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安南捷报喜与忧
三月初七,安南的捷报终于快马加鞭地送到了京师,除了辽东和蓟镇之外,许久未闻边喜的大明朝廷一时精神振奋起来。
拿下升龙不足为奇,拿下清化却值得大书特书一番,而以“区区”五万狼兵和一干家丁就拿下升龙和清化,基本已经抵定安南大局,这……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的大喜事啊!
京师官民弹冠相庆,这位高文正公的亲侄儿、皇上的十年同窗、大明的六首状元果然出手不凡,不对,这已经不是出手不凡,这简直是神来之笔!
为什么?因为高巡按没花朝廷一文钱,就报了从宣宗算起,到万历天子朱翊钧正好十世的大仇!
这是什么样的功劳?
别提什么安南蕞尔小邦,小邦也可以有大仇!这蕞尔小邦当年硬是逼得大明不能不退兵放弃交趾!
而现在,大仇得报了!
宫里有知情人士传出消息,说皇上接到高按台奏报之时,看完奏章,把奏章猛地往御案上一拍,大喊三声:“痛快!痛快!痛快!”
又览奏再三,长叹一声:“十世之仇,朕为祖宗复矣!”
不过宫外得到的消息仅止于此,事实上,朱翊钧还立刻把内阁阁臣传至文华殿,又亲御文华殿御阁臣议论此事。
所谓议论,无非两条:朝廷行止,赏功示恩。
赏功方面好理解,高务实、黄芷汀、岑凌及一众土司,此战俱有大功,所谓德懋懋官、功懋懋赏,朝廷不可能没个表示。
而行止,则比较有意思了。安南拿下来了,要还是不要?
按朱翊钧的心思,安南若是拿不下来,那也就罢了,既然拿下了,怎能不要?
他这个年纪,正是一门心思想要“搞个大新闻”的时期,如今高务实帮他拿下安南,报了九世之仇(他自己不算),这要不耀武扬威一番,岂不是锦衣夜行?
谁知阁臣们似乎已经先有过一番商议(奏疏先经过内阁),均不认可朱翊钧提出的“再设交趾承宣布政使司”等构想,表示前车之鉴不远,直接统治交趾还需谨慎。
至于理由,无非还是之前那些理由,比如申时行就表示:“昔日安南年赋不过七万两,就闹得民变四起,朝廷所费不啻十倍有余,况此地民风懒惰,空有良田,不肯安种,我朝廷若再次收回直辖,将来可有这般余力余财,源源不断往里填?”
余有丁对此表示同意,许国也附议了。
张四维想了想,道:“臣记得此前高务实上过一道奏疏,提到过‘或可使土司固安南’之说,不知他就此有没有更详细的说道?”
朱翊钧神色微微一动,但还是不太愿意放弃将安南从安南都统司改为交趾布政司,又朝郭朴望去。
郭朴想要求退,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了,就看皇上什么时候准,或者说看两宫什么时候准。他既然一心求退,自然心中坦然、面色淡然,平静地道:“皇上若肯将高务实一辈子放在安南,那么老臣觉得,把安南改做布政使司也是可以的。”
朱翊钧一怔,继而无奈起来。他现在对郭朴已经不光是敬畏的问题了,关键是郭朴一心求退的心境之下,说话少了很多顾忌。
少了顾忌不代表胡说八道,而是过于一针见血,有时候皇帝就会比较为难。追究是不可能追究的,不说身份资历了,关键是人家本来就是在就事论事,并没有借题发挥,只是……
比如刚才这个回答,他看起来是顺着皇帝的意思说话:你不是想把安南直辖么?也不是不可以,让高务实一辈子镇守在安南,以他的手段,安南调皮不起来。
可是,朱翊钧怎么会肯?高务实是他老早就打定主意要用为辅臣的心腹、股肱,一直丢在安南算什么事?
说得不客气点,安南和高务实,让朱翊钧挑,他想都不会多想,直接就会选高务实。
毕竟,把安南收回来直辖,主要还是年轻天子的面子问题。
要论划算不划算,他朱翊钧难道不知道直辖安南十有八九要蚀本?
况且,把高务实丢在安南,高党还不得拿奏章把他这个皇帝给淹没了?那可是他们心目中没有争议的“未来领袖”,这么一个人不呆在内阁,却被皇帝摁在安南那种“鸟不拉屎的南蛮之地”,这是酬功还是罚过啊?
“高务实不可能一直呆在安南,他此番立有大功,只待御史任期一到,朕就要调回京师大用的。”朱翊钧这话既是表个态,也是放个风,免得到时候有人跳出来叽叽歪歪。
不过大伙儿对这话基本免疫,高务实这次有功是肯定有功的,怎么赏却是大问题,调回京大用这个话,暂时听听也就罢了,具体还很难说,不过这事儿待会儿再说也不迟。
朱翊钧见他们都不说话,还以为众阁臣是以此沉默来表示抗议,他现在还不大敢跟内阁真正闹起来,见状叹了口气,道:“那诸位爱卿说说看,安南该怎么处置?总不能打都打下来了,我大明朝廷却来个不闻不问吧?”
张四维又接过之前的话题,道:“莫氏也好,黎氏也罢,说起来都是叛臣,不过黎氏乃是旧叛,莫氏当年虽篡黎氏之国,但在世宗时便降服于我大明,眼下乃是我大明之内臣,相较于黎氏,总归要亲一些。不过,臣以为此事还是需先问明高务实,眼下安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官情民情,才好做出判断。”
张四维这话算是滴水不漏了,先论旧过,莫氏黎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论亲疏,莫氏比黎氏那倒是好多了;最后再论时局,时局嘛,按照大明的惯例,都是要由当地该管官员先发表看法的。
所以,张四维现在虽然还搞不清高务实究竟是怎么打算,但有一点很明确:高务实是他的亲外甥,只要不涉及到造反之类作死的事,他能帮的肯定会帮衬一把,那么把主动权交给高务实,就是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
朱翊钧对这话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这事儿肯定得问高务实的看法,安南本就归广西管辖,他是广西巡按,安南又是他打下来的,不问他问谁?不过,有备无患,朝廷也得先有个基本的态度,譬如说:高务实如果认为可以改布政司,朝廷要怎么改?高务实如果认为不能改布政司,朝廷又该怎么处置?”
郭朴没说话,张四维刚刚说完,申时行只好接过话头,道:“若是广西巡按认为该改布政司,想必一定会说明原因,以及该如何改,这一点咱们现在倒是不必过于着急。臣以为,不妨先议一议,如果广西巡按认为安南局势不稳,或者出于别的原因认为不能改,则朝廷应该如何应对。”
朱翊钧点头道:“申先生说的也对,那申先生不妨先分说分说。”
“臣以为,安南若不能改布政司,无非还是那两个原因,乱与穷。这两点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一旦该按认为安南制度不宜轻变,朝廷还是应该镇之以静。不过,莫氏原先只有半个安南,还能老老实实的,倘若有了整个安南……臣却有些担心。”
朱翊钧见几位阁老都有些深以为然之色,只好道:“其实在出兵安南之前,高务实曾给朕密奏过这件事,他认为可以引入土司,压制或者说制衡安南莫氏。”
这是个新鲜话题,朱翊钧是从高务实上次的密奏得知的,而诸位阁老显然是第一回听见这个设想,不禁都是一愣。
连郭朴都忍不住问道:“所谓引入土司,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引入?”
“简单的说,就是这次随着高务实出兵的那些土司,都让他们换地,换到安南去。”
这下子就更新鲜了,申时行诧异道:“让土司们远离祖地,这只怕有些难吧?”
余有丁也是摇头:“想法倒是不错,但臣担心这事儿不好办,毕竟故土难离啊……”
而许国对高务实要更了解一些,想了想才道:“该按可有说得更详细些,怎么个‘换地’之法?”
张四维也忍不住发言,道:“换地什么的,就跟做生意差不多,这一点臣倒是相信高务实的……只是,安南人又怎么可能接受?广西方面的土司,臣记得这次算是大部分都跟着高务实南下去了安南,就算该地土司本人没去,也多半是派了兵的,这么多人全部换去安南,安南人自己怎么办?”
郭朴也点了点头,道:“凤磐的话有道理,桂西、桂南虽然大多都是山区,但地面不小,如果换去安南,安南人自己岂不是要没有立足之地了?这些土司在桂西桂南,对治下都是一言而决的,换去安南用什么名义呢?如果仍然是土司,那这样的权力给到他们手里,安南百姓又能接受得了吗?会不会闹得比永乐朝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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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各种猜测(4更破万)
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朱翊钧之前看高务实密奏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他那个看起来相当完美的计划,内里居然可能有这么多的麻烦。
但朱翊钧对高务实确实是相当有信心,他觉得以高务实的手段,这些麻烦肯定是能够解决的,唯一的问题在于,现在怎么说服这些阁老们——总不能一句“朕相信务实”就打发了吧,那听起来可是一点都不像明君啊。
他只能先把那天对陈矩说的那番话再拿出来解释一遍,道:“广西山地,种不得几亩田,让土司们从广西换去安南,想必他们还是肯的,无非是这个置换的比例该怎么定,朕觉得……就像张先生刚才所说的一样,这种‘做生意’一般的事情,应该难不倒高务实。”
做生意方面,诸位阁老都没什么想说的,高务实在这方面的本事明摆着,不买田,不卖盐,十年时间随便搞搞就有这么大的产业,换了谁也不好意思质疑他做生意的本事。
毕竟人家在这十年里还有正事呢——他当着伴读和观政,自己还考了个六首状元,哪个敢说这两件事不是正事?所以,做生意什么的,甭管他用了多少心思,大家都只能说他那是随便玩玩而已……
可这就太狠了,根本不能细想:你随便玩玩就玩成这样了?!
要知道现在他的产业,连垄断长芦盐场的张家估计都比不得了,这种做生意的水平哪个敢质疑?
张家的确垄断了聚宝盆一样的长芦盐场,可高务实几乎垄断了大明的港口啊!这几年港口收的税年年在涨,大家都是阁老,谁还能不知道?
那表示什么?那表示高务实在这里头赚的更多!
除了对钱没什么兴趣的郭朴老先生之外,诸位阁老想起这件事,谁不心中叹息一声:老夫当年怎么没想着跟高务实一样去那些破港口买几块荒地滩涂呢?眼瞅着那些地涨起价来比竹子长得还快……
但是做生意厉害是做生意,能把广西土司说服也只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还是安南方面怎么办。
余有丁看了申时行一眼,主动把这个话题接了过去,道:“广西土司既然愿意出兵五万跟着该按南征,想必该按是有把握说服他们的,臣对此也并不过于担心。臣担心主要还是安南人,黎氏和郑氏既是叛孽,罚之无妨,哪怕该按将他们的领地收回并分给土司,想必也还能压得住,可是光有黎氏和郑氏的土地似乎也不够啊……到时候难道还要去分莫氏的领地?那莫氏先前就是被误打,若是之后还要分他的领地,这只怕容易逼他们铤而走险。”
所谓误打,就是指高务实最开始的时候,用“莫氏行刺”这个理由发动战争,后来莫氏平定之后,高务实居然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之前完全是误会,原来行刺这件事是郑松干的——这岂不是就表明莫氏挨了一顿冤枉揍么?虽说这个年代讲究爸爸打儿子不需要道理——老子开心就好,可这……总还是理亏啊。
尤其是现在安南的地估摸着不够分,那该怎么办?再去分莫氏的地,莫氏岂不是太冤枉了?
甭管主动还是被动,反正人家也是跟着你出兵南下,参与平叛了的啊,就算没有功劳,也得有个苦劳吧。
这太不仁义了,咱们大明毕竟是天朝上国,干这种事面子上过不去啊。
面子这种东西,要死要活的时候可能不重要,但平时还是要维持维持的,不能莫名其妙的就干这种事,要不然大明那么多藩属、那么多土司,如果知道跟着大明干居然一点好处没有,甚至还要被宰一刀,那还怎么维持这个天朝上国的体系?
朱翊钧也有为难起来了,心说务实这事整得,你有什么办法也得提前告诉朕一声啊,这下子叫朕怎么说?
倒是郭朴忽然想到一桩事来,问道:“皇上,老臣似乎记得,奏疏中该按提到关于他在安南一些安定民心的举措?”
“哦,是有。”朱翊钧点了点头。
“皇上恕罪,老臣年纪大了,有些记不太清,不知道皇上记不记得他说了哪些?”
朱翊钧微微一怔,不过他记性还不错,当下便道:“哦,他说要编民籍、降田赋、兴学校、置新官、修水利、开矿业……”
说着,自己一下子愣住了。
郭朴果然笑了起来,道:“看来该按的确是有规划的,这前头的所谓编民籍、降田赋、兴学校之类,都是老生常谈,没什么好说。但是后面这三条,老臣估计他是意有所图。”
申时行皱眉道:“有什么所图呢?置新官好说,黎逆郑逆一除,其附逆党羽肯定要被法办,到时候肯定会空出不少官职出来,这些位置自然是可以安置一些人的,可是这些职务用来安置谁呢?土司们肯定不会乐意去吧?”
土司们当然是不肯的,就算是世袭知府,但如果不是土司们那种对治下领地一言而决的土知府,他们肯定也不干啊,做土皇帝多好。
余有丁也道:“没错,而且修水利……虽然长期而言肯定有好处,但至少短期内来说,也肯定是蚀本的。既然朝廷不打算直辖安南了,那这修水利的钱谁出?安南出的话,莫氏拿不拿得出来且不说,至少愿不愿意拿,臣以为就难说得很。”
许国跟着接口道:“那也就是说,只有开矿算是一件对双方而言都有利的好事了,朝廷肯定是不会万里迢迢去安南挖矿的,这件事最后还是落到该按头上,或许到时候该按会给莫氏分一部分矿利,以此来平息莫氏的怒火?”
朱翊钧轻咳一声,补充道:“哦,许先生提到这件事,朕倒要说一下,高务实说,到时候每年可以给朝廷进贡铁矿石二十万斤,铜矿石八万斤,或者按照比例折算为生铁、精铁以及熟铜、青铜之类……嗯,他说的是纯上贡,不必回赐。”
众阁臣面面相窥,心里不约而同地想道:高务实这小子莫不是会“观地气”,这才刚到安南,你就知道安南有铜有铁了,竟然一开口就许下这么多不要回赐的上贡?
铜、铁当然都是好东西,属于只怕少、不怕多的战略物资,朝廷纸面上的军队将近一百万,新政搞了将近十年了,一个隆庆二式火枪的换装都还没完成呢,哪里会不需要铁?铜就更不必说了,铸钱铸炮哪样不需要铜啊,幸好太祖皇帝英明神武,把云南稳稳的抓在手里,要不然大明现在缺铜缺得更厉害。
不过朝廷官办铜矿越干越亏,现在已经快要干不下去了,以至于每年铸钱先要“照例行户部买办”,所以如果安南有铜矿,而且高务实还能免费提供铜矿石八万斤,那差不多就是两万多斤铜,这可不少了。
如果高务实还要分利给莫氏,那……他这是打算在安南大挖特挖了啊,这厮莫非是属土拨鼠的,这么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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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南掌国又咋了?
朱翊钧和内阁的商议持续时间很长,但最终没能达成什么有意义的结论,只能暂时定议:一切等该按上奏详情再做定夺,同时发文催问安南局势。
而高务实进入清化之后,本来在不急不忙的一边安抚这座“西京”,一边派兵击败收拢清化附近郑氏残兵,这一举动收效颇丰,十日左右便抓获和降服三万俘虏。
高务实并不着急南下,他一边将这三万俘虏打散重编,组织一支新的“皇协军”,一边派出莫朝水师南下乂安各处观测水文——这一路南下大多数重要地区都在沿海地带,所以他打算发挥水师优势,不论是直接水师运兵袭城,还是采用二战美军在太平洋战场用过的“跳岛战术”也就是“蛙跳战术”,来个越一城、打一城,仿佛下跳棋一般,使郑军首尾不能相顾,这都是可以的。
他战术能力可能不太行,但对于这种战略层面,他还是有些考虑的。
不过此时发生了一件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意外事件,有些打乱了他的计划。
一名自称南掌国公主的年轻女子,带着她的弟弟,以及一群部下突然来到清化求见他。
这名女子自称南掌国王塞塔提拉之女,名叫比亚觉,其弟名为诺皎固蒙,是来请求大明天朝帮她复国的。
高务实闻报愕然半晌。
南掌国?
哦……这应该就是澜沧王国在大明的称呼,诶等等,不对不对,大明应该是称呼他们为老挝军民宣慰司啊!
好吧,这就跟莫茂洽对大明叫安南都统使,自家关起门来就叫大越皇帝一样,不是关键问题——至少在高务实眼里不是关键问题。
关键问题是,南掌国的公主带着弟弟来找自己——或者说找大明——帮她们姐弟复国?这是什么节奏,南掌国咋了?被人篡了,还是被人灭了?
高务实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对于南掌国一无所知的他,可不打算就这么接见这姐弟二人,得先搞清楚状况才行。
于是他让人先带那对姐弟和其随从去安置,借口自己刚刚平定清化,尚有许多事情要忙,待有空了再接见他们。
然后便把黄芷汀、岑凌以及一干莫朝降将和郑氏降将叫了过来。
郑氏丢了清化,又被抓了三万俘虏,当然有降将了。不过高务实目前只用了阮有僚一人——就是那天沿江防线的主将,郑军除了郑松本人之外的三大台柱子之一。
岑凌和黄芷汀两个广西内地土司,自然也不是很清楚老挝的事,不过莫玉麟、阮倦和阮有僚三人听了高务实的话,却都表示对老挝的情况有所了解。
这让高务实有些意外,一问之下才知道,早前黎利建立黎朝之后,其第四代君主“黎圣宗”黎灏曾经发动过对老挝的战争。
彼时,安南军队一举攻陷南掌(琅勃拉邦),南掌王查伽帕逃到了楠府。越南史籍记载“入老挝城获宝物,其国王遁走,虏其民,略地至长沙河(或作金沙河)界,夹偭国(或作缅甸国)南边”。
安南军队还不肯作罢,又一路向西,意图进攻兰纳,但是以失败告终。查伽帕之子苏瓦那班朗自立为王,花了不少时间夺回了琅勃拉邦,驱逐了安南人。
不过,从此之后安南却一直视老挝为其扩张的方向之一,对他们也颇有了解。
尤其是后来阮淦、郑检起兵反对莫登庸的时候,一开始就是寄于老挝人篱下,以老挝的芒虎为根据地,后来拿下清化才把芒虎还给人家,两家算是有些旧交情的。
所以,阮有僚身为郑氏名将,对缅甸的内情最为清楚。
高务实便问他,老挝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
阮有僚是被俘之后才投诚的,对高务实未见得很服气,如果问他郑军的虚实,他可能会选择“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但既然是问老挝,那倒是无所谓,因此把老挝这些年来的情况跟高务实分说了一番。
嘉靖三十七年时,缅甸东吁王朝的国王白象王勃印曩——大明称呼为莽应龙——率领强大的缅甸军队攻克了兰纳首都清迈,兰纳成为缅甸的附庸。
而彼时的南掌国王塞塔提拉曾派出军队救援清迈,但是被缅军逐回,由于惧怕被缅甸袭击,塞塔提拉于嘉靖三十九年迁都囊汉——即后世的万象。
嘉靖四十四年,缅甸大军于击败阿瑜陀耶和清迈后,果然攻入南掌,当年一月,缅军攻克囊汉城,塞塔提拉逃进山中进行顽强的抵抗。
缅甸军队由于找不到南掌军的主力,于是在八月一日撤离囊汉,同时带走了塞塔提拉之弟,时年十八岁的琅勃拉邦王乌巴律。
隆庆二年,缅军包围了再次反叛的阿瑜陀耶,塞塔提拉率兵救援,结果在巴塞河口中伏,败回南掌。隆庆三年,缅军攻克了阿瑜陀耶和清迈,再次大举入侵南掌。十月,缅军从孟山攻入南掌。隆庆四年二月,缅军再次占领囊汉,塞塔提拉退入丛林之中与缅军开展游击战,缅军不得不罢兵回国。
隆庆六年三月,南掌国王塞塔提拉率军攻打柬埔寨国跋摩王朝,但是大败战死。塞塔提拉的丞相森苏林,以塞塔提拉儿子年幼为由,自立为国王,并击杀了不服从的贵族。
缅甸国王白象王勃印囊(莽应龙)听说后,多次派使者前往南掌交涉不果,于是决定再次入侵南掌。
万历二年,莽应龙亲自率兵入侵南掌,森苏林不听左右劝谏,逃入深山。莽应龙到达囊汉后,派遣军队入山追击森苏林不果。万历三年四月,莽应龙决定退兵,回到孟山。同时莽应龙让四名大臣辅佐塞塔提拉之弟乌巴律镇守南掌。
五月,缅军归国,森苏林重新夺回囊汉城。同年,森苏林率军进攻孟山,失败被擒。缅甸立乌巴律为南掌国王,南掌成为缅甸藩属,森苏林则被囚禁在汉达瓦底。
万历七年,由于乌巴律的统治不得人心,各地诸侯不满。塞塔提拉之女比亚觉在南方起兵,自阿速坡一路北上,攻克囊汉城。然而不久之后,缅甸派遣军队救援乌巴律,比亚觉的起义被镇压而失败。
阮有僚介绍到这里,稍稍有些疑问,对高务实道:“高按台,末将所知仅止于此,但那比亚觉失败之后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她的弟弟又是怎么被她一直带在身边的,末将都不是很清楚。”
高务实沉吟着道:“本按还没有见过她姐弟二人,不过这个比亚觉自己说,她带来了大明赐给老挝的宣慰使大印——这应该是做不得假的。”
阮有僚眼珠转了转,问道:“按台想要帮南掌复国吗?”
也难怪他有此一问,大明的确特别喜欢帮人“兴亡继绝”,尤其是老挝那个山中之国对大明朝贡很积极,也挺老实,从来没跑去捋大明的虎须,对于这种小跟班,大明能照顾的时候还是挺乐意照顾照顾的。
不过,他这一问,高务实却知道肯定是别有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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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亚史的资料把我绕晕了,尤其是各种绕口的地名和人名,这章迟了,抱歉。
第175章 莽应龙是有点莽啊
阮有僚那点小心思,在高务实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他无非就是希望高务实如同大明许多官员那样,一听说南掌王的女儿、儿子前来求援,马上得意忘形地去投入到这个“兴亡继绝”的丰功伟业中去。
但是很显然,高务实不是那样的人。
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他连安南都还差了两口才能吞下,现在怎么可能跑去帮南掌人复国?
那来的一对姐弟是南掌王的儿女,又不是他高务实的儿女,他老人家犯得着么?
不过,阮有僚提到的那位“白象王勃印曩”,却引起了高务实的高度关注。
白象王勃印曩这个说法高务实不是很熟悉,但他很熟悉此人的另一个名字:莽应龙。
此獠是缅甸东吁王朝的第三任国王,其在位期间确立了缅甸在中南半岛的霸权——除了葡萄牙人势力范围内的马来半岛和安南之外,整个东南半岛都匍匐在他的淫威之下。在后世的历史上,他与阿奴律陀、雍籍牙并称“缅甸三大帝”。
此人不仅统一缅甸,灭亡了初创时连强大的蒙元铁骑都无法战胜的缅甸阿瓦王朝,然后东进,掌控了兰纳泰、阿瑜陀耶(泰国)、澜沧(老挝)等地。
但他最让高务实忌恨的,还是他对云南的觊觎。此人花了多年时间,四次出兵北上,把大明在云南的“外藩”一一剪除,而大明一方面由于地方官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方面忙于内部改革,一直没有对莽应龙有足够的重视。
万历七年时,莽应龙第四次北上剪除明朝外藩孟养,高务实曾给郭朴提到此事,但郭朴也没认识到莽应龙的实力已经达到极盛,只把他的作为当做外藩土司之间的争斗,让云南巡抚饶仁侃派使者宣谕莽应龙,结果此时的莽应龙已经根本懒得回应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高务实才想办法提前把刘綎塞去了云南。
换句话说,高务实去年就已经在开始准备应对历史上的“明缅战争”。
历史上的这场明缅战争,大明在“万历三大征”爆发之前一直是处于优势的,尤其是刘綎、邓子龙到达云南后,大举征缅,大败莽应里(当时莽应龙已死,莽应里是他儿子),“纠合诸夷,歃血威远营,”取得决定性胜利。
但是莽应里势力并未彻底剿灭,刘铤清醒地认识到“疆宇虽已廓清,莽酋酋然肆大,若不亟加剿灭,终为祸根蔓延”。所以应该乘胜进讨,“俟荡平之后,另图改土设流,平定之余,更宜筑关建堡,设大将旗鼓,以控制要冲,立诸司衙门而相为犄角。随行屯田之策以足食,而财可使富,保障坚于来形;又练土著之丁以足兵,而力可使强,边境几无患。……滇南之安,永保万世无虞矣。[无风注:出自刘綎《平麓川露布》。]
但是,历史上的刘綎跟他老子刘显一样,在朝中没有说得上话的文官做靠山,其筹谋根本不为朝廷所重视,朝廷不仅没有给予支持,反而在万历十五年将刘綎调离。
刘綎一被调离,西南局势立马就坏菜了。万历十六年,刘綎前脚刚走,缅甸立刻兴兵,攻占了孟密宣抚司。
然后缅甸坐等明朝反应,结果到了万历十八年,明朝什么反应都没有,于是缅甸按捺不住,出兵攻破孟拱、孟广。再然后,明朝方面本来又把邓子龙调回云南准备反攻,但没多久就爆发了万历三大征,双方便陷入了拉锯战。
一直到万历三十四年,因为三大征打空了国库,也打空了内帑,万历帝又和朝臣持续冷战,再也没有精力去管云南的几个外藩,那些近两百年来一直安于做大明外藩的地区,就此全部被缅甸占据。尤其是孟养、木邦两个大宣慰司的丢失,让大明在西南大失威望。
这场打了几十年的明缅之战,在后世被人说成是“连战连胜,失地千里”,高务实每每读到此处,都是慨叹不已。
而这场仗,虽然后期主要是与莽应里在打,但真要算起来,应该从莽应龙时代开始算才对。当年的高务实虽然知道明缅之战,但目光主要局限在云南和缅甸两地,却忽略了整个东南亚的局面,现在他人就在安南,又忽然有南掌国的公主王子前来求救,突然之间就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凭什么我大明就只能在云南一线跟你打?
他不禁想到,莽应龙好像就是在今年死掉的,然后莽应里就开始谋划云南剩下的外藩,似乎应该是在后年开始大举北侵的。
那么,如果今年之内我平定了安南,是不是可以联络一下云南方面,提前来个两路出击,把缅甸这个西南劲敌给打崩甚至打灭掉呢?
嗯,这个想法应该是可行的,毕竟不管是阿瑜陀耶,还是老挝等地,对缅甸人的统治都十分不满,没记错的话,历史上莽应里统治后期,因为跟大明的战争把实力打到衰退了不少,这些地方就都纷纷造反独立了。
那么,如果我打着大明一贯的“兴亡继绝”名号由安南出兵西进,配合刘綎从云南出兵南下,两路合攻缅甸,莽应龙、莽应里父子岂不是就陷入了困顿?
尤其是,今年应该正巧就是莽应龙病死之年,莽应里一继位就面对这样的局面,他的威望肯定不如他老子莽应龙,到时候如果再吃个一两场大败仗,说不定这看似南天一霸的东吁王朝就要轰然倒塌呢!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没有麻烦,而且麻烦甚至还比较多。
首先就是平定安南的步伐必须加快了,否则安南局势不定,怎么可能出兵西进千里,一路打过老挝、阿瑜陀耶到缅甸去?不光要赶紧打下来,到时候还得想办法把尽可能多的安南兵派过去,留下嫡系的家丁护卫团和半嫡系的岑黄土司狼兵来玩一手鹊巢鸠占——当然,家丁护卫团和狼兵也得派一部分出去,要不然安南人未必肯听话,这就是政治博弈的细节问题了,到时候再说不迟。
其次是要说服朝廷,这一点也许容易,也许难如登天,现在根本说不准。但是有一些前期工作现在就必须要做了,譬如在朝廷上层宣扬缅甸威胁,又譬如想办法让朝廷觉得这一仗打了不亏本——至少不要太亏本吧。等等这些,都要开始想办法干起来了,不然到时候猛一说要打安南,别说持重的内阁不会同意,只怕朱翊钧都会一脸懵逼:缅甸那种蛮荒之地,打他作甚,钱多了没地方花?
最后就是提前培养带路党——嗯,带路党现在已经主动来了一对姐弟,但这还不够,光一个老挝意义不大,这国家是个山林之国,面积虽然在中南半岛看来划算凑合,但人口有限,经济实力也差,恐怕帮不上太多的忙。
更关键的是要去阿瑜陀耶找带路党。
阿瑜陀耶就是后世的泰国,那地方简直是水稻王国,后世在2016年被印度赶超之前,一直是世界第一大稻米出口国,如果能在阿瑜陀耶找到带路党,那么不光进军的道路会变得顺利无数,还会收获一个稳定、充足的粮饷供应地——哦,饷银先不提,至少大军的粮食肯定能保证。
不过,现在的麻烦在于,高务实不仅对老挝没什么了解,对阿瑜陀耶也是一样茫然无知,除了知道那地方盛产大米,其余的了解基本为零。
这肯定是不行的,别说高务实自己这一关过不去,就算他毛起胆子非要打,也没法去说服朱翊钧和内阁啊!
高务实沉吟着,朝三位安南降将问道:“听说除了老挝之外,阿瑜陀耶现在也在这位白象王的控制之下?如今老挝有比亚觉坚持反抗,却不知阿瑜陀耶是否也有人反抗白象王的暴政?”
三人均摇了摇头,莫玉麟道:“有肯定是有的,但目前来看,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人物出现,都是小打小闹,旋起旋灭。”
高务实微微皱眉,又问道:“缅甸对阿瑜陀耶的统治,是直接占领,还是扶植傀儡王?”
“扶植傀儡王。”三人同时道。
“那么,现在这位傀儡王是谁,有没有可能对缅甸生出异心来?”高务实继续问道。
这次三人都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是阮倦开了口,道:“现在的暹罗国王叫做摩诃·坦马罗阇,此人胆量一般,当年缅甸大军一到,他就主动投诚了,可见不是什么英雄人物。”
高务实微微皱眉,谁知道阮倦又接着道:“不过,他的儿子倒似乎有些能耐。”
“哦?此人叫什么?”
阮倦道:“他的儿子叫什么,末将一时忘了,不过他的外号倒是挺出名,叫做‘帕那莱’,意思是‘黑王子’,此人现在是暹罗的‘摩诃·乌巴腊’,也就是暹罗副王,年仅……呃,应该是二十五岁左右。”
高务实眼前一亮。
二十五岁啊,这可是个胆肥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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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布置南下决战
阮倦告诉高务实,他之所以知道这位“黑王子”的这些信息,还是因为万历二年时莽应龙出征老挝,当时黑王子的父亲作为暹罗傀儡王也出兵了,而这位黑王子也随行出征,这些消息都是当时老挝派人到莫朝求救时所说的。
莫朝肯定不会出兵救援曾经收容了郑逆的老挝,老挝这个举动只是说明当时他们面对莽应龙的征伐已经慌了手脚。
不过事实上,当时的老挝国王是那个自立的森苏林,他觉得莫朝可能会帮自己一把,倒也不能算是一点根由都没有,毕竟他本身是篡权得国的,与之前收容郑逆的前前前任国王不是一脉。
现在高务实想要发展带路党,老挝这边好办,已经有人送上门了,暹罗或者说大城(明人喜欢用大城称呼当时的阿瑜陀耶王朝)却不好办。这位黑王子年纪虽轻,但他老爹看起来是个怂包,不知道会不会阻止他“搞个大新闻”。
但暹罗人方面现在没有能领头的势力,高务实也不敢保证自己到时候如果打着大明天朝的旗号“借道”经过暹罗时,暹罗人是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还是群起反对大明侵略军,所以带路党还是得找,而目前他对暹罗的了解不够,似乎只有这个黑王子比较有戏。
阮倦说这位黑王子作为暹罗副王,并不呆在王城大城(大城是王城的名字,在后世曼谷以北约一百四十里),而是独自镇守暹罗中北部重镇彭世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有“独立势力”的。
问题是高务实不知道派什么人去联络他,而且还有一个可能的麻烦,就是这位黑王子和他的傀儡王老爹曾经跟着莽应龙出征老挝,不知道那位老挝公主比亚觉能不能接受跟他处在同一阵营。
见高务实一时陷入沉吟,三降将都有些紧张,不过莫玉麟和阮倦紧张的是不希望高务实现在转移重点,把目光放到什么老挝、暹罗那边去,他们希望高务实再接再厉平定南边的黎逆郑逆余孽,顺便把阮潢也搞定,让安南重归一统。
阮有僚则希望高务实转移目标,使郑主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
其实阮有僚心里清楚,丢了清化的郑松已经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了,他现在手里的实力和占据的地盘,跟南边的阮潢基本上半斤八两,就算高务实不去动他,阮潢说不定都会起兵复仇——他哥哥阮汪就是被郑松之父郑检逼死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郑家是他的旧主,他还是不希望郑家一败涂地。
这是黄芷汀忽然插了一句嘴,道:“按台,你要是想跟暹罗人联络,不妨去问问你舰队里那些商船老板,他们大多都是广东商人,有很多人都是出自祖祖辈辈闯南洋的家族,其中说不定有人在暹罗熟门熟路。”
对啊!
高务实眼前一亮,赞道:“黄姑娘提醒得极是!”
然后扫了三降将和一言不发的岑凌一眼,道:“你们也都不必担心,平靖安南仍是当前第一要务,而且……要加快进度。”
莫玉麟和阮倦顿时一喜,阮有僚心中轻叹一声,没说话。
高务实又道:“阮有僚。”
“末将在。”
“这次整编的三万旧军,本按不打算交给你指挥。”高务实淡淡地道:“什么时候平定了郑逆,什么时候本按才会考虑让你带兵。”
“是,末将明白,多谢按台。”阮有僚松了口气,他并不介意高务实不给他兵,相反他很怕高务实把这三万整编完的旧郑军交给他,让他去跟郑松打,那才是麻烦——此时的安南上层人士,无论文武,都是懂汉语的,因为黄福当年的关系,他们还多少受了些儒家熏陶,因此让他跟自己的旧主开战,阮有僚颇觉为难。
不过高务实不给他这批兵马,却也不是单纯照顾他的心情,而是高务实还有一个第二阶段的整训要完成,这个第二阶段整训,是把之前高珗指挥着的三万莫军与这三万郑军打散重编,合为一军。
莫氏与郑氏打生打死几十年,把这两支军队捏在一起显然要废不少工夫,但高务实认为是值得的,因为这两支人马合二为一之后,根本不用担心他们能造反——你盯着我找茬,我盯着你找茬,这还哪里能造得起反来!
到时候再有高家家丁往里头的中层军官系统掺沙子,造反什么的就更没戏了。
而掌握住这支六万人的大军,高务实在安南体系内的权威也就基本定了下来——毕竟他还有约五千家丁护卫团和安南两方加起来都对抗不了的舰队,加上这六万大军,安南没有谁能违抗。
倒是莫玉麟现在手底下也有三万人,这是个不平衡的因素,到时候还要想办法拆分一下才好,而阮倦手里的一万五千人……勉强还在高务实能容忍的范畴内。
其实他现在就想把莫玉麟那三万人划一半给阮有僚,但这样做的话,吃相就太难看了,所以还是得再等等,必须等个机会,不能蛮干,否则莫玉麟或许会损失兵力,他高务实也必然损失威望。
当“老大”就是这样,最起码看上去要是一碗水端平的样子。
既然别的事说完了,郑逆也要抓紧时间收拾,高务实也就不啰嗦,开始布置起军务来。
他道:“此次在清化的修整,已经即将结束,各部要做好准备继续南下。阮有僚将军留在本按身边参议军务,黄芷汀部、岑凌部作为中军,随本按一同出动,莫玉麟将军和阮倦将军,你们二人是本次的主要作战力量,现在有两个方案摆在你们面前,你们可以各自挑一个。”
这两人既然是莫朝名将,早就能猜到自己接下来要被推到第一线作战,倒也并不惊讶,只是平静地请教高务实的两路方案。
高务实道:“这两条方案,第一条是西路,从清化出发,沿途拿下清都府、葵州府、茶麟府、玉麻府,然后东进与主力合围英都府(乂安治所);另一路是东路,走海路直取河花府(河静古称),切断郑松与阮潢之间可能出现的联手。”
阮倦二话不说便道:“末将选海路。”
这个答案高务实毫不意外,因为当年在莫敬典手下时,阮倦就几次走海路袭击乂安、顺化,估计河花府一带的地形他熟门熟路得很,而且对于这种登陆作战,他可能也颇有心得。
高务实点了点头,莫玉麟却皱眉道:“按照按台这个计划来看,想必届时按台率领的主力,应该是打算沿着临海平原地带南下,取静嘉府、演州府,然后与西路军合围英都?”
“不错。”
这个计划其实很简单,陆上相当于左右两路,一路主力直接往英都打,一路西路军打个右勾拳,顺便把西边的郑氏之地掌握在手,而海路则是切断郑松的最后一条退路。
这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计划,既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但有一个问题,莫玉麟不能不问:“如此一来,乂安宣抚司最西面的镇宁府不去打吗?”
高务实摇头道:“如果去打,要绕路或者分兵,没有意义——如果这三路一切顺利,郑逆就算是完全覆灭了,一个镇宁府罢了,传檄可定。”
这倒也是,那镇宁府拢共人口都不知道有没有五万,兵力……鬼知道郑松有没有全部撤走,如果别处全都丢了,镇宁府可不就是传檄可定?甚至搞不好,主动派人来请降也说不定。
莫玉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末将就做这个东路吧。”
高务实很满意,微微笑道:“很好,既然你们二位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五日之后大军出发……哦,你们两路先行,等你们走后三日,中军主力再出发。”
早走三日对莫玉麟来说无所谓,他这个右路本来就是一击右勾拳,也就是说要绕一个弧线,早走三日都未见得能恰巧跟主力同时在英都城下会师。
不过阮倦就有些慎重起来。
虽然理论上来说他的地方最远,但实际上因为他是走海路,中途又没有要他夺取的其他城池,等于是直接空降河花府(河静),所以他出现在郑松后路的时候,高务实说不定还没动手——那表示郑松有可能先掉头打他。
阮倦想了想,问道:“按台,拿下河花府,末将有这个信心,不过按照这个时间安排来看,郑逆有可能在末将拿下河花府之后调集主力来驱逐末将。末将手里只有一万五千人,连打两仗可能有些为难,您看能不能让舰队助末将一臂之力,在河花府北面的河道设防,或者干脆来一票大的,送末将到河花府之后,立刻回转北上,去大江(江名)威胁英都?”
高务实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们北上威胁英都吧,我听说河花府那边的河道水流量也不太稳定,现在处于枯水期,帮你设防未见得管用。而英都是郑逆最后的据点,又离大江口不远,只要舰队到达大江口,不必溯游而上,郑逆也不敢出兵南下攻你了。”
阮倦喜道:“多谢按台,如此末将有十分把握拿下河花府,若是不然,末将自己提头来见!”
“好好好,拿下河花府乃是一桩大功,本按是少不得要为将军表功的。”高务实现在竟然有些喜欢这个阮倦了,相对来说,他更像一个单纯的军人。
第177章 海军就是砸钱(4更破万)
五日后,莫玉麟与阮倦各自出征,一陆一海。
莫玉麟那边不消多说,就是正常出兵罢了,他手里有将近三万大军,几乎相当于郑松带去乂安的全部兵力了,现在只是去打兵力薄弱的西线诸城,在高务实主力对乂安治所英都府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应该是没有压力的。
阮倦这一路倒有些可以说道之处。此次这东路军走海路,按道理主将是阮倦无疑,但由于阮倦本身是莫朝降将,而京华舰队的指挥官是高务实的亲信家丁高璟,所以在海上的时候,他这个指挥权是存疑的。
当然,阮倦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从上船之后就当自己只是个乘客,绝不对航行发表任何看法。事实上他曾经数次由海路袭击乂安、顺化,是懂水军的双料战将,不过他对于京华的武装运输舰很感兴趣,虽然不好多问,但却一直在仔细观察。
在他看来,京华的这批船颇有些华夷结合的感觉,尤其是帆,表现得最为明显。京华的帆也是典型的中式硬帆,帆的形状和制式也是典型的中式四角帆,但却在船头加了三角帆,再加上这些船上使用的拉帆绞车是其他大明船只上前所未见的,更是有浓浓的“红毛番”意味。
这些玩意儿,都是按照高务实的指导理论做出来的产品,一开始并不是批量制造的,因为高务实当时也不敢肯定这样的中西结合是不是好用,他只是仗着有钱,试验得起罢了。
后来发现,在中式船型和船帆的基础上,应用一些西方航海的技术还是可行的,这才逐渐推广开来。
中式的帆无论是南方的梳杆硬帆,还是北方的密杆硬帆,基本结构都差不多,可能帆才是中式与西式的根本区别。中式帆的优点就是由于有数根横杆的有效支撑,使得单位面积帆的载荷更小,即便出现破裂,也不会很快蔓延到整个帆面,可以给航行者留出足够的时间在海上进行修补,并且对制帆的材料要求也不高。
而且,硬帆不论什么风力条件下都能更好地保持形状,效率损失更小,也不会被风抽到“嘭”然做响。
至于后世人都认为中式硬帆的最大劣势在于结构过于沉重,这当然是个问题,但高务实通过请动大科学家朱载堉来改良绞车,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简化了结构并提高了效率。
不过,高务实现在还是有些不满意,因为他通过广州私港的海商了解到,佛郎机人的战船,在与京华同“吨位”战船的情况下——比如京华武装运输舰和同吨位盖伦船对比,佛郎机人的载炮量比武装运输舰就要高,盖伦船多了八门炮,左右侧各多出四门来。
也就是说,同等吨位下,京华的船一侧有十四门炮,而佛郎机人有十八门。
这肯定是一个劣势!
不过还是要看双方海军作战的指导思路:京华这边跑得更快、操控更精准、能适应各种风力,但火力要弱一点;佛郎机人的盖伦船机动力不如京华的船,但火力占优。
至于说什么船舶结构,谁更抗揍之类的东西,高务实现在也不知道,那都得等那两艘被俘的大盖伦被京华的船匠们研究透彻之后才好做出判断。
现在这个情况,高务实虽然还有不满,但也勉强能够接受。主要是,他觉得佛郎机人的单位炮火强大一点并不能改变一个关键因素:西方人在东亚能投入的海军总量是非常有限的,而他高务实却可以集中全力!
你单位炮弹投放量比我高一点点又如何,我可以拿数量碾压你——郑芝龙当年不就是这么霸占南中国海贸易的吗?我船多人多,顶着一些损失围过去打跳帮战也能淹没了你,这也是一种实力啊。
当然,总体来说高务实是不推崇跳帮战这种落后战术的,西班牙人马上要在这上面吃亏,他高务实怎能跟着抽风?
在航母出现之前,海军总的发展思路是异常明确的,就四个字:巨舰大炮!
谁的船大,谁就占优;谁的炮猛,谁就能赢!
高务实当初为了玩懂某两个游戏,看了不少关于风帆战舰时代的书籍,那些书里的观点精炼一下,其实就是说了这四个字!
比方说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吃瘪,遇上风暴当然是一个方面,但主要问题就是出在炮上面,英格兰当时走的是远程重炮路线,就是远远地靠着机动性和炮火射程优势“放风筝”,西班牙人一直想要靠过去打跳帮战——西班牙陆军此时正在最后的高光时刻,完全可以吊打英格兰,然而英格兰人不让他接近,他就没法子了,只能被动挨揍,这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阮倦一边看,一边记在心里慢慢琢磨。高璟在一边看见了,却也不说破。
高璟并不担心阮倦偷师什么的,因为他算是海上世家出身,深知海上和陆上的不同,陆上你可以起义造反,只要人够多,就有机会“蚁多咬死象”。可是海上不同,人虽然也重要,但你首先得有船,船才是一切的基础。
而要有船,先得有钱!
他们现在脚下的武装运输舰,每一艘的造价高达五万五两千银子(包括船员、武备等),六十艘武装运输舰是多少钱?
三百三十万两!
放在十年前,这是大明国库一年的总收入!
这玩意你安南学去了又如何?你打造得出这么一支舰队来吗?
更不要说自家老爷现在还在让造船厂的人设计更大更强的专业战船,那玩意儿听说一艘就要十二万两……
十二万两啊!
估计就算像老爷这么有钱,那船恐怕也造不了多少吧,毕竟还是个只能打仗的船,平时运货是不行的——换句话说,那就是个亏本货,除非跑出去当海盗,否则一点生财能力都没有。
阮倦认认真真观察了一整天,又思索了老半晌,后来脸色就渐渐难看起来了,忍不住问高璟这船一条要多少银子。
高璟笑道:“听说接近六万两。”
阮倦目瞪口呆好一阵,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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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此乃诈降也
万历九年三四月份对安南后黎朝郑氏家主郑松而言,实在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两个月。
他从一战大破莫朝辅政王的全民英雄,变成了丧师失地、狼狈逃窜甚至于穷途末路的丧家之犬。
人生起落之大,实在叫他难以承受。
但郑松毕竟是郑松,是那个历史上硬生生靠着清化乂安根基就灭掉了莫朝的安南枭雄,即便知道自己这次已经在劫难逃,却仍然要拼死一搏。
但所谓拼死一搏,并不是指没脑子的拿着三万多残兵败将去硬碰高务实的十万大军,恰恰相反,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就越要用脑,在用脑的同时,还要不惜命!
即便不能反败为胜,至少,也要让来犯之敌付出的代价更大一些。
这,就是郑松现在想做的和正在做的事。
他先是把参与行刺高务实的两名主事之人悄悄杀了,砍下首级,派人送去给高务实,顺便呈上自己的悔罪书和降表,声称自己当时猪油蒙了心,派人去广西挑动大明和莫朝之间的关系,让莫朝无法全力南下,但的确没有让这些蠢货干出那样的“人神共愤之举”。
不过眼下大错已经铸成,自己也不敢奢求宽恕,只求高按台看在“安南黎庶久经战乱,数十年来,未有一日之安”的可怜份上,不要再大动干戈,他愿意“囚首徒跣于英都城北,奉献黎逆于按台驾前”,还要“匍匐又拜,献土地于天朝;叩首再三,呈民籍于直指。”
总而言之一句话:投降。
而且是比当年莫登庸还要诚恳一百倍的投降——莫登庸投降归投降,当时他的降表虽然也说得低三下四,但好歹留了一句话:“请奉正朔,永为藩臣”。
那意思就是,我投降归投降,藩臣还是要当的,否则没得谈。
但郑松这里就干脆多了,他也知道大明视他为叛逆,藩臣什么的根本没指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了请高务实不要伤害百姓,对于自己的投降条件一字不提,就仿佛任凭高务实怎么处置都行的模样。
刺客的人头和郑松的悔罪书、降表送到清化时,高务实正准备明日出兵南下。但郑松这降表是光明正大送来的,清化城中一下子就传遍了,遮掩都遮掩不了。
高务实现在不光是广西巡按,在阮秉廉的背书之下,他还是代表大明士林的“天朝大儒”,这个身份对于稳定安南高层好处很大,但也会导致一些限制,譬如眼下,他就必须得按照规矩礼仪来接见郑松的请降使者。
使者是后黎朝的一位大臣,据说还是一位博学儒者,但高务实对其没有兴趣,只是公事公办地接待了一番,按照古往今来的惯例问了一些废话,就将其打发下去休息了。
至始至终,高务实没有表示是否接受郑松的投降。
后黎朝使臣退走之后,高务实麾下的将领——不管是广西土司还是莫朝降臣,一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不用打仗就能把乂安接收过来,可不是大大的好事?黎氏叛臣此番终于拜服在大明天威之下,对等着回去“分红”的土司也好,对恨黎逆郑逆入骨的莫氏也罢,都是大喜啊。
更何况乂安既定,顺化的阮潢还有什么好蹦跶的,也无非是个献地求降的结果。
安南就此大定了啊!
但大家高兴了一会儿,却发现高按台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任何情绪表露,不禁都是一怔。
黄芷汀问道:“按台怎么不高兴?”
众人也都一副面有疑色的模样,显然这句话也问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高务实淡淡地道:“郑松想杀我,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岑凌皱眉道:“按台的意思是说,郑松是诈降?”
高务实依然面无表情,问道:“你们都觉得他不是诈降吗?”
“这个……”岑凌一时语塞。
阮有僚道:“郑氏如今已是穷途末路,郑松此时投降,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了,为何按台觉得他是诈降?”
高务实呵呵一笑,不过脸上却殊无笑意,淡淡地道:“他这封降表写得倒是不错,谦卑恭敬表达的意思,本按倒也颇为赞赏,民为贵嘛……不过,这都该表不了他诈降的事实。”
高务实一指那封降表,道:“你们且看一看,他要在哪里投降?”
这不是废话么,降表里写得清清楚楚了,“囚首徒跣于英都城北,奉献黎逆于按台驾前”,意思就是按台一到英都,他就出城到北门投降,而且不光是他投降,他还会把黎逆献出来。
你瞧瞧,他们郑氏拥戴了这么几十年的黎逆,现在郑松都不要了,竟然称其为黎逆,这还不是诚心投降?
谁知道高务实冷然一笑,问道:“投降?投降这种事,在哪里不行,非要在英都城下?还非要本按亲自去了,他才肯降?”
众人这才发现这样一个细节,不禁暗道:对啊,投降为何只能在英都城下?
此时高务实又接口道:“况且,如今是他主动请降,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他主动带着降表和黎逆等人,轻车简从来清化拜见本按么?”
他冷冷地道:“所以这封降表就算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郑逆掩人耳目之言罢了,他真正想要做的,乃是在英都城下,趁本按不备而骤然发难,偷袭本按,乃至我等大军!”
黄芷汀大怒,柳眉倒竖:“此獠安敢如此,真真是罪不可赦!”
岑凌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怒道:“郑松匹夫,死到临头还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果然是冥顽不灵,自寻死路!按台,下官请命出战,必为按台拿下英都,献郑逆贼首于按台跟前!”
阮有僚目瞪口呆,心中一片冰凉,暗道:难道右相真是这个打算?完了完了,这高按台不仅法眼如炬,而且心细如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没有丝毫得意忘形,一下子就发现了右相的计划……眼下却该如何是好?
其实已经无需阮有僚担忧了,因为广西土司们已经个个暴跳如雷,纷纷请战了,说的话那真是一个比一个狠,大有把郑松当做杀父仇人看待的趋势——没法子啊,要是高务实死了,他之前答应的事情怕不是全要告吹,这仇之大,比杀父之仇还要不共戴天啊!
莫氏降臣降将们也是纷纷慷慨激昂,搜肠刮肚把自己能想到的骂人的词汇全给翻了出来,将个郑松喷得一文不值……这话太客气了,实际上在他们口里,郑松已经是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如此死不悔改的叛臣逆贼,不杀之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之不足以正天理!
嗯,反正顺着高按台的意思说就行了,甭管他郑松是真降还是假降,高按台说他是诈降,那他就一定得是诈降,谁来分辨都不好使!
高按台从谏如流,当即表示大军依然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不过嘛……
郑松那里,倒也可以将计就计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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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困了,写着写着睡着了一波……
第179章 “刑天”行动
这一日也是事多,刚刚议论好继续出兵,另一个非正式的出兵命令也来了。
为什么叫非正式呢?因为来的是朱翊钧催促高务实汇报安南局势的圣旨,但为什么询问安南局势和“出兵命令”挂上了钩,是因为朱翊钧在这道圣旨中引用了他爷爷世宗嘉靖帝的一首诗。
这首诗是这么写的: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此诗的名字,叫做《送毛伯温》,是当年嘉靖准备出兵摁死莫登庸的时候,写给南征主帅毛伯温的,此后安南一战虽然没有真正打响,但莫登庸毕竟是畏惧请降了,因此毛伯温功成而返,此诗遂成千古佳话。
这首诗浅显直白,论文学水平当然很一般,不过意义却很重大,尤其是最后一句“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被后世不少人津津乐道。
朱翊钧似乎也很喜欢这句,之前高务实中了六首状元之后,他送给高务实的那首诗里,“二百年来真魁首,朕为文曲落书丹”似乎就和这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而这一次,他直接把“原版”送来了,这个意思就非常明显了,他需要高务实的“太平待诏归来日”——换句话说,就是尽快抵定安南然后回来,朕已经等着赏你了。
而既然郑松是诈降,想要太平待诏,当然就只能赶紧打啦。
次日一早,高务实登台点将,领大军出征。此次南下,虽然分出去莫玉麟和阮倦的四万余人,但因为有郑军的降兵,所以兵力依然极盛。
计有高务实家丁护卫团近五千,广西狼兵四万余(部分留在了升龙),莫氏降军三万,郑氏降军三万,依然保持了十万以上的大军。
对于安南而言,十万正规军,那无疑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大军——除非你相信当年安南人抵抗大明时真的有七百万大军。
这真是个神奇的数目,因为当时整个安南的人口大概只有“七百万大军”的一半,经过了一两百年到现在,安南人口估计也不过就是五百万左右。
嗯,这七百万“火星兵”可能是开外挂刷出来的。
但高务实这十万大军却是实打实的十万多人,他甚至没有玩中国历朝历代都喜欢玩的把戏——号称。
十万大军,按照过去的习惯,号称三十万、四十万,其实问题不大,甚至号称五十万也不是不可以。
但高务实没有这个爱好,他在出兵的同时,派出黎、郑降臣前往南方宣谕,就是直说已经“出兵十五万南下”,丝毫没有虚夸——莫玉麟和阮倦手里还有四万兵,加上舰队,十五万只多不少。
阮潢的反应目前尚不得而知,倒是郑松的反应很有意思。
高务实的主力两日后抵达静嘉府,发现这里的官员都跑没了,军队也早已撤走,静嘉府实际上成了一个“不设防城市”,而且郑松很老实的履行了他在降表中的态度:避免百姓受苦——所以百姓没有撤走。
高务实没有就此发表看法,照例在城外露营,只是派人安抚了城中百姓,又挑了几个后黎朝的降臣暂时把城中事务管理起来,免得一些牛鬼蛇神都跑出来浑水摸鱼。
要知道,把治安搞坏了,也是会影响他高按台声誉的,毕竟从现在起,这里就是“光复区”了。
又往南走了三日,到达演州府,此处是当年大明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下辖的一个直隶州,领芙蒥县、琼林县、茶清县三县,后黎朝也没有对此作出改变,仍称演州。
在明属时期,这里设有演州守御千户所,另外设有芹海门巡检司、羊变社巡检司两个巡检司。后来有些什么变化高务实不是很清楚,据阮有僚说,此处在平时“驻兵少有超过两千之数”。
但现在两千都没有,跟静嘉府一样也是一座不设防城市,城中秩序是靠“耆老乡绅”在维持。高务实听了,轻哼一声,按照静嘉府的做派一样,派了郑氏降臣管理城内治安。
静嘉府和演州府两处,高务实虽然把治安这块交给了郑氏降臣,但却派了驻军:每府派了五百家丁护卫团加一千五百莫氏降军,一共分了四千兵马出去。
他其实考虑过把这两处只派驻降军,但又怕没有“大明天兵”压着,降军们的军纪很难保证——莫氏跟郑氏血海深仇,鬼知道他们会不会乱来。
至于派郑氏降军驻扎,那还是算了吧,搞不好就把后路直接送还到郑松手里了。郑氏降军要安心用起来,至少也得等郑家覆灭之后再说。
至于现在,如果是莫氏降军是二等待遇,郑氏降军就只好将就一个三等待遇了。
一视同仁什么的,高务实没有兴趣去搞——都一视同仁了,谁肯卖力往上爬?谁肯挖空心思来向他高按台效力表忠心?
别说不能一视同仁,高务实甚至还在考虑多分几个档次,比如分个什么一等团、二等团、三等团甚至四等团,有不同的待遇差别,才能让下面的人老实安分、力争上游嘛。
多熟悉的套路,只是眼下还没空而已。
演州既下,高务实在城外休整了一天,确定后方一切正常,这才继续南下。
从演州到英都,也就只有两三日路程了。
他却不知道,他这一路不急不忙地走,把郑松在英都急得团团转。
不同于高务实的万事求稳,莫玉麟和阮倦两人这次用兵,风格都可以用一个字形容:急!
莫玉麟这一路,计划要打清都府、葵州府、茶麟府和玉麻府四个府,然后转而东进和高务实会师,路程相比高务实从清化到英都府多了一倍,虽然他提前了一些出发,按理说因为要打的地方更多,路程又远,其实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然而,莫玉麟这次发了狠,一路催促加快进兵,结果高务实还差一日到达英都的时候,莫玉麟反而已经抵达英都外围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因素,就是这四个府依然没有驻军抵抗。
莫玉麟当然把消息反馈给了高务实,但高务实无动于衷,在他看来,这都是郑松的把戏,无非是想让自己产生麻痹大意之心罢了。
但是郑松可能不知道,高务实在打仗这种事情上,小心过头导致错失战机倒是有可能,麻痹大意反而很难。郑松因为高务实的年轻,就把高务实想象成一个志得意满骄傲自大的少年郎,显然是估计错误了,虽然正常来讲,以高务实这些年来的“顺利”,骄傲自大应该是正常现象。
世界上哪有永远料敌机先的人,绝大多数的神机妙算,其实无非是根据对手的身份、经历、水平等,来计算对手可能的心态和应对方案罢了。
用高务实的话来说,这些就和做数学题一样,先多做几个假设总不会坏事。郭朴说他“算计过甚”,无非就是他的假设做得太多。
三月十四,高务实大军抵达英都府城北二十里,郑松在城中松了口气,霍然站起,目光中凶光一闪,森然吩咐道:“传令:‘刑天’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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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请献户籍于圣使
“按台,郑松请降,其已执黎逆幼主黎维潭于城北,面北而跪,等候发落。”
说话的是岑凌,他所部桂西狼兵是此行前锋。
高务实点了点头,道:“大军向前,本按来会一会这位‘郑主’。”
黄芷汀靠近过来,对高务实道:“现在开始?”
高务实“嗯”了一声,微微笑道:“黄姑娘,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黄芷汀娇躯一震,虽然明知道高务实这话有开玩笑的意思,还是忍不住道:“你若伤了一根汗毛,必是我已死了。”
高务实微微一怔,又笑了起来,忽然走近一步,伸手拍了拍她的左肩,小声道:“那可不行,我要你好好活着。”
黄芷汀虽然是桂南土司之首,一路南征而来,早已树立起将威,但不管怎么说,总是女子身份,高务实这一下不仅大出黄芷汀本人的意外,更让在场将领愕然相望,面面相窥。
高务实倒像个没事人一般,好像只是对自己的亲信部下表示亲切,也不管黄芷汀霞飞双颊,径直走了出去,到战马前翻身上马。
过了一会儿,黄芷汀也出来了,面色发红却又板着脸,一声不吭地也上了自己的战马,紧紧跟在高务实身边。
走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道:“其实眼下都这个局面了,你没必要行险。”
高务实笑了笑,道:“仁者不以安危易节,义者不以祸福易心,勇者不以生死易志。郑松此人,虽是逆臣,但他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放弃,倒也算是个人物了……然则彼之甘露,吾之鸠毒,我偏要让他死不瞑目。”
黄芷汀沉默了一下,道:“你这也算不以安危易节吧?你是为了证明,大明之臣,亦不惧生死之祸?就像那次你和我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一样?”
“哈哈哈哈!”高务实打个哈哈,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英都府大致便是后世越南的荣市,越南“国父”胡志明的家乡。
此地是乂安治所,位于蓝江之北,对于北方来敌,算是毫无地利——当然,就算它在蓝江以南也没有意义,因为阮倦此时已经攻下河花府(河静),京华舰队现在已经封锁了蓝江口,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随时可以派出中小型战船如同清化之战一般开进江中,炮击英都或者沿江防线。
河花府与北路的情况不同,并不是没有郑军防守的,只是兵力也不算多,就三千多人,面对阮倦的一万五千大军,这支三千多人的郑军士气涣散,守了两日就出城投降了。
大概他们也知道北面的局势相当不妙,早降晚降反正都得降,要不然还要给郑主陪葬么?
别开玩笑了,一个月才多少饷银啊,值得把命都搭进去?
不过阮倦拿下河花府之后也没有率军北上参与英都之战,因为他得到的任务是切断郑松和阮潢之间的联系,而不是其他。
而且对于英都之战,他也没有什么担忧,这位高按台的指挥……怎么说呢,在阮倦看来,没有什么巧妙之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亮点,那就是堂堂正正之极。
但眼下这个局面,堂堂正正就意味着郑松找不出什么破绽来。所以,也可以说高务实指挥的亮点就是一个稳字。
既然稳,那就不用担心了,毕竟郑松眼下这个局面,就算他出奇兵偷袭莫玉麟,甚至击败了莫玉麟,也没有意义——高务实那十万大军不解决,他面前的就始终是个死路。
至于郑松跑来偷袭自己,这倒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毕竟他有可能取道河花府逃亡顺化,只是以阮倦对郑松的了解,这个可能性也很小,因为郑松不大像是能寄人篱下的主,尤其阮潢还是他老子郑检纵虎归山放去顺化继而割据一方的。
所以阮倦现在除了守住河花府,主要精力都用来打探顺化方向的消息了。
言归正传,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高务实的大军抵达英都城北郊,郑松已经领着大约一千来人跪伏道上。
郑松今年三十一岁,正是当打之年,虽然并不高大,却英气勃勃。只是眼下他“囚首徒跣”,看起来实在狼狈了些。
郑松也在打量着高务实,他知道高务实的许多名头,高龙文、高侍读、高观政、高解元、高会元、高六首、高修撰……直到高按台。
不得不说,高务实这十年的人生,早就达到了无数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而更厉害的是,他这一路走来都十分顺利,除了这次因为帮皇帝背了个黑锅,“降调外任”来广西之外,他这十年简直顺利得可以让任何嫉妒。
眼下出现在郑松面前的高务实,也的确足以让人嫉妒:身材高大而不壮硕,气度雍然而不冷峻,一身大红蟒袍则说明了他在大明的地位之尊贵——其实郑松是看错了,高务实穿的是他获赐的大红纻丝飞鱼服,只不过斗牛、飞鱼、蟒袍等几种超品赐服的确都是“龙形”变种,长得确实都有些相像,而郑松在当前的局面下也不好盯着高务实细看,这才看走了眼。
高务实骑着北地高头大马来到道中,勒马立于郑松等人几步之前。
“道上所跪何人?”高务实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听不出什么喜怒。
郑松心中一紧,这个情况略微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高务实此刻应该志得意满才是。
“南荒罪人郑松,执逆酋黎维潭,见过大明天朝圣使。”郑松也算是豁得出去了,说话之时竟然真的来了个三叩首,磕在黄土路面上都砰砰有声。
圣使?
哦,巡按御史本是代天巡按,说圣使,道理上倒也说得过去,只是这个称呼在高务实听起来,实在有些怪怪的。
“你此来作甚?”
这就是装逼了,人家难道是来磕头玩的吗?
但郑松丝毫不见恼怒,又是一个砰砰砰地三叩首,大声道:“罪人此前不知天朝之威,竟做出许多大逆不道之事,如今悔改虽晚,却也想补救一二,是以将僭伪大越皇帝黎维潭擒来,听候天朝圣使处置。”
高务实看了一眼那位原历史上的“黎世宗”,此人是“黎英宗”黎维邦的儿子。隆庆五年到隆庆六年时,南北双方打得正凶,“黎英宗”不甘心成为傀儡,于是密谋除郑主,没想到郑主先下手废黜并杀死黎英宗,之后另立英宗之子、时年六岁的黎维潭为帝,便是眼前囚车上瑟瑟发抖的这位。
黎维潭今年才十四岁,一直都在做傀儡,哪有什么胆色,到了眼下这一步都不敢放肆一回,被郑松装进囚车之前也只是哭哭啼啼,现在被高务实看了一眼,竟然吓得筛糠一样的乱抖了起来。
高务实暗暗摇头,也不想再吓唬小孩子了,毕竟人家平时也是顶着“大越皇帝”的头衔的,压迫过甚,万一吓尿了,安南人也脸上无光。
安南人脸上无光不打紧,但自己治下现在也有不少后黎朝的降臣,这些人甭管怎么说,还是要选出一批来用用的,没必要因为这点事让他们心存芥蒂。
霹雳手段要有,“菩萨心肠”该展现的时候也得展现展现,毕竟要想利用安南做基础,放眼整个中南半岛的话,咱最好也争取做个某种程度上的黄福……
“黎氏虽是逆臣,不过本按见此人年纪尚幼,想必恶迹不彰。本按代天巡按,善必赏,恶必罚,此人有甚大恶,须得审问明白,再行定论。来人,囚车接下,将人从囚车中带出来,不可折辱。”
这一下再次出乎郑松意料之外,他本以为高务实会对黎维潭大加申饬,骂他什么“不知顺逆”、“僭称天子”之类的话,甚至很可能还会带上一些侮辱性的词汇,从而让在场的安南人心中忿忿不平。此时,他便可以趁势发动,虽然扳不过大局,自己多半也难逃一死。
但是,只要能当场斩杀高务实,就算自己死了,安南也要大乱。
因为高务实才是此次大明南征真正能做主的那个人,而且是唯一的一人!
高务实若是突然死了,明军便是一个群龙无首之局。
岑黄两大土司在广西时就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眼下也只是臣服于高务实这个背景实在太过强大的巡按御史,要是高务实突然身亡,他们两家谁能服谁?
而明军的五万主力一旦分裂,加在郑氏和莫氏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到时候莫朝还会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做傀儡吗?之前投诚的郑军难道就不能重回自己麾下吗?
好吧,就算自己现在身处必死之境,可是自己死了,弟弟郑杜还在,他一定能抓住机会,把阮有僚重新收至麾下,而阮有僚也有很大的机会把已经投降明军的三万大军带回来!
到时候,郑氏依然有六万大军,这天南之地究竟谁属,还未可定论!
但现在,却不能让这高务实继续这般惺惺作态,让安南人被他所迷惑了!
郑松从旁边陪跪的一名红袍大官手里接过一本厚厚的大书,双手捧起,大声道:“罪人请献安南户籍于圣使!”
按礼制,这东西只有代天巡按的高务实有资格接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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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图既已穷,鱼肠何在?(4更破万)
高务实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黄芷汀,见黄芷汀也朝他看来,高务实不再犹豫,翻身下马。
黄芷汀也立刻翻身下马,一直跟在高务实身旁。
郑松悄悄瞥了一眼,面色不变,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但马上又放下心来:一个小丫头而已,谅山一战虽然打出了名声,但那只是说明广西狼兵有些本事,可不代表你有多厉害。
高务实一步一步走上前来,面色肃然,走到郑松面前站住,但却没有立刻接过那本大得有些离谱的“户籍”,反而忽然问道:“图既已穷,鱼肠何在?”
郑松心中猛地一紧,忽然手一转,把那大书扯得稀烂,从中抓出一把短剑,窜起身来,大喝道:“鱼肠在此,高贼纳命来!”
郑松此人自己本身就是一员战将,如今又是三十许的年纪,正是当打之年,这一出手就是必杀之势!
他的剑招毫无花哨,就是挺剑直刺高务实胸口。
高务实下意识往后一仰,但他的速度哪有郑松快?只见到前方寒芒一闪,那短剑已经到了胸前。
幸好身旁的黄芷汀早有准备,侧身一撞高务实,同时用手臂朝郑松手中短剑挡去。
周围人却都没有反应过来,在郑松喊出“纳命来”时齐齐楞了一下,等他们反应过来,黄芷汀的手臂已经撞上了那柄短剑。
“锵!”
黄芷汀手臂上显然有准备,看似是拿手臂去撞短剑,却发出金铁之声。
但郑松反应极快,虽然黄芷汀这一撞是拿全身的力量去对抗他的单手,但他依然稳稳拿住了短剑,然后顺势一划,削向黄芷汀的肋下。
黄芷汀猛一咬牙,不管肋下的情形,挥拳对准郑松的鼻子砸去。
以正常交手而言,这个举动吃亏极大,相当于拿自己一条命去换打对方面上一拳,除非是刘綎那样的神力,能一拳把人头骨打碎而死,才能勉强算个平手——但也不过一命换一命罢了。
郑松心中大喜,手中短剑用足力道,头却微微一侧,下意识躲开鼻子这种不可能有什么抗击打能力的要害,同时咬紧牙关,用侧脸硬接这一拳——二人离得太近,全躲掉是不可能的。
“砰!”
“锵!”
这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却是黄芷汀一拳打在郑松脸上,而郑松一剑砍中了黄芷汀的肋部——但这个声音仍是金铁相交的声音。
黄芷汀穿着内甲!
郑松小看了黄芷汀,不仅是小看了她身上因为早有准备而提前换上的防具,还小看了这个看起来娇媚可人的姑娘竟然是个练家子。
黄芷汀的武艺固然算不上什么顶尖,力气也因为身为女子的关系不算多强,但比普通人总还是多少有些优势的。
这一拳虽然没有打中郑松的鼻梁,而是打中了他的腮帮子,却仍然打掉了郑松两颗榜牙,疼得郑松一下子连眼泪都自然而然地涌出来了。郑松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顾不得眼泪汪汪,立刻朝黄芷汀望去。
黄芷汀虽然穿着内甲,但这一下却也极不好受。因为内甲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可能太厚,而且安南炎热,就算她是土生土长的广西人,耐热性也不可能好到在安南穿得跟棉花包一样,那肯定会被郑松察觉。
虽然郑松的计划到此时已经不可逆的必然会要执行,但如果郑松有所防备,他可能仗着力气优势直接撞开黄芷汀,然后再挥剑斩杀高务实,那就一切都完蛋了。
因此黄芷汀的内甲厚度有限,乃是一副所谓的金丝软甲——其实世界上哪有什么金丝制成的软甲?黄金的延展性虽然好,却不坚硬,而且沉重异常,如果真有这种东西,那顶多只能用来观赏观赏,根本不顶用。
她的这套内甲,实际上是细铜丝制成的锁子甲。
锁子甲在中国古代又称“环锁铠”,一般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不同文明地方制作材料不同。此物是由西域传入中国,最早记载见于《先帝赐臣铠表》。
铜的延展性比铁更好,当然也可以用来制造这类内甲,只是价格更高罢了。她的这套铜丝制成的“金丝软甲”,本来是用于防备弓矢的,想不到今日却用来硬吃了郑松一剑。
这种“金丝软甲”的优点是柔软,基本不影响动作,但缺点也是柔软,锋利的剑猛地刺过来,就很难抵挡,如果是流星锤、狼牙棒这些重型武器大力砸下来,那就更是直接失效了。
郑松这一剑用力十足,虽然短剑的锋利不起作用,但却发挥了一定的钝器锤伤作用,打得黄芷汀肋下宛如被人拿棍子猛砸了一棍。
黄芷汀倒抽一口凉气,闷哼一声,手按着胸肋处,连连后退。
她身后的高务实连忙扶住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受伤了吗?”
黄芷汀脸色发白,额上已经疼出了一阵细密的冷汗,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高务实身边的众人也已经反应过来——其实刚才发生的事太快了,实际上只是两三个个眨眼的工夫。
高璋因为演技不行,之前被高务实刻意安排得比较靠后,此时勃然大怒,一把推开站在他身前的阮有僚,大喝着冲了出来,吼道:“狗贼安敢如此!”
他此刻还没工夫去想自己为何被被安排得那么靠后,而是只想到一件事:“这群安南扑街仔,居然敢在老子面前行刺老爷!”
紧接着这个想法就演变成了“直娘贼,这是要砸老子的饭碗啊!”
那还有什么好说?干他娘的,打!
高璋作为高务实的“警卫营营长”,自然是“带刀护卫”,二话不说就把腰间的戚继光改良版雁翎刀抽了出来,猛地冲了过去。
郑松本来用袖子刚把疼出来的泪给抹掉,正要蹂身而上,赶紧先杀了没有黄芷汀护卫的高务实,却不想高璋来得这么快,正好一刀朝他的去向斩下。
郑松无法,只能站住避开,但这一下他的先机就全失了,因为随着高璋上前,高务实身边的将领不分大明还是安南,全都动了起来,一拥而上,堵死了郑松的前后左右。
现在的郑松,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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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代天行刑
“高贼!你竟然早有防备?”
已经被生擒的郑松,被擒下他的一众将领们因为“收不住手”而打得鼻青脸肿,但被押到高务实面前时,却目眦欲裂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高务实没理他,而是仔细询问了黄芷汀的伤势,这位女土司也不知是要强还是怕被众人盯着看,倔强地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不过不等高务实查看,她马上借口外衣被郑松的短剑划破,露出了被砍出一道剑痕的内甲,自己捂着肋下退走,说是更衣去了。
高务实不好跟去,这才转身看了郑松一眼,微微挑眉,反问道:“我有防备很奇怪么?”
郑松怒道:“我自问各种掩护,明的暗的都不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高务实摇头道:“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似你这般人,突然如此低声下气,自然是有所图谋,我若还不有所准备,就前来与你一会,那岂非自蹈死地?郑松,你此计之败,或是因为轻敌,或是因为心神已乱,你以为破釜沉舟是你这样的破釜沉舟?”
“不,你错了。”高务实摇头一叹:“你这只能算是孤注一掷,赌徒习性罢了。”
郑松惨然一笑:“现在你赢了,自然是你想怎么说都可以,本国公懒得理你。”
“本国公?”高务实哈哈一笑:“坐井观天,夜郎自大。”
大明的圣使当然有资格说这句话,不过郑松不打算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冷笑道:“高贼,你今日尽管得意,尔等明人残暴贪婪,我料尔等再次入主大越之后,势必变本加厉。然我大越五百万子民,千年以降,天南独尊,必会再有英雄出世,重现蓝山盛举!”
高务实面色不变,反问:“蓝山盛举?”
“自然!”郑松大声道:“明国重科厚歛,山泽罔有孑遗!开金场,则冒岚瘴而斧山陶沙;採明珠,则触蛟龙而絙腰汆海。扰民设玄鹿之陷阱,殄物织翠禽之网罗。昆虫草木,皆不得以遂其生;鳏寡颠连,俱不获以安其所。浚生民之血,以润桀黠之吻牙;极土木之功,以崇公私之廨宇。州里之征徭重困,闾阎之杼柚皆空。决东海之水,不足以濯其污;罄南山之竹,不足以书其恶!神人之所共愤,天地之所不容!”
高务实颇为意外,但还是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说这么多,不如帮我解释一下:错非是我天朝广传教化,你却上哪读来的书,能说出这些话?”
郑松被问得脸色涨红,他再如何能言善辩,也没有后世宇宙第一大国那般的脸皮,楞说自己学的不是汉人的书文。
周围安南众将都是下意识把头低了下来,而广西土司们更是昂首挺胸,好像汉人的书文跟他们的也没差,高家家丁更不必说,一个个挺胸凸肚,一副我汉人就是这般了得的模样。
但郑松涨红着脸,半晌后终于憋出一句:“吾大越亦是中华,如何不能谈书论文?岂如尔朝,由叫花乞丐所创!”
高务实冷笑道:“天数有变,神器更易,而终归有德之人,此乃自然之理。自蒙元以铁骑而虐四海,中华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太祖高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尤是万姓倾心,四方仰德,此非以权势取之,实乃天命所归。自古得国之正,莫过于本朝!
今我大明万历天子,神文圣武,继承大统,应天合人,天下称颂,处中国以治万邦,岂非天心人意耶?尔等南蛮小寇,擅起歹念,偏又无能苟且,遂行刺杀之举,实乃逆天理,背人情也!岂不闻古人云: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明带甲百万,良将千员。谅尔等腐草之萤光,如何能比苍穹之日月?
你又说什么蓝山之盛举……呵,我见你也曾主政一方,如今面对诸多贤臣良将,所言所语,当有高论,不曾想却尽发禽兽之音!”
“高贼,何敢辱我!”郑松猛地挣扎起来,大声吼道。
高务实看也懒得看他,同样高声道:“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昔日永乐之时,黎季犛谋朝篡位,僭号改元,暴虐国人,攻夺邻境,此天地鬼神所不容。我成祖文皇帝德被四海,兴亡继绝,遣使护送陈氏孑遗归国,却为黎逆截杀,这才吊民伐罪,出师南征。而后遍寻陈氏宗嗣而不得,念及尔等天南之民,乃因事而离王化,犹如孩童之失怙,这才设以交趾布政司,以图教化!
谁知那清化黎利,以区区巡检而起刀兵,乱交趾二十年,数次被我天兵击溃,却贼心不改!我宣宗章皇帝仁厚,不忍安南万民久苦于战,生灵涂炭,乃赐以安南之号,抚以郡王之爵。
其后安南何如?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以至狼心狗肺之辈汹汹当朝,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社稷化为丘墟,苍生饱受涂炭……”
郑松大骂:“高贼!你颠倒黑白,还不住口!”
高务实只当没听见,继续大声道:“今吾观安南,虽得千年之传承,却有这等数典忘祖之辈窃据高位,实为不祥!此等贼獠,不杀不足平天愤!本按恭承天命,遣兵南荡逆寇,复中华之威仪,乃有一言,敬告尔等:
吾中华幅员万里,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再有如郑逆这般,畏威而不怀德,逆天行事,孤注一掷者……皆杀!”
然后,他再也不管郑松如何叫骂,只是转身走上之前郑松自己搭建起来掩人耳目的受降台,傲然而立,环顾众将,高声道:“今有安南贼首郑松,奉黎逆而拒正朔,裹贼众而抗天命,其罪罄竹难书、万不容赦!本按恭承天子诏令,代天行刑,判郑松——凌迟处死!此后曝尸高台,任鸟兽分食;传首神京,祭先辈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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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你来,还是我去?
自高务实南下以来,十分安南已得其九,却一直约束军纪,不曾妄杀一人,不曾妄掠一城,又有阮秉廉这样的安南头号大儒力挺,仁德之名已播,信义之声已彰。
然而,光有菩萨心肠,并不能治理好安南这样的地方,还需要有霹雳手段。
巧得很,郑松自己跳出来撞上枪口,高务实岂能不将计就计,让他的诡计显露于众人之前,再借他人头一用?
更巧的是,郑松冥顽不灵,虽然打仗打不过,算计算不过,但却想以自己的“决死”之举震动安南人心,再当场骂得高务实抬不起头来,如此虽死可矣。
可他却料不到,骂战居然也不是高务实的对手,不仅没有把高务实骂得抬不起头,反过来倒被高务实骂得言辞皆尽,暴跳如雷。
笑话,高务实虽然一贯重视维护自己的名声,但面对郑松这等国家之敌,岂有自珍羽翼的道理?论骂战,放郑松再读三十年书,他也骂不过高务实这个六首状元!
高务实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在场降臣降将都是战战兢兢,“郑主”都是这样的下场,他们要是敢跳出来或者被高务实盯上,那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垂到自己胯下去了。
高家家丁和广西土司们则是抬头挺胸,个个顾盼自雄,深觉有这样的老爷、上官,实在是与有荣焉。
不多时,英都城传来消息,城中守军自相残杀了一阵,现在已经打开城门请降了。
这次请降,倒是真的了。
树倒猢狲散,郑松都已经死了,剩下的人还能怎样?
高务实随即下令,让莫氏降军与郑氏降军在高珗在指挥下率先进城,抓捕和清剿郑氏余孽,大军随后再入。
不过事实上英都城容纳不下高务实这般大军,恰巧莫玉麟部也靠了过来,高务实于是改命由广西狼兵负责将英都城中的郑氏降兵缴械看管,等待改编。
莫玉麟部及高珗部合计近八万大军,立刻渡河,在蓝江以南安营扎寨,等待英都城局势稳定,就立刻向南赶赴河花府,与阮倦一道对顺化的阮潢形成威胁。
郑氏余孽的清剿工作完成得比较顺利,由于面对十几万大军压境而郑松又自蹈死地不归,城内爆发了一场变乱。
在这一轮内讧中,郑军最坚定的主战派大将黄廷爱被杀,郑松之弟郑杜失踪,而郑松的儿子们如郑梉、郑椿等,全被乱兵给杀死,郑氏由是无主。
岑黄两家狼兵此次南下尚未有过败绩,心气极高,入城之后杀气腾腾,很快就震慑了一众群龙无首的乱兵,将之控制起来。
随后一清点才发现,由于郑松把其余各府的兵力全部收缩到了英都府,这英都府城之中竟然聚集了四万郑军,只不过有些良莠不齐罢了。
再一审问,才知道郑松这次的计划,原本是打算用黎维潭和自己两人的“以身殉国”,唤起城中郑军的愤怒,继而拼死抵抗,“激励天下人反抗酷明暴政”。
只是,郑松万万没有料到,历朝历代、天下万邦,谁家都不缺英雄,同样谁家也都不缺狗熊。这城中的郑军不仅没有被他的死激起奋战之心,反而心胆俱裂,绝大多数人都要求投降。
郑杜和黄廷爱见势不妙,连杀数名将领,本是想稳定局势,谁知道反而让意欲降明的兵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铤而走险“临阵起义”,杀了他俩再投明——好歹也算是个投名状!
于是便有了英都城内讧的一幕。
事后一清点,四万大军在内讧中死伤、逃亡了七八千,还剩下三万多人,全部被高务实收编。不过这一次高珗告诉高务实,说这批郑军良莠不齐,就算按照安南的标准,也有不少人不合格,不适合从军,建议另作他用。
高务实从善如流,要求高珗从这三万多人里面挑选出两万整,其余裁撤之后暂时养起来。
暂时养起来当然不是高务实钱多得没地方花,而是这批人不能简单的放回民间——都是当过兵的人,而且足有一万两三千,万一突然全部放回去,聚众生事岂不是麻烦?
所以先暂时养一养,等南边的阮潢搞定之后,让这批人去河花府——也就是河静——挖矿,名义也好找:赎罪。
继续当兵是赎罪,派去挖矿同样是赎罪。
只不过这样一整编,高务实麾下的降兵就有八万人了,必须赶紧把统治建立起来,否则八万军队靠他一个人养,就算安南兵待遇低得比狼兵们强不到哪去,一年也得陪进去几十万两——那还是建立在不打仗的情况下。
虽然非要养的话,他倒也能挤出这个钱来,但是没必要。
乱兵清理完,剩下的主要就是两件事了,一是审断逆臣,二是威胁顺化。
审断逆臣的工作量非常大,高务实一个人也搞不完,于是冒了个坏水,调集了一帮莫朝降臣来分别负责,高务实自己只管后黎朝三品以上的重要人物。
不过鉴于他对莫朝降臣们的人品人格也不是很看好,于是又派了部分识字的家丁和土司参与监督。
这样一来,这次审断毫无疑问就异常严格了,后黎朝这边大把大把的官员落马,罪名分为两种:一种是附逆,这肯定是重罪,不光自己基本难逃一死,还要牵连家族,各种财产铁定要没收;
另一种是作恶,就是哪怕够不上附逆,甚至对后黎朝与郑氏的统治一直表现得比较不满(这种人是存在的,尤其以文臣居多,因为莫朝的科举开得更多,南朝方面的文臣对郑氏一贯不太喜欢),但只要你为官不正,干过什么坏事,现在都要揪出来惩罚,还要“公审”——搭建露台,当着安南百姓的面说明其罪,然后判决。
这一种除了民愤极大的那一类,肯定会被收买人心的高按台判处死刑之外,一般的都不会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没财产田土那当然是高按台最喜欢干的事了。
这一轮清洗搞得比较凶,但高务实并不担心,安南人嘛,就像之前永乐朝时期那样——张辅在安南,则安南四方平靖,谁也不敢把脑袋伸出来给张辅砍,因为都知道,论打仗那是肯定打不过张辅的。
至于张辅一走,安南就烽烟四起,高务实当然也清楚,不过他不着急,因为他可不打算将安南交给马琪那样又贪又暴的废物管理,他高某人可是打算在某种程度上效法一下黄福的,即便自己走了,留下的人也得贯彻这样的作风才行。
只要没有马琪那样的废物坏事,高务实不怕安南人敢跟他跳。
何况,莫朝还是名义上的安南共主呢……这可是要好好利用的,不到万不得已,他现在绝不会考虑废了莫茂洽。
嗯,最起码让他把这个“过渡政府”的工作好好完成了再说,反正莫茂洽现在瞎了,让他挂名而不理政,关起门来当他的都统使,甚至“大越皇帝”又如何?
冢中枯骨,吾早晚必……呃,串词了。
审断逆臣是“内政”,而威慑阮潢就是“外交”了,而且属于舰炮外交的范畴。
后方整编,前方的大军却没有停止脚步,高珗在完成对英都府郑军的整编之后,就把这两万兵交给了高璋,自己带着之前的六万大军和莫玉麟一道南下,八万五千大军配合河花府的阮倦,又凑了个十万大军,对顺化虎视眈眈。
高璟的舰队也拔锚启程,南下顺安河口威胁顺化——这就是安南城市对高务实不设防的主要原因了,这些重要城市一个个不是靠海就是临河,而且经常还是两条都占,现在高务实在水军方面占据十成十的优势,对方就处在一个永远只能被动挨打的尴尬局面,连反攻都没地方反攻。
我打你是随时随地,你打我是纯属梦呓。
英国佬一百多年后享受到的待遇,现在高务实在安南提前享受了一次。
阮潢什么态度呢?
唉,阮潢能有什么态度?郑松覆灭的时候他就知道大祸临头了,现在的顺化和广南可不是原历史上十几年后的顺化和广南,没有莫、郑两家继续争斗的十几年,阮潢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他也只有四十万左右的人口,顶破天也就能凑出两万兵来,怎么打?
而且,历史上他和他的儿子阮福源是在几十年后才和郑氏完全闹掰撕破脸,当时请了些葡萄牙人帮他在北部边界修了个“长垒”——大概等同于长城,把国土和郑氏隔开,同时又和葡萄牙人乃至后来的荷兰人做生意、学技术,自己开始制造大炮、战舰等,这才一直把兵力占优的郑氏抵挡住。
现在他要人口没人口,要财富没财富,要外援没外援,还能指望什么?
高务实十分霸气地派阮有僚出使顺化,阮有僚见了阮潢,没有多话,直接道:“阮公,高按台有一句话让我原话转达给你。”
阮潢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阮将军请明言,某洗耳恭听。”
“高按台问阮公……”阮有僚也叹了口气:“是你来,还是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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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变色龙
你来,还是我去?
你来哪里?我去哪里?这不是明摆着吗!
高务实让阮有僚转达的这句话,实际上就是问阮潢:是你来英都府投降,还是我领大军南下剿灭,自己挑一条吧。
阮潢脸色一瞬数变,阮有僚望着他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他自己也是心里苦哇,还能劝说什么?
最终,相顾无言之下,还是阮潢主动开口了:“顺化广南本是个存身之所,但面对……面对高按台眼下的水陆两军,却是半分胜算也无。”
阮潢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在原历史上,郑氏政权与阮氏政权双方公开的战争是在天启七年(1627)正式爆发,而郑氏的大军与阮氏连续交战了四个月都未能取胜。战争的结果则是安南分裂成南北两个部分,郑氏控制了大部分的北方,而阮氏割据了大部分的南方;双方的分界线在后世越南广平省的峥江上。
这条疆界与后来非常著名的“北纬17度线”非常接近,实际上就在广治省南方的边海河,便是越南分裂时期(1954-1975)南北越的分界线。
相较于郑氏政权统治了人口稠密得多的领土,阮氏当时能够成功割据南方,当然也具备一些优势。首先,他们处于守势的地位;其次,阮氏在他们与欧洲人、尤其是葡萄牙人的接触中获益,得以购置较先进的欧洲军备,在城防中雇佣欧洲的军事专家;第三,地理形势对他们有利,大规模有组织的军队仅适合平原旷野,而此种地点在越南中部十分希少;长山山脉几乎挤进了海里头,只剩下很窄的一点平原供郑氏用来发起进攻。
但这些优势现在大多不复存在——既没有边墙,又没有武器优势,漫长的海疆更是完全不设防,如此自然是“半分胜算也无”。
阮有僚虽然也姓阮,但此阮非彼阮,阮姓是安南大姓,他们二人之间毫无血缘关系,就如同三国时期的张飞、张辽、张郃一样根本不搭边。
而阮有僚是郑氏旧臣,对阮潢这个在顺化实际割据一方,却在郑氏最危险的时刻抽兵回家,搞“局外中立”的家伙并无好感。
不过,安南到了眼下这个局面,阮有僚作为郑氏——或者说后黎朝旧臣,还是有些心有戚戚焉,见阮潢一副心丧若死的模样,不禁也有些忍不住叹气。
但一想起阮潢的“局外中立”,阮有僚又忍不住有些想要嘲讽几句,哼哼一声,道:“阮公此前抽兵南下之时,不就是盼着郑氏没有工夫管到你头上么?眼下阮公倒是如愿以偿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阮潢面上的肌肉抽了一抽,强笑道:“阮将军此说,恕阮某不敢苟同,阮某本是黎氏之臣,要遵也是遵皇帝诏命,却与郑氏何干?”
阮有僚听了更是不满,冷笑道:“哦?黎氏之臣?这倒是更有意思了,朝廷哪次给顺化的命令不是皇帝诏令?”
阮潢见他死揪着不放,也有些怒了,冷然道:“此中实情如何,你我二人谁不是心知肚明,难道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要摊开来说么?”
阮有僚一时语塞,后黎朝的皇帝不过是个萝卜大印,只有郑主说了才算,这一点他们二人当然都是清楚的,但局势都这样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阮潢见他理亏,却有些得理不饶人,冷哼一声,道:“而且你莫要忘了,昔日首倡义举,不肯服从莫登庸那篡朝贼子者,乃是家父淦公(阮淦)!想那郑检,本是我家之婿,却在家父意外身故之后篡夺兵权,继而挟天子以令诸侯,欲行操莽之举,全然悖逆家父‘尊黎灭莫’之本意。我阮潢来顺化,正是为了积蓄实力,徐图复兴,来日救出皇上,还政于天子,此大忠之道,无愧于心!”
这话说得真是比唱得还好听,可惜阮有僚一个字都不会信,只是现在郑氏都覆灭了,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他于是叹了口气,摆手道:“不谈这些了,不谈这些了……忠也罢,奸也罢,现在郑家已经没有了,皇上也到了明人之手,却不知阮公意欲如何?可还要‘积蓄实力,徐图复兴’么?”
阮潢义正言辞,看起来甚至有些激动的样子,大声道:“天子落入他人之手,阮某身为人臣,岂能独安于外哉!”
阮有僚被他说得一愣,心道:这厮莫非被我几句话说疯了,现在居然还要负隅顽抗?不对啊,他家可是累世高官,难道这次打算搭上整个家族给黎氏陪葬不成?
谁知阮潢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由得练练撇嘴,因为阮潢道:“我意已决,马上便亲自去面见天子,哪怕是死,也要和皇上死在一起!”
你快闭嘴吧你!你这是去面见皇上?哪个皇上啊?大明的皇上只怕你想见都见不着,现在能见的,只有大越的“太上皇”——高务实高按台!
真是累世高官之家的出身啊,卖国投降都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可惜你是没听见高按台那天和郑主的骂战,否则的话,只怕你还找出更好的理由来——你这是顺应天命啊!
阮有僚本来又想嘲讽几句,可是转念又放弃了。
嘲讽什么呢?自己不也是个贰臣?大家半斤八两,大哥莫笑二哥,虽说自己是战败被俘,比阮潢这种吓得投降的似乎倒还强那么一丢丢,可是归根结底,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又没什么光彩。
叹息一声,阮有僚落寞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说不定是对的……眼下的安南,是没什么指望了,就看这位高按台接下去是要做黄福,还是要做马琪吧!”
阮潢也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阮将军,你说……咱们大越,还能再出一个蓝山英雄么?”
阮有僚苦笑道:“我又哪里知道?只是……依我看,就算现在再出一个蓝山英雄,也未见得能有昔年的局面了。”
“嗯?”阮潢皱眉道:“那是为何?”
“阮公没有见过那位高按台,不知道他的厉害之处。”阮有僚长叹一声:“此人是明国两百年来唯一一个六首状元、天下文魁,文名播于四海。其在北朝(莫朝),已经得到白云居士(阮秉谦)的盛赞,日日与之相会论道,天下文人高士对他倾慕不已,而且还传出消息说,他有意在安南详加考察,然后收一两名弟子……
呵呵,阮公,你是不知道,这消息传出来之后,北朝士林之间,对明国这次毫无理由的征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了,那些所谓儒林大贤、历代高官,一个个都在做着清秋大梦,希望自家子弟之中能有人踩了狗屎,居然被高龙文看上,选为弟子呢……哈!一群蠢货!”
谁知道阮潢听了之后,却是眼前一亮,忍不住问道:“呃,阮将军,这消息……可已证明属实?”
阮有僚一怔,继而露出嘲弄之色:“怎么,阮公也有公子欲推荐给高按台么?”
他是武将出身,虽然也稍微读过点书,但家中并没有什么在文教上能成事的孩子,自然是想都没想这条路,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嘲讽阮潢。
不过阮潢现在却不在意这点嘲讽了,于家族繁盛相比,一点嘲讽碍什么事?
他赔笑道:“不瞒阮将军,某家犬子福源,自来聪慧,而且今年也只十九,尚未冠礼,若是能有幸拜在高龙文门下,那实在是……实在是……”他居然一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了。
阮有僚哂然一笑:“令公子这年纪只怕有些大了啊,我若是没记错,令公子似乎和高按台同龄。”
谁知道阮潢一脸无所谓,立刻道:“那不妨事,不妨事啊,所谓闻道虽有先后,但达者为师!高龙文天下文魁,别说与犬子同龄,便是犬子再大上十岁,又能如何?就譬如说阮某我,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若是高龙文能有意收阮某为弟子,阮某也当恭恭敬敬,执以弟子之礼……此事与年纪有何干系?”
阮有僚被阮潢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心说你们历代为官的人还真是有些本事啊,别的且不说,光是这份厚脸皮,老子就学不来……你阮潢今年应该五十有六了吧?他娘的,你都能当高按台的爷爷了,对他执弟子礼?
得亏你说得出来!你不觉得恶心,只怕人家高按台还觉得恶心呢!
阮有僚决定不和阮潢说这些鬼话了,把话题转了回去,摆手道:“这都是阮公你自己的事,我却管不着。我此来就一件事,便是转达高按台之前那句话给阮公你,现在话已经送到了,咱们还是闲话少叙,阮公只要给我个答复,让我能回去复命,我便多谢阮公成全了。”
阮潢哈哈一笑,道:“高龙文天下文魁,四海景仰,阮某虽然老朽,哪能让他来见我?自然是我去见他,这还用问么……阮将军尽管回去复命,明日阮某就带着犬子福源一道,北上英都,拜会请益于高龙文。”
这家伙果然是个移花接木的高手,不说高按台,却说高龙文,搞得好像他不是去投降,反倒是去请教学问的一般。
阮有僚脸皮抽了抽,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阮潢笑眯眯地点头道:“阮将军慢走,阮某还要赶紧去收拾打点,就恕不远送了。”
“哼哼,不敢有劳。”
第185章 安南规划!
万历九年,三月二十七,乙酉。
伪后黎朝顺化总兵兼广南总兵阮潢,携爱子阮福源北上英都府,囚首徒跣,跪伏请罪于南城门前。
代天巡按广西、安南等地御史高务实,身着大红纻丝飞鱼服,领一众广西土司、安南文武,出合德门亲见阮潢,亲手去其囚服,赐其袍履,把臂携手,邀入城中,商议安南要务……
哦,这是官方说法。
实际上高务实自然没有这么客气,不过他对阮潢的态度,相比对后黎朝其他降臣而言,的确好得多了。
只不过,他这个态度,并不完全是因为阮潢自身,而是高务实要借对阮潢的招抚来个千金买马骨——你们看,我虽然抓郑逆、附逆抓得很凶,但是对于肯积极改过自新的伪后黎朝臣子,还是很重视、很客气的嘛!
其实说穿了,高务实就是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打一派拉一派罢了。由于郑松作死作得十分到位,所以高务实现在主打的对象乃是郑氏,而像阮潢这样跟郑氏不怎么对付的后黎朝臣子,尤其还是个实权派,那当然就是以安抚为主了。
若是一概打压,那怕不是要做马琪?
当然,安抚归安抚,拉拢归拉拢,“杯酒释兵权”这种事,总还是要做的,此乃题中应有之义,要不然,顺化和广南到底姓阮还是姓高啊?
高务实要的,可不是那种“羁縻州”。更何况安南南部地区,那是他已经明确划拉到自己盘子里的菜,哪里容得阮潢还在那里留下痕迹?
哼,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阮潢来了,但高务实去打算去一趟顺化——嗯,其实这个说法不确切,实际上他真正要看的地方,一个是偏北一点的河静,也就是现在的河花府;另一个顺化东南不远的岘港。
岘港,是后世越南第二大港口,仅次于胡志明市(西贡),此港位于如今的安南南部,日后的越南中部,北连顺化、南接芽庄。
高务实看中它的原因,在于岘港湾是一个面积不小的深水港,其背靠五行山(真叫这个名字,有金木水火土五个峰),东北有山茶半岛作屏障,海湾呈马蹄形,港阔水深,形势险要,为天然良港。
这地方被高务实看中,是他将要打造的“京华南洋攻略”主港口。不光是商港要放在这里,甚至早期还要充当军港使用。
按理说,安南——或者说越南之地,最好的军港肯定是芽庄的金兰湾,那地方在大殖民时代就被法国佬看中,打造成为军港之后,一直被世界各国军事家誉为亚洲第一军港——这个第一,指的是金兰湾的地理位置和地形优势。
但是很可惜,金兰湾目前还不在安南人手里,而是占城人的国土,高务实虽然对占城人的军事实力不屑一顾——这是一群被阮潢的儿子阮福源分分钟吊打的货色,高务实哪里看得上眼——可是现在却没工夫管那边的闲事。
因此,高务实梦寐以求的金兰湾军港暂时还没法揽入自己怀中,只好先拿岘港凑个数,用几年再说。
其实岘港真的不差,是一个相当优良的商港选址处,只是有一个问题——这地方现在估计还只是个小渔村,也不知道如果要改善周边的交通情况大概需要花多少钱,建设起来又要费多长时间,所以高务实才觉得需要自己亲自查看一番。
至于顺化,其实现在也是个小城——安南人虽然一直在南进,但他们自身实力就不怎么样,搞开发自然效率也低。历史上的顺化要不是运气好,曾先后为越南旧阮、西山阮朝和新阮王朝的京城,是越南的三朝古都,发展其实也上不来。
所以,放弃顺化而建设岘港,高务实觉得没有问题,而且岘港除了是深水大港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优势。
首先第一个优势,就在于它现在只是个小渔村!
这为何是个优势呢?因为小渔村就代表着那地方的安南人很少,高务实可以大量移民汉人过去充实当地,使之成为他在安南的主基地之一!
至于另一个主基地,当然是河静了,毕竟有高品质大铁矿在,肯定是作为工业基地的存在的,并且河静还随时可以威慑北方的清化乃至升龙。
岘港的第二个优势则在于它是目前安南相对比较靠南的大港口,高务实打算在这里不仅建起商港,同时也放置舰队——舰队在此一来是威慑安南,二来也是为了慢慢争夺南洋控制权。
高务实做事,向来都是提前规划、提前布局的,很少有什么“灵机一动”就决定如何如何——哪有那么容易啊!
包括这次打安南,这本来是他最“灵机一动”的决定了,可要不是他早些年就打造了偌大的家业,又提前几个月征集、调动,怎么保证出征所需?
而在岘港建城建港,那就更要提前布局了,因为他面对的是纵横大洋的葡萄牙人,而且马上还要面对高光时刻的西班牙人,甚至再过些年,搞不好还要面对崛起的荷兰人,如果没有一个深入南洋的好港口,难道要每次都从广州或者钦州出兵吗?万里迢迢的,多耽误事啊!
此次他南下顺化的理由倒是现成的——巡按嘛,我人都不去,还巡个屁、按个蛋?况且阮潢投降之后,他在顺化、广南的差不多两万军队,这不是也得整编整编么?
当然,两万人太多了,高务实觉得没必要养那么多兵,现在安南抵定,该投入建设了,需要的人多着呢,这些人能复员的赶紧复员,实在是不错的兵员再考虑留下——嗯,留一万人就好。
在南行的路上,高务实也同时开始琢磨自己在安南的兵力部署和名义问题。
部署倒是好说,反正现在自己手里的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想怎么部署都没人反对得了,但是名义却有点麻烦。
理论上来讲,这些投诚的兵马,尤其是郑氏和阮潢投诚的兵马,似乎都应该归莫朝所有,甚至莫朝自己投诚给高务实的兵马,如果大明最终不来直辖安南的话,好像也仍然应该属于莫朝。
这哪行?没有兵,我光靠舰队威慑莫朝,怕是不怎么稳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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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人口怎么来
从英都府南下,第一站便是河花府。
河花府的位置就是后世的河静,主城区基本可以说是毫无变迁,所以这很方便高务实确定铁矿的位置。
怎么确定?高务实对河静的石溪铁矿曾经有两个记忆点,一是靠海,就在海边不远;二是距离河静市区只有八公里。有这两个“坐标”,确定大体位置当然不难。
而前次他给刘馨去信询问安南矿产分布之后,刘馨的回信就更加明确了一百倍。
刘馨说,长山褶皱带是东南亚地区非常重要的铁、铜、金多金属成矿带之一,带内分布有很多大型乃至超大型矿床,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有石溪铁矿、蓬苗金矿、福山金矿、色潘金矿、富康金矿、爬立山铁矿、富诺安铁矿等。
不过刘馨似乎也猜到了高务实要做什么,特地指出了几处相对容易开采且交通可能比较方便的地区,比如河静的铁矿、岘港的金矿。
当然,单论铁矿,还是以河静石溪铁矿为最,这个铁矿是东南亚地区最大的矽卡岩型富磁铁矿,不仅有六亿多吨的储量,而且平均品位更是高达61%以上,吊打大明国内绝大多数铁矿。
不过麻烦也不是没有,最大的麻烦在于这六亿多吨的储量,高务实现在能利用的只是很少一部分,因为这个矿虽然可以直接露天开采,但矿体总深度很可怕,后世的勘探结果是达到了海平面以下四百多米。
这个年代挖到海平面四百多米以下是不可想象的事,尤其它还位于海边,说不定还有地下水什么的,所以高务实只能挖其表面一层,最多往下挖个十丈二十丈也就差不多了。
好在,这已经够用了——这年头又不光只是他高务实挖不深,全世界没人能挖太深。既如此,那还担心这些做什么?真怕没铁矿,将来抢先去占了澳大利亚岂不是美滋滋。反正石溪铁矿地表的部分,以高务实给这里定的生产规模,至少也能挖一百年。
第二个麻烦在于焦煤的供应。由于高务实在大明国内的炼铁已经由他提供了炼焦煤使用的技术,一贯都是以煤炭炼铁炼钢,所以对煤炭的需求不小。然而,并不是什么煤炭都可以用来炼铁的,煤炭在炼铁工业中最关键的用途在于炼焦,而炼焦的主要用煤则是炼焦煤。
这种煤大明国内很多,但安南的煤炭却是以优质无烟煤著称,大致来说这是一种低杂质的动力煤——如果现在已经是蒸汽动力时代,优质无烟煤多当然是大好消息,但现在却未必,无烟煤的用途相对单一,即便是以京华的技术水平,也只能用于高炉喷吹和烧结铁矿石的燃料以及作铸造燃料等。
有用归有用,但炼焦的煤还是没有解决。
河静西北不远就有煤矿,挖起来也不难,但根据刘馨的记忆,那地方的煤也是以无烟煤为主——可以挖,但没必要,因为刘馨提供了另一处供应地。
这处供应地就是后世的鸿基煤矿,位于安南东北部的下龙湾附近,是后世东南亚第一大煤矿。虽然此处煤矿也是以无烟煤为主,但总体来说,煤种还是很丰富,完全能够提供足够高务实需求的炼焦煤等各类煤炭。
其实大明在高务实穿越之前就已有采用土窑炼焦,并用焦炭冶铁,只是技术含量很低,炼出的铁质量不佳。
高务实穿越之后,在大明原有技术的基础上搞出了圆窑和长窑两种土窑,前者适用于地下水位不高、煤结焦性较好的地区;后者因炉底高于地面,操作受地下水的影响较小,结焦时间较短,适用于多雨而煤结焦性略差的地区。
但高务实也知道,土窑的特点或者说缺点,就是结焦室和燃烧室不分开,炼焦热源靠煤干馏时产生的煤气和部分煤料燃烧提供,因而成焦率低,焦炭灰分高,结焦时间长(约8~12昼夜)——至于化学产品不能回收利用,对大气污染严重什么的,他就忽略不计了。
光知道不行,得想法子改进,但这一点他搞了几年也没搞成功,后来还是由他提供思路、请朱载堉帮忙设计改进,才弄出了一种带固定拱顶的圆窑,被称为蜂窝式炼焦炉。
这种炼焦炉每孔炉的装煤量约为一万斤,结焦时间降低到了两至三天,效率提高极大,炼焦质量在眼下这个时代也是极为优异,确保了京华在钢铁生产上傲视群雄的地位。
这两个情况就决定了一件事:河静铁矿可以开发,但需要从已经私底下“分配”给黄氏的安邦宣抚司提供煤炭。
指望黄芷汀她们家自己想法子挖煤肯定是做梦,高务实必须让京华参与进去才行,而且还得主导——当然利润上面不好占主导,但生产上必须主导。
因此他在和黄芷汀谈过之后,便派人给高小壮送信,让他做准备派人来“援越”了。
路过河花府主要就是为了铁矿,而到了顺化,高务实却没有怎么停留,一边交待高珗等人赶紧收编顺化的阮潢所部安南军队,一边带着家丁护卫团继续南下,奔着他心目中的岘港而去。
顺化离岘港并不远,约莫只有一百多里,不到三天便赶到了这处海湾。
此地现在还真的只是个小渔村,偌大的海湾,方圆几十里,人口顶天了都不到一千户,还不如高务实带来的家丁护卫团人多。
而京华舰队也在高务实的指派下,派来了一部分舰船到岘港考察港湾条件,结果当然是喜人的,这地方从自然条件上来说,完全是天生的大商港底子。
但高璟和胡老板、李老板同时对高务实提出了一个问题:商港好建,可市场在哪呢?
这岘港的位置,已经进入广南了,乃是安南目前最南边的一个宣抚司,是当年从占城人手里夺来的“南蛮之地”——我的个天呐,在他们眼中,安南本就是南蛮之地了,这地方居然还是南蛮中的南蛮,光听起来就觉得没有商机。
商机的第一个要务,首先得是有人,没人还谈什么商机?可这地方,缺的就是人啊!
然而他们能想到这一点,高务实岂能想不到?虽然他打造岘港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要建一个出南洋的桥头堡,可是也没打算干赔本买卖——至少长远上来看不能赔本吧。
所以,高务实很淡定、但很神神道道地对他们说道:“此事你们放心,人口很快就会有的,因为在广南……至少有两处大金矿。”
“大金矿?”高璟等三人一齐把眼睛睁得老大。
胡老板更是忙接着问道:“多大的金矿?按台怎么会知道的?”
高务实当然不能说是刘馨告诉他的,只能继续装神弄鬼,道:“怎么知道的?本按会观地气,你们不知道吗?”
哦……倒是有这个传说,毕竟高按台找矿的眼光之准,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胡老板和李老板都激动起来,搓着手齐声问道:“原来如此,不知道这两个大金矿能有多少黄金?”
高务实淡淡地道:“其中有一处,至少有四百万两黄金储量。”
“嘶——”两人,哦不,还得加上高璟,三个人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四……四百……万两?”李老板说话都哆嗦起来了,整个人有点像在打摆子。
“四百万两……还只是其中之一?”胡老板的情况也没比李老板好多少,活像一对难兄难弟。
高务实笑道:“不错,其中之一。”
他真的不是开玩笑,这是刘馨特地重点说明的一处金矿,就是后世的蓬苗金矿,其储量谨慎估计是200吨,也就是四百万两,如果“不谨慎”的估计,说不定五百万两也是可能的。
四百万两白银就已经能让无数人抢破头了,四百万两黄金又是个什么概念?
不说别的,高务实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哪怕是大明国内都不知道要跑来多少淘金客——人类对于黄金的渴望几乎从来没有衰减过!而且无分中外。
胡老板和李老板在这一瞬间,甚至都想改行来这里淘金算了。
可惜高务实马上浇灭了他们的希望,因为高务实道:“不过广南这么大,方圆数百里,这两处金矿却只有本按知道大概位置……”
两位老板眼中冒着金光的火焰才刚刚升起,便被浇灭了。
对啊,有金矿又能如何,这可不是方圆几十里,而是方圆数百里的南蛮地区,那两个大金矿只有高按台知道位置,咱们来顶什么用?
找得到吗?挖得了吗?运得走吗?
“那,不知道按台是打算怎么开发这两大金矿?”
高务实笑了笑,道:“两位老板是聪明人,真是一点就透——这么说吧,其中一个矿,我京华自己要了;而另一处矿,京华不要,专门用来吸引淘金客。然后呢……本按会开通一个航班,分为多路航线,从大明国内源源不断的运送这些淘金客前来,二位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参与一下这件事,并且把消息广为传播。”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