实?”
房玄藻对这个问题也考虑过,便道:“李渊的情报是否真实已经不重要了,李渊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这时候他是不希望我们失败的,否则下一个就是他了。而且就算青州不灭,若杨侗真想灭掉窦建德,铲除青州余乱,只要派三万骑兵横扫过去就够了,以窦建德那点实力,杨侗哪里用得着十几万隋军?如此一算,杨侗至少能从青州抽出十万军队南下,容不得我们大意。杨侗现在表面上是集中精力对付李渊,但他素来诡计多端,行事往往出人意表,我们不得不防,我赞成大将军的建议。”
李密微微一叹,“我也是这样考虑的,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我们必须尽快剿灭杜伏威和萧铣,以巩固我们在南方的势力,如果不趁这个空档平息江南,以后等杨侗全力打过来,我们就真没有机会了。”
众人闻言,都开始理解他为何这般郁郁不乐了。
“还有!”李密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投注在众将脸上,语气凌厉的说道:“这是一个相当关系的时刻,我们内部不能乱,也承受不起内乱的后果,所以军纪方面绝对不能松懈!我们绝不能给予江南士族鼓动百姓造反的借口。”
“殿下,我们何必要受这些士族的鸟气,干脆将这些人杀个干净好了,不仅钱粮到手,还保地方不乱。”孙长乐大大咧咧的说道。
“本王倒是想一了百了,可他们在江南根深叶茂,我们杀得了表面上的江南士族,却清理不了他们散在各处地的子弟,一旦我们动手,这些人必然起来搞事。我们现在主要敌人是杜伏威和萧铣联军,以及隋军,实在没有精力和时间跟这些贪婪的江南士族消耗。”
李密笑了一笑,又见在坐的都是亲信,也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杀意,威严的脸庞闪现出了无尽寒意:“江南士族视我们兄弟为外来入侵者,视我们兄弟为贼寇,那本王还有什么好客气的?这些人就像是宠坏了的孩子,一个二个自以为是,高傲得不得了。他们也太小看我们了,居然当我们是贼寇,哼哼,我们可不是普通的贼寇,而是贼寇的祖宗。杀人放火那可是咱们的老本行。”
“哈哈!”在场文武尽皆大笑了起来。
李密也笑道:“兄弟们现在且忍耐一段时间,等我们度过这个难关,再回过头来清算!本王绝不会让兄弟们受到半点委屈。”
“殿下英明。”众将这段时间受的鸟气可不少,又见李密多次委曲求全,早就对江南士族怒火万丈,此时一听李密下此承诺,都心满意足的大声呼应。
李密一挥手,言归正传道:“如果隋军南下,彭城必将是主战场,面对十多万精锐隋军,而本王顶多抽出精兵四万、南兵两万,谁愿意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谁能坚守到杜伏威和萧铣覆灭之后?”
“殿下,末将请命。”单雄信昂然请命。
“大将军勇气可嘉,本王甚为欣慰,但我需要大将军代我领军对付杜伏威和萧铣。”单雄信勇猛忠诚,智谋不足,李密不太放心,他心目中的合适人是徐世绩。
李密思索之间,徐世绩请命:“殿下,末将愿意接此重任。”
“好!本王让孙长乐、闻人遂安、乐伯通当你副将。”
“喏。”
“接下来则是淮阳,王伯当,本王给你两万精锐、一万南军,陈智略担任副将,你们二人记得,本王不是要你们出击,只要将李靖御于国土之外就赢了,如果李靖攻打东北方的梁郡,你二人可攻入颍川,迫使李靖退兵,绝不能让李靖和青州隋军汇合,否则的话,世绩的压力倍增。千万不要小看这个侧翼的任务。”
“喏。”王伯当、陈智略郑重应命。
“尚书令可有补充的?”李密问及房玄藻。
房玄藻说道:“遣使赴南阳,向李渊陈明唇亡齿寒的厉害关系,若是能够结成守望相助的同盟关系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渊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但他却又些担心,于是问道:“李渊让我信坑了一把,他会答应吗?”
房玄藻笑道:“也不能说是我们坑了他,毕竟我们遵照盟约退出了西部中原,拿不下那些地盘乃是李唐自己不行,这和我们可没半点关系。”
“这倒也对。”
“殿下,不管是李唐,还是我大魏都是强势的隋军对手,这巨大的差距谁也不能否认。就算李渊不同意,他麾下也有明理之士。他们会帮助我们说服李渊的。”
“好吧!”李密也不再询问,而是紧急安排出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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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将军傲气
朱阳关的攻坚战已经持续了半个月,在连续半个多月的大规模攻城后,今天的攻城战终于停止了。
朱阳关下,尸体堆积如山,损毁的投石车、云梯和巢车的残骸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地上,尽管隋军付出了四万多名奴兵的代价,但朱阳关依然没有能攻下。
李世民为首的唐军处于守势,居高临下,占据地利之便,而且不缺兵员,十多万大军轮番上阵,愣是顶住了隋军十五个日夜的连接进攻,但是李世民的军队也同样付出了三万余人的惨重代价。
攻城方伤亡四万余众,守城一方也付出了三万人的代价,这结果让人无语,不过却是事实,这一切都是因为隋军的攻城器械太过犀利所致。
唐军的守城床弩、投石车够不着城下隋军的攻城器械方阵,可对方却没日没夜把石块往城头上砸。你不去管他,奴兵就会不要命的往前冲,你一旦冒出头来,巨大的箭矢便把城头上招呼,一支十字箭闷上来,一个活生生的都被斩为两截,兵员若是稍微密集一点,一箭之下,能够干掉好几个。
投石车投上来的‘石块’居然不是石头,而是坚硬的冰块。
没错,采石麻烦耗人才、又慢,投到城上反被敌人利用,所以大隋搞出了冰弹,只需打造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盆,装上水和尖锐的石块,再往里面增加一些佐料,一块冰弹很快就出炉了。
冰,在冬天不稀罕,可在炎热的夏天却是消暑的宝贝,李世民记得身为九五至尊的父皇,用个冰消消暑,都得三令五申要妃嫔们省着来,毕竟冬日采冰不易,存量也不多,谁也不舍得多用乱用。
现在还是大热天,哪有坚冰可采?唯一的可能就是从洛阳搬来的。
唐军坚守了这么多天,滚木擂石都消耗得差不多了,本想用利用隋军投上来的石块还击,这下子好了,城头除了尸体就是一堆碎冰,由于连续不断的砸上来,使得一些地方都凝结成了一冰霜,利用不成不说,一踩上去还去滑倒,凉快是凉快了,可它块块要人命。它砸到城上就会四碎飞溅,杀伤范围比石弹还大。
无奈,李世民只得分兵入山伐木采石,虽说伏牛山不缺,但它也需要人去扛,如此搞了半个月下来,全军都没有好生休息过一天。
清闲之时,李世民也会绞尽脑汁的想,隋军到底哪来这么多冰,可不管是谁,都没有想到隋军已经掌控到了制冰的方法,只是单纯的以为对方是土豪,这不是笨,而是眼界的局限性,人们只会顺着自然规律去猜,压根就没有人想过在夏天也能产冰这种逆天的事情。
“轰!轰!轰!”
正午时分,攻城还在继续。
作为朱阳关隋军主将,薛万均都懒得出去看了,因为他知道唐军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最开始,李世民还派了军队出城,企图破坏攻城器械,可他们才一出来,就被游弋在外的隋军铁骑屠了个干净,只因从全军皆骑那一天开始,杨侗已经推广了运动战的理论,能不跟敌军近身战,就绝不要敌军打贴身仗,在运动中利用骑兵机动优势和强弩的射程优势,将敌人消灭在射程之外,而且大隋十大军团的将士绝大多数都参与过塞外之战,对于这套游牧民族的战法十分熟悉,李世民不管是派步卒还是骑兵出来,都被这套路杀得干净,好几次还被不要命的奴兵顺着唐军溃兵杀入了城内。
此时,隋军中军大营,薛万均和数十名将校议事。
“大将军,这么打也不是办法啊?”尧君素还不赞同薛万均这种拿人命来玩的战术,这些奴兵个个都是精壮之士,这么死太可惜了,这可都是最好的劳力啊。把他们用瘦了病了,再拿来牺牲也不迟。
薛万均笑说道:“其实破城不难,难就难在李世民的兵力太多了,再加上圣上也不急,我才和他玩命这么久,打了这么多天,目的是把唐军锐气和精力拼光,只要把唐军弄得疲累不堪,一切就好办了。现在我最少有三个办法对付李世民。”
“三个办法?”
“一个办法是投石车投沙袋,铺出一道斜城,驱火马攻城。然后派敢死之士跟着杀上去。”
薛万均这话一落,大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这法子和杨侗攻平嚷一模一样,办法虽然老套,容易让人看破,可是朱阳关城并不高,要填出一条斜城并不难。
尧君素点了点头,问道:“大将军的第二个办法呢?”
“第二个办法是上山。”
“上山?”
尧君素是正儿八经的正统将军,没有跟杨侗一道作战过,思路有点跟不上这些古里古怪青年大将,不解的问道:“什么上山?”
“尧将军,朱阳关关隘两边都是大山,隘口位于两山之间,和山势连为一体,既然我们不是用骑兵攻城,那么士兵也可以从山上翻入朱阳关,沿着两山众山上杀下去,唐军这些天砍伐树木充当滚木,倒是清空了一大片区域,连路都铺设得好好的,我军摸到山上之后,便可顺着这些畅通的路进城,这比我们从城下进攻有效得多。”
“至于第三个办法呢,就更简单了,李世民在讨伐王世充时,粮草全部搬到了弘农,城内的军队众多,朱阳关内的粮草远远不足,所以他的后勤在淅阳内乡,沿着淅水运输至此,但是内乡距此太近,要想袭击他的粮道很困难,而据我们的斥候反馈回来的消息称,唐军现在的粮草是由南乡县补充,可见,内乡的粮草已经告罄,我们可以让右仆射派遣一支骑兵,摧毁李世民的后勤重地,一旦供给中断,李世民只能南滚回襄阳,但那时候,就不是他说了算。”
史劲、虞湛、高衍三员‘小将’听得叹为观止,薛万均其实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可人家已是大将军、国公,最先,他们对薛万均等大将军并不服气,人人都觉得早几年投奔大隋的话,也会获得如此殊荣,甚至会比他们做得更好,可他们还在为朱阳关绞尽脑汁的时候,人家早就有了三个办法。
“经过我们这段时间以来没日没夜的攻势,唐军已是疲惫不堪,我决定三管齐下,不止要收复朱阳关和淅阳全郡,还要啃下这支唐军。”薛万均眼中闪烁着浓浓的野望和仇恨。
他虽年轻,却是大隋元老之一,投入杨侗麾下之后,也是久经战阵之士,以少胜多、以弱击强,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到现在,胜利已经不能令他欣喜动容,唯有灭国、灭军的大胜才能令他疯狂。
而在出头之前,他和众多青年大将军都是凌烟阁精武馆的学士,身为‘阁主’的杨侗逼着他们每天写作军日志,当行军日志传到杨侗手上时,总会及时批阅回复,不足之处都予以解答,杨侗自己答不上的问题,会找杨恭仁、裴仁基、杨善会、李靖、韦云起等人求解,然后加入自己的理解,再反馈给学士们。
他们是‘大隋军神’圣武帝一手带出来的人,每一人都经受‘大隋军神’的训练和指点,算是‘大隋军神’的学生。
而杨侗这个老师也没有让他们失望过,更没有失败过,可是前不久,却被李世民用那种无赖的办法挟持,致使唐军安然跑出重重包围圈;杨侗自己没放心上,毕竟赢得了整个弘农,以及洛水大营的无数粮草,还吞下了几万唐军,只不过战果小了一点而已。
可是薛万均这个‘学生’被杨侗的一系列辉煌大胜养叨了,他觉得不将敌人全歼就是失败,而且事关君上、恩师尊严,所以薛万均誓要将李世民和他的军队全部留在淅阳,所以他明明早就了陷城的办法,却一直没有动用的根本原因。
这也是大隋军队威风之处,自上而下有存有一个理念,战争之中不灭掉对方就是失败……
“大将军,右仆射会配合吗?”史劲收起了身上那股匪气,变得恭顺了许多。
“会!”薛万均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也不忘杨侗的交待,顺便给小师弟上课:“一艘大船需要舵手、船员、观察员等各个职业的人全面配合,才能驶向大海,战争也是一个整体,需要相互配合才能打赢,这配合不但指我们这边,也包括右仆射、李尚书,还有更远的左仆射他们。伪唐就不同了!”薛万均凝视朱阳关方向片刻,冷笑了一声,“伪唐向来是头痛治头、脚痛治脚。败了这么多年,也不会从根本上去吸取失败的教训。虞湛、高衍,你们明天各率一军,潜入左右两山,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务必要藏身好;我后天会搭建斜道,以吸引敌军注意,你们看到大营烽火,就杀下山去”
“末将明白了。”二将兴奋的应命。
薛万均目光落在史劲身上,这两天他—直求见薛万均,希望能得到出战机会。
史劲见众两位好兄弟都得到了任务,惟独自己被晾到—旁,心中颇有点不是滋味,忽然,薛万均向他望来,他的心怦怦直跳了起来,眼中射出极度期盼的神色。
“史劲将军何在?”
史劲闻言大喜,上前—步,抱拳行礼:“末将在!”
“史将军,斜道铺成,先是火马攻城,接着是奴兵上,然后才是我大隋的陷城军,我需要一个人率领陷城军,这是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我听说你的武艺不错,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史劲大喜过望,精神抖擞道:“末将接令!”
“未来的一天一夜,你不仅要好生休息!还要跟陷城营将校熟识,以便在战时能够默契配合。”
“喏!”
第532章:骁果出击
淅阳郡南乡县南阳盆地西缘,西北部为低山区,中部为丘陵区,东南部为岗地及冲积平原区,属于秦岭东段延伸部分的伏牛山南侧,山体大致为东西走向,盛产名贵楠木、青檀、领春木、连香树、水青树、银杏;当年宇文恺修建洛阳时,紫微城的很多建材和景观树便是源自南乡,淅水和丹水交汇于县东北,溯丹水直上西达秦川,逆淅水则抵弘农,便利的水运条件是南乡的一大优势,在和平年代,大量山货和木材便是在南乡上船运到大兴或是襄阳、洛阳,便利的的水运资源,使得关中、荆襄、中原、江南巨商大贾直挂云帆溯江而来,用低价收购这里的优质商品。陆路方面也很便捷,只需出城二十多城,便可到达东至南阳、西达武关的郡内官道。
虽然南乡县紧靠隋军控制的南阳北部,但由于外武关唐军和朱阳关的粮草分别要走丹水、淅水,所以两河交汇的南乡成为这两路唐军最重要的物资转动中心,由于丹水和淅水至多只能航行五百石货船,运力较低,所以从襄阳运送粮草物资的千石货船到了南乡县后,需要卸货到小了一半的货船之上。于是唐军便在两河交汇口建造数百座仓库,堆放着无数粮食物资,考虑到南阳方向的需求,这座仓城便修在东岸,李孝恭东征之时,便是由此获得补给。以前只有一千军队在这里驻扎,但如今处于战争时期,且南阳北部已经被大隋占据,军队直接就翻了十倍,达到了一万人。
这天下午,南乡县以东一条小道上出现了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这支军队全是骑兵,约有万人左右,他们魁梧高大,双臂强健,装备精良,就仿佛是专门挑选出来的士兵构建起的军队。
这支军队是号称天子亲军的大隋骁果军,所有士兵都是从近十大军团中挑选而出,十大军团本身就是由隋军精锐组成,而他们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骁勇善战,不仅擅长骑射和骑战,而且近身格斗也很勇猛,他们配备着隋军最好铠甲装备,他们的战刀和战槊全都是由上好镔铁打制。
战马也是从辽东飞马郡牧场专门挑选出来的优质战马,既能长途跋涉,又可以在近距离疾冲,这是弘农之战结束过后,罗士信向杨侗抱怨,说是河曲马中看不中用,打死他也不用河曲马所致,大隋拥有几大马源,战马多的是,爱将如此抱怨,又考虑到实际情况,杨侗大手一声令下,作战隋军集体换乘辽东马,送至河南的河曲战马纷纷落入寻常百姓家,而骁果军和玄甲军所乘,则是河曲马和辽东马的孩子,兼具父母之所长。
这支骁果军的主将自然是罗士信,他是奉杨善会配合薛万均的作战计划,负责袭击唐军后勤,以削弱唐军作战能力,根据薛万均和之前的各种情报,罗士信便将第一个目标锁在南乡县,只因这里不仅是朱阳关的后勤重地,外武关也由此供应,一旦将这里被摧毁,那么受影响的便是两路唐军。
不说外武关如何,朱阳关这一边肯定会动荡不安,李世民若是溃败,那么防御武关隋军外武关的守军,将会被隋军从背后来一记狠的,区区三万唐军,又成得了什么气候。
他们是从南阳菊漂过来的,西出军营,然后沿着南阳的朝水取道向南,到了冠军县附近,再进入淅阳郡的均阳县和南乡县之交,然后就大摇大摆的北上。路上遇到唐军斥候询问,一巴掌就呼了过去,然后以李元吉的新军自居。
新军踩着赤甲军一战成名,成为李唐第一劲旅,气焰嚣张,再加上隋唐装备的款式相近,又是从南方而来,斥候也就信了,至于精良的装备在他们看来也相当合理,李元吉是皇帝的儿子,他的亲军,装备要是差才有鬼了。
就这样,一伙人到了距离丹水三里外的一座山谷里休息,耐心等待斥候的消息。
虽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么事情了,可罗士信也没有闲着,他亲自带上几名斥候站在一座山丘上,仔细的观察着山下情况,感觉视野不够开阔,还爬到树上观看,在他脚下便是丹水和淅水汇合而成的大河,继续向南则又汇入宽阔的汉水,这一段河面比较宽,可以航行千石左右的大船,水面也十分的平缓,正是修建码头港口优良之所。而对岸则是南乡县,这是郡治所在,县城规模较大,城墙高大坚固,周长二十多里,按照大隋以前的标准,应该是一座人口稠密的上县,不过这不是罗士信的目标,于是目光又收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便是罗士信的目标——唐军仓城,它分布于河流东岸,绵延有**里,大约有六七十座木头搭建起来的大仓库,而守御仓城的唐军大营设在仓库最东面,从布局来看,这是防御南阳隋军从陆上进攻仓促所设,它距离仓库约有两里之遥,而码头则位于军营和仓库之间,三者呈品字格局,码头上现在已经停满了千石货船,粗略一看,足有五六十艘之多。
观察了片刻,罗士信便返回了休息的山谷。
回到山谷,罗士信让士兵将辛獠儿请来,两人在一块大石前商议作战之策,罗士信画了一张草图,对辛獠儿道:“我们这次袭击的重点是唐军的仓库,我打算一把火将仓库全部烧毁干净,船只也不要放过,这里跟弘农不一样,我们拿不到这些粮草,留下也是便宜伪唐。”
“请问大将军,唐军有多少军队?”辛獠儿问道。
“从军营占地面积判断,大概有一万人?”
“县城会不会也有驻军?”
罗士信摇了摇头,“仓库关乎两支军队的给养问题,要是有失,则两重动荡,两军一乱朱阳关、外武关这两道门户将不攻告破,继而致使整个淅阳失守,再加上我大军主力近在南阳,所以仓库重地乃是南乡县最为重要的地方,相对而言,县城却没有一点战略价值,但我看军营周围的平坦之地很多,军营想要扩大很容易,但他们没有,所以我断定县城没有军队,即便是有,恐怕也是不成气候的地方军。”
罗士信的分析让辛獠儿心服口服,笑道:“以大将军之见,我们该如何打好这一战?”
罗士信的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的军营,“很简单,只要干掉这支军队,仓库和码头就是任我军宰割的羔羊。”
。。。。。。。。。。。。
南乡县木材丰富,唐军就地取材,用木头搭建了七十多座大型仓库,四周都围上了栅栏,仓库里面堆满粮草和各种军需物资,这座仓库是唐军目前最重要的中转站,防御十分严密,一万士兵分成四班,昼夜不停的防卫着仓库的安全,一队队士兵随处可见,哪怕搬运粮食的民夫也有士兵专门看守,不仅不准带入一把利器,便是能够起火的火种都不准带进仓库,围栏南边便是仓库大门,有千余名士兵驻防,所有民夫进入仓库都要被他们严格搜身。
和往常一样,一旅唐军士兵正沿着东面的围栅巡逻,这里不仅靠近大山,也是防御南阳方向隋军的重点,不仅有一千人分队巡逻,还修筑四座哨塔,士兵在哨塔上轮留观察情形。
就在这支巡逻队将要抵达一号哨塔的时候,山上忽然射出一支冷箭,正中哨兵咽喉,哨兵捂着咽喉从哨塔上翻滚下来。
坠地声惊动了附近巡哨的士兵,他们拔出刀向哨塔奔去,就在他们距离哨塔还有数十步时,从栅栏缝中射入无数箭矢,蓝盈盈的箭头泛着毒光,只听一片弓弦声响,整旅士兵发出一片哀嚎声,纷纷中箭摔倒在地,后面唐军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转身便逃,但逃不出几十步,一片毒箭再次将奔跑的士兵射倒大半,只跑掉了几人。
“有敌情!”
士兵们一边狂奔,一边奋力大喊:“有人杀进来了!”
这时,哨塔敲响了警钟,仓库内的四千名唐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向出事之处奔跑而来。
“轰!”
营栅被隋军用索套拉倒一片,出现了一个宽达十丈的缺口,两千隋军骑兵由辛獠儿率领杀进了仓库内,此时,唐军士兵从四面八方杀到。
“结阵!”
随着辛獠儿一声令下,骑兵迅速成了十支小队,每队两百人,每个士兵手执圆盾和战槊,催马向四个方向杀去,骁果军士兵骁勇异常,他们五十人为一队,配合默契,充分的发挥出了骑兵优势,片刻便逆转了形势,将四千唐军士兵杀得尸横遍地,狼狈逃窜。
“给老子烧光!”
这时,辛獠儿点燃一根火把,扔进了一座草料仓库内,士兵们纷纷效仿,很快就点燃了三十余座仓库。
这两千骑兵合兵一处,调转马头向营门口杀去。
仓库内的警钟声和冒起的滚滚浓烟惊动了两里外的兵营,巧合的是统领这支军队的还是张亮,他被李世民讨要回去之后,还是获得了坚守粮草重地的任务,这一次他吸取了洛水大营的教训,将所有兵力都投放到仓城之中,张亮此时正在吃午饭,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警钟,便放下碗筷走出大帐,有士兵匆匆禀报道:“将军,仓库那边出事了。”
张亮大吃一惊,喝令道:“全军集合!”
这时,远处仓城已经冒起了滚滚浓烟,张亮心急如焚,率领五千冲出大营,朝两里外的仓库狂奔而去。
仓城内储存着三十万石粮食和十万担草料以及十万套冬衣,是准备运往朱阳关和外武关的战备物资,如果出事,他张亮担不起这个责任,哪怕晋王力保,接二连三丢失后勤重地的他恐怕也不会再得重用。
丹水东岸山势圆转,使南北两头各有一大片空地,但中间却让突出的大山推到沿河一线,将这征沿岸切成两头宽、中间细长的葫芦之状。
由于中间部分地势低,便于船只靠岸,唐军便在这里修建起足有两里多长的码头,停泊的数十艘大船是刚从襄阳驶的千石船队,还没有卸下粮草物资。
船夫此时也不在船内,而是跑到对岸县城挥霍去了,等到民夫卸下物资,明天才开船离开,这便让骁果军抓住了出击空挡。
张亮一马当先,率领五千士兵沿着小道狂奔,小道西面便是码头,而另一边是阴森森的山林,即使是白天也是昏暗一片。
距离仓库还有一里左右,隐隐传来喊杀声和惨叫声,张亮心中一惊,拉紧了缰绳,战马立即慢了下来。
“噗噗……”
就在这时,山林内响起了一阵弩箭放空的声间,密集的箭矢把唐军纷纷箭倒在地,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主将张亮这一回没有上次那么幸运,骑着战马的张亮成为众矢之的,数百支箭射向他招呼过去,身上连中百余支箭,整个人像刺猬一般从马上栽落下地,步了丘行恭的后尘。
埋伏在这此的罗士信大吼一声,“杀出去!”
八千骁果军从山林中冲杀而出,瞬间将唐军队列冲为数段,骁果军犹如猛虎下山,挥舞战槊向混乱的唐军士兵奋勇杀去。
仓城燃起的浓烟惊动了对岸的县城,不过县城内只有数百名守城的地方士兵,他们吓得紧闭城门,而在城内购买土货,试图带往襄阳赚一笔的船夫听到消息后,纷纷跑上城头向对岸望去,却见仓库群落已被浓烟和烈火笼罩,浓烟遮蔽了整方天空,甚至连山林也受到波及,开始燃烧了起来,东南方向的军营很快也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很显然,军营也已告破,因为此时已经看不见双方交战的情形。
这时,一名船夫指着大船高喊:“看,有人在码头上!”
事实上不用他提醒,很多船夫都看到数百名骑兵手执火把向大船上扔去,所有来自襄阳的船夫的心一下子都沉入深渊,他们知道敌方骑兵是准备烧船了。
在船员们注视下,几十艘大船不到片刻功夫就相继着火了起来,火势越烧越大,很快就被吞噬
而放火的骑兵胆子极大,他们守到船只慢慢下沉,这才纵马冲上山岗,渐渐的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之内。
“隋军准备杀过来了,快快快!各就各位!准备守城。”
这时,一声凄厉的声音震人耳膜,只见县丞登上城头,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地方军各就其位。
“你们也跟我守城。不然,都得死。”
“好好好!武器呢!”
“给我铠甲。”
隋军被李唐官员严重妖魔化,这些襄阳船员闻言也怕了,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山货,配合着县丞的指挥。
第533章: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黄昏时分,李世民带着一群文武在关内巡视伤兵营,整个皇宫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哀伤气息,士兵们的哭泣和哀鸣让人听着,心底忍不住生出几分难以形容的痛苦来。
迎面,负责伤兵营的殷开山一脸苦涩的快步走来,朝着李世民当先一礼:“殿下,军中药物已经跟不上了,许多伤兵都没法得到医治了。”
“没办法从襄阳调来药材,我们不能将士们等死。”李世民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可想,但受伤将士,必须得救,隋军军队的各种福利早已流传整个天下,这也影响到了各路诸侯对待伤兵的态度,最大的变化他们不敢不管伤残士卒的生死,不然的话,谁会跟着他们卖命?由此带来的好处则是将士更加归心,凝聚力和忠诚度步步高涨,而坏处则是费钱——养军费钱、抚恤费钱、救死扶伤更费钱。
直到此刻,李世民才明白杨侗为何在天下尚未之下,也要大量裁军减员,执行精兵政策。一切都是因为隋军的福利太好,武器装备先不说,光是安家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如果李唐按照杨侗的标准去补偿的话,一下子就能把李唐少得可怜的财政抽空,但也正是这个原因,使得隋军人人敢拼命,百姓个个都以从军为荣。这样一来,杨侗根本不怕缺少兵源,也不担心将士会逃。
退兵吗?
李世民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仗打到现在,就算朱阳关守得住,恐怕他这支军队也差不多被拼光。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现就被李世民驱散,不能不打,更不能退,唐军浩浩荡荡的东征之师,加上不断投入进来的后补军队,高达五十万之众,如果自己现在退了,杨侗布局在关中方向的几个隋军兵团立刻就会沿着武关杀入,淅阳郡失守不说,连襄阳郡和房陵郡也处于隋军兵锋之下,至于父皇所在的南阳,则将落入三面包抄的危险处境,此军若是再退,那就等着杨侗一步步蚕食吧。到那时,还有谁能挡住杨侗统一天下的脚步?
“要不……”刘弘基犹豫了一下,看向李世民,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从西域郡调集一些兵马?”
李唐名义上是倾国之兵发动了东征,但是在关键节点,还有一些兵力驻守,防御尉迟恭的西城郡石泉新城,有精锐三万,防御汉阳王伏宝的武都有兵两万、防御临洮薛万彻的同昌和宕昌各有两万,但是如是之多的军队粮饷,都分担到百姓头上,造成了极为沉重的负担。民间怨声载道,百姓的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李唐对东征寄予厚望,打算一场辉煌大胜来震慑民间反对之声,又能开疆拓土,拓展地盘,争夺人口,以减轻巴蜀荆州百姓的压力。开局也如李唐朝廷之所料,一口气就获得了几个郡,可隋军南下之后,全成杨侗的了,导致李唐之前的一切努力全白费,还落得眼下这等处境。
“不可!”不等李世民说话,殷开山已经开口说道:“西城郡的军队要防御尉迟恭隋朝第七军,压力不比其他地方少,一旦抽走一部兵力,防御就会出现致命漏洞,尉迟恭的六万精锐立时便会长驱直入,直逼房陵郡!”
李世民点点头,杨侗迟迟不动尉迟恭为首的第七军,恐怕就是等他们前线撑不住从后方调兵的时候,趁虚取下房陵、直指襄阳,如果真让杨侗成功了,那别说攻破南阳的杨善会和秦琼了,就算他和父皇的南阳军各自攻入河南郡也没用,反而会成为得不到任何供养的孤军。
“不调兵的话,那还怎么打?”张公瑾苦笑道:“这大营里有几个完好的?”
“连守城都成这样子,这仗不好打了。”侯君集有感而发,隋军弩箭之精良、投石车射程之远、将士之精锐,奴兵之不要命,都超出了他的想象,这还是依托朱阳关城墙之利,如果在旷野之中发动大规模战争,侯君集实不敢想象会打成什么样子。秦朝当年一统天下,凭借的就是强弓劲弩和将士们不要命的打法,相传秦弩最远可以射出八百步的射程,隋军的床弩虽然没有达到传说中那种恐怖的地步,但哪怕是六百步,也已远超唐军的弓弩了。
隋军的车弩、床弩、排弩、连弩、神机弩……等各种弓弩射程不同、大小不同,作用也不同,远近皆有!就算是近战,隋军的装备也同样不差,那一面面坚固的盾牌,就连穿透力最强唐军单发弩也没办法洞穿,而他们对于骑兵运用同样让人叹为观止,每出城一次,都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而对方的损失寥寥无几,乃至于唐军再也不敢出关迎战。
李世民听到侯君集的感慨,不禁狠狠地瞪了这小子一眼,战事持续到现在,谁都知道这一仗相当难打,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合适吗?士气还要吗?
殷开山说道:“弘农作为洛阳最重要外战略纵深地带,一旦有失,河南郡无险可据,暴隋帝都的洛阳也将上下动荡;出了朱阳关就是弘农郡,如果沿着伊水东行轻易抵达洛阳;杨侗将我军视为心腹之患,恨不得将我军歼灭在旦夕之间,而为了我达到夺关的目的,奉上各种先进装备也变得理所当然。众所周知,坚冰在冬天不是稀罕之物,可在夏秋季节却是金贵之物,隋军现在连坚冰都用来充当攻城之物,由此可以看出,杨侗处于极度焦虑之中,也证明杨侗对我军束手无策了。”
“有道理!”李世民面色稍霁。
“隋军虽强,但据末将所知,薛万均乃是杨侗麾下带兵最强的战将之一,而这支大军的任务又关系到洛阳的安危,恐怕这就是骁果军之外,杨侗麾下最精锐的兵马了,其他兵马自然无法与薛万均这支强军相比,大家切莫气馁!”
“而关前精锐隋军高达十万之多,只要我们将其拖在朱阳关方向,少了几成压力的圣上便有破敌之机,只要圣上在南阳方向取得突破,便可趁胜收复淯阳、襄城二郡,兵临伊阙关下,杨侗为了洛阳不受我军攻击,必然会抽出部分兵力援助伊阙,到那时,我们就有了破敌之机。所以,大家也不必太有压力,只需守好朱阳关即可。”
殷开山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管这话真实与否,但到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认怂。
众将闻言,心中不禁松了口气,如果杨侗每一支兵马都这么强悍,那大唐就不好说了。
“这样吧!”李世民想了一想,便有了决定,说道:“等运粮船队到了,就让他们把受伤将军转移去襄阳医治,我们不但少去一个沉重的负担,还能稳定军心。”
“此法甚好!”殷开山大为赞同,看了下天色,道:“不如意料的话,中午就有船队到了。”
“先生准备一下,今天就让伤兵离开。”看着陷入哀号一片的伤兵营,李世民皱了皱眉,这样惨号下去,足以动摇整支军队的军心。
“殿下!”不待殷开山回话,一名斥候面色惨白的冲了过来,李世民见状,心头为之一沉,疾声问道:“出了何事?”
“回殿下,南乡仓库昨天受到了隋军的攻击。”斥候颤声说道。
“什么?”
众人闻言,莫不心急如焚。
“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回事?损失了多少军队?”李世民劈头就问,他心中也是极度震惊,急着想知道,隋军的攻击到底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自己这支军队。
斥候迎着李世民噬人般的目光,冷汗直流的颤声道:“启禀殿下,一万名隋军骑兵打着齐王新军的旗号自南而来,沿途官吏都不敢过问……”
“甭管这些,先说说损失?”李世民打断了他的话。
“南乡仓库的一万守军伤亡七千余人,草料和来自襄阳的船队尽都付之一炬。”
“粮食呢?”
李世民心中有种不祥预感,草料和船队都没有被运走,而是被烧光,可见隋军并不打算将粮食据为己有,而是彻底摧毁。
斥候低下头,轻轻的说道:“三十万石粮食以及十万套冬衣也被烧光了。”
“气死我了?”李世民只感到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在地,侯君集和刘弘基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
“废物,张亮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李世民慢慢回过神来,双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张亮让洛水大营失守,导致他后路被断,若非刘文静想出了筑堤坝来挟持河南郡百姓之策,恐怕他这支大军就会毁灭在弘农,战后,自己将他从隋军手中讨要回来,又让他担任守粮大将,是觉得他会吸取失败教训过后,会比别人更熟悉后勤重地的防御漏洞,谁想,张亮又一次让他失望了。张亮一错再错,由不得李世民不怒,如果人在眼前,他一定会一剑将之斩首。
“张亮呢?让他来见我。”李世民心中恨得鲜血直淌。
斥候低声道:“禀殿下,张将军阵亡了。”
李世民心中有一种‘一拳打倒在棉花上’的无力感,那有气无处使的感觉让他差点抓狂。
一旁,十几名文武都不敢吱声,他们心中同样震惊,南乡仓库失守,那他们的军粮怎么办?
李世民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这个消息潜下之意是隋军已经开进了淅阳,朱阳关和外武关的守军都处于南北夹击的处境;两关中的朱阳关是对北方防御、外武关是对西北的防御,两者都不是针对南方,如果隋军大举北上,两道重关没有丝毫价值可言,此境之下,后路和粮道被断的二关还有镇守的必要吗?如果不及时撤退,那么,好不容易脱离虎口的唐军又陷入隋军的包围之中,这一次,也没有挟持杨侗的办法了,只因南方都是大唐的领域,要威胁的话,也是隋军威胁他们大唐王朝。
“殿下,请给末将两万精锐,末将愿意率军去支援南乡,一定把隋军赶出淅阳,重新打通粮道。”侯君集出声请命。
李世民终于从长久的沉思反应过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君集勇气可嘉…但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分兵的话,正好给了隋军分而歼之之契机!南部隋军全军皆骑、来去如风,人去少了只会被他们一一猎杀,多了的话,薛万均必然会发动致命一击,他与我们耗了这么久,却始终没有发动大规模攻击,不正是等我们分兵,以便一鼓作气攻克朱阳关吗?”
“可粮道被断,后果很严重啊。”
“这我知道!”李世民负手走了几步,对殷开山缓声道:“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朱阳关是个歼灭我们诱饵?”
殷开山一怔,沉思片刻道:“卑职觉得不是,如果杨侗真有此意,那么在弘农长渊就是一个好机会,杨善会和罗士信于东西夹击,再派水师溯洛水而上,我军插翅难飞,可他始终只是让杨善会囤军于熊耳于我军对峙,直到太子到了朱阳关之后才让罗士信发动攻击,我觉得那时要比现在更有利、更容易成功,殿下觉得呢?”
李世民默然点头,殷开山的分析很有说服力,如果杨侗真想全歼自己,弘农的地型和时机都比现在好,又问道:“那么杨侗用意何在?”
殷开山忧心忡忡的说道:“卑职认为杨侗野心极大,极有可能是打算将圣上、太子和殿下一网打尽。毕竟,相对襄阳和巴蜀复杂的地型,淅阳和南阳要简单多了。如果他的诡计得逞,我大唐便大事去矣。”
李世民暗自心惊,殷开山这番分析,刘文静前不久也对他说过,当时他觉得危言耸听,但是从现在的战局来看,正一步步朝这不好的方面发展,杨侗的成功性现在还相当的大,如果他折在这里,那么薛万均的军队就可以南下,然后协同杨善会、秦琼,于西、北、东三个方向对父皇发动绝命攻势,父皇和大哥到时候恐怕也要完,好半晌,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们真要退出朱阳关了。”
“殿下!圣上那……”
李世民打断了殷开山,“先生不用再说了,朱阳关和外武关都守不住了,失守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实力不如人,又何必在不属于我们的地盘上付出不必要的牺牲?”
“可是我们还有六七万大军,若是运用得好,我们未必没有获胜的机会。”侯君集这时候说道。
李世民惨笑一声道:“朱阳关、外武关不重要,淅阳也不重要,军队和南阳才重要,如不意外,薛万均的猛烈攻势马上就会来临,此时不走我们就再也走不了了。如果我们主动撤离,不但所有军队都能保下,而且还能夺回南乡,然后和外武关守军在丹水以南布防,和父皇形成齐头并进之势。”
“殿下!圣上那里不好交待啊。”
“不要再说了!”李世民果断的打断了侯君集,他知道父皇不会答应他放弃朱阳关,可他知道一旦陷入包围之后,隋军绝对不会再给他脱困的机会,他不能再让大军置于绝地,这一次李世民决定不再请命,决定临阵决断一回,他觉得只有迅速南撤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当即令道:“火速传我命令,令张士贵退出外武关,率军进驻丹水县。”
在此等复杂不利局势之下,李世民作出了放弃朱阳关和外武关的决定,丢失半个淅阳虽然让人感到遗憾,但他的决定无疑是最明智选择,集中兵力镇守丹水南岸,不仅成功避开了薛万均针对朱阳关而设下的另外两个局,保下了有生之力,还免去了被隋军逐个击破的命运,从某种意义上说,集中了外武关之兵的李世民还具有了反击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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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是不是应该让李世民赢一回?
第534章:陷城
天已经快黑了,但是朱阳关的攻坚战却陷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城上城下箭如暴雨,一架架攻城排梯依次搭上了城墙。
排梯是隋军攻城的主要器械,但它的构成相当简单,就是把粗大的杉木凿穿,这样几棵牢牢的钉在一起,形成一块宽阔笨重的整体,每一块宽约一丈,先把它放在井阑车上,然后推到城下,绳索一放,连车带板一起倾斜到城头之上。
最前面那一排架到城头之上,形成人类难以攀登的坡度,但是一排压上一排过后,就会形成为一道平缓天桥,唐军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隋军搭建,他们利用城垛上的射击孔从两边射箭,有的士兵则放下滚木,而当第一架排梯搭上之后,便有人试图将之推开,可是排梯笨重,又这么重重的而砸在城头上,实非几人之力能够推开,更何况隋军早在攻城之前,已于城外搭建几座土山,上面的一架架床弩死死的瞄准着排梯所在的城头发射,压制得唐军抬不起头来,
唐军虽然兵力充足,可在空间有限的城头,根本摆不了多少兵力,人少推不倒排梯,人多的话,正好成为床弩的美食。
落在盾牌上还好,至少能够减少一定的威力,但落到人群中,瞬间就能将人洞穿,最可怕的一支粗如长矛的十字箭矢能够强劲的斩断几个人。
但唐军异常勇猛,顶着强大的压力,用守城弩和小型投石车予以还击,虽射不到弩阵,却也给搭建排梯的奴兵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一块块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在人群中翻滚,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原野,一辆井阑车上高高竖起的排梯被巨石击中,巨大的冲击力使‘车梯’后倒,排梯重重倒下,将躲在排梯后面跟上的奴兵砸得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原野。
接二连三的巨石砸到人群中,惨叫连续不断,巨大的恐惧也使奴兵士气下降,有不少人调头要跑,但是薛万均早有准备,三千隋军执陌刀在后面压阵,近百名逃出大阵的奴兵被砍成碎片。
奴兵被陌刀手的恐怖吓坏了,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推着井阑车前进,随着一辆辆井阑车向前推进,双方的弓箭战爆发了,一万名唐军在城墙垛口两边向下放箭,朱阳关城墙有射箭口,将士们以城垛为掩护,而弩手则在后面射箭,奴军则以人数密集占优势,双方箭如密雨,在天空织成一道黑色箭网,奴兵伤亡惨重,而唐军在隋军弩阵的压制损失也是不少,不断有人中箭而死。
在密集的箭雨中,突厥大军开始渡过护城河向城墙靠近,很出手突厥人意料,护城河竟然没有水,只是一条深两丈,宽两丈五的大型壕沟,但护城河内有没有水,对突厥大军已经没有意义,他们搭上长达三丈的木板,使护城河失去了防御作用。
这时,后续的几十辆井阑车载着排梯,沿着木板铺设的道路轰隆隆开到,到了这既定位子后,然后一架接着一架的倒在前方的排梯之上。由于一次比一次远离唐军的射程,也使得伤亡慢慢变小。
天桥搭成,奴兵如疯似癫的向上攀爬,他们一手举盾,一手用手中的长矛和战刀与唐军激战一处,头顶上一根圆木狠狠砸下,总有无数士兵惨叫着摔下排梯,但立即又有人蜂涌而上。
唐军士兵利用城垛上的射击孔从两边射箭,弩箭犀利,直透皮甲,攻城车上的一串串士奴兵被射中摔下,但很快,奴兵根本不再理会头顶上的唐军,他们将盾牌防护两侧,中箭的奴兵渐渐减少。
城头上,每一架排梯前都有数十名唐军和敌军激战,然而攻城的奴兵虽然死伤惨重,但他们凶性大发,绝不退缩。
战斗变得血腥惨烈了起来。
薛万均站在高高的眺望塔上,注视着攻防战,他对眼前的战斗看得很透,尽管奴兵伤亡惨重,但他心中很清楚,局势正一步步的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攻城一方出现大量伤亡很正常,没有不死人的战争,更何况死的都是异族人,他一点都不心疼。
事实上,除了奴兵,杨侗还以国籍诱惑突厥、西域青壮自发前来作战,而且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薛万均很清楚杨侗的心思,不仅是省去了抚恤金,还能借助战争来消耗异族的战争潜力,域外各国各族还有多少青壮,薛万均不清楚,也懒得去关注,但他知道内战打完之后,幸运活下来的异族青壮皆是精锐之师,按照杨侗的品行来看,这些人最后都会加入隋籍,成为大隋中的一员,跟异族再也没有丝毫关系。
这时,史劲飞奔到了塔下,迅速向上攀爬,“大将军,奴兵伤亡惨重,从搭建天梯开始至今,已经死伤有近五千之众。”
薛万均冷声反问:“那又如何?”
“呃!”史劲愣了一下,道:“末将想问,陷城营什么时候上?”
“天黑的时候!好生准备。”
“遵命!”
史劲兴奋的应了一声,迅速的奔了下去。
薛万均目光的又向朱阳关左右两侧黑漆漆的远山投去,他知道高衍和虞湛也在他的烽火。
他本想在明早发动最后一击,但是唐军的异动使他不得不提前行动。对峙了这么久,隋军细作早就渗透到了朱阳关,唐军军势浩大,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城内才有所动作,就被细作察觉,及时在第一时间将信息发到了薛万均之手。那一刻,薛万均就知道南乡仓库摧毁的消息传到了朱阳关,李世民生怕后路被断,企图趁着夜色逃逸。
可是在他看来,这比原计划更好,因为唐军南撤,关城之内必将乱作一团,高衍和虞湛完全可以借此契机将关城搅成一潭混水,为正面战场上大军提供制胜之机。
其实薛万均已经联合罗士信作战,让他从背后突进,但薛万均内心深处并不希望罗士信过早到达,这不是争功,而是关系到薛万均的尊严,如果对峙了这么久,还需要罗士信帮助才能拿这座并不算是险关的关隘,那他有何颜面担任大隋右武卫大将军、藤国公?有何资格佩带这柄圣上恩赐的‘天杀刀’?他必须要在罗士信到来之前,先破了朱阳关。
念头至此,薛万均抽出冷森森的天杀刀,光滑的刀身上,满布层层叠叠松木纹路一般的花纹,精致漂亮,刀刃反射着远方的火光,如若有鲜血流淌,蓦然,一挥战刀,下令道:“传我命令,大军再度进攻。”
传令兵闻言,立即奋力击鼓。
激烈战鼓声再次响起,又有五千奴兵沿着天桥登城,双方的搏杀异常血腥,城头和天桥之上尸体堆积,血流成河,不光是奴兵死伤惨重,守城的唐军同样伤亡巨大。
不断有奴兵攻上城头,朱阳关险情迭出,但又被同样杀红了眼的唐军一次次拼死杀了下去。
战事在城头之上陷入了僵持,眼看天色彻底黑暗下来,薛万均终于下达陷城营换掉奴兵的命令。
奋死抵抗的唐军忽然感觉压力一松,眼看到不要命的奴兵纷纷跳下天桥,往回跑,顿时大喜过望,高声欢呼。
然而他们不知道,奴兵只是薛万均的开胃菜,当奴兵为之一空之时,漫天箭雨从土山之上倾泄而来。
“噗噗噗噗!”
唐军的欢呼持续不了多久,噩梦般的箭雨已经笼罩而来,那些五尺长的十字箭矢带着狂暴的力量狠狠地撞向手舞足蹈,欢庆胜利的唐军人群之中,数百名唐军连反应都没有,身体就被撕碎,有的还算完整,但更多人却是被巨大的力道给撕扯得四分五裂,漫天血雾中,能够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只是这一下子,少说也有六七百名唐军被那巨弩吞没。
侥幸逃过一劫的唐军这才想起隋军还有这一大杀器,纷纷下蹲,以避这杀器,然而六轮过后,那惊心动魄的声音便停止了下来,有胆大的唐军稍稍伸头观望,蓦然之间,眼眶瞪得大大的,不约而同的高喊,“敌袭。”
这时候,唐军终于意识到,那六轮巨箭的主要目的是在掩护着沿着天桥攻上城头的隋军。
唐军知道两军交织之时,那威力惊人的床弩便会停止发射,接下来便是兵士之间的实力之争,获胜的机会极大,于是一个个起身迎敌。
呈现在唐军眼前的一支浑身铠甲的重甲兵,厚重的铠甲把全身包裹严实,只露一对眼睛在外,他们手执长一丈五尺的两边开刃长刀,这支重甲兵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大地都震动起来。
“放箭!”
而在唐军纷纷放箭之时,这支重甲兵忽然加速而上,他们一手拖着沉重的战刀,一手横在眼前,挡住了双眼,箭矢落在他们身上,只发出‘当当’之声,莫不是被坚固的战甲的弹开。当第一排隋军冲到城头前的时候,便听到他们大喝一声,接接着隋军之中一排排刀光飞起,雪亮的长刀如林一般竖起,刀光如墙。
“哈!”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霎时响起,无数长刀迎着唐军挥出,近千人动作整齐划一,那雪亮刀光宛若平地飞起一轮太阳,耀目生花,杀气凌冽。
近千名唐军被他们一刀劈为两断,
这支重甲兵一刀过后,步履坚定的攻上城来,手里一丈来长的长刀每一次挥出,便有唐军惨嚎撕裂,倒毙当场。
隋军对于面前的唐军视若无物,如墙而进,触者即亡。
这支军队正是沉默了几年的陌刀军!
一名陌刀手的成本太高,即使是以大隋的富庶,也不过只装备了四万人而已,他们分布在十大军团之中,并根据战区任务的轻重程度来分配数额,作为内战主力之一的第六军,薛万均获得了六千陌刀手,组合成了第六军的‘陷城营’,而辽东第四军、西域第八军只分到两千人而已,也各有自己的别称。
大隋军改之前拥有高达八十多万精锐军力,陌刀手便是在那时筛选出来的,自然是优中选优、精挑细选,每一个陌刀手都是虎背熊腰,两膀有数百斤力,且品行优良性格坚韧。故而陌刀手无愧是隋军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此军在大隋军中地位,甚至可以与杨侗的玄甲军相提并论。
高大威猛的身形拥有移山撼岳的力量,配上坚不可摧的重甲和锋锐无匹的陌刀,从而臻至这个时代的巅峰兵种之一,他们对敌之时根本不需要战术。
就只是重复着横斩、竖劈、斜砍这等简单的动作。
如墙推进、人马俱碎!
这一支陌刀阵屹立在城头之上,随着脚步缓缓向前,无数唐军前赴后继冲锋而来,却犹如决堤洪流狠狠撞击中流砥柱之上,落得残肢横飞、鲜血喷涌的下场。
陌刀军名扬域外,横行无忌,已不知有多少胡族在陌刀阵前人马俱碎、开膛破肚,无数的尸体与鲜血,铸就了陌刀军的赫赫声威,在他们面前神鬼辟易、群雄蛰伏!
而在大隋之内却默默无闻,今天还是陌刀阵在中原战场之上,第一次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每前进一步,都能将数百名唐军绞杀在刀下。
负责这一轮防御的是李世民麾下骁将王君愕,他是王君廓族弟,骁勇不弱乃兄,看着步步推进的重甲兵,王君愕的心却越来越凉,他看懂了,这是隋军重甲步兵,使用的武器是由斩马刀进化而来,并非是什么新武器,在中原称作拍刃,这种刀铸造工艺复杂,造价极高,若非顶级工匠,打造出来的还是残次品,且这战刀笨重无比,所以使用的人寥寥无几,但今天的隋军将拍刃、重甲步兵和结合在一起,便形成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重甲大刀阵,简直就是敌人的噩梦。
很快,‘陷城营’便在城头上站稳了脚跟,脚下碎尸已堆积半人高,残肢断臂,血肉模糊。陌刀手一分为二,往两边推进,长枪兵和弓弩兵纷纷攻上城头,紧跟着陌刀手,迅速组成了完整的陌刀阵,辅助陌刀手将战果扩大。
“不准撤退,再上五千人!”王君愕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不断调动军队补充危急之处,然而面对完整的陌刀阵,在狭长的城头之上,唐军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捅不死陌刀手,反而被对方步步杀来,再多的兵力也是白白送死。
这时,忽然有士兵大喊:“将军,隋军从山上杀下来了!”
王君愕一抬头,顿时一阵心寒,只见关城两旁的山上各有无数火把,如若两道长龙向山下的关城杀去。
这是唐军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一幕,但危机已然出现,但朱阳关左右两山本身就是关隘的一部分,由三座城台相隔,此时王君愕在靠山两侧只有几十名士兵。
王君愕心急如焚,晋王李世民交给他一万五千名精锐,让他务必守到子丑之交,为大军争取到从容撤军的时间,但现在,天色刚刚全黑,可他却把关城失守了,更要命的是还有数目不清的隋军从关城左右两侧的斜坡杀下城内搬运伤兵的主力,全城大军正处于最混乱之时,这又如何抵抗得到三面来犯之敌?
他现在的所有的士兵都投到关上,和攻上城头的隋军交战,根本抽不到士兵去防守两边城台,眼看东边的数千支火把距离关城已不到半里,形势已经万分危急,他只得对副将田留安大喊道:“田将军负责关城!”
来不及等到田留安回应,王君愕便亲自率领百余名亲卫向东边城头奔去。
待他跑到城台,以高衍为首的奇兵堪堪近前。
“放箭!”
居高临下的高衍早已见到有人跑来,毫不客气的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嗡~”
天地间一瞬间被一股嗡鸣充满,一枚枚冰冷的箭矢铺天盖地般王君愕为首的唐军倾泄而下,只听一连串闷响夹杂着惨叫声中,狂奔而来的唐军一头撞在那死亡丛林般的箭雨之上。
‘当!当!当……’王君愕挥刀拨打箭矢,将射来的一一击飞,可是相对于高达一米八的身躯,横刀还是太短了,护得了上身,下半身却顾不着,十多支箭悉数射中了王君愕的双腿,王君愕大叫一声,跪倒在地,这空档,又有十几支箭射到了他胸腹之间,他用尽对身后士兵喊道:“逃命,去……”
生命慢慢消逝,王君愕倒地阵亡,没有他的阻杀,隋军蜂拥杀下城台,最后十几名士兵调头奔逃,王君愕的意思是让跟他多年的亲卫各奔前程,可亲卫显然误会了,他们对副将田留安哭着大喊道:“王将军阵亡了,让田将军带兵逃命!”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一般,重重的砸在田留安的头上,这时,唐军士兵完全阻挡不住从三面杀来隋军士兵,纷纷后退。
“城关守不住了!”田留安见大势已去,只得长叹一声,喝令道:“全军城下撤!与殿下合兵。”
远处,薛万均看到火光之下无数唐军仓皇下城,终于放心的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预设的两路奇兵成功了,就凭城关上的兵力,根本办不到三线作战,朱阳关到手了。
薛万均冷然喝令道:“擂鼓!”
‘咚—咚—咚—’
巨鼓响彻天地,如滚滚闷雷划过天际,这是死战到底的之命令,今天夺不下关城绝不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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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书友说起“人口”的问题,这个其实相当好回答,隋朝巅峰时期的五千万人口只是朝廷统计在册的人口,并没有将天下世家的家丁、奴仆、计算在内,这类人是家主的财产,等同于牲口。并不在朝廷的户籍之上,他们不需要向朝廷上交税收、兵役、徭役,劳动所得皆归家主所有,这也是世家大族兴起的手段之一,将本应是朝廷的税收、徭役侵吞己有,长久累积,逐渐发达。
世家倒也不全是强买强卖,而是有的百姓觉得在世家这颗大树之下,看似尊来全无,与牲畜无异,却能躲避赋税、徭役、兵役等沉重负担,他们只要日复一日的劳作就能解决温饱。在大灾之年,奴仆有了家主的救济,比平民更容易活下去。而到了战争年代,世家大族都是各方势力率先拉拢的对象,他们的良田美宅一般不会受到大破坏,托庇在世家大族名下的奴仆大多免受战乱之苦,这又是百姓自愿为奴的一个原因。两晋朝北朝时期,世家大族为何越来越兴盛?是他们从持续了几百年的战争中捞到了多不胜数的人口,发了战争财,这些奴仆经过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便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乾隆早期人口约有一亿三千万,而到中后期,人口高达惊人的三个多亿。而以当时的医疗条件来说,人均寿命普遍不高,新生儿的夭折比比皆是,但为何人口在短期内暴涨?很多学者认为是‘摊丁入亩制度’所致,这一制度的推广,使朝廷征税的对象从人口变成土地,世家大族在奴仆身上压榨到的只有劳力,如果到了灾年,庞大的人口基数便成了他们的沉重的负担,因此放良了大部分奴仆,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从主仆制慢慢变成雇佣制。
而据史料记载,在清代以前,人数最多的时期大概有七千万人左右,但这还是记录在朝廷户籍上的人口,并没有计算世家大族的奴仆。以至于很多学者认为早在汉唐时期,人口就远超出一个亿。所以关于‘李唐’兵力来源,还真不是胡扯瞎掰。其实这类论文、资料很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阅。
还有很多人说不搞火枪、火药是有病有坑,那么很抱歉,有些原则我会坚持的,我的书永远不会出现这玩意;如不喜欢,平台之上有大量满足您这爱好的神作,还请趁早移步他乡。
这几天老有人在说我水文,我觉得并不是,只是水平有限,写不出精彩的故事,实在让大家失望了。不过都被人说水文了,如果不水一下怎么能行?就用这大段黑一黑朋友们5、4、3个点币吧,不然怎么对得起‘水文’这俩字?是吧!
事实上,本书立纲之前,预设在180w字左右,前几天看了下合约才发现上面写着200w,如果写不到200w字就属于违反契约的行为,真要追究起来,清家荡产都赔不起,虽然对我这仆街作者来说,这个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可人到中年,还真害怕这个;所以呢,200w字必须得有,但你让我写到300-400w,也写不出来。
第535章:我们还是先走为妙
战争果然是变幻莫测的,黄昏时分李世民还以为果断撤退以免步上次的后尘,能够保存有生之力,不曾想他又错了。上一次是不退而陷入重围,这一次果断的退,谁想到隋军的攻城太犀利了,不到两个时辰,寄予重望的王君愕就败了,全城士兵因为撤退和敌军的大举入城而乱作一团。
城门已经洞开,如果他们大溃逃,也逃不过隋军骑兵,到了这一步,不战是不行了,双方必然要决出一个胜负。
朱阳关是纯粹的关隘,和平时期还有一些军户,战乱之后,这片土地是吃人魔王朱粲的地盘,百姓要么被牛粲的兵吃了,要么逃走。现在没有百姓,双方打起来都没有丝毫顾虑。
李世民将精锐之军一分为三,侯君集和刘弘基迎战左右两路隋军,而他则亲自指挥赤甲军迎向薛万均的陷城营,他看到这支军队攻城之时极为凶悍,全军上下也只有他的赤甲军能够与之对决。事态发展这个时候,排兵布阵再如何玄妙已经没用了,要的是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摧垮敌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
只要拖延一两个时辰,那么伤兵和文臣便可登上货船,顺淅水而下,至于后面的隋军,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考虑了。
薛万均从小就跟父亲薛世雄作战,经过大小数十场血战,实战经验不比李世民少,已养出名将之风。他只略想一想便明白了李世民意图,看到远远杀来的唐军骑兵,他冷笑一声,这五千骑兵气势磅礴,应该是口出狂言,欲与玄甲军试比高的赤甲军,既然来了,正好给自己奉上一份耀眼的军功,下令陷城营严阵以待。
陌刀手以两百人为一排,一共三十排,他们列队整齐,陌刀在夜风中俨如一片锋利森林,尽管他们静静地矗立着,但他们浑身蕴藏的杀机已经到引爆的临界点。
随着赤甲军如黑色洪流冲来,隋军锋利的武器终于出现赤甲军眼前,锋利陌刀霍然挥出,柄端深插大地,刀尖密集汇拢。对准呼啸冲来的赤甲军。
赤甲军已经疾冲至十几步外,前面的骑兵望着眼前密集刀林,他们莫不大叫起来,连战马也跟着惨嘶悲鸣,他们已无法改变自己的悲惨命运。在战场上冲锋战斗是前赴后继,一个士兵停下来,就会影响后面士兵的冲锋,而对骑兵的要求更高,战马在狂奔之下,若是忽然拉缰绳停止,便被背后的友军踏成肉泥,往前才是唯一的生路。
赤甲军如强劲的海潮撞上的坚硬的海礁,但最后的结果却是海涛被拍打成碎片,赤甲军轰然撞上密集陌刀,瞬间血肉横飞,肢体碎裂,血雾弥漫。
空气中扬起的灰尘土腥味也变成刺鼻血腥味,令人直欲呕吐,随着冲击波散去,陌刀阵前出现一道由碎尸堆成的肉墙,宽约五丈,长有半里。马尸人尸已经无法辨认。死亡的赤甲军将士,一部分是被陌刀刺死,更多人是被后面同伴撞击践踏而死,
但是对于陌刀手而言,这是骑兵冲击陌刀阵的必然结果。他们已经习以为常,孰视无睹,而骑兵雷霆万钧般地冲击,最厉害的是第一波冲击,只要顶住这一波,后面的冲击力量就会大大减弱。尽管一波又一波的赤甲军如狂涛骇浪般的冲击,但陌刀手却如海边的礁石,任敌军骑兵冲击,他们却巍然屹立。
在史劲的一声喝令下,第二排陌刀手越过前排,陌刀劈砍而出,踏着敌军尸体一步步向赤甲军杀去,接着第三排又已交替而上,宽阔平整的街道正是陌刀手的天堂,他们循环交替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俨如铜墙铁壁,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瞅着几年心血打造成的赤甲军毫无还手之力的任人宰割,李世民骑在马上一阵眩晕,那陌刀阵犹如绞肉机一般不停收割赤甲军的生命,他们不仅将眼前的敌人一刀一刀斩碎,更迈着坚实步调,一步一步向前,渐渐将赤甲军阵型往后压制,使得赤甲军难以利用速度优势给他们带来冲撞的伤害
无奈,只能用手弩发射,密集的弩箭从正面射向陌刀军,但他们的盔甲是用精钢打造,只有床弩才能射透,一般的弓弩在三十步射程内,都拿它们无计可施,而且杨侗为了稳妥,每名陌刀手还佩戴一张面甲。箭如暴风疾雨,叮叮当当地射在重铠上,却没有一人被射倒,陌刀军依旧一步步走来。
直到此刻,脸色苍白、浑身发冷的李世民才知道,大唐君臣对遭受毁灭性打击东西突厥的嘲笑不屑,是何等的不公。
不是东西突厥战力差,实在是隋军太猛!这支将赤甲军当菜切的魔鬼军队简直就是骑兵的噩梦,赤甲军平时苦练的什么骑射、什么连环穿凿之术,在这支军队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的弓箭、手弩射不死他,谈什么骑射?你连人家的第一排都迈不过去,还穿个屁的凿。
也是这时候,李世民才知道隋军除了天下无敌的铁骑,犀利的武器装备,还有这么一个大杀器。
赤甲军惨遭屠杀之时,左右两侧的战局打得相当惨烈,两支兵马杀到一处,刹那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随着战斗不断的持续,隋军的优势体现出来了。
首先是兵员素质,隋军士兵这些年打败一个又一个强敌,骁勇善战,军改之后又是择优成军,十大军团的将士可能是精锐中的精锐,战斗力及战斗意志自然不必多说。
而唐军呢,面对梁师都、萧铣这种软柿子的时候,确实有一种有我无敌的战斗意志,哪怕和常年作战的王世充的强军也毫不发怵,可他们对着隋军时,在先天之上就矮了一截,只因他们逢隋必输,并州战役输了、凉州战役输了、关中战役输了……襄城战役输了、弘农战役输了,连所有中小型战役也没赢过一回,面对隋军就不自觉的心寒。
这几万唐军虽然是精锐,但是相当于一直打胜仗的隋军而言,唐军大多数是新兵,因为之前的唐军都被隋军打得差不多精光,所以论勇猛程度、论单兵素质、论战斗意志,差隋军得太多,如果在旷野打军团战,这种差距可以凭借主将指挥能力来弥补,但打混战、打乱战,这种差距就会显现出来。
之前的半个多月攻防战,奴兵拼掉的不只是唐军的士气、精力,还拼掉了三万多人,所以现在哪怕不用奴兵,隋军在人数上也占了优势,而且精力旺盛,更加凶猛。
随着战斗持续至子时,谁都无法撤出战场,谁先撤出战场就意味惨败收场,鏖战了两个多时辰后,战争就变成意志和体力的较量,隋军连续半个多月的攻城所造成的影响,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下子便显示出来了。
精力不济的唐军体力下降得很厉害,而体力下降的后果是死伤增大,相反,隋军则越战越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掌握了战争上的主动。
而三路唐军被一步步逼退,有一种向城中心靠拢的趋势,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唐军将会缩成一团,然后陷入隋军的包围圈内。
“殿下,隋军太猛了,兄弟们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纵深会一步步缩小,连刀子都挥不起来。”
“是啊,殿下!届时人挤人,只需一支十字箭招呼过来,就能杀死一大片。”
城中心,聚集了大量的唐军,李世民的赤甲军已经全完了,不过赤甲军也没有白白牺牲,至少让李世民发现了陌刀手笨重不灵活的特点,指挥步卒将一根根备用的滚木推向陌刀手,尽管陌刀可以劈断滚木,却还是给陌刀手带来极大麻烦,有效的阻止了陌刀军扩大战场。
面沉如水的李世民,对着一旁的郑仁泰说道:“仁泰,你去帮右翼的刘弘基!”
“诺!”郑仁泰拱手领命,提了一把大刀,快步冲到了刘弘基负责的战场。
郑仁泰是赤甲军主将之一,唐军大多认识,见他来了,硬生生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此刻高衍还在后面指挥军队作战,而郑仁泰的实力虽然算不得有多高,但在隋军士兵面前却勇猛难当,在郑仁泰的带领下,右路隋军士兵被杀得节节后退,让出了丈余宽的地盘。
见郑仁泰颇为勇猛,有士兵迅速通知在城关上观战的薛万均:“大将军,唐军派了一员大将过来,此人极为勇猛,带着唐军将我军压得步步后退。”
薛万均闻言,冷冷一笑道:“猛将上阵,说明唐军快撑不住了,打算撕开包围圈子,传令下去,让史劲、高衍、虞湛将指挥权交给副将,各率一旅精锐,专门对付唐军将领。”
史劲、高衍、虞湛三将是杨侗塞给薛万均的外编人员,没有他们三人指挥,军队照样能够运行自如。
“喏!”三名传令兵迅速奔向三处战场。
高衍接到命令之后,立即交接任务,带着一旅士兵迈步向前,一眼看去,果真看到一名高大的唐军将领手持一把厚重的大刀杀得己方将士节节败退,那不是李世民的宿卫大将郑仁泰吗?
认出这家伙的高衍顿时兴奋不已,三步并做两步,直奔郑仁泰冲去。
郑仁泰正将一名隋军士兵踢翻在地,正要挥刀斩杀,只听得“叮当”一声,不知何时,在他的大刀之下,竟又多一把横刀,郑仁泰这一击,自然是被这把多出来的横刀给挡下了。
“小儿找死?”
高衍认得郑仁泰,郑仁泰可不认识高衍这个英俊得不像话的小白脸,只以为是混军功的隋朝权贵子弟。
高衍谨记“战场能动手就别废话”的理念,他一声不吭,趁着郑仁泰说话,稍微力弱之际,反手用力就把郑仁泰的战刀给震开,旋即手起一刀向郑仁泰当头劈下。
郑仁泰连忙提刀抵抗,仓促之下,被高衍震得连连后退。
这里正是两道洪流交汇之处,人挤人拥挤不堪,郑仁泰这一退,便撞到了他背后的士兵,士兵手中的兵器全都向前,他这一撞好巧不巧的撞到一名士兵手中的枪刃上,被那枪刃捅了个透心凉。
“我……”郑仁泰只感一阵剧痛,低头往下一看,腹部多了一个血淋淋的枪刃。
“你……”那名刺到郑仁泰的唐军士兵一脸无辜的松开手里的枪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哈,笑死我了……”见郑仁泰居然被自己人捅了一枪,高衍笑得肚子都差点抽筋,上前一刀砍下郑仁泰的脑袋,暴笑着冲向了唐军,一脚将那名立了大功的唐军踹翻在地,“哈哈,将这位功臣带走,别忘了,郑仁泰的首级。”
“喏!”
几名隋军上前,大笑着将那名无辜的唐军抓了起来,一人将郑仁泰的首级塞向了他的怀里。
三员悍将和更多将校的上阵,局势很快便扭转了过来,又呈现出了一面倒的局面。
李世民这时已经退到了关城南门附近,诸将也被他召集了过来,这些将领见到唐军正与敌人厮杀,一个个热血冲顶,纷纷请战……
李世民死死的咬着牙关,摇头拒道:“薛万均仍然未动,想来手中尚有制胜之法,我们即便稳得一时,最终还是会败。现在隋军暂时被这些将士牵制,我们正好可以走脱,若回头作战,只怕一个都走不脱…我们还是先走为妙。”
“这……”
诸将尽皆傻眼。
“跟我走!”李世民红着眼睛,调头向南,大叫道:“这里已成定局,谁也无法力挽狂澜;诸位先生身边除了伤兵还有两万精骑,如果没有我们领兵,必将成为后方隋军刀下亡魂。”
诸将闻言,心下为之一叹,深知作出如此决定的李世民才是最痛苦的人,也知道他的决定是的对,这时候见到李世民单人只马南去,生怕他出事,纷纷骑着马的追随着李世民的背影跟上。
李世民骑在马上,奋力鞭挞着战马,借着淡淡微光的淅水,沿岸南下,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连头都不敢回。
又败了!
又一次大败亏输,输得几乎全军覆没!
所有雄心壮志,所有奢望与憧憬,于这一刻,尽数消散在夜风之中。
十五万大唐最精锐的战士,在他率领之下征伐洛阳,结果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让他如何跟父皇交待?又如何面对那些战士家眷?
李世民整颗心已经完全被屈辱吞噬,他咬牙流泪,行尸走肉一般信马由疆。至于前方是否有隋军……他根本没去管。
也不知多久,天渐渐亮了,身后的蹄声也渐渐繁杂沉闷了起来,回头看去,诸将收拢到不少将士渐渐汇聚在了身后,只是每个人一脸灰败,骑在马上木然不语。
蹄声哒哒,愈显四野空旷。
看着稀稀落落的兵卒,总共加在一起,怕是也不足五千了吧……
出征之时,浩浩荡荡十五万大军支撑起了李世民蓬勃的野心,然而谁又想得到这是多久啊?便损兵折将,全军十不存一?
第536章:狭路相逢
夜色笼罩着淅阳郡,星光黯淡,八月已入秋,丹水夜风多了几分凉意。夜色之下,一支两万余人的队伍连夜行军,队伍整齐有序,士兵们身着铠甲,手执长矛盾牌,步履矫健,精神抖擞,从行军的安静便可以看出他们绝不是乌合之众。
队伍沿着丹水沿岸疾速行军,一边是闪闪发光的丹水,一边是大片茂密的森林,丘陵起伏,山势连绵,一队队斥候在前方探路,不时将沿途无事的消息传回中军。
为首的是一员体格威武、气度不凡的大将,他正是外武关守将张士贵,接到李世民的情报之后,便知外武关对于李唐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可言,立即遵照李世民之令,率领驻守外武关的唐军悄无声息、有条不紊的趁夜撤退,
张士贵是弘农卢氏县人,对淅阳十分熟悉,虽说淅阳郡唐军的处境极为不妙,但只要回到丹水县,便尽在张士贵的掌控之中,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他自幼学武,臂力过人,擅长骑射,一杆马槊饱饮无数流寇鲜血,性格沉稳,平素很是低调,在李唐王朝之内存在感并不强。但这并不是说他心智比别人差……
“父亲,你说隋军会来攻打我们吗?”张士贵的长子张瑱忧心忡忡的看向父亲。
张士贵笑了笑:“隋军当然会派军队来攻打我们,但我们也不用害怕,我们不是隋军的重点,只要到了丹水县就安全了。”
“父亲说的是晋王么?”张瑱会意道。
张士贵见儿子有些紧张,便说道:“晋王是圣上的嫡子,又是大唐第一将,麾下的将士又多,他的价值可比我们父子高得太多,隋军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先来对付我们呢?更何况我们退得迅速,隋军未必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张瑱沉默了一会儿,见周围都是父亲亲信,便说道:“父亲,杨侗真的那么厉害吗?”
张士贵道:“虽为敌人,但不得不说,杨侗确实有魄力,有战略眼光,先灭弱后再击强,在占据绝对优势时,天下人莫不以为他会纵兵南下,若他据有冀州、幽州、并州之时南下,这三雄必然联合抗隋,从而令他陷入战争泥淖。可他却出人意料的北击胡虏,于是王世充、李密和窦建德放心的逐鹿中原,三人越打越弱、越打越弱,而他不仅稳定后方,获得民族大义,以异族之财供养隋朝百姓,还能使中原三雄在战乱之中相互削弱。如果晋王和圣上各能稳住军队,不会失败,杨侗下一步必打徐州,然后是江南,只要攻下江南,天下大势便已定了。”
说到这里,张士贵又吸了一口气:“说起来我大唐本来是最强的,有关陇权贵、关东士族、江南士族支持,占有龙兴之地的关陇、表里河山的并州,还有潜龙之地的巴蜀,气势一时无双,俨然是战国的强秦,如果将士效命、君臣同心、文武同德、宗室团结,那我大唐必将是今天的隋朝。只可惜大唐内讧毁了大好前途。”
“父亲认为大唐为何会出现这种局面?孩子百思不得其解。”张瑱显然也考虑过这问题。
张士贵觉得自己应该教一教儿子,便挥手让亲卫散开,不让外人打扰聆听,安排好了一切,便和儿子并马而行,接着轻声道:“这其实是圣上的责任,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封晋王为晋王,齐王、楚王、魏王、燕王、韩王、吴王、越王都可以,唯独就不能把秦、晋、雍王封出去,秦王是关中之主,容易获得关陇权贵的支持,而晋王和雍王在隋朝则是太子入主东宫前的封号,隋文帝当初封隋武帝为晋王、隋武帝封昭德太子为雍王,这都是立储的前奏,所以到现在,晋王和雍王都有很浓的暗示;而圣上封晋王为晋王,这便有了内乱之源。”
张瑱想了一想,轻声道:“或许是太子年纪太大,让圣上感到了威胁。”
张士贵赞道:“你能看到这点已是不易。确实是这样的,圣上册封晋王为晋王、尚书令,准他自募属官,这些都是太子才有的权力,而赐晋王册封六品武官之权这一点,便是太子都没有。你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吗?是让太子产生压力,将目光瞄向来势汹汹的晋王,而不是圣上的宝座。这是一个极高明的平衡之术,历代帝王莫不如此,圣上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是圣上做得太早了,他应该灭了杨侗这个强敌、或是一统黄河以南后,再玩弄帝王权术。只可惜圣上太过心急了一些。”
张士贵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天下已有渐渐有了三足鼎立之势;而在国政之上,隋唐两朝则如南北对峙的袁绍和曹操;袁绍的儿子袁谭和袁尚,为夺大位同室操戈、反目成仇,才被曹操给逐一消灭掉,否则以四州之广阔,他曹操就是用兵如神,也可以坚持很久很久,甚至还能利用强大国力拖死钱粮不足、四周皆敌的曹操。而曹操就很聪明,在那一时期,他的儿子别说培养势力,就是与朝臣交往过密,都有可能被训,这是曹操的英明之处,在天下尚未统一之时,他需要臣子的精力的都集中到大业之上,而不是因为世子之争分神。”
“杨侗实力比袁绍还要强大,君臣同心同德,一如袁曹之争时的曹操,可谓是集二者之长,而无二者之短;我大唐则是截然相反,将两者之劣占得淋漓尽致。”
张瑱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圣上迷途知返,大唐还有希望吗?”
“很难啊!我大唐在前面输得太多,元气大伤,国力消耗殆尽,巴蜀荆襄青壮尽皆为兵,治下百姓税赋沉重、民怨沸腾,而皇族贵族则庄园横行、醉生梦死,加上军队屡屡战败、丢城丧地,朝野上下是信心全失;而隋朝北方强敌尽皆匍匐在地,边患全无,声势浩大,可杨侗却不急不躁,以绝对兵力步步为营,一点点的蚕食大唐国土,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即便有破绽,也被数目庞大的兵力弥补得干净,让我兵无法以奇兵示其弱点,这是实力上的绝对差距,所有阴谋诡计都难见成效。除非杨侗内部出现重大失误,比如打了一场大败仗、内部造反,或许是外敌入侵,分散了隋军的精力,从而给我大唐喘息之机,否则的话,我大唐在杨侗的步步紧逼之下,处境一天比一天艰难。”张士贵也有些迷茫起来,李唐若败,他父子何去何从?
“父亲觉得隋朝会出现造反吗?”张瑱问道。
“从大业六年乱到现在,早已是民心思定,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谁会造反?何况隋朝的利民政策亘古未有,百姓视世家如仇敌,怎会欢迎世家横行的大唐呢?”
“难道大唐没一点希望了么?”
“未必!”张士贵摇了摇头,道:“只要唐魏结盟,还是有机会的!然而兄弟之间尚不能同生死、共患难,两国都怕自己吃亏、都怕对方占便宜,又怎么可能做到同心同德?好了,这些不是我们父子应该关心的事情,也不宜多谈,让人听到可不好了。你只须知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为父就很欣慰了。”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将军,丹三口马上就到!”这时一名斥候策马而来,向张士贵禀告军情:“是要就地休整,还是继续东行?”
丹三口是两条支流汇入凡水之处,地势比较平坦,已经是丹水县的,张士贵估计了一下,他们至少走了六十多里,由于隋军已经入境,却又不能走正道,接下来会有一段很长的崎岖河岸,如果摸黑行军,恐怕一不留神就会摔入丹水之中,眼见离天亮已经不远,便说道:“不必着急,就地休息,我们天亮后再出发。”
“诺!”斥候策马离去,赶着到前军传达命令。
命令下去。
两万名疲惫不堪的唐军就地休息,百多名斥候四散开来,警惕的注意着外围着外围情况,他们倒不是担心有敌军来袭,而是张士贵治军严谨,在行军之中尤为重视明暗哨的布置。
然而,危机通常会在毫无准备之下降临,张士贵做梦也想不到,他一直认为以针对李世民为主的入境隋军,早已悄然潜到身边,这也是张士贵犯的思维误区,他以为李世民是晋王,必成隋军攻击之首选,毕竟,那是李渊的嫡子,一旦生擒或是击毙,将是大功一件,而且从战术上说,淅南隋军也该协同薛万均攻破朱阳关,迎接薛万均大军入境,然后汇合南下。
但罗士信,一来不是按常理行事的人,二来对薛万均有信心,深知自己到了朱阳关,恐怕也发挥不到丝毫作用,他认为与其去帮薛万均打扫战场,倒不如吃掉外武关守军,这功劳可比去朱阳关捡漏强得多,而且外武关对是北方防御的关塞,根本不需要攻城,以骁果军的战力,两万唐军根本不在话下,而为了防止外武关守军闻讯跑掉,他也没有走正路,如同张士贵一般沿着丹水北上,这一下,两军正好就撞到了一块,而相对于本土行军的张士贵,趁入敌境的罗士信无疑更为警惕几倍,所以他比罗士贵先一步发现了敌踪,并在这里设下埋伏圈。
罗士信为首的骁果军藏身在张士贵军约有两里的西南方,靠近勋乡方向,使张士贵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但时,黑压压的军队已经列队就绪了,听到唐军已经就地休息,月光下,罗士信的目光闪烁着兴奋的杀机。
他缓缓的拿起寒铁神枪,又抬头看了一眼在阴云下忽明忽暗的弯月,眼睛微眯,多次在塞外杀戮,使他十分喜欢在月光下作战,他也不知是何原因,直到有一次闲聊之时,才发现杨侗也喜欢在月光下作战,因为这种环境之下打仗有一种暴力美,是暴力美学,这才使罗士信恍然大悟,一边是杀戮,一边美好的夜色,不正是暴力之美吗?
他罗士信喜欢暴力美,可张士贵就未必喜欢了,他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枪刃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直指前方。
“呜!呜!呜!”
冲锋的号角呜咽吹响,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原野,准备就绪的骁果军闻声发动,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将蓄积已久的勇气尽情宣泄出来。
万马奔腾,铺天盖地,如海啸掀起一重巨浪,沉重的马蹄声俨如平地打响的一阵阵闷雷,使大地颤抖、宁静破碎,以一道睥睨的黑线呼啸着向张士贵的军队席卷而去。
张士贵的军队在号角声响起时就发现了伏兵,横七竖八躺在在地休息的唐军顿时一阵大乱,他们行军半夜,早已疲惫不堪,张士贵休息的命令一下,便抓紧时间休息,有的人甚至已经入睡,要想迅速组成作战编制、作战阵型并不容易,张士贵也惊得头皮都炸开了。
张士贵懊恼地一拍脑门,痛恨自己太过大意,但现在恨也来不及了,他必须组织阵型对战,张士贵对副将公孙武达大喊:“公孙将军,你速带五千将士拖住敌军,给我争取时间!”
“遵命!”
公孙武达也让传讯兵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声,五千精锐立刻跟着他向一里外的隋军迎战而去。
张士贵的军队迅速集中,但此时排阵来不及了,只得将让准备就绪的士兵在前方,他现在只能靠公孙武达抵挡隋军的冲击,争取到恢复步兵作战阵型的时间。
骁果军越奔越近,终于和张士贵的五千锐士轰然相撞,罗士信暗自颔首,这张士贵被圣上誉为罕见的名将,让大家遇到此人时务必小心,且不论他排兵布阵水平如何,单单是这份在顷刻之间便做出应对和取舍的果决,便少有人及,至于在他所遇的唐军之中,没有将领做到这一步,可惜他遇到了一个只重皇族、只重出身的李渊,如果在大隋,必有他一席之地。
只不过,张士贵带的不是隋军,想要在逆境之下扳回劣势?
想得美。
罗士信俊郎的面容露出一抹冷笑,今天就让你们这群土鳖见识一下大隋强弩之利。
他在马上高高挥枪,大声道:“放箭。”
“嗡!”
弓弦震动,自骁果军中腾起一蓬箭雨,兜头盖脸的冲着唐军射去。
“噗噗噗”
尖锐的三棱箭锋轻易的撕碎唐军身上的革甲,狠狠的扎进肉里,中箭着悲呼惨嚎,纷纷倒地。
连续三轮箭雨,公孙武达并不完整的阵形已经散乱,不复方才之稳定。
“杀!”
罗士信将连弩挂上钩子,一夹马腹,胯下宝马长嘶一声,向着敌军冲过去。
寒铁神枪闪电般突刺,又如毒信般缩回,一名唐军失去了支撑的尸体顿时从空中颓然跌落。罗士信去势不减,兴奋的将实力完全展开了,手中的长枪瞬间幻化出朵朵冰花,万道枪影,瞬息之间,以无法想象速度刺出了百下,阻挡面前的唐军没有反应过来,就以纷纷中枪摔下。
迎面之敌无一合之将,尽皆一个照面便被其击杀,身后亲卫羽翼其左右,犹如一把巨大的锋矢一般狠狠锲进唐军阵中,狠狠的撕开了一道口子。辛獠儿率骁果军紧跟其后,将裂口一一扩大,绞碎一切面前的障碍。
骁果军凿穿了公孙武达这支拦截的唐军,如狂风暴雨般地冲进唐军群中,辛獠儿大吼一声,挥舞狼牙槊挑飞一名战将,狼牙槊左右翻飞,死尸在他的槊尖上翻滚,骁果军在唐军群中展开了血腥的杀戮。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单边杀戮,步卒对弈骑兵靠的阵形,然而骁果军来得太快,根本不给张士贵丝毫准军的时间,只杀得唐军人头滚滚,而混乱的唐军俨如羊群一般,只能任由狼群肆意吞噬。骁果军纵横驰骋的在唐军之中杀戮,不管敌军如何哀嚎求饶,也绝不留情,事实上,此时也没有听到对方说些什么,他们喊声如雷,只杀得唐军失魂丧胆,哭喊着四散奔逃。
惨烈的战斗在中军尤甚,混战之中,罗士信挥动寒铁神枪,勇猛无比,他战马神骏,两臂有千斤之力,一根大枪舞得神出鬼没,挡他者死、拦他者亡,所向披靡,杀得要想组成建制的敌军横尸遍野,鲜血染红原野。
突然杀来的骁果军使张士贵的亲卫军一阵大乱,他们难以抵挡骁果军的猛烈冲击,亲兵都尉急得大喊:“将军,隋军太强了,将士们无法组建阵形。”
张士贵心中一阵哀鸣,他知道只要自己撤走,士兵就会崩溃,可是不撤又不行,隋军已经杀到了七十步外,箭如密雨向他们射来。
这时,他的儿子张瑱一声惨叫,一支流矢射中了他右肩,张士贵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大吼一声:“瑱儿如何?”
张瑱吃力喊道:“父亲,势不可为,只有往南撤!借崎岖地形以阻骑兵。”
张士贵心中痛苦万分,他见到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天色已微明,他的军队从昨晚走到了快天亮了,只要天亮,就不会遭到隋军如此屠杀,但可惜却在天亮之前功亏一篑。
张士贵咬牙大喊一声,“撤!”
张士贵的军队向南方败退,经过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屠杀,隋军取得了辉煌的战绩,罗士信当即下令军队追击。
隋军一路追杀到难行的路段才无奈停止,但也杀得张士贵军死尸遍地,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这场屠杀战只进行了半个多时辰,两万唐军全然崩溃,张士贵只剩下数千残兵逃回丹水县。
第537章:域外烽火
清晨时分,万道朝霞斜照!洛阳王宫一处偏殿燃起了檀香,丝丝缕缕青烟从青铜兽炉的镂空缝隙之中袅袅升起,空气充斥着淡淡香气,不仅清神醒脑,还分外好闻。几盆修剪精致的盆景点缀在四周,平添了几分清新。
“昨天夜里,右武卫大将军、藤国公薛万均率众攻克朱阳关,歼敌三万余众,赤甲军全军覆没,赤甲军主将之一郑仁泰被己军误杀,李世民胆寒,连夜往南逃窜。外武关守将张士贵弃关南逃,两万唐军被左武卫大将军罗士信、郯国公夜袭,死伤不详,逃至丹水县。好,打得好!朱阳关和半个淅阳终于到手了!薛万均和罗士信配合默契,不愧是朕的大将军。”看着薛万均送来的捷报,杨侗很淡定的说着,然后就没了下文了。
满堂大臣一脸无奈!不过大家也都理解,朱阳关并非是什么险关,薛万均占据着诸多优势,又有罗士信在后方配合,打不赢才有鬼了。而这区区半个郡,对于胜得麻木了的大隋而言,确实摆不上台面,他们自己想假装出兴奋都假装不出来,更别说是打出无数辉煌大胜仗的杨侗了。
倒是第一次听政的唐王杨侑一脸喜欢的说道:“这都是皇兄用人得当,现在朱阳关一下,我军南下之路将畅通无阻,用不了多久,我大隋就可以歼灭李渊等反贼了。皇兄,臣弟觉得理应重赏二位大将军。”
杨侑年龄渐长,也慢慢接触到一些政务,只不过这孩子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懂杨侗和在坐臣子的心思,现在他除了高兴,就只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这都赢了,怎么一个二个都没有获胜之后的那种神情,这很让他不理解。
杨侗点了点头:“唐王言之有理,传令下去,赏薛万均十大板。罗士信负责监督。”
“皇兄……臣弟不是这个意思啊。”杨侑懵了。
房玄龄轻咳一声,解释道:“殿下,并非是圣上赏罚不分,而是在圣上和臣等看来,占据兵力、装备优势的薛大将军应该歼灭李世民整支军队才合理,可他却放跑了李世民的三万唐军;战机稍纵即逝,错过了这一回,以后想歼灭跟张士贵和兵一处的李世民就难了,有这几万大军驻扎于丹水以南、南阳以西,如同一把匕首顶在右仆射胁下,影响了南阳战场;所以从大局上说,薛大将军打的是一场败仗;实际上,如果他没有将李世民吓跑,而是将李世民钳制在朱阳关,就是大功一件了。圣上罚薛大将军十大板算是很轻的了,要是导致全局失败,那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这……”杨侑一下子惊呆了,只感到满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当然了,薛大将军、罗大将军也可以将李世民和张士贵歼灭在淅阳,或是令其动弹不得。”
“就说凌烟阁阁主对门下学士的表现不满意!”杨侗想了想,觉得这理由很好。
“喏!”
众人啼笑皆非!老师抽打学生在这年头很正常,杨侗这处罚一点毛病都没有,很有一种先生体罚成绩不好的学生的意味,教训了薛万均,还不伤君臣之谊。
……
“不说这没出息的家伙!”杨侗这时候读起了凌敬呈递上来的情报,眼神中突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煞气,冷冷的看着凌敬,问道:“凌尚书你告诉朕,这些西域人,到底想做什么?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圣上,您手中这份西域人犯境的情报乃是苏大将军发来的;实际上,根据且末郡郡守薛万述、伊吾郡郡守孟孝敏、鄯善郡郡守刘大俱、明月郡郡守李客师以及朝廷商队上报,在近段时间内,西域人已经抢了二十多批商队,这其中有我大隋的商队,也有西域各国的。”
说到这里,凌敬叹息了一声,躬身深施一礼:“这二十多批商队事发点和时间都不同,且因为丝绸之路过往商旅络绎不绝,这受损的二十多支商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这一起一起的上报,使微臣没有重视,以为只是偶然性的事情,直到统计上来,才发现近段时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起。是微臣的过错,请圣上降罪。”
杨侗挥了挥手:“大战在即,黑冰台任务在唐、魏,重心在襄阳,这不是你过错,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凌敬感激道:“多谢圣上不罪之恩。”
杨侗示意他坐下,忽然看向一旁的房玄龄:“玄龄以为是巧合,还是一个组织有预谋的分散行动?还是某个国家在搞事?”在私底下,杨侗的称呼都比较称呼。
“巧合肯定不是,相对西域国家,臣更倾向于某个组织在搞事,他们分散作案,无非是为了多拖一些时日。”房玄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之后,分析道:“西突厥如此庞然大物,尚且毁在数月之间,西域诸国矛盾重重,又都是国小民寡之小国,他们没有浑水摸鱼的胆量;关键是各国皆为丝绸之路上的获利者,如今纷纷响应大隋号召,不仅积极的修桥铺路,努力向大隋边境延伸,还出人出钱支持丝路联军,所以西域诸国没有半路截杀商旅的理由。”
“原以为干脆利落的摧毁西突厥之后,大西北安定三十年,不料三年没到,又开始群魔乱舞了!这巴掌抽得朕这张老脸火辣辣的疼。”
老脸?
众臣看了看杨侗暖润如玉的脸,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
“如今看来,是朕想当然了!这些西域蛮子,实在太野蛮了。”杨侗心中涌现出一股浓浓的杀意,这其中的损失相对于朝廷的财富可以忽略不计,但此例不能开、此风不能涨,必须得把这伙人揪出来,否则的话,大隋在西北杀出来的威望和锋芒,迟早被这群不法之徒磨平,如果不给予深刻教训,不仅西域会有人纷纷效仿,便是北方突厥三部、和辽东也会纷纷搞事。问题这伙人来去如风,你找都找不到他,这又谈何消灭?
杨侗纵有满肚子的杀意和诡计,也没半点法子,他突发其想的朝着孔颖达说:“孔尚书,咱们儒家推崇有教无类,要不,你去试试?”
“噗!”
“噗!”
“噗!”
诸臣闻言,莫不喷笑。
孔颖达面皮发黑,**的说道:“回圣上,微臣修养不够,心胸还达不到‘有教无类’的境界。”
“那你达到何等境界了?”杨侗奇了。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颖达借用孔子被人曲解了几千年的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就是不能姑息养奸、纵容犯罪。简单的说,就是找出凶犯,狠狠地干死他。
“‘美哉我少年大隋,与天不老;壮哉我大隋少年,与国无疆!’”杨侗大声称赞,对眉飞色舞的孔颖达说道:“朕等会写下来,赠予孔尚书。”
“多谢圣上!”孔颖达激动万分,这话可是至高的赞誉,而且还是杨侗亲笔所书,杨侗那一笔字,比之一些文豪亦不遑多让,这这真是太高端了。
其他人闻言,艳羡不已。
短短一句话,堪比曹操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圣上要对西域用兵?”通过杨侗和孔颖达的对话,房玄龄已经体会到杨侗的用意。
杨侗冷冷一笑:“我大隋荣耀重如泰山,若不血债血债,我大隋威严何在?”
杜如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圣上,塞外胡人狼性十足,若是一国,败之不难,但这伙马贼连踪迹都找不到,我们如何歼灭?”
中原建国之后,历朝历代的明君都想歼灭塞外势力,但草原势力就像野草一般生机旺盛,周之犬戎、春秋战国和秦汉之匈奴,之后又有乌桓、鲜卑、柔然、突厥,收割了一批,很快又会在那片土壤之上新生出一批,而如今的大隋王朝不是大统一王朝,虽说在对外战争之中,取得一个又一个辉煌的战绩,但现在的敌人与往常不同,如果杨侗派军队入草原去寻找,军队去少了找不着敌人不说,还担心被人家吃个干净;若是去多了,对方只要往牧民之中一藏,你怎么找?消耗无数人力物力的结果是一个人都找不到,这完全是拿国运去干没有半点收获的事情。
“克明,我不得不说你一声,你太正真,这个礼部尚书当得实在不合格。”这时,中仆射韦云起说道。
“请中仆射明示。”韦云起这个尚书中仆射,是大隋上上任礼部尚书,在先帝登基初年,还干过单人只剑差点灭契丹的壮举,杜如晦认为他有良好建议,连忙作出洗耳恭听状,
韦云起微微一笑:“在我们中原有句话,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事情即是它是假的,但只要有人信,只要信的人多了,那它就是真的。只要圣上派人到西域散布谣言,说这群马贼乃是龟兹军队,是龟兹王眼馋商队之利,派军队乔装成马贼打劫商旅。人都这样,三人成虎的事情多的是,真真假假一说就会有人信,而圣上是草原共尊的‘圣人可汗’,说的在西域比谁都管用,只要圣上指定谁是马贼,那么他就是西域诸国公敌,毕竟,这伙马贼的存在,已经深深的威胁和损害到了大家的利益!到时候,可以在西域行台省(注:类似联合国,前方提到)堂而皇之的质问该国常驻代表,让他代表他的国家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此事乃是我们胡乱捏造,他根本解释不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面对我大隋精锐和丝路联军的正义讨伐,另一条就是全力缉拿马贼,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管选择哪一条,丝绸之路上的危机可解,这样又不会损害到我大隋的威严,可谓是一举两得;不过我认为龟兹王会选第二条路走,因为西域任何一个国家都承受不住大隋和西域诸国的愤怒之火。”
君臣面面相觑了许久,魏征赞道:“中仆射这法子好!”
“这个!我感觉龟兹王对我大隋挺和善的,能不能换一个?”老实憨厚的姜行本有些不忍心,修嘉峪关的时候,龟兹王可是无偿资助三成本钱呢。
韦云起笑着说:“我只是拿龟兹做个比方,如果圣上瞧焉耆不顺眼,也可以说是焉耆王派人干的;不过西域诸国都很小,我建议找个大一点的国家来当冤大头,这种大一点的才有实力去找马贼、打马贼!”
韦云起这个主意与老美玩的套路一模一样,给了杨侗一条通往光明的道路,让他眼前为之一亮,沉吟片刻,发现这一计除了有些阴险以外,完全可行,想了一想:“西域诸国是小国,打了没意思,朕听说薛仁杲、薛仁越兄弟在高原上混得不错,当起了吐谷浑的走狗,虽说没有入冠西海等边郡,却占领党项、嘉良的广大地域,迫使二国并为一部。”
“确有此事!”凌敬点了点头,道:“慕容伏允是个精通汉学的人,他到了党项之后,并非是孤军作战,而是联合一个叫吐蕃的部落式国家,对党项和嘉良进行南北夹攻。”
“吐蕃?”杨侗心下一惊,这可是一个大家伙呢,威胁之大,比巅峰时期的突厥还要高。
“是!吐蕃原叫孟族,战国以后,有些羌族部落,逐渐迁移过去。他们和当地人相融合,繁衍发展,形成了现在的吐蕃族。建立吐蕃族的牦牛部,统一牦牛部各个小部落的叫弃聂弃赞普。‘赞普’差不多是皇帝、君王、酋长的意思。如今的赞普名叫论赞弄囊,他消灭了苏毗部,统一了高原东部,被举称为‘朗日论赞’,在前年正式称为吐蕃国。”
这什么朗日论赞,杨侗没听过,总之不是松赞干布就好,“吐蕃和吐谷浑,哪个要强一些?”
凌敬毫不犹豫的说道,“自然是吐谷浑!吐谷浑与我中原王朝打了几百年的交道,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法度,此外,吐谷浑通过多年侵略战,又已有了善战之士十万之众,加上薛氏兄弟的兵,少说也有十五万之数。而吐蕃是一伙野蛮人,只知武力征服,不善治理,甚至连法度、文字和自己的文明都没有。这种国家就和突厥一样,以臣看来,强盛也不过一时。”
杨侗呵呵一笑,“那也未必,我族在千多年前不也是没有自己的文字、文明嘛?”
魏征说道:“但我们毕竟经历了几千的发展啊?”
“千万不要小看人类学习的本能,得益于我中原这个成功的民族,他们效仿起来,至少要少去几千年的奋斗历程。”杨侗望着众人,提示道:“我们许多习以为常的知识,对于这些处于蒙昧状态的民族而言,可都是至宝呢。建造工技、医学论著、军事著作、耕作技术、冶炼铸造、法律制度都是一个国家繁荣强盛的根本。为了世世代代超人一等,以后这些东西一律禁止外传。”
“尤其是冶炼铸造工艺,在我大隋几可问鼎世界之巅,将这些东西传给异族有什么好处?没有,传出的话只会让异族的兵器更加锋利、铠甲更加坚固,一旦他们学会了,就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师大隋以制隋,既然得不到好处,为何不秘技自珍?让我大隋的武器永远比异族锋利、铠甲永远比异族坚固,不是更好吗?”
“同理,军事著作只会让异族更为善战、医术只会让异族更为健壮、农书只会让异族更为富足、律法只会让异族更为和平有序……所以,这些知识切莫让异族学了去,谁敢外传,以通敌之罪论处。”
杨侗这话绝非危言耸听,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吐蕃,史上文成公主出嫁之时,李世民几乎将整个民族的文化精髓都送了去,此举促进了吐蕃军事、经济、医疗、律法、农业的全面发展,从而让一个奴隶社会一跃成为文化鼎盛的强国。这是什么?这是为自己培养一个强大的敌人。
虽说这种垄断不是长久之计,但现在交通不便,各国信息闭塞,一个相貌另类的人入境,便会引起全民关注,在全民关注、全民监视之下,他想带走些什么,实在太难,
“圣上圣明!”
众臣皆是高智商的人群,听到杨侗如是一说,也意识到了这些东西是何其之珍贵。
“圣上!”杜如晦拱手一礼,神情肃然的说道:“金德曼在前天向我说出了她的请求,希望我大隋能够接纳遣隋使,准许学生前来大隋学习。如今看来,其志不小啊。”
“嘿!这真是说来说来啊。告诉她,此事以后再议。”
“喏。”
杨侗冷冷一笑:“千万不要小看这个女子,她若是我大隋男子,没准能够入朝为相。绝不能被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给骗了。”
当杨侗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向房玄龄发出了警告。
“圣上,臣没有中美人计。”房玄龄大呼冤枉,然后郑重的说道:“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
“知道就好,如果你搞出什么事情来,朕就在洛水河畔竖一尊铜像,上面刻上‘大汉奸,房玄龄’几个大字,让你名垂青史。”
房玄龄脸都变了,连忙表态:“圣上放心,臣不会干蠢事。”
杨侗点了点头,言归正传:“丝路体系里的西域诸国不会干出损害自己利益之事,而吐谷浑不在丝路体系之中,先帝时期又断过丝路,朕觉得这个冤大头就让吐谷浑来扛好了,这不仅是我大隋对各国的交待,也是阻止一个强敌在边塞的崛起。”
“圣上!”魏征施礼道:“又一轮内战即将拉开,且不说李密那一边,单是拿伪唐这边来说,如果南阳方向战事不顺,需要用到几大军团,如果进展胜利,同样需要他们杀入巴蜀;所以我们目前可以并没有多少兵力去打拥兵十五万的吐谷浑。”
“那却未必!”
房玄龄眯缝着眼睛摇摇头道,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魏尚书忘了圣上对付突厥的方法了吗?当年的东部突厥号称控弦之士百万众,但他们他们还不是让圣上一一收拾了吗?圣上为何可以用小股兵力把突厥收拾得服服帖帖?原因是全民皆兵的突厥,每个人都要放牧,所以反过来说,则是全军皆民,正因为他们不能时时聚在一起,这才让圣上一一击破。”
“突厥如此,吐谷浑也是这般,吐谷浑人要生存,便要放牧。便是他们的王帐,在非战之时,也只有一两万人护卫,而其余人口,大都是以部落形势散于整片草原。我们确实没办法大规模歼灭吐谷浑,但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命一支奇兵去袭击。”
“没错!”杨侗笑着说道:“除了他们的王帐之外,任何一个大小部落,都是我军攻击对象。这种战法无非就是烧、杀、抢,打起来没点技术含量,朕就是这么发家致富的。”
“朕最喜欢打这种不动脑子的仗,要不,干脆由朕带着擅长干这行的骁果军去好了”
“圣上!”魏征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道:“其实这种仗是我大隋最擅长的战法,每名将军都可以干得相当出色,每个大将军都干过。吐谷浑就这么一点兵,你这个军神、战神去的话,实在太掉价了。”
“……”众人感觉魏征这话说得太有水准了。
“魏尚书言之有理,没个百万兵的,都没资格让圣上出手。”
“事事都需要圣上,岂不是显得我大隋无人可用?”
“如果仗都让圣上打了,将军们哪有立功机会?这样不是寒了大家的心吗?”
杨恭仁临行之前,特意和大家谈过话,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杨侗看住,绝不能让杨侗上战场,是以一个个都说得天花乱坠。
杨侗啼笑皆非。
不过却不能否认大家话中的道理,他都是皇帝了,如果他去打些包赢不输的仗,完全就是抢了将军们立功之机。
“圣上可以让一名将军,率领一支骑兵侵入吐谷浑,进攻所有有人看到的的聚集地!避实击虚,兵锋过境,寸草不留!”
很难想象,杜如晦那消瘦的身子在这一瞬间,竟然爆发出了哪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杨侗都有些心寒的杀机。
“王帐还在的话,那些吐谷浑人便不会离开太过,更不会一轰而散,避开他们的主力,不断击灭吐谷浑的部落,不管他们有何阴谋,于我大隋而言都没任何意义。臣听说苏大将军的丝路联军练得不错,不妨让此军出手……毕竟,西域诸国也有维护丝绸之路畅通的责任,然后……嘿嘿。”
不知为何,听着杜如晦最后的笑声,大家总觉得有些浑身发寒。
然后什么?自然是用西域之兵力,帮大隋消灭潜在威胁。还能借机消弱西域各国的有生之力,当西域的有生力量损失越大,对大隋的依赖就越多。
而且哪怕五万联军消耗干净,那也不是大隋的人,抚恤方面要么由丝路联合体分担,要么以从战场上获得。
杨侗看着杜如晦,笑道:“克明此狠计甚好。”
“圣上!”韦云起笑道:“此次出征,人手不宜太多,但也不能太少,臣以为,苏将军就是合适的人选。”
“定方确实合适,可吐谷浑毕竟不是真正的马贼,如果他一离开,马贼大规模作乱,西北方向就没有大将军力挽狂澜了。朕的意思是由别的将军带着三万丝路联军,入侵吐谷浑。此战以消灭吐谷浑的有生之力为主,灭国的话,我们暂时无力统治那片疆域,只会便宜崛起的吐蕃,所以此战只需把吐谷浑打到吐蕃那个水准即可,当吐谷浑和吐蕃分食党项、嘉良完毕,必然产生霸主之争,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大隋也差不多一统了,完全可以将他们一锅端掉。”
当今天下,能够被杨侗看上眼的人物,还真没几个,即使有,也不是处于奴隶社会的吐蕃赞普朗日论赞。
“不知圣上以为哪位将军合适?”韦云起问道。
“薛仁杲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自古塞外多勇士,不容小觑!此战以勇战为主,得派一员猛将过去,朕觉得尉迟恭和薛万彻比较合适”杨侗想了一想,道:“此战以尉迟恭为主,薛万彻为辅,牛进达和程咬金去当战将!让丘师利率领三万联军到西海郡汇合。”
众臣闻言苦笑,圣上一句话就调动了四大军团的两员主帅、三员副帅,阵容也未免太豪华了一些。
不过,众人也没反对。
这些将军充当中原大战的看客,早就急不可耐,请战之信如雪花一般送到洛阳,如果圣上置之不理,将军们难免会泄气。吐谷浑这个冤大头,倒是让将军们喝到一口肉汤。
关键是尉迟恭、薛万彻、牛进达和程咬金都有过出征塞北的经历,对这种战术相当捻熟;稍次一点或许就是丘师利这个降自李唐的降将了,不过他是开隋大将丘和之子,如其父那般,亦是文武双全之辈,他不仅是第八军副帅,还兼任在西域行台省礼部尚书,将大隋和西域诸国的次第处理得井井有条。
由这一个高级组合出战,杨侗相当放心。
“皇兄!”默默聆听的杨侑听说西域出事,好几次欲言又止,直到侗终于安排好了‘冤有头’,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开口道:“臣弟接到高昌郡公上书。”
“麴伯雅?”
麴伯雅原是高昌王,他的江山并入大隋之后,成了以阴明月名字命名的明月郡,而这老哥子也被迫迁入大隋,被杨侗封了个高昌郡公,先后在大兴、邺城居住,如今又跟着帝都到了洛阳。由于他的老婆是华容公主,所以他属于外戚,归宗正寺管,如果杨侑不说,杨侗都把他给忘了。
“正是。”
“好端端的上什么书?他说了什么?”
“皇兄,他说离开故乡多年,想要去明月郡祭祖,言辞相当恳切!”
杨侗目光一闪,笑道:“这就有意思了。”
“皇兄!”杨侑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戾色,冷然道:“他一上书,西域就出事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一定关联?”
得益于杨侗早年的布局,杨侑才能活到现在,否则的话,必然是李渊父子手中的傀儡,然后莫名其妙死去,这一点,杨侑心中相当清楚,也因此对自己兄长十分感激敬重,也对兄长的英武十分崇拜,他也知道只有兄长才能让大隋再次一统天下、才能让杨家再次伟大,再加上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所以他这些年闷着头努力学习,希望有朝一日帮到兄长;如今大隋内战未止,才平定不久的西域却又出事了,心中早就气炸了肺。
“淡定!淡定!”杨侗哈哈一笑,制止了突然爆炸的杨侑,道:“没有真凭实据,咱们不能胡乱猜测,若是冤枉好人就不对了。”“喏!”
“圣上仁义,但高昌公未必领情。”
“何以见得?”
房玄龄声音低沉的说道:“高昌公是个有野心的人,继位之初效忠突厥,没少与我大隋为难过,到突厥一分为二的时候,立即倒向大隋;武帝待他甚为优厚,不仅赐封他为左光禄大夫、车师太守、弁国公,还以戚属宇文玉波为华容公主下嫁于他,可到我大隋势衰便又投向势力未显的西突厥,还引统叶护可汗部下入境,与圣上对峙!这样的人,岂有忠诚可言?”
“这是小国生存之道,倒也无可厚非。”杨侗皱眉说道
“圣上!”房玄龄提高了声音,道:“高昌公早年向我朝进贡,又向西突厥进贡,造成国民不堪重负,终于爆发了内乱,他逃向西突厥,失去了国民支持的情况之下,他为了王位,不惜以国内军权和税权为代价,取到西突厥支持,试问,这样一个贪恋权位的人,岂是甘居人下之辈?”
“不错,圣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臣建议对高昌公加以监视,看他都与哪些人交往,若是没有异常则罢,有之,或许可以顺藤摸瓜,获得一些我们所不知的消息。”
“是啊,圣上!高昌公当了那么多年的王,说他没有死忠之士是不可能的。”
“也罢!就让内卫来监视吧。”说到这里,杨侗的目光一片森然,“但愿他没问题。”
“喏!”杨师道、房玄龄应命。
内卫与黑冰台职责一样,主要是跟潜入国内的敌方势力博弈,由杨师道和房玄龄共同执掌。
“好了,西域那些破事,不过都是些见不得光的跳梁小丑,用得着放在心上吗?我们的重心在国内,别为这点小事分心,此事就此停住。”杨侗笑着说道。
“喏!”
众臣应命。
第538章:车同轨
议好西域之事,将马贼定位为吐谷浑,并作出军事打击的安排之后,也不再多作计较,最弱小时候的大隋,把那么强大的东西突厥都灭了,现在还怕这点小事不成?
君臣又议了一个多时辰的国政,杨侗开始练习武艺,这保命的技能一天都没落下,这已成为一种本能。
久未露面的太傅、清华学宫祭酒刘炫急匆匆的从殿外进来,却被门外的修罗卫拦住。
“将阴明月叫过去,老朽有要事禀告圣上!”刘炫是太傅,也是大隋硕果仅存的大儒,不过大抵是激动的缘故,语声之中罕有的透着几分无礼。
“太傅稍等!”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留下一人看守,另一人过去把阴明月叫了过来。
“末将参见太傅!”听是刘炫,阴明月可不敢怠慢,她快步来到殿外,向刘炫躬身行礼。
“明月公!”刘炫还了一礼,叫了个阴明月双眼喷火的称呼,沉声道:“老朽要见圣上,劳烦通报一声。”
“这……”阴明月恼火归恼火,却不敢失礼,这老头来头大得很,不仅商部尚书凌敬是他学生,杨恭仁、杨师道、魏征等人在年轻时,也听过他的课,算是他的半个弟子,若她失礼,非被口水喷得满脸不可。犹豫的看了一眼庭院中挥剑的身影,又回首问道:“太傅事情很急吗?”
“天大的事。”刘炫说完,却又摇了摇头:“但也不是太急,只是圣上何时休息?”
“双手各自尽力挥刀千次,现在差不多了,应该还要一刻左右,若非紧急大事,太傅不妨等等。”阴明月绷着俏脸说道。
刘炫无语,这数据听着,都着都让人牙疼。
自魏以来,战乱不止,武人地位极高,长期占据高位的贵族渐渐养成了文武并重的风气,上马治军、下马安邦,出可拜将、入能为相,真正的人才都是允文允武、文武双全。
所以这时代的读书人可不只是读死书,大多数读书人都会骑术、箭术和技击之术,刘炫也是如此,自然知道这尽力劈刀千次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对于已经是皇帝的杨侗尚且如此奋进,他感到欣慰、支持和钦佩,便说道:“那等等吧。”
他的事情虽然重要,但一刻,也不是很长!等着起。只不过等人是件无聊的事情,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变得话唠起来,无聊之下,刘炫看向冷冰冰的阴明月,关切的问道:“明月公,今年几何?”
阴明月黑着脸,**道:“二十二。”
“不小了!”刘炫叹息一声,道:“明月公忠公体国、矢志为君,却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耽搁了。”
这话,说到阴明月的痛处了。在这个时代,二十二岁还未出嫁的,稳妥是大龄剩女一个。
见到阴明月默不作声,刘炫以为她在愁终身大事,安慰道:“明月公巾帼不让须眉,这天下鲜有男子匹配得了。”
‘总算了句实话!’阴明月心说。
“可再不嫁,就没人要了”
“……”
时间就这样在刘炫犀利轰炸、阴明月想杀人中一点一滴中过去了,直到杨侗完成了舞刀次数之后,阴明月才如蒙大赦的跑了过去禀告,她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将这喋喋不休的老家伙一巴掌拍死。
杨侗闻讯,便接见了刘炫,这老头也已从邺城南下,本不打算让他费心劳神,可这老头子精力旺盛之极,一听说杨侗要办大兴学宫、洛阳京师学宫,便自告奋勇请命,不答应他还不干。
“太傅如此匆匆而来,有何要事?”
带着刘炫进宫殿,杨侗接过阴明月递来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疑惑的看向刘炫,貌似这老头最近在大兴那边选址建校,他能有什么大事?只要定下地点,大可向工部申报即可。
“回圣上,老臣奉命在大兴选址兴建学宫,开始还觉得骊山不错!可是离大兴太远了。”
“确实是远了些!”杨侗差点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大事啊?
刘炫又说道:“不过老臣还是去了骊山一趟,却在那秦始皇陵古墓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老臣觉得对我大隋有用,是以特意从大举赶了回来,请圣上过目。”
“啊?”杨侗大吃一惊,神情古怪的看向刘炫:“太傅去盗墓…呃…去考古了?”
杨侗一脸震惊的看着胡子眉毛全白了的刘炫,目光之中尽是钦佩之色。
就算是科技发达的21世纪,对于秦始皇陵也只能探索到表面,这个黄土埋到下巴的老头子居然搞到了里头,还活着回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刘炫茫然的看了杨侗一眼,‘考古’是什么东西他不理解,不过‘盗墓’二字却是相当直观,他摇了摇头:“老臣真要这般缺德,当年也不会伪造连山经骗钱了。是有山民误入秦始皇陵,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这才前来与陛下参详。”
“何物能让太傅如此兴奋?”
杨侗十分好奇的问道,虽说已经过去八百多年,但秦始皇的秦朝对于华夏来说,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时代,很多技艺比如今都要先进,只可惜都失传了,若能在秦始皇陵中搞到一些超越现在的工艺,绝对比倾城珍宝还要宝贵。
“秦始皇统六国,废分封、立郡县,统一货币和度量衡、筑长城、修驰道直道!圣上可知有过书同文,车同轨之说?”刘炫问道。
“当然知道。”杨侗笑着点了点头。
“那圣上可知这车同轨的‘轨’为何物?”刘炫笑道。
“好像是车辙?”杨侗记得初中的历史老师是这么说的,不过看到刘炫神秘兮兮的模样,历史老师说的肯定不对。
“老臣以前也是这般认为,不过看了山民交来的东西,才知道车同轨的轨不是车辙!”刘炫向一旁的阴明月讨要一套文房四宝,在白纸上勾勒出两条平行线,又在上面画上一辆马车。
“这是骊山上的山民拣到是一块石雕上面所刻图案,老臣对这稀奇古怪的东西素有兴趣,便让他带着老臣往秦始皇陵勘探了一番,不过走不了多久就呼吸不畅,再也进不去了。而在墓道内,臣发现类似这种图案的痕迹,那是一个突出的路基,路基上横着一根根方方正正的木材,两者处于水平线上,再上面,则有两道平行的木材!只可能年代久远,那些木材已经腐烂,只留下一个显眼的痕迹,不过那里有一个车轮倒是还算比较完整。”
“这……”看着刘炫画出来的草图,杨侗双眼瞪得老大,这不就是铁轨吗?再加上马车,则是成了火车……呃,还是马车。
好家伙,秦朝居然就有了这等先进的概念,这真是令杨侗震惊至极。
是秦始皇发明?还是项少龙带去的?亦或是秦始皇本身就是穿越人士。
一时之间,杨侗有些迷茫了。
“那墓道上的痕迹十分平直,根本不存在拐角之说,自然也不存在拐弯翻车事故;如果我们依式做出这种道路,完全可以将马车加大加长加高,然后再给马车装上省力的滑轮组合,这样马匹省力了,跑起来又快,运载的东西也至少翻上几倍。有了这东西,就能够节省很多人力、物力!”刘炫兴奋的说着他起了他一路上之所思所感。
望着这神采飞扬的老头,杨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老头连火车的原理都想到了,可不止是大儒这么简单啊?简直超越当代所有人的大科学家、大天才呐!不说别的,光是他的这种想人之不敢想、不会想的心态,已然稳稳的超过大隋朝堂之上的所有妖孽,这纯粹就是一头千年老妖精!
“圣上,认为老臣在大放厥词吗?”见杨侗久久不做回应,又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老头子恼了。
“不,不,不!”杨侗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太傅的奇思妙想把朕震住了。”
“圣上觉得可行吗?”刘炫连忙问道。
“朕觉得完全可行,绝对可行!”杨侗笑着说道:“就拿指南针、地动仪、连弩、活字印刷术来说,在它出现之前谁能想到?之前,之所以没有出现,并不是它们不存在。而是根本没有人去想它们,这才令它们蒙尘,朕认为各种精湛技艺,就是在多数人认为不可能的时候,由某些天才向人们展示出一个个不可思议的奇迹。因此,独特的想法有的时候很关键!”
“那圣上是支持老臣的想法了?”刘炫眉开眼笑了起来。
“支持,大力支持。”
“老臣以为我们测试成功之后,可以先在战略要道布置这,这轨道,然后以洛阳为中心,向关中、江淮、青徐辐射,也可以在黄河之上架设桥梁,往河北辐射!还有各郡,也可以以郡治为中心,向各县辐射。”刘炫精神抖擞的说完了自己的畅想,接着又说道:“而且新式马车若是以足够马匹来拉运,亦或是中途换马,可将速度再次提升。是了,还应该在中途设立换马的驿站,反正我大隋不缺马。”
“县县通轨道?”
“就是这样!”
“……”杨侗被刘炫的畅想吓到了,全机械化的21世纪尚且做不到县县通火车,以大隋这科技水平怎么可能呢?看着脑洞大开的刘炫,忽然觉得脑袋开始有点发疼起来,苦笑着说道:“太傅可知其中花销,以及人力?”
“人力不足,就派军队去草原抓啊!草原抓光了、可以去西域抓。老臣听说大食的人口很多…总之呢,为了做到县县通,就多辛苦一下大隋将士吧…反正圣上以后也会打掉那些野蛮人。”刘炫理所当然的说着,他的脑门上仿佛写着大大的‘白痴’二字。
“……”这老头子还真敢想,比起他这个皇帝还要疯狂,杨侗不知如何回答,干脆沉默回应。
“老臣太过兴奋了,圣上不必放在心上!”刘炫也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度了,定了定神,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轻咳一声,又说道:“如今以统一大业为重,县县通非是一日之功,咱们可以慢慢来;而且此物若要推广,不止要铺设轨道,还有地利勘探、搭建等重要环节,甚至连木材也要进行防腐,虽然费时费力费财,但若一旦完成,我大隋必然完成一个翻天覆地的蜕变!”
杨侗赞同的点了点头,要致富先修路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一旦‘马拉火车’能够铺设成庞大的交通网络,大隋境内的物资流转速度会达到惊人的高度,军队对战争的反应速度也比如今提升好几倍,他见刘炫振振有辞,似乎有了完善的计划,便笑问道:“太傅说了这么多设想,想必已经有很完善的想法了吧?”
“正是!”刘炫点点头,道:“这轨道涉及到无数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不容有一丝疏忽。以工代赈的方法不太适合,即使招募百姓帮忙,顶多只能挖掘路基、夯实路面,而铺设木材、装订、连接等重要的事情必须由专门的人来完成。”
“太傅此言极是,生命安全不容大意。”杨侗闻言大为赞同,这轨道看起来似乎是很简单,但还有规格、承重、平衡等一系列问题要解决,一般人真做不了。
“老臣建议现在可以先一边开设一条轨道,一边研究新式马车。这就需要一批木工来打磨合格的木轨,另加一队专门负责铺设轨道的工匠,至于木材可让奴兵采伐,待各种工匠都成熟了,再由他们当师父带出一批学徒,师父多了,可以分开到各个郡去开工;此外,还需要刑部制订相关法规,一旦有人拆回家当柴烧,严惩不贷,然后再由民部、吏部、武部等官员向民间散播。”刘炫的专门可不是工科,谋略内政水平也是顶尖的,只可惜生不逢时,白白虚度了大把年华,他对此事已经思虑良久,已经有了一套比较成熟的计划,并非是空想。
这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光是法治普及、监督惩戒不法分子就很难。不过这也在杨侗的承受范围之内,再难的事情只要有了方向,总有解决办法,第一条轨道可以用来试水,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以洛阳和重点郡治为中心,一步步向四周延伸,至少河洛一带应该普及到各城。
“然后呢?太傅准备从何处下手?”
“丝绸之路异常繁忙,洛阳和大兴这一段路,必然成为大隋最繁忙的路段,这一段可以先开。”
杨侗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太傅可曾算过从洛阳到大兴的路段,大约花费多少?耗时多久?又需多少人力?”
“……”刘炫傻眼了。
虽然木轨相对容易,但是从洛阳到大兴,也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根据他的设想,道路要反复测试、木轨要反复打磨、马车要反复改,三者结合又要反复测试,还有受力等问题要测试等等,总之,有很多很多事情都要一一测试,这让他哪里答得出来?好半晌,才苦笑道:“这消失了八百多年的东西,没有一点可以借鉴的资料,就跟从零开始没啥区别。圣上所问,老臣着实答不上。”
杨侗拍了拍额头,就算是现代修一条铁路也需要很多时间,遇到复杂的地型,工期都需要一拖再拖,更何况大隋时代?虽然材料轻便、制作也相对简单,但从零开始,要解决的问题可不少呢。他自嘲一笑,说道:“朕会让尚书省和开天院全力配合太傅,不过天下尚未统一,朕没时间盯着这件事,此事就有劳太傅了。”
这段轨道的花费比之大隋国库,着实少得可怜,何况重活都有免费劳力来干,就更加节省成本了。
看了看白发苍苍的刘炫,杨侗关心道:“太傅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只需把设想说出去,让工部和天工院的工匠动手即可。”
刘炫呵呵一笑,道:“圣上放心,老臣还想乘坐这新式马车去大兴走走呢!在它问世前是不会死的。”
“……”杨侗心说‘我就是怕你撑不到那一天才这么说的’,嘴上却说道:“关于木轨,朕倒是有一点设想……”
杨侗虽然不会,但他看到过铁轨,肯定比只看到印痕的刘炫懂得多一些,于是便提出了‘凹’、‘u’、‘l’型木轨和‘凹凸’边的车轮给刘炫作参考。还告诉他,枕在轨道下面的木材叫枕木,并提出要修就修复线。
刘炫深受启发,立马动笔,将各种图形画了出来。
第539章:迂回战略
夕阳斜照,落日余晖洒在中军大帐的穹顶之上,洁白的帐顶闪烁着一丝淡淡的瑰丽色彩。一间充作御书房的内帐很安静,帘子已经拉下一半,晚霞从镂空帘缝透入,将整个房间梁成了一片红。
唐皇李渊坐在一张御案后,仿佛入定老僧,谁也不知他这么坐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他被淅阳方向消息气到了,在御案之上,是从淅阳送来的急报,上面是李世民携同外武关守将张士贵不战而退,分别遭到隋军击败的消息。
前者,让他震惊!却授受得了。李世民擅自撤退这个消息则让他震怒。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句话在隋朝自然是没有的,但不妨碍人们对道理的理解。李世民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果断放弃朱阳关和外武关之举便是这句话的最佳践行,假如李世民在不该拚的地方把人拼光了,一切也就完了。对于李世民此次表现出来的果断,便是身为敌人的杨侗也不得不称赞再三,然而李渊却不是这么想。
李世民的果断撤退,令李渊感到皇帝权威受到了挑衅。他一直认为所有的军队都是他的军队,他有权知道一切、决定一切,这才有了朝廷对着地图作出部署、交由前方大将执行、大将若要对战略调整都要上报朝廷这种奇葩的军政。
军权,无疑是李渊的逆鳞,长子李建成只是略微提过‘朝廷干涉军事过重’,他都动了易储之念,而次子李世民竟然敢公开触犯,李渊怒火万丈,隐隐然杀机大生。
针对李世民的杀机的滋生,不仅是军权问题,还有一连串的失败导致李渊异常焦躁。
河南、弘农、襄城、淯阳的失守,李渊只是遗憾和失落,只因这些地方原本就不是他的,也威胁不到襄阳和南阳的安全,而淅阳和南阳北半部的失守,就仿佛一把利剑顶在他的心脏,使得李世民是的合理撤退到了他这里变成了保全晋王系,置国家大义于不顾之举。李世民的擅自撤退决定,使得朱阳关唐军陷入混乱,否则的话,朱阳关也不会失守,也就是说,眼下的困境都是李世民擅自撤军造成的。
。。。。。。。
而在中军大帐之外,李世民直挺挺的跪着!
他在淅阳布设好防御,便在赤甲军的护送下连夜赶来请罪,可是他的父皇对他的诉求一律不理会,他从早上一直跪到了现在,跑了一天一夜,又滴水颗米没有下肚,整个人都摇摇欲倒。
“二弟,起来吧,你需要好生休息,这样下去,你撑不住的。”眼前一暗,却是大哥李建成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李建成也不顾李世民反抗,一把就将他扯了起来,按在了一张马扎之上,并让人奉上一大碗黏稠的米粥。
米粥的清香让饿了近两天肚子的李世民饥意上涨,心下一横,接过大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用肮脏的衣袖擦了一下嘴唇,感觉精神多了。
“多谢大哥。”
“不必!”李建成挥了挥手,坐到了另一张马扎之上。
李世民抬头问道:“大哥,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问我跟问你有什么区别?”沉默了良久,李建成苦笑了一下,模棱两可的说道:“假如在不该拼的地方把人拼光了,一切全都完了。”
李世民先是一愣,随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大哥其实也赞同他之举动,可是对自己怀有很深的戒备,这才说出这等模糊的话来。
“对于我大唐的下一步,大哥可有打算?”
“要我说,迁都巴蜀较好!”李建成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巴蜀地势险要,有广阔肥沃的土地,物产丰富,如今我们占有巴蜀和大半个荆州,完全可以效仿刘备,守住险要的地方,和西边各个民族和好,又安抚南边的蛮族,对外联合李密,对内革新政治,先保后方稳定,时机成熟,就派一员上将从襄阳出兵,直指南阳和洛阳一带。”
“大哥之设想,小弟不敢苟同!”李世民摇了摇头,道:“首先,我们拥兵二十多万,远没落魄到迁都的地步;其次,李密根基不稳,根本没资格和有着父兄打牢了基础的孙权相提并论,如果我们一退,杨侗必将全力对付李密,李密一旦被剿灭,下一步肯定是攻打荆襄巴蜀,我们偏安一隅,外无盟友,坚持不了多久的。”
李建成皱眉道:“二弟管军事,不了解政务情况,大唐自立国起,战争便一直不绝,朝廷已至崩溃的边缘,这二十多万的供养,跟阵亡抚恤全部压到百姓头上,早已弄得怨声载道,民愤已至巅峰,再不休兵止戈、休养生息、安抚民心,不用隋军来打,我们自己就崩溃了…若是民间叛乱不止,我们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大哥说的我懂,可我们有这么多兵力都节节败退,一旦我们松懈下来,至少要裁掉一半以上的兵力,这样又如何应对咄咄逼人的隋军?大哥别忘了,杨侗可不是垂暮之年的曹操,他比我们还小,他有的时间跟父皇消耗。”
“可是二弟,我们压榨民力来供养的这些兵力能打退、打败隋军吗?”
“……”李世民为之哑火,好半晌,才又说道:“争霸天下本就是不进则死之路,当我们在太原起兵,就注定和天下枭雄是不死不休,到现在,再艰难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你这是蛮不讲理,是拿全族性命为赌注,赌国运、赌族运。”
“总比苟活一时的好。”
“你……”李建成给呛得不行,好半晌,摇头道:“算了,反正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争执也没意义,还是等父皇定夺好了。”
“我觉得也是!”
“……”
一阵无声的沉默!
兄弟二人各自思索起了对方的观点,最终却都觉得大哥/二弟说的其实也没错!
错的是谁?
杨侗么?当然不是,作为对手,人家奋力反抗有什么错?说起来,人家杨侗才是最冤枉的,你们都造反了,还不许别人还手?
错就错在自己无能。
开局的时候,明明是唐强隋弱,而且杨侗为首的隋朝还打了几年的外战,在隋军纵横塞外的时候,唐朝又在干什么?对着地图写写划划一通,然后四处开战,结果路路不通,好不容易有所成效,杨侗立即调转马头对着李唐蹂躏一顿,打赢了还要李唐赔钱,和平共处的谎言过去不了多久,又来打稍有起色的李唐,赢了李唐又要赔钱,偏偏李唐君臣就吃这一套,隋朝就这样越打越强,李唐越打越弱。
怪谁?自然是心怀侥幸的李渊,自然是赔完钱后又心怀侥幸的李渊。
但作为臣和子,李建成、李世民都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暗自抱怨一两回,接着又得帮他们的老爹擦屁股。
李世民好不容易反抗一回,跪了足足一天时间,还得不么召见,见面之时,恐怕一阵狂风暴雨是免不了了。在作出决定撤兵时,李世民便有了这个觉悟,殷开山劝他三思也是出于此。
就在兄弟二人沉默以对之时,一名侍卫出来禀报:“太子殿下,圣上宣你觐见。”
李建成看了眼李世民,也不说话,便起身入内,房内窗帘拉着,只有一丝落日余晕斜照,光线十分暗淡,两名随军宦官战战兢兢站在屋角,一动也都不敢动,地上,满是摔碎茶盏和文房四宝等等,李渊在此之前显然是发了一通脾气。
李建成连忙上前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坐吧!”说到这里,李渊长长一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李渊目光投向李建成,目光在也问他,李唐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李建成也考虑很久,他有自己的方案,尤其是和李世民一番争辩后,这个想法更加清晰,只是他从来都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事到如今,不说也是不行了,作为太子,他应该承担起一些压力。
“父皇,儿臣建议迁都蜀都,在成都建立新都。”
“迁都?”
李渊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朝廷九成以上的官员都是关陇、关东、江南人,你觉得迁都蜀郡可能吗?”
“父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必须要做最坏打算,至少应该预留后路,一旦荆襄有危,可以及时迁往巴蜀;现在至少该做一些准备了,儿臣的意思是先派可靠可信之人去经营巴蜀,打造出一个民心似铁、无内忧外患的巴蜀,即便日后不用迁都,却也利于朝廷对巴蜀的掌控。”
李建成并没有被父皇的眼光吓倒,他知道父皇其实很早就想迁都了,只是担心各方势力反对,是以不敢实施,但如果以治理地方、安抚民心、稳定后方为名,派遣良吏经营巴蜀就不成问题了。
“如今隋朝军势滔滔,暂时不可力敌,当以保住军队不失为首要,更重要是我大唐必须要面对现实,要做好最坏打算,如果事先没有安排,隋军猛然杀入襄阳,咱们就连退路都没有了,即便成功退到巴蜀,恐怕面临的将是一个大乱的巴蜀,这样又能坚守多久?所以朝廷必须对巴蜀拥有绝对掌控,并逐渐将一些战略资源移往巴蜀,以免步当初仓促南下襄阳之后尘,儿臣记得当年南下之时,襄阳装不了这么多人,造成了严重的军民冲突、官民冲突,最后不得不动用军队强行平息,而这,也让襄阳百姓对我大唐十分反感,至今都没有多大归属。前车之鉴,不可不妨。而我们只要在巴蜀有了充分准备,也能在战火忽然烧至襄阳时,可以从容撤到巴蜀,关闭险关要塞,不予隋军趁势追击之机。”
李渊闻言,目中厉色渐渐消退,半晌,才叹了口气,苦笑道:“朕只是很担心,一旦我们表现出迁都巴蜀迹象,会引发朝野混乱,尤其关陇、江南和关东贵族,他们肯定都不会接受,会引起更大骚乱,所以朕左右为难,迟迟难以决定。”
李建成苦涩一笑:“父皇多虑了,只是派良吏良将入蜀治理平乱、稳定后方而已,这是很合理的安排。只要我们不说迁都,他们便是心有怀疑,也不能多说什么。真到那一天,他们便是不想退也只能退,这叫形势不由人。”
李渊目光一亮,这法子倒是不错,想了想,却又叹息了一声,很是不甘的说道:“巴蜀虽是隐龙之地,却也是困龙之地,若我们退入其中,就很难出来了,便是天下有大变,也因为远离中原,无法及时反应,仅凭巴蜀一地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蜀汉便是最典型的例子,空有一批能臣干将,却无支撑作战的人口和钱粮,这才使诸葛孔明、姜维只能带少许兵力北伐,因为后续乏力而多次错失良机。”
对此,李建成早有畅想,并说出了自己的主张,“父皇,蜀汉北伐,实因南方一片荒野,然世态变迁,在南方繁衍生息的民族多不胜数。据儿臣所知,在泸川郡、犍为郡、越巂郡南部是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为主的六诏,人口约有百万之众,我们不妨效仿杨侗以战养军、以战养民之策,将之征服,六诏如今处于蒙昧之态势,彼此之间征伐不休,平之不难,然后将之纳入大唐版图,自成一郡,尽取其百姓为我大唐效力。同时,派一将率军从牂柯郡杀入岭南诸郡,然后再北伐萧铣和林士弘南部的兵力空虚的江汉沅湘诸郡、淮南江表诸郡,以上地域要么山势险峻、要么水网纵横,隋朝纵横天下的骑兵将无用武之地,到时候可借地势之利,诱敌深入,将隋朝有生之力一一歼灭。”
李渊闻言,紧锁的眉头慢慢打开了,眼睛也亮了起来,从接到李世民溃败的消息开始就百念皆灰,一生的梦想仿佛都破灭了,觉得自己的人生之路从此暗无天日,只能一步步走向死亡,是以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谁也不见、军政全不管。更觉得所有人都背叛了他。而李建成勾勒出来的蓝图,就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
“对啊!朕只盯着隋魏,怎么就没想到迁回二者后方呢?”
李渊忽然跳了起来,心中豁然开朗,一种突来的欢喜使他心都快爆炸了,反复说:“朕怎没想到呢?”
他大笑起来,连外面的侍卫也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太子殿下厉害,进去只说一席话,圣上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不像晋王,每次都惹圣上生气。
但李建成却高兴不起来,心知大唐大小势力因为利益分配问题,必使自己之构想不能迅速执行,这将错失最佳良期,只求父皇在李密尚未失败的时候,能够取下六诏,将大唐的疆域通至交趾和大海。否则的话,又会事事慢人几大步、处处受制于人。李建成也希望执行此策的大将是有作为、有能力的大将,而不是纸上谈兵之辈,不仅是大唐承受不起再次输的代价,还因为时间不等人。
目前来说,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李世民和李孝恭,两人不管是对大唐的忠诚,还是个人的能力都是最可靠的人。从公事上说,李建成希望父皇将李世民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调去巴蜀,免得他在荆襄捣乱,但是从私心来讲,又担心李世民将巴蜀经营成他的王国,到时候不仅是自己生死未仆,便是父皇也会沦为傀儡。至于李孝恭吧,无疑是李建成最意属的人,可这毕竟是他最忠实的支持者,如果自己推荐李孝恭为将的话,父皇会不会也像自己担心李世民所为一样来怀疑自己?
一时之间,李建成只感到左右为难。
第540章:内斗资格都没有
新野,一场气氛紧张的朝会正在紧张进行着,李渊得到长子李建成的战略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也是带过兵的人,深知兵快神速的道理,要想打下六诏和兵力空虚的岭南等广袤地域,必须要在萧铣、林士弘南下之前拿下,而这两人,要么相互厮杀,要么和李密有所纠纷,很难派出大军南下的,等两人反应过来,已成事实。
“事到如今,我们应该重新梳理一下思路,各位爱卿都说说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新野离襄阳不远,许多李渊倚为膀臂的文武重臣都来了,看了一眼裴寂,李渊说道:“裴相国先说吧!”
裴寂起身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战之’。微臣在想,隋军既然能攻破十万唐军坐镇的朱阳关,那么薛万均的隋军人数至少有三十万之多,我们下一步,面对的不仅是杨善会、秦琼,还有薛万均的隋军,如果看不透他们用意,我们会吃大亏。”
裴寂话音刚落,刘文静起身道:“圣上,裴相国此言荒谬之极,请容微臣说几句公道话。”
裴寂主导的并州战役开启了李唐失败之门,对他有怨言的人并不少,且他本人也被剃光了头,威信大减。因此这两三年比较沉默,也很少和刘文静抬杠,但刘文静这样又冷又硬的一句话,俨如一记耳光扇在脸上,着实让裴寂脸上挂不住了,一时狠狠瞪向刘文静。
而裴刘二人之争,朝臣早已见怪不怪了,李渊也习以为常,他便点点头道:“刘相国请说!”
刘文静全当没看到裴寂凶狠的目光,不慌不忙的拱手道:“裴相国说薛万均的隋军有三十万,这只能说明他在闭着眼睛背兵书,根本就不懂兵事。更没去过朱阳关,朱阳关地型酷似葫芦,前后宽敞,关城正好扼在狭长部分,守城之时,一次最多只能投入四千人,别说晋王有兵十万,就算有百万雄师也是一样,隋朝又哪需要三十万人来攻城?这根本就是瞎扯。”
裴寂满脸通红,怒视刘文静:“难道薛万均和杨善会就不会协同作战?放任我军一一对战?”
刘文静不慌不忙道:“我只是说薛万均没有三十万大军而已,可没说二人不会联兵;事实上,我认为薛万均、杨善会、秦琼有九成联成的可能,呈口袋之势往南阳包围而来。但前提是薛万均要彻底占据淅阳,免得被我军从背后捅刀子,可是薛万均如果攻占淅阳全郡,那他就没必要跟兵多将广的杨善会、秦琼联兵,而是直扑西城郡,将汉川的尉迟恭引入荆襄,占据兵力空虚的房陵、巴东,将巴蜀和荆襄一刀斩为两半;我军西进所必经的巴东秭归县,正好扼住了峡道,这里崖路狭窄,攻打秭归县十分困难,一次最多只能投入两千兵力,到时候,隋军只需派两三万人坐镇,我军纵有雄兵百万也难以攻克。而薛万均和尉迟恭的主力之师则从西面扑向夷陵和襄阳,一步步吞食我军大后方。而我军被杨善会和秦琼牵制在此,救援之兵去少了,被隋军骑兵一一歼灭,多了,则二将可以直扑新野。”
“这……”李渊暗吃一惊,虽说薛万均、杨善会、秦琼也有他的预想当中,可照刘文静这么一说,三将联兵的方式却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而是以李唐的荆襄为代价,彻底斩断他们与巴蜀的联系。
“刘相国未免危言耸听了吧?”裴寂冷冷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们没必要东征了,南阳和淅阳拱手送人,只要保住襄阳、房陵即可。”
这话相当歹毒,大有将刘文静当成隋朝说客之意。
“我可没有这么说!”刘文静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承认,而是说道:“隋军的实力堂堂正正的摆在那里,我们要是没有把这些纳入整个大局来考虑,就会让并州战役重演。”
裴寂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并州战役时,他以为太原将是隋军之首选目标,便被南部大军尽数抽空,只留少许兵力镇守南部,结果隋军吞食了太原之外的所有地方之后,再对人心惶惶的太原发动大战,刘文静现在这么说,完全是拿他来当反而教材呢,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这时,萧瑀起身打圆场道:“具体该怎么作战应该是由圣上来考虑,但作为大唐的核心,我们应该站得更高一点看问题,圣上,请容微臣说上两句。”
李渊顺水推舟道:“两位相国稍坐,我们来听听萧相国的意思。”
裴寂狠狠的瞪了刘文静一眼,便冷着脸坐了下来,刘文静冷哼一声,也坐了下来。
这时,萧瑀不慌不忙道:“两位相国的分析,也暴露出了杨侗的下一步战争方向,极有可能是淅阳,如果薛万均来袭,且不断增兵,光凭那四万军,恐怕自保都不足,更别说是主动进攻了,所以我们必须增兵,至少要到六七万左右方可。”
李渊皱眉不已,他御驾亲征,抽空了襄阳的兵力,加上李神通的军队,计有十五万之众,但是杨善会和秦琼的军队数量上虽然少于他,可二人之军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如果抽出三四万去支援淅阳,恐怕这边也会捉襟见肘。现在哪里还抽得出军队,是调西城之军、还是调来巴蜀的边军?
目前李唐扫地为兵,计有三十万大军左右,除了这里的十五万大军,其中淅阳有李世民和张士贵的四万大军镇守,这其中,还包括了很多伤兵,西城郡有兵三万,巴蜀的武都郡和宕昌各有两万,淮安和舂陵各有一万,与隋境接壤的同昌、义城、清化、通川也各有五千军队。名义上兵力不少,但拔出一个萝卜留下一个坑,所以他们根本无兵可调。
但正如刘文静所言,淅阳相当关键,不派援军不行,一旦失守,入蜀之路将会尽数丢失,整个荆襄地区将会沦为晋日的太原,得不到救兵、得不到粮食,最终被隋军一网打尽。
实际上,李渊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收拢舂陵、淮安的兵力,退守舂陵郡治枣阳,将淮安和舂陵之北送给隋军,同时,他这边退回襄阳,放弃南阳,以部分兵力坚守襄阳的阴城县和安养县,而淅阳军队也退到汉水以南的勋乡、武当一带,凭借汉水、白水之险,将‘西城石泉、丰利—淅阳勋乡、武当—襄阳阴城、安养—舂陵枣阳、上明’结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如是一来,不仅防线稳固,不用再增军队支援淅阳南乡和丹水县,隋军打不破这道防线的话,自然会调头对付李密。
如此一来,李唐便可抽出十万左右的军队去执行李建成征六诏、攻打岭南的战略。相对于隋军来说,六诏、萧铣、林士弘要好对付得多,更重要的是萧、林二人的南部兵力空虚,一旦李建成的战略如愿而成,那李唐获得的不仅是广袤的地盘,还有几百万人口,这样兵源有了,巴蜀百姓的压力也减轻了。
而如果继续从其他地方抽出军队支援淅阳,李唐本就不牢的防御线就会支离破碎,隋军不需几仗就能打到腹心地带,关键是支援了淅阳,也打不过隋军。如果军队败光,李唐的一切就全完了。
越想,李渊越觉得李建成拟订的战略妙不可言。而实际上,李建成之战略,是他和刘文静等人共同为李唐开出的良方,李建成负责给李渊以希望,刘文静负责说明当前危境,告诉李渊,当前事不可为。
为了李唐,李建成可谓是用心良苦。
裴寂是李世民的支持者,一不知李建成和刘文静已经为李渊定下了新的战略,二不知处境艰难的李渊已经动心,便说道:“圣上,我们或许可以征集民夫,将这些民夫编成军队守城。”
“荒谬之极!”刘文静哪会让他破坏向南发展的大计,高声道:“隋军弓强弩利,被他们驱逐来攻城的奴兵完全就不要命,这种打法,便是精锐之师也为之战栗,更不要说民夫了,在隋军来犯之际,民夫必将一战而溃,继而动摇军心,还不如不用。”
裴寂冷笑道:“我知道刘相国随军出征,确实比别人更了解隋军一些,但你经历的是野外作战,而不是守城!你用野外之战来定位隋军战力,岂不可笑?”
刘文静冷然道:“裴相国无非是想用击溃薛举主力之战来证明自己正确而已……”
“不错!”不等刘文静说完,裴寂便打断了他的话,“当初薛举十万大军沿着汧水进攻扶风,扶风汧源守军只有两万,我将十万百姓动员起来,男女老少都上城,同仇敌忾,一次次击败薛举之军,激战了一个月,薛举损失惨重,最终不得不撤回天水郡,汧源城依旧巍然挺立,这是不可抹煞的事实,刘相国现在居然说民不堪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刘文静差点给这白痴气乐了,反驳道:“那是因为薛举的军队破城之后屠城、筑京观,百姓才会同仇敌忾!此外,薛举孤军深入、粮食不多、士卒疲惫,这才让你成功了一回!但请你记住,杨侗的隋军不是薛举那没有攻城器械的乌合之众。杨侗在民间是什么样的声望,你调查过吗?你认为淅阳百姓会抵抗给他们田地、给他们耕牛、给他们孩子读书机会的隋军?裴相国,你太想当然了!”
“你……”裴寂大怒。
“我什么?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认为你更应该以隋军在太原的表现来衡量淅阳所面临的压力,而不是用不沾边的薛举之兵来评判隋军。”
斗嘴?
刘文静一点不怵裴寂,李唐就是因为有太多这种有点成绩就夸夸其谈的破玩意,才衰败成这样。
“好了!好了!你二人不要争吵了。”
头昏脑胀的李渊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朕决定放弃汉水以北的淅阳之地,并将淮安和舂陵兵力收拢至舂陵枣阳和上明,同时,我军也让出南阳。凭借汉水和白水,将‘西城—淅阳—襄阳—舂陵’结成一道坚固防线,先全力稳住这道防线,再谈其他。”
望着众臣子各色目光,李渊惨然一笑,惨白的脸色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实力不如人,朕不认也不行,抽调兵力支援淅阳丹水和南乡,只会让隋军逐个击破。军队现在就是我们的命,只有保全军队才能卷土重来,否则的话,再多地盘终会失去。”
李渊又看了一眼裴寂,缓缓道:“民夫要用,但不是南乡和丹水,而是勋乡和武当。裴相国有动员民夫的经验,这次就请裴相国率一万军队前往淅阳,先一步在汉水以南构筑一道牢不可破的防御线,待张士贵南下,立即将防御线交给他,回襄阳与朕汇合。”
有了并州战役的教训,李渊已经不敢让裴寂领兵,更不敢玩‘将相’相制的手段,正如刘文静之言所言,淅阳若是失守,房陵、巴东难保。
“微臣遵命!”既然天子已经开口,裴寂只得答应下来。
“圣上,若是我军退守襄阳,舂陵枣阳带压力倍增,这时候人心动荡,非良将不足以担此重任,微臣建议册封驸马柴绍为舂陵郡守,率领大军镇守我大唐东大门,为也圣上未来平定天下奠定基础。”刘文静心知皇帝虽不明说,心中已经同意了李建成之策,担心他又派李神通这等货色扛重担,迅速给出合理建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萧瑀、陈叔达、宇文士及等人也都不分党派的站出声援,这时候已经关系到李唐的生死存亡,内斗的结果是大家都得死。而比起李氏宗族那些酒囊饭袋,柴绍强的绝对不是一星半点,有他镇守舂陵,完全可保舂陵不失。
“父皇,如此重要之地,确实非大将不可镇守,嗣昌稳重沉稳,能征善战,更关键是对父皇忠心耿耿,的确是不二人选。“默不作声的李建成也站了出来。
“柴绍。”李建成这话说到李渊的心坎之上了,这时候人心浮动,忠诚是关键,能力是其次,柴绍是他女婿,与大唐是荣辱与共的关系,能力和忠诚都不必担忧。
“末将在!”柴绍立刻站出。
“朕封你为舂陵太守,赐节制军政之权,率兵两万前往舂陵,收拢淮安之军,镇守我大唐东大门!”
“末将遵命!”柴绍高声应道。
“圣上,微臣也荐一将镇守襄阳北大门——阴城县。”这时,陈叔达起身道。
李渊问道:“何人?”
“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乃是晋阳起兵之勋臣,破宋老生、击卫文升、围攻长安等等战役都与他有莫大关联,可谓是文武双全、忠心耿耿之良将。”陈叔达笑着说道。
“陈相国说得极是,刘大将军能征善战,这些年在晋王麾下得不到发挥,现在看来,是朕用人失当。传朕命令,令其立即南下,坐镇阴城。”
“喏!”
“如此一来,房陵郡成为襄阳第二道门户,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何人可为朕坐镇?”
“非勋国公不可!”李建成推荐了殷开山,不给别人丝毫反对机会,接着建议道:“西城郡洵阳、黄土、丰利三县皆与上洛接壤,为了防止隋军在由横渡汉水,儿臣建议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前去经营,并在汉水之滨构建防线”
李渊二话不说,道:“准了!”
商议完毕,众臣一一离开。
“仁人!”萧瑀突然叫住了宇文士及,沉声问道:“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啊?”
“奇怪?”宇文士及心中一惊。
萧瑀皱眉道:“刘弘基、殷开山、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都是晋王之心腹,可太子却建议他们担当重任,这里边到底有何用意?”
宇文士及道:“这几人外出为将,得利的还是晋王啊!”
“这就是最不合理之处。”萧铣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子麾下的人也不少呢,单是推荐一人或许真是量才录用,不过接连推荐五人就不正常了。”
宇文士及目光一闪,震惊道:“太子剪除晋王殿下羽翼,难道打算对殿下下手?”
“太子这时候若是对付晋王,大唐便会彻底失控。他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萧瑀摇了摇头。
宇文士及道:“古人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太子让出这三个位置,或是为了获得更多。”
“圣上的布局是闭关锁国之策,如果隋军再进一步,那么迁都巴蜀是圣上最后之选!”说到这里,萧瑀脑海中灵光一闪,道:“刘弘基、殷开山、李安远、段志玄、于志宁是晋王麾下最有影响力的将官,除开他们,谁有资格去争巴蜀各郡郡守?也就是说,太子要整个巴蜀的治理权!”
宇文士及瞳孔一缩,话锋一转道:“我们是不是要反对?”
“任命已下,怎么反对?”萧瑀苦笑一声,“而且为何要反对?这几人确实适合镇边。”
“相国的意思是?”
“唉,大唐连内斗的资格都没有了。”萧铣长长一叹,直接离去了。
萧瑀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放弃党派之争,同心协力度过难关。宇文士及也相当认同,问题是以独孤氏为首那一派关陇势力,能够容忍太子党蚕食他们在巴蜀的利益吗?
宇文士及觉得很难。
此事一旦暴光,必将掀起一场严重的利益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