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由衷的赞叹
范云接着喊道:“橘子多少钱一斤?”
听他这么问。
小贩原本已经绷得笔直,如同一根即将射出去的箭的身体,又慢慢的松弛了下来,瞬间变成了似乎没有骨头的三道弯,懒汉s型。
不过。
他的身体虽然懒了下来,但是他的表情却是十分殷勤的。
那个小贩满脸堆笑对范云道:“老板,八毛一斤,你要吗?要不要蹭一点尝尝?我这个橘子很甜的,我跟你说,我这不是贩来的,我这个都是自家产的,没有打那些甜蜜素啊什么的,因为是我自己家里面卖掉了,然后留了一些过年吃的嘛,嗯,留的太多了,所以说我就挑一点出来卖……”
边说。
小贩一边把扁担放在了箩筐上,同时伸手从筐里面拿出了一只橘子,向前走了两步递给范云:“尝尝,你尝尝甜不甜?
先尝后买。”
范云接过小贩递过来的橘子用手劈开,掂起一瓣放进嘴巴里。
甜。
确实很甜。
不光是甜,味道也很正。
范云点了点头:“还行,挺甜的,那你拿个袋子给我,我买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剖开的两瓣橘子递给了旁边的小芸,不过,小芸虽然接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吃,转手又递给了梅霖。
小芸将范云递给他的橘子给了梅霖之后,她也走到了小贩的箩筐前,蹲在地上和范云两个人一起选了起来。
说是选,其实吧,也没有什么好选的。
箩筐里面的橘子大小个头颜色都差不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一只随便剥开放在嘴巴里面吃起来的话都是甜的,绝对能够甜到人的心里面去。
其实水果都是这样子的。
很多水果刚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时候,可能还会略带一点青色,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酸味,但是一旦放上一段时间之后,那点酸味就会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转化为糖分,而变得十分甘甜起来。
感情亦如此。
正如此时那这只小贩嘴巴里面,嘚不嘚,嘚不嘚说的那些话:“我这个橘子我跟你说都是在家里面放了一段时间的了,很甜的了,都没有什么酸的,你放心吃,保证你买了这一次,下一次还想买我的。”
下次再说下次的。
范云直接摸了一张10块钱的票子出来递给那个小贩,反正就买这么多钱的。
10块钱能买十好几斤了。
满满的一大袋啊。
在这里橘子这个东西就是便宜,其实也不奇怪,产地嘛,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种的,其实只是说范云没有回家而已,如果说他要是回家的话,不要说这3斤5斤10斤8斤的,就算是让他拿个百八十斤回来都没问题。
家里面有的是。
南方的橘子,就好像是北方的苹果一样。
不。
北方的苹果,即便是农村里,一般情况下不可能会家家户户都有种的。
而南方的橘子都不同了,这个东西在南方的农村里,每家每户都有种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以说,你只要想吃,你就可以放开肚皮吃,吃的你自己不想吃,很多人就是因为吃橘子太多了,吃的脸都发黄,得了那种什么黄疸。
范云说句实话就没少吃,范云如果说没什么事的话,他坐在桌子前面一边看书一边吃橘子的话,他可以连着吃它个10几20个。
买好了橘子。
范云摸了几只装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将剩下的那一大袋递到小芸的手里:“呐……小芸,提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我走了,我去上班去了。”
小芸“哎”了一声,转身进了理发店。
理发店里,梅霖到处朝范云喊了一嗓子:“哥……你中午过不过来吃饭啊?你要是过来吃饭的话,我就去买点菜,我们中午打火锅吃。”
范云摇摇手:“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我不确定呀,算了算了,你们吃吧,我中午可能有事,我中午就不过来了。”
中午就不过来,这几个字刚刚落地。
范云的人影子已经走到了10米开外的桥头那里了。
梅霖又好气又好笑,冲着范云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人……真是的,火急火燎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呢?”
小芸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他们还能忙什么呀?我看范云哥啊,上班一天清闲的要命,你看看,他上班时间,都可以跑到我们店里面来剪头发。”
对于她的话,梅霖不至可否。
范云三拐两拐,过了桥头,顺着马路朝老广场方向走了过来,他心里面是这样打算的,就他裤袋里面的这五六只橘子啊,等一下拿给唐若吃好了。
想到这里,范云摸出手机,给唐若发了一个信息:“亲爱的,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到你们公司楼底下来一趟啊,我这里有几个橘子,现在拿给你。”
唐若很快就回复了他的短信:“嗯,好的,那你就到旁边那个公园等我吧,就在那个大酒壶那里,我马上过来啊。”
得勒。
范云一旦有了行动目标,脚下的步子自然就迈得更大了,就连老老广场移动公司门口花花绿绿的那些广告牌,他也不再关注了。
什么促销。
什么广告。
什么充话费送手机。
这些通通的不要。
就连移动公司门口穿着露大腿的旗袍搞促销的促销小妹硬塞到他手里面的传单,他也提不起半点兴趣,去仔细的研究一下了。
虽然。
他眼睛里的余光在掠过促销小妹白生生的大腿时,还是稍微做了一个短暂的停留,但是,即便那个小妹的大腿白的足以把很多臭男人的魂魄都能够勾走去,却无法耐范云何。
他那才不像旁边的几个中年男人那样,一个个嘴巴里面叼着烟,眼珠子就好像是十几岁的孩童弹的那个玻璃珠一样,似乎已经牢牢的粘在那个促销员小妹的大腿上,抠都抠不下来。
其实也不奇怪。
他还没到那个年龄呢。
现在的范云,还是一只青柿子。
有点生。
有点涩。
不过如果说随着岁月的流失和时间的推移,他的这个涩可能就会渐渐的变成了另外一种色,一种如秋天的田野里面,秋天的山坡上面,高高的悬挂在柿子树枝头的那种黄澄澄的柿子颜色。
真要是到了那一天。
那么他也就从现在这一个清新可人的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中年油腻的大叔了。
范云转过头,还是极其不情愿地接过了促销小妹塞到他手里面的移动公司的传单。
同时。
他倒也不失礼貌地对那个小妹微微笑了一下:“多谢,谢谢啊。”
仅此而已。
他现在的目标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机也不是什么小妹,而是唐若她们公司旁边的那个小公园以及小公园里面的那只大理石雕成的大酒壶。
也是方科不止一次偷偷的躲在灌木后面偷听他和唐若说的情话的小公园。
当然了,也是方科在黑暗的夜色里没有注意,一不留神就按了一把狗屎的小公园。
那一次。
可是把方科给气坏了。
泛云顺着马路,在即将走到那个小公园的时候,这时他的旁边突然飞快的开来了一辆慢慢摇,那个慢慢摇,一看就不像是在马路上正常行驶的那种载客慢慢摇一样,看上去东摇西晃,倒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
幸好范云反应够敏捷,幸好范云走路的时候,不像有些人一样总是低着头看地下,似乎地下随时能捡到一些钱似的。
他看到那只似乎是因为车子出了故障而失去控制的慢慢摇,即将撞到他的时候反应一个箭步向右一跳,直接跳进了一家卖鞋帽的小店里。
“咚!”
就在范云刚刚跳进那个小店的一瞬间,那辆慢慢摇也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一下子撞上了这家鞋帽店门口的墙壁。
当然了。
像这种铁皮和玻璃做的敞篷慢慢摇,当然是撞不过墙壁的。
于是。
随着哗啦啦一阵脆响,那辆慢慢摇的棚子,前面老大一块挡风玻璃顿时就碎得成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其中有两块玻璃碴子还划破了那个已经吓得脸色发白的老年司机。
那个司机看上去应该有50多快60岁的模样了。
这么老了,还出来开这个玩意儿,真是危险。
这话不是范云说的,而是旁边的两个过路的人说的。
其中路人甲说道:“啧啧啧……唉呀,你看看那个司机啊,你开的什么车呀,幸好没撞到人啊,你撞到人的话你说这怎么办啊?唉,你看看他那么大岁数了还出来开这个慢慢摇,不要开了嘛,我看也真是的,人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还出来开这种车,那不是谁坐谁倒霉啊,是不是?”
旁边,俨然是她同伴的路人乙道:“就是的,蛮危险,我给你讲姐姐,我出来逛街的时候啊,最怕这种慢慢摇了,蛮多人开的蛮快,然后声音又不是很大,他也不打喇叭,有的时候突然之间就从你的旁边开过去了,突然就吓你一跳,我跟你讲,刚刚我魂都快被吓出来了。”
别说她们。
连范云也被吓了一跳。
像这种无声无息,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谁撞到了,谁都会吓一跳的,因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呀。
不过。
范云并不喜欢在原地凑热闹,看这个是非。
他加快了脚步,一口气就走到了那个小公园里。
像刚才的这种小插曲,对于范云来说,他也不是十分在意,也成为不了他与其他人议论的话题,和酒后可以拿出来称道的谈资。
范云走到小公园里。
左看右看。
清静。
雅致。
没有方科和狗屎。
倒是有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年轻男女坐在公园的条子上,低着头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想来无非就是一些缠绵的情话,或者说是一些彼此之间共同拥有的小秘密吧。
范云围着那只大理石酒壶转了两圈。
等他刚刚转完第2圈之后,远远的,他看到唐若笑嘻嘻的朝他走了过来。
看来。
唐若是舍不得让他久等的呀。
范云一猫腰躲在了那只大酒壶的后面,假装唐若没有看到他。
唐若也很配合,也是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样子,走到酒壶处,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喃喃自语道:“怪了,我刚才好像是看到人来了的,怎么没在这里啊?”
这时。
范云一边捂着嘴巴偷偷的笑,一边悄悄的转了一个圈,绕到了唐若的身后,同时伸出右手的中指,在唐若的腰间戳了一下。
唐若回过头来,小脸绷得如同冰水一般,假装不认识他,娇声喊道:“来人啊……抓流氓啊,有人耍流氓……”
吓得范云赶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若若……”
这时。
听到了唐若的喊声之后,旁边两个过路的小青年纷纷停下了脚步,看他们那副露胳膊挽袖子的架势,似乎是想冲过来来个英雄救美,扁范云一顿。
范云冲那两个小青年讪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好意思啊,她是我女朋友……”
“嗯!”
“嗯!”
唐若娇声道:“你把话说清楚,谁是你女朋友?”
那两个小青年又止住了脚步。
“嗯?”
“嗯?”
其中有一个小青年,已经越过花池,即将走到范云的面前。
范云忙道:“你呀,唐若呀,你是我女朋友啊。”
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即将走到他面前的那个小青年,额头上拧得如同一根门闩一样的眉毛,似乎小青年如果将那一根眉毛抓下来的话,就可以握在手里,当做一件武器,将他痛殴一顿。
唐若看到范云一脸着急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咯咯笑了:“咯咯咯……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虽然说以前的时候不是,但是,既然现在你说是,那我就是你女朋友好了。”
这玩笑开的。
那个小青年其实也看起来了,他看到唐若和范云打情骂俏的模样,也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他假装把范云当成一个坏人,其实也无非就是想走近一点,想仔细的欣赏一下唐若的容貌。
“美。”
“真美。”
小青年心中发出了两声由衷的赞叹。
第318章 送了几个橘子给唐若
那个小青年又恋恋不舍的盯着唐若很是看了两眼。
然后。
才把目光从唐若玫瑰花一样的脸庞上,挪到范云的那一身制服上。
同时。
这个小青年还在心中暗暗的骂了一句:“tmd,这个小城管,真是艳福不浅。”
艳福就艳福吧,此时,艳福是范云的,不是他的,也不是别人的。
而唐若却不管什么艳福不艳福的,她只管口福,因为范云已经从口袋里面掏出了那几只橘子朝她递了过来:“若若,你尝尝这个橘子,味道真不错,特别甜。”
唐若剖开一只。
嗯。
确实很不错。
挺甜。
而。
比橘子更甜的却是范云的情意。
是他带给唐若那种时时被关爱,被惦记,被宠着的感觉。
唐若歪着脑袋,右手伸到脑后,抚了抚头发,顺手还揪了揪自己那两根十分俏皮的招牌似的羊角小辫子,然后才笑靥如花,对范云道:“范云,前两天的时候我爸妈问我……问到你的事情,我爸说欢迎你哪天再到我们家里面去做客。”
范云一听。
很高兴。
唐若的老爸既然主动的开口邀请他去做客,这就证明唐若的爸爸妈妈对自己不说有没有什么好感,起码是没有什么恶感的。
于是。
范云就点着头道:“好啊好啊,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比较好一点,要我们两个人都休息的时候才行,我们一起吧,是不是啊?”
唐若“嗯”了一声。
表示同意范云的话。
话说。
唐若的爸爸妈妈邀请范云去她家里面做客,其实也绝不是唐突之举。
为什么呢?
因为自从上一次范云和唐若从范云他们村子回到城里之后,又拿米,又拿水果给唐若家拿了几大袋东西,一眨眼又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就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老唐家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应该说是唐若的老爸办成了一件天大的喜事。
那就是唐开余终于把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套房子给磨下来了。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到底是不是他天天跑到他们林业局的领导那里,特别是他以前的徒弟肖副局长那里去磨,这还两说。
但是。
不管怎么说,局里已经答应了,分给他一套房子。
这件事情让唐开余特别的开心,他觉得大概是因为范云的到来,才给老唐带来了好运气吧,不仅有一种添丁进口的喜气,另外还附带的,连他们老唐家最大的一件事情都办了。
唐开余就觉得自己未来的这个女婿,说不定真的是他们家的一个福星。
因为。
自从上一次范云登门之后,老唐家的事情就一事顺,事事顺,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起来,就连他唐开余一直耿耿于怀后悔莫及的买断保险的问题,现在都已经解决了,也已经重新给他续上了。
都是好事情。
老唐家最近全部都是喜事。
其实。
老唐家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发生的这些顺心事,虽然多多少少和范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关联的,但是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却不在他,而是在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陈战。
以及。
陈战的父亲陈加祥。
其实唐开余并不知道,他的房子以及他的保险的事情,都是陈加祥一手替他操办的。
陈加祥是大领导。
大领导若是想办成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有他自己的方法和套路,那些套路和方法通常不方便对外人说,但是却极其有效。
总之。
陈加祥就是在唐开余并不知情的前提下,搞定了这些事情。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陈战十分喜爱唐若,说实话,他对于自己这个知根知底的老战友的小女儿,心里面也十分喜爱。
喜爱归喜爱。
但是,他并不希望自己替唐开余办成了这些事情,让别人知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
难免会让人误解,误以为他陈加祥是用办成的事情当做筹码,来与唐开余进行某些交换。
儿女婚姻的交换。
再说了。
不说别人,就说他那个正义感爆棚的儿子陈战,也绝对不允许他的父亲这样做的。
当然。
他自己更不允许自己那样做。
帮老唐办事是帮老唐办事,儿女的婚姻又是儿女的婚姻,这两件事绝不能挂钩,也绝不能扯到一起去,一码归一码。
如果说唐若能够像陈战喜欢她那样,也喜欢上陈战的话自然更好,但是,如果说唐若并不喜欢陈战,又或者说并没有感情那方面的心思的话,那么,这个事情再两说。
俗话。
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另外。
抛开儿女婚姻不提。
就光凭他和唐开余的关系,在陈家祥认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自己曾经同生共死的老战友如今受苦受难,生活如此拮据,自己身为一个大领导不伸手拉他一把,心理何安?
该拉就得拉。
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再是那些古板与刻板之人的社会了。
更何况。
陈家祥替唐开余提出的诉求也是正常合理的。
恰如肖副局长拍着胸脯满腹经纶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信誓旦旦地对他说的那一番话一样:“首长,分房的这个事情吧,就像分蛋糕一样。
有些时候呢,狼多肉少,你也想分一口,我也想分一口,所以说那分来分去总是分不到头的,总有些人是分不到的。
不是说这些分不到的人没有资格,其实大家的资格很多情况下都是一样的,大家都有资格分,但是……”
陈加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一个烟圈喷出去,差点喷到肖副局长的脸上:“肖副局长,唐开余是我的老战友,我们两个人一起打过仗,在战场上他还救过我的命,所以说,他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这件事情还要请肖副局长多多帮忙,我也相信,肖副局长一定会有办法的……”
肖副局长点点头:“首长,其实吧,这一次分房,老唐呢,也是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的,我们也已经把他列入了这个分房的计划对象,只是今天辛苦您了,麻烦您还亲自过来,为了这件事情跑一趟,您放心,我们的工作一定公平合理,到时候,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加祥点点头。
有些事情,他点一点就可以了,在这个小地方,像他这么大的领导,出面来替唐开余解决这一点事情,实在是牛刀杀鸡。
不过。
对于他来说,为了给唐开余跑房子而亲自出马,托人找关系虽然是牛刀杀鸡了,但是对于唐开余来说,这个牛刀杀鸡杀的值,别说是用牛刀了,只要能够把他家的这套房子给落实了,就算是拿大炮去轰,也是可以的。
却说老唐。
虽然。
目前来说,他们老唐家的这套房子还只是存在于图纸上,但是肖副局长已经亲口答应他唐开余了:“老唐,你放心,这一次分房子有你的名额,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拼个头破血流,我也要给你增一套房子出来,这么多年了,你曾经在林业局里面拼死拼活的工作,那么长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一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分房子你是有资格的,你放心老唐,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有了他的话,唐开余能不放心吗?
因为肖副局长就管分房子呀。
他说了算。
他说给谁就给谁。
所以说。
当唐开余从肖副局长那里得到了这个好消息,笑得合不拢嘴并回家告诉了自己的老婆子之后,唐若妈一下子就把大扫把扔掉了,马路也不少了,她那一张因为日月的磨砺和生活的操劳而颇有一些皱纹的脸上,也瞬间似乎有了一层光泽,同时,那双已经略显暗淡的眼神也瞬间明亮起来。
唐若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满脸带笑看着自己的老头子:“老唐……这么说,你真的把这件事情办成了呀?”
“办成了。”
唐开余闷声答道:“老肖说了,这一次分房子,我们家的房子就包在他的身上了,一定会有我们家一套。”
唐若妈激动地搓着她那两只满是老茧的手:“太好了,老唐,我跟你说,我这几天买菜经常会到那个林业局他们那个工地去看一看,他们那楼盖的很快的,现在都盖了一大半了,我跟你说,我看要是照这个速度的话,等过完了春节之后,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封顶了,也就是说,明年三四月份我们家就应该能够住上新房子了。”
唐开余的情绪也受到了自己老婆的感染,他脸上一直以来都略显得有些阴沉的表情也变得明朗了起来,就连那额头上布满的抬头纹也已经消散,并且减退了很多。
唐开余笑着对老婆道:“嗯……我天天看,我跟你说我比你着急多了,我看着他盖的那么快,我特别着急,等到到时候人家盖完了然后分房子了,到时候咱们的事情还没搞定的话,那就麻烦了,对不对?现在可以了,现在肖副局长已经说了那时候房子一定有我们家一套,就等于给我吃了一个定心丸了,这些天来天天我去那里磨呀泡呀,总算是没有白去。”
“那是。”
唐若妈撇了撇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说不要等像这种事情,一定要去争,一定要去闹才行的,你不争你不去要的话,领导他不会考虑你的,对不对?
你看看,是不是啊,这一段时间什么事情都不让你干,就让专门让你天天盯着房子的事情,有效果吧?终于办成了吧?”
唐开余呵呵笑道:“有效果,别说,你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唐若妈“呵”了一声:“呵……那是我跟你说,咱们家要是没有我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特别是你就你那个榆木脑袋啊,一天到晚的都不开窍,要不是我管着你啊,你的日子能有现在这么好啊?”
这话说的。
原来,他们老唐家所有的功劳最后还是要落在唐若妈一个人的身上,原来,她才是老唐家最大的功臣。
是呀,她当然是老唐家的大功臣。
她帮唐开余生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一天也不落的劳动着,养活老唐家的子女,在这个家庭里,她不是功臣,谁是?
呵呵。
还是说范云与唐若吧。
毕竟现在是属于年轻人的时代,恰如曾经有一位大人物对年轻人说过的那样:这个世界是你们的,这个世界也是我们的,但是,终归结底,这个世界总还是你们的。
话说范云看着唐若将一只橘子吃的那么甜丝丝,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就露出了微笑。
这微笑。
恰如清冷的冬日里一缕暖光,给了唐若浑身暖阳阳的感觉,她觉得,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个小伙子,可真带劲呀。
棒棒哒。
唐若将手中的橘子塞进衣服口袋中,一下子跳到范云对面一根长长的的大青石条子上。
范云忙伸手扶住她。
居高临下的唐若,眨着眼晴,盯着范云又看了几眼,然后,一伸手,将范云扯到自己的面前,如同一只贴面小皮鼓一样,让他跟自己站了个面对面,然后,唐若微微低下头,在范云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这……
范云不干了。
他反过右手拇指挑了摇刚刚被唐若亲过的地方,抿嘴道:“我不想亲那儿,亲嘴巴啵,好么?”
唐若笑着伸手在他的肩头上轻轻打了一下:“想什么呢?美的你……光天化日之下,若是卿卿我我,该成何体统……”
说完。
唐若伸手捏了捏范云的脸,然后,又从大青石条子上跳了下来,她招手对范云道:“走了,今天前台事情有些多,湘琴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要回公司了。”
范云恋恋不舍的朝她伸出手去,试图再拉她一下,可是,唐若娇笑着迅速将手缩了回去:“走了,你也上班去吧,晚上的时候,我发信息给你,你就过来吃饭。”
好嘞。
有你这句话就成。
唐若转身走了。
范云看着她一步步走远的背影,心中觉得又温馨又暖和。
当然温馨。
相信,无论是谁,有唐若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心中都会温馨无限的。
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就是方科。
那是一个没心没肺,不值得一提的人。
第319章 范云出洋相
唐若走到街口,回头看见范云还在原地傻傻的站着。
远远的。
她冲他挥了挥手。
同时嫣然一笑。
即使远。
范云也能够看得见她的笑容。
这一笑。
就倾了范云的国与城。
范云远远地看到了唐若玫瑰花一般的笑容,于是就觉得很开心,很愉快。
有时候。
一个人一开心,一愉快起来,难免就会得意忘形。
譬如范云。
范云此时就有点得意忘形了。
他居然得意忘形的试图从自己站的台阶处来一个原地的纵跳,跳到对面的一个石台子上。
只见他。
两手迅速握紧,用力同时双臂向身体的后面摆出去,同时身体弯曲,双腿下蹲,将所有的力度都集中在两条小腿。
然后又让那种力度顺着小腿一直深入到两只脚掌。
看吧。
如果落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一个身穿制服的年轻小城管,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在小公园旁边学起了青蛙跳。
可惜的是。
范云跳的并不完美,并不准确。
就在他用力将自己的身体像一颗子弹一样射出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低估了他原来站的地方远与所落脚的地方之间的距离。
这岂非是一种遗憾?
这岂非是一种错误?
有时候,人真的往往太容易高估自己。
就在范云身体仍在空中,眼看即将落地的时候,他才懊恼的发现,自己落脚的地方居然是一只水洼。
也不知道是哪个店里,早上起来搞卫生的时候倒的拖地水,顺着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一直就流到了这里来,如今恰好在范云的脚下汇集起来。
“啪”?
“pia”?
无法形容。
那水。
一下子就溅了范云一身。
其中有一粒水珠,还如那日对范云纠缠不清的余丽拿那火热的嘴唇一般,直接吻上了范云的嘴巴,一股沁凉的感觉,立刻在范云的脸上漫开。
范云的两只皮鞋踩在水里。
一左一右。
替范云。
把着脚下的路。
看上去如同哼哈二将一般极具嘲讽力。
范云灰溜溜的左右看看。
洋相百出。
右边。
卖装修板材的一个小妹正叉腰站在门口,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这边的动静,那个小妹的嘴角撇了撇,看上去倒如三月里脚步轻盈的花蝴蝶那一弯新月之眉。
美。
亦嘲讽。
左边。
树荫下石条子上一对刚刚把嘴唇贴在一起的小恋人,吓得瞬间把身子分开,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范云。
范云十分尴尬。
他假装没有看到那对小恋人的表情,转身迅速朝远处走了去。
范云一口气走到了老广场旁边的一个墙角胡同子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点纸巾出来,擦着溅到自己身上的脏水,还好,无非就是一些带着洗衣粉味的水罢了,范云倒没必要换衣服。
风一吹。
也就干了。
也就干净了。
范云搞完了个人卫生,反复看了看身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这才走出了巷子。
来到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一辆辆慢慢摇仍然载着客人在街面上呼啸而过,店面里,客人与店主仍然在那里大声高谈阔论讨价还价,奶茶铺子前,小恋人们仍然亲昵的手拉手肩并肩等着新鲜出炉的奶茶。
天。
仍是那个天。
地。
亦是那个地。
进入了冬季的小城,除了一些不能过冬的树木叶子已经掉尽,看上去十分萧瑟以外,其它,仍然是处处都焕发着勃勃生机。
比如。
移动公司门口,那个穿着旗袍露着大腿发传单的小妹。
其实。
她那大腿看上去虽然白,却也是穿了一层厚厚的丝袜的,可是,丝袜,抵挡不了男人目光中的杀伤力。
旁边不远处,那些男人不断向她偷偷投来目光,当然,都是趁自己的女伴不注意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才会显得有些飘逸的,朝那个小妹的大腿看过来。
行吧。
好的事物人人都向往,人人都爱看,这个,无可厚非。
范云走到了秦皇路上。
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他的工作就是这样子的,经常性的,综合性的,又是漫天撒网型的工作方式。
反正。
无非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上报,报给领导。
像他这种生活的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每天做的无非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之事,琐碎的让人感觉到十分的无聊。
范云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空。
天上白云朵朵,如同一只只白鸽划着高亮的哨音从天空掠过。
前面不远处。
一栋楼的五楼处,花花绿绿的,窗口处,飘着很多的衣服。
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
因为其中有一些衣物,是女人专属的,男人无法穿。
范云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觉得这些人真的是让他无语,有一些十分私密的东西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当着大街的界面挂出来给众人看呢?
好像它们的主人似乎并不介意,不但不介意,似乎还十分自豪和骄傲的故意将它们展览给众人看。
范云低下头,踢飞了一颗似乎已经在马路边匍匐了800年,此时就等着他过来超度的一颗石子。
那粒石子被他踢出去老远,鸡柳咕噜滚了一阵子之后,远远的滚到了一个下水道旁边,并且蹦了几蹦之后,从下水道井盖的缝隙之中掉了进去。
那粒石子的命运堪忧。
前途堪忧。
这种小城市的下水道可不像是美国纽约,或者说某些繁华的大城市里面的那些下水道不但空旷而且悠长,甚至里面还可以住人,成为流浪者和无家可归之人避难的天堂。
这里的下水道底下除了水,还是水。
雨水。
脏水。
噢,对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电缆电线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属于市政配套工程。
当然了,这些并不在范云的管辖范围之内,范云该管的都是地面上的事情。
比方说,就是对面这个5楼上面悬挂的这些花花绿绿的万国旗,按理说,他都应该管的。
不用按理说了,范云本来就打算去管一管,他直接三步两步就走到了那栋楼下。
楼下没有门,前面是连接的铺面。
像这种房子,若想上楼的话,必须从后门上。
于是范云仔细看过了门牌号之后,就绕到这栋楼房的后面去。
落到后面去也没有什么用,这栋楼的后门并没有开,那一扇不锈钢的大铁门紧紧地锁着,仿佛对他满是嘲讽和揶揄:“来呀,上来呀?有本事你打开我呀,打开我,我就让你进来!”
咳咳咳咳……
这……
范云自问没有那个能力,如果一扇门的主人不想让你打开的话,那么恐怕你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济于事的,如果说她想让你打开,让你顺利的登堂入室的话,那么你也不必费太多的力气。
范云拍着头看了看楼上。
巷子逼仄。
十分狭窄。
也看不出一个什么所以然出来。
他仔细的又看了看那扇大铁门,那扇大铁门上花花绿绿的广告都是贴了不少,可惜就是没有一个是主人的电话号码,那些广告,大多都是一些什么包治性病,重金求子,寻物启事。
哦。
对了。
范云看到其中还有一个广告上面写着,东莞某厂大量招工人,生手熟手均可,月薪3000到1万元。
天!
这么夸张?
那边的钱这么好赚啊?遍地都是黄金啊?难道说走在马路上天上也会掉下钱来砸人吗?
范云摇了摇头。
东莞?
东莞在哪里?
他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去过,他也不打算去。
他对于东莞有限的理解当中,就是他的堂哥小敏自从去了广东之后,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不但变得油嘴滑舌,也变得口若悬河,说句话来滔滔不绝起来,并且最大的一个变化是学会了骗人。
要不然。
也不会害得他堂叔堂婶被小敏连累的全家都搬到外地去了,连村子里面也待不下去了。
都是钱作怪。
想到钱这个问题,范云就觉得有些迷茫。
别看范云现在和唐若两个人好得不得了,可是,他每个月的钱都花的精光,一分钱也存不下来,这让他偶尔想起来钱这个东西的时候,心里面就有点小沮丧。
钱。
还是越多越好呀。
范云不但是一个理想家,也是一个幻想家,有时候,他就常想,如果钱像随手可得的树叶子一样好赚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带着唐若今天天南,明天地北的潇洒走世界了。
范云常想。
如果他有钱了,那么,他一定会在全国各地都开一些分公司,如果天气热的时候,他就跑到北方去避暑,如果天气冷了,那么,他又可以带着唐若走到海南,到天涯海脚处,两个人光着脚丫子,手拉手走在黄昏的白沙松软的海滩上,让那温暖的海风,不断吹拂起唐若的秀发,吹进他的胸膛,吹到他的心里面。
想到这里。
范云站在专治不孕不育的广告纸下,傻傻笑着,口水简直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时。
“吱呀……”
隔壁一栋楼的门开了。
一个抹着红嘴唇儿,涂着紫眼影的女人,迈着咯咯噔噔的脚步从楼上走了下来。
范云打量了一下她。
只见。
她那双高跟鞋。
高得足以叩碎无数男人脆弱的灵魂。
那个女人的眼光在范云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一双深色的眼影里的目光,流露出一点点小小的诧异,随后,那点小诧异,又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湖面一样,不停的向外面一圈圈的扩散出无数的涟漪,这个女人的眼神非常的有深度。
一看。
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唯有有故事的女人,才会如此眼光迷离,神态慵懒的在本该上班的时间走下楼来,走到这个光线略显阴暗的小巷子里。
唯有有故事的女人,才会从容不迫的面对正盯着自己看的男人,始终不慌不忙,慢条斯理从肩上斜挎的小包里抽出一根香烟来,再掏出一只颇有金属质感的打火机来,啪的一声清脆的打开,然后将香烟点着,深深的吸上一口,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
幸好。
是范云。
如果换作另外一个颇有一些目的来的这样的男人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会抵挡不住这个女人的烟圈。
有时。
一个迷媚的烟圈就足以让男人沉沦,让男人坠入十八层地狱,而万劫不得复生。
范云侧开身子。
让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清脆的高跟鞋一路敲打,走到范云旁边时略微顿了顿,她那白皙的脖颈稍微向右扭了扭,微微看了范云一眼。
范云。
也毫不示弱,回看了回去。
“咯……”
女人一声轻笑。
或许她是有事,或许她并不打算在这和范云发生某些故事,所以说她也只是看了范云一眼,随后就朝前走去,高跟鞋滴滴答答,清脆的敲打着小巷的地面,渐渐的敲打到巷口,转而向左,瞬间不可闻。
就在此时。
范云的心中其实对这个女人是怜惜的。
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职业,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背景,更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地方的人。
但是。
范云却知道,这个女人无论是做什么的,她始终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他也知道,无论这个女人是做什么的,始终有一点必不可忽视,她都是为了生活。
其实。
范云的眼睛看什么东西的时候都是一分为二的,他不搞极端。
正如有一次他和战友们在议论,旧社会里的女人裹小脚,曾经有一个姓刘的战友大肆批,那些旧社会的女人们裹着小脚又难看又丑陋,简直丢人的时候。
这时。
站在旁边的范云悠悠来了一句:“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另外还有一个事实你也不要忘了,就算是她们裹的小脚不好看,别忘了,她们也是我们的祖先,其中,也包括你刘家的老祖宗……”
一句话,将那个姓刘的战友噎的半天直翻白眼,喘不过气来。
其实。
范云是一个十分有同情心,又十分有爱心的,按理说,他的心中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大爱的,他的大爱,表现在不歧视任何人。
是的。
范云从来不歧视任何人。
不管是瞎子,聋子,乞丐,妓女。
他眼中。
都一视同仁。
第320章 小巷
范云歪了歪身体。
一瞬间。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到这条巷子里来的真正目的。
是来干什么的?
对了。
他不是看到当街的窗户上面挂着那么多的衣服,形象不雅、影响市容而过来,想管一下的吗?
怎么?
现在怎么发起愣来了?
范云愣着神。
这时。
不知谁家里面飞出了一只白鸽扑棱着翅膀从弄堂里面飞过,嘹亮的鸽哨清脆的划过小巷,一路上扬,向着天际而去。
隔壁的村子里。
传来了一阵男女的嬉笑和窃窃私语:“死鬼……轻点……”
“哈哈哈哈……”
随着这阵嬉戏声中从窗子里飘出的,还有一阵阵夹杂着党参和红枣的鸡汤味道,那一阵阵浓郁的芬芳,仿佛足以遮盖世间所有的荒唐。
范云不得自主的抽了抽鼻子。
确实香。
另一端的巷口。
两个穿着校服,青春靓丽的年轻学生背着双肩包,正朝范云这边的方向走过来,她们和这灰砖红瓦的街道互为风景,无论是谁见到了,相信,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范云也看了两眼。
就两眼。
看过之后,他迅速将目光移到了小巷的墙壁上。
那里。
有正沿着花盆中缓缓向下滴着的浇花水。
有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电缆电线。
有如同受难般钉在墙上,与墙壁早已浑然一体的各种螺丝钉子。
还有遮挡门楣的雨篷。
在这里。
雨篷的责任和义务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只承接雨雪风霜。
如果要是仔细看的话,雨篷上除了雨雪风霜代表岁月所留下的痕迹。
还有——
小娃娃的尿不湿。
女人的内衣。
花裤衩。
破烟盒。
另外,还有一张香港四大天王之一的某一位巨星的照片,暗淡的照片早已没有了其人在舞台上时的光彩,看上去,倒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叫花子。
满脸污垢。
形象不堪。
范云决定,从另一端的巷头穿出去,从那里出去后,可以穿过一条小巷子走到教育路口去,然后,顺着教育路口背后的小巷继续向前,就可以一直走到花荷路口,那里有一个靠近小菜市场,三条小巷的交叉路口,是无证小贩们最喜欢去的位置,范云决定去那里看看。
于是。
他就穿过小巷,迈过了一只早已僵卧在路边数月,如今已经风干成了一张皮影子的老鼠,走了出去。
来到教育路口。
不甚宽阔的马路上,车来车往行人走来走去。
教育路口一家卖手机和bp机的小店门口,一个身穿红色上衣的女子正弯腰伏在柜台上,似乎在挑选着手机还是什么东西。
她的腰间。
若有若无的漏出了一线白。
只是这一线若有若无的白,就足以让无数男人路过她身边时,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而将目光瞬间移到她的身上。
范云的脚步并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走。
一个人一旦有了目标之后,那么,他走起路来,脚步突然就异常坚定。
范云此时的脚步就很坚定。
他一口气就走到了花荷路菜市场的那一个三岔小路口。
果然。
这里有三四个挑着青菜的小贩,正蹲在地上,和前来买菜的顾客们做着交易。
此时。
有一个小贩刚刚将称好的菜装在塑料袋里,递到客人手中,并收了钱后,一抬头他就看见了,正缓缓朝自己和他的几个,还未发觉危险情况的同伴的范云。
那个小贩慌得一把将自己的扁担从地上抄了起来:“城管来了……”
呼啦一下。
三四个小贩顿时各挑各的担,各抱各的娃,做了鸟兽散。
范云并不追赶。
他来这儿的目的只是看一看,吓唬吓唬一下他们就好了,他不想将恶人做到底。
如果他将恶人做到底,而哇哇大叫着去追赶那些挑着青菜担子的无证小贩的话,那么势必会引起那些买菜的客人们的侧目。
要知道他穿上制服是城管,脱下制服之后,很可能也会成为这些买菜的群众中的一员。
干这一行干久了。
范云才发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重要性。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子的,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
不过。
那帮小贩们逃跑之后,范云看着他们留下了一片狼藉的现场,不由得还是皱了皱眉头,对于他来说,小贩到处卖东西,这没有问题,但是你要把卫生搞干净,不能到处乱扔烂菜叶子,对不对?这样的话,不是给那些清洁工人们增加负担吗?
说了也是。
这些小贩们其实身上也是有问题的,他们问题不光是因为不需要铺位的租金而把菜价卖得低的问题,另外一个卫生问题也是一个大事,因为毕竟他们不可能随身还带着扫把那些什么清洁工具,所以说经常就是在他们卖完菜之后,地上面到处都是菜叶子,说实话,这些菜叶子有的时候还真是一个隐患。
万一哪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不注意,一不小心踩到了菜叶子上,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的话,那么又该怎么办呢?
这样的事情。
不是没发生过。
那几个买菜的客人转头看了看范云他们的目光中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什么。
都懂。
都明白了,大家对这一切都已经时空见惯,不当回事了,在潜意识里,大家也早已经接受了城管和无证小贩之间这种猫与老鼠的关系。
范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呢。
这要是他的地盘。
他的工作,无可挑剔。
范云在这个三岔路口很是站了一阵子,因为他知道这些无证小贩们一个个都鬼精鬼精的,最会打游击战,如果说他只是过来晃悠一下,转身就走的话,那么相信用不了五分钟,这些小贩们又会同那些不知道哪个小巷子里面呼啦一下子端出来,重新汇聚到这里。
反正,现在范云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说他就宁愿自己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多站这一会他也不是说希望要刚好被哪个路过的局里的领导发现,当然了,他更不指望被杨宗纬杨大队长发现,他只是觉得自己既然拿了别人的工资,那么有些时候做工作还是要尽心一点的。
起码。
表面工作做好。
如果说那些无证小贩们在这肆无忌惮的卖菜,他不管的话,其实,难免那些卖菜的人却要对他指指点点,人家就会说:“看看那个城管,这么多的无证的小贩,他也不管一下,真是政府白养活这帮人了。”
这样的议论。
是范云不想听到的。
范云站在这个三岔路口,看着来来往往出入菜市场的人,有些人空着手进去,过不了多长时间,手里面又拎着大包小包的走了出来,还有些人空手进去,空着手出来,什么也没有买。
那些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什么鸡呀,鱼呀,肉啊之类的人,一个个看上去脸上都油汪汪的,仿佛进菜市场转了一圈之后,连菜市场里面那些油也都刮了几身回来,说实话,能够顿顿吃大鱼大肉的人,在那些小小的小县城里,日子应该算得上是富足的了。
至于那些手里只是拎着青菜豆腐的。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大鱼大肉吃腻了,出于养生的原因而只吃一些素食,还是因为根本就是口袋里缺钱呀?
都有可能。
范云看到有个买菜的老头手里拎着一个扣碗从菜市场出来了,不用说十有**,这个老头一定是请客的。
唯有请客。
才用得上扣碗这种大菜。
说起芋头扣肉这种扣碗,菜市场里面卖的味道并不怎么样,说实话,比起农村的办红白喜事的时候,那些土厨师做的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土味。
有时更正宗。
菜市场里面卖的这种东西必定是偷工减料的,或者说更像是流水线上面生产出来的东西,徒有其表,无有其实。
但是。
有些时候图有其表也很重要。
这是一种仪式感。
生活之中,不能没有仪式感。
譬如说。
这个拎着芋头扣肉的老头就表演了一把仪式感。
就在他从菜市场里面走出来,将头歪向旁边,看着路旁边的一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一下都没有留神脚底下刚刚那些小贩们扔下的烂菜叶子,而导致他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
这一个趔趄不要紧,他赶忙用手一撑,旁边的一块木板试图稳住身形,从而,就忘了自己的手中还拎着一只扣碗呢。
“啪”的一声。
那一只芋头扣碗从他的手中脱手飞出,直接就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八瓣儿。
那个老头稳住身形之后,懊恼的看着掉在地上的食物,嘴里面骂骂咧咧:“妈了个百的,哪个黑心的在地上搞这么多菜叶子,差点摔了我一跤。”
呵!
骂归骂。
地上的扣碗还是要捡起来的。
那个老头这次已经万分注意脚底下了,他避开那些菜叶子,走到自己的那只被摔扣碗面前,一弯腰捡了起来。
捡起来就好。
捡起来回家重新弄一下还是可以吃的,只是要小心里面的碎碴子呀。
不要一不小心把那些碎瓷片连同芋头一起咽到肚子里面去,弄不好划伤了肠胃,可就大大的不划算了。
范云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心里面不由的轻轻笑了一声,她倒不是幸灾乐祸,而是觉得自己刚刚明明还在想这些菜叶子会不会被别人踩到了摔倒,怎么就这么巧,这个老头偏偏就踩上了那些菜叶子呢,看起来,这个老头真是个倒霉蛋。
可话又说回来,倒霉蛋,能吃得起扣碗吗?
真正的倒霉蛋,是吃不起扣碗的。
真正的倒霉蛋,恰如不远处一个正在垃圾桶里面翻的什么东西,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布的,那个叫花打扮的人。
那才是真正的倒霉蛋。
只见那个人弯着腰,将一头荒草般的头发往后面拢了拢,同时伸手还捋了捋前面可能已经有三年没有和刮胡刀会晤过的胡子。
然后,才一头扎进垃圾箱里,进去是一搜索着他认为自己需要的东西。
也许是别人啃剩的半截骨头。
也许是别人喝剩的半瓶水。
也许是一截什么破铜丝,烂电线等他认为之前的东西。
可惜的是。
就在他将头扎进垃圾桶里面搜了半天之后,仍然是一无所获两手空空。
那个叫花子沮丧地重新将他那一条这辈子似乎都不可能再挺直的脊梁重新挺了挺,然后又重新弯了下去。
弯下去后,他将地上的几张别人可能擦过嘴巴的纸巾,以及一些垃圾捡进了垃圾桶里。
他的这一个动作,让远远观望着他的范云不由得肃然起敬。
纵然那个叫花子有一副十分不堪的躯壳,但是,此时他的动作足以证明他的灵魂十分高贵。
是的。
他虽然捡的是垃圾,每天和垃圾打交道,但是他却不允许垃圾在自己的面前,跑到不属于它们应该呆的地方来。
范云眯着眼睛,远远的,他将手中刚才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冲那个叫花的摇了摇。
意思是,他手中的这半瓶矿泉水属于那个叫花子了。
可惜的是,那个叫花子并没有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那个叫花子的眼神中满是茫然,不知道范云所为何意。
又或许。
那个叫花子天生骨头比较重,颇有几分廉者不受皆来之食的骨气。
范云摇了摇头。
他将那瓶矿泉水对准自己的嘴巴,扬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时。
一辆慢慢摇嘎吱一声停在他的面前,同时,右侧的车门一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美女从慢慢摇上走了下来。
范云的目光不由的看了那个女人两眼。
那个女人的眼睛抬得比天还高,却没有看他,而是直接向远处的一个什么专卖店走了过去。
而当那一辆慢慢摇重新启动,从范云面前开走之后,范云却诧异的发现那个叫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神秘的失踪了。
不见了。
恰如某些武侠小说里写的那些世外高人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无影,去无踪的。
说不定那个叫花的也是一位高人,身上怀有某种角色武功,胸口揣着什么武功秘籍也未可知。
说不定他就是到这里来找传人的。
不知道范云够不够格?
第321章 生活不全是爱情
范云当然够格。
看他骨骼清奇,肩宽背圆,如果有一个名师好好调教的话,想必也是一个习武的好苗子。
不过。
此时的范云,倒是没有什么习武的心思,他只想好好的把今天的班上完,上完了班,剩下的时间就属于他的了。
下班之后。
他准备到唐若那里去蹭饭吃呀。
不过。
此时离下班的时间还早呢,范云还要继续在他的辖区之内巡逻,起码还要转上好半天呢。
那就转呗。
范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他行为散漫的,沿着大街漫无目的的走着,走来走去就走到了阿秀服装店的门口。
服装店里。
已是半老徐娘的黄大秀,如今也紧随时代潮流,化起了眼影,抹起了口红,两边的耳垂上一边一个还带着两个明晃晃的银质大耳环,看上去绝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倒像是三十刚出头的小媳妇。
这个女人。
生活条件优越,又没有什么负担,老公在外面挣大把大把的票子给她用,她自己还开了这么一个门面做生意,她的日子应该是过得满足而又惬意的。
相对的满足和惬意。
黄大秀的店里面现在没什么客人,不奇怪,一般情况下客人都集中在中午过后,一直到晚上**点钟之前,特别是下午两三点钟的四五点钟这一段时间,然后吃完了晚饭的那一两个小时,这两个时间段是她们这种服装店做生意的小高峰。
而这时候。
日上三竿,还没到正午呢。
相对清闲。
黄大秀看到了站在她门口的范云,笑眯眯地冲范云喊道:“来……弟弟,到店里面来,过来给你东西吃,快进来呀……”
这……
吃什么?
范云抬腿迈上了阿秀服装店的门台阶,走入店里,径直来到黄大秀的面前站定了,范云瞟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在黄大秀的脸上打量了一下,然后才开口笑道:“姐……有什么好吃的?”
“板栗,我刚才买的那个糖炒毛板栗,你尝一下,味道特别好,又粉又甜的。”
范云掂起一粒,用手轻轻一捏,已经被炒得裂开了口子的板栗那层薄薄的皮顿时朝两边张开来,露出了中间的宝贝。
看上去倒是。
纯天然。
无公害。
范云把那枚剥好的板栗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
还行吧。
范云又不是什么美食家,他对于吃的东西没有那么多讲究,能够吃饱不饿就可以了,至于说什么品质滋味或者档次之类的,对他来说——说了也白说。
吃了别人的东西,自然就要恭维别人几句,拍一拍别人的马屁,这样才能表示自己心中的诚意。
范云当然也要这样。
这没什么,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于是。
范云嘴巴里面吃着黄大秀的东西,仍不忘时不时的拍两记黄大秀的马屁:“姐,我发现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真的,你身上的这身衣服特别衬你的气质,看上去你的皮肤特别好,又白又嫩,就跟十**岁的大小姑娘一样。”
“是嘛……你别乱说了范云,我都是老太婆了,哪来什么十**岁的小姑娘……”黄大秀听了范云的话,嘴上虽然客气的,但是脸上却毫不掩饰地告诉范云,她听了范云的这番话后,心里一定十分的受用,就连她那已经如同时过中午渐渐西斜的太阳般涂了一层薄粉的双颊上,也绽放出了一些少女般的羞涩和光彩。
范云瞪着一双大眼睛,继续道:“姐本来就年轻嘛,你才不是什么老太婆呢,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哪有你这么又年轻又漂亮的老太婆呀?
假如你自己认为是老太婆的话,你看外面那些人,那岂不是都成了老妖精了……”
范云随手将手往外一指,恰好指到一个从阿秀服装店门口路过,身上穿着红袍绿裤,脸上擦胭脂抹粉如同怪物一样的一个老太太。
“噗嗤……”
黄大秀看到门外那个老太太的阵容,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范云笑着对黄大秀:“姐……你怎么不弄一个小电视放在店里面看呀,你看看,像你这样干坐着多无聊呀。”
黄大秀“嗯”了一声:“那也是,我不怎么喜欢看电视,再说了,店里面经常有客人来来往往的,看来这一截没有那一截的,没有意思,我倒是喜欢看杂志……”
范云问道:“看什么杂志啊?”
黄大秀指指柜台:“都是一些什么知音啊,读者啊之类的,反正没什么事的时候就翻两页,消磨时间呗。”
范云感觉到有点小小的意外。
没想到。
看上去浑身一副精明的黄大秀,居然还有一颗文艺青年的心,还喜欢看那些纯文学的刊物。
这下子,倒让范云对她有点刮目相看。
在范云的印象中,他以为黄大秀就是一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看上去精明,有主见,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说话都能够拿捏的,很有分寸。
这样的女人,就好像是夏末的时候高高的树梢上已经接近于成熟的果实,让大多数男人看到了,不免都垂涎三尺。
没想到,这一颗果实居然还有一颗浪漫的文艺情怀。
范云来了兴致,于是就对黄大秀道:“姐,其实除了这些杂志之外,有一些小说也很好看的,我跟你说,你有没有看过那个路遥写的平凡的世界,还有一些什么外国名著啊,比如说基督山伯爵,呼啸山庄,安娜卡列宁娜那些书啊?”
黄大秀摇摇头:“没有……”
范云又塞了一颗板栗到嘴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对黄大秀道:“姐,哪天我拿两本来给你看一下,保证你看了还想看,特别是路遥写的人生和平凡的世界,因为都是写的我们中国大西北的事情嘛,特别的真实,特别好看,我的宿舍里面好像有一本,等我改天拿过来给你啊……”
黄大秀伸手扶了扶右耳垂上那一只银色的大耳环,眼睛看着泛云似笑非笑,“嗯”了一声。
她的这一个眼神。
看上去极其的有内涵。
她的眼神不像唐若。
唐若的眼神是空山新雨后的天空,一片纯净,干净的没有一丝云彩。
而黄大秀的眼神,更像是一口蓄满了情感和波澜的井,偶尔从那井里撩出来的水花,看上去虽然也纯净透明,但是如果仔细的看下去的话,那井里仿佛又有一些其它的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范云说不上来,范云只是觉得偶尔让他看到黄大秀眼中的那层东西时,他的心里面就会突然之间有一阵莫名其妙的紧张。
这种紧张。
当然不是害怕。
而是……
而是什么呢?
范云也说不清楚。
或许。
黄大秀的眼神之中多多少少是带有一种类似于磁铁般的魔力的,能够吸引着人不由自主的看过去,这一点感觉,从范云那个时候刚从部队复员,当了邮递员,给黄大秀送汇款单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了,那个时候范云就觉得,黄大秀这个女人一定有故事。
就说她的打扮吧。
她的穿衣打扮起码也超前这个小城里面和她同龄的人一个时代,这,是一个有内涵的女人。
正是因为黄大秀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和内涵,所以才使得范云这个还没有结过婚的毛头小伙子也能够和她聊得来。
范云在阿秀服装店里,和她很是聊了一阵子。
什么都吹。
什么都聊。
从每一天这个小城的大街小巷里所发生的那些司空见惯的生活琐碎小事,到范云个人的情感,都是两个人随口乱聊的话题。
黄大秀笑着对范云道:“范云,要不要姐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啊?我有一个本家的侄女,相貌长得很不错,性子又特别的温柔,我觉得看上去和你应该很般配。”
范云摆摆手:“姐……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哦?”黄大秀将手中没有剥完的板栗放回原处,抬头看了两眼范云。
“你有女朋友了?她在哪里上班啊?是咱们本地的吗?”
范云“嗯”了一声:“是啊,她就在老广场旁边的金灵渠广告公司里面上班……”
黄大秀意味深长的看了范云两眼:“我看……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是不是?哪天带过来,到姐的店里面来转一转,让姐帮你掌掌眼。”
范云唇角露出了一抹笑。
这一抹笑里,又是骄傲,又是自豪。
看上去就知道,范云此时拥有爱情,当说起他的女朋友时,他的眼里也全部都是爱情。
落在黄大秀的眼中,不由得让她心中轻轻的笑了一下:年轻人,大概你还是初尝爱情的甜蜜果实吧,大概你还不知道,生活之中,可不完全都是爱情哟。
她心中虽然这么想,嘴上却不会说出来。
想当初的时候,黄大秀和她的老公也是自由恋爱,两个人也是爱得死去活来,舍不得分开半分半刻。
可是现在又怎么样呢?
现在她的老公名义上虽然是在外地开厂,当了大老板,实际上却是在外面包养着情人。
当然了。
开厂光大老板是真的。
包情人也是真的。
黄大秀自认为自己早就已经看透了男男女女之间那一点点爱情,在她认为,她觉得男女之间其实无非就是好感,互相吸引而已,至于说起所谓的爱情嘛。
她承认。
在自己生活和生命的某一个瞬间,她也曾经有过爱情,也曾经和某一个人产生过爱情。
但是。
爱情却又如夏夜里灿烂的烟花一般,看上去虽然璀璨,光彩夺目,可是却又那么的容易消失,一转眼就不见了。
相对于范云来说,她算是过来人了,她对于感情方面的理解必定比范云更加深刻,更加透彻。
黄大秀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弟弟,你帮我看一下店,就看几分钟,我去对面买点午餐。”
范云也赶忙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姐……还是我去买吧,你想吃什么?中午我请客。”
见他这么大方。
黄大秀眼睛里面全是笑意,咬着嘴唇想了想:“对面那一个小胡同里,新开了一家铁板烧,有那个盖浇饭,味道很不错的……”
行。
没问题。
于是。
范云就钻进了那条小胡同。
果然就在那条小胡同的左手边,一个卖烤鱿鱼和卖蛋糕的店铺中间,新开了一家卖铁板烧的小店。
范云过去看了看。
他突然想起,刚才忘记了问黄大秀喜欢吃什么饭。
如果说现在走出去再去问一下她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于是范云决定要一份荤菜的,再要一份素菜的,随黄大秀选。
她选过了,自己吃剩下的那一份。
门面新开张的店老板手脚极其麻利的帮范云准备好了饭菜并打好了包,然后又热情洋溢地将范云送出了店门,同时还不忘挥着手对他招呼道:“欢迎欢迎,欢迎下次再来啊,这一次帮您打了9折,下一次您再来的时候帮您打8折……”
他的话音刚落地。
范云早已经走到了巷口那里。
范云提溜着手中的饭菜,在路口等了等。
等待两辆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从街上呼啸而过的慢慢摇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后,范云才加快脚步,走过马路,径直走进了阿秀服装店。
进了店之后。
范云将手中的饭菜朝黄大秀摇了摇,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抱歉的微笑:“姐……刚才忘记了,问你喜欢吃什么菜呢……我打了一份荤菜的,一份素菜的,你看一看,等一下你吃那份荤菜的,我吃素菜的吧,好不好?”
黄大秀一笑:“中午饭随便吃点就可以了,都没关系的,我看看你打的是什么菜……哦,这一份是茄子烧肉,哦,那一份是鸡蛋炒韭苔,
也别说什么荤的素的了,这样吧……”
话说了半截,她伸手抄起了筷子,将鸡蛋炒韭菜拨了一半到茄子的那一份饭里,然后又拨了一些茄子回来。
这样,不是荤的素的都有了吗?两样菜,大家都可以尝一点。
不得不说。
黄大秀随地应变和处理事情的能力,是极其有一套的。
如果是范云的话,范云就不会这么想,范云觉得随便在哪边都可以,他绝对不会想着每一样菜都各分一半出来对调。
或许。
通常情况下,女人都比男人更注重细节吧。
第322章 路遇熟人
今天中午就这样了。
除了这一些饭菜之外,黄大秀还从柜子里面拿了一瓶老干妈出来。
这个好。
话说。
范云吃起饭菜那叫一个风卷残云啊,三下五除二他就消灭了自己的那一份。
黄大秀还将她碗中的一些肉啊什么的夹给了范云,范云也不客气,他只是抬头朝黄大秀笑了笑,三下五除二就将黄大秀递到他碗中的那些饭菜一鼓作气全干掉了。
消灭的很彻底。
两个人把今天中午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完成了之后,范云觉得趁着吃完饭身上发热的时候,应该到外面去走一走,吹吹风,也表示一下自己认真工作了。
万一哪一个领导过路,刚好看到了自己呢?
说来也巧。
就在范云走出阿秀服装店,站在马路旁的一棵行道树下东张西望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班长老魏过来了:“范云,今天上午上班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情况?”
范云看着自己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班长连忙答道:“没有什么情况,一切正常,我刚才在路两旁仔细的都看了一下,没有什么那些无证的小贩,那些店铺也没有乱摆东西出来的,还可以,今天都挺不错的。”
老魏点点头。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弹出两根,一根递给范云,一根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范云谢绝了。
老魏也不跟他客气,本来也是按理说应该是范云经验给他的,可是因为范云现在不抽烟了,所以说他的口袋里面也不会装烟,这些老魏都知道,他也不介意。
老魏点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才对范云道:“范云,这一段时间上班可要注意一点啊,现在这个时候是关键的时候了,因为离过年已经不远了,我跟你说……各个单位现在都在抓安全,都在抓工作表现呢,而且说咱们年底的评优评奖啊什么的,关键就是看这一两个月的表现呢……
我跟你说啊,有些时候啊,我们全年的工作如果是因为这一两个月没有做好的话,那么就会被全盘否定的,所以说越是到年底啊,越不能放松,你也不要说我们了,就是其他的那些单位,比如说清洁卫生啊,还有公安啊,那些都是一样的,他们越是到年底越抓的紧……
而且说,年底的时候还有大检查,今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搞,怎么样搞?但是估计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搞大检查的,所以说你一定要把你负责的这一块管好,你在这里上班都上了这么长时间了,都是知道的,反正每个人负责一块,是不是,不要求出现了问题的时候你能够解决,关键是要能发现,解决不了就汇报,只要你发现问题了,汇报给上面领导了,至于他们能不能解决的,是他们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很多事情我也解决不了,我也只能往上面报……
就是你别看我是个班长,我做的事情和你们做的事情也差不多的。”
听着老魏的一大篇长篇大论,范云边听边点头。
班长怎么说,他就怎么听,班长怎么指示,他就怎么做。
就是这样的。
老魏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将手上的烟头扔在地上,伸过皮鞋,狠狠地将那个烟头如同碾敌人和臭虫一样碾的粉碎。
接着,他又问道:“等下去哪里吃饭啊?范云,要不要一起?”
范云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我已经吃过了班长,因为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有吃早餐,感觉很饿了,所以今天中午就吃的特别早了一点……”
老魏“嗯”了一声,他将那一对已经有些下垂并略微显得有些臃肿的眼皮重新抬了起来,然后又看了看范云道:“那行吧……那你就好好上班吧,我去前面去看一下,去看看那两个新来的队员。”
范云笑得脸上仿佛可以开出花来,对老魏道:“好的班长,那我往志玲路那边去巡逻一下,班长,你慢走啊。”
行了。
老魏摆摆手。
走了。
范云看着老魏走去的身影,他突然觉得心中对老魏略微有一些同情,因为看上去老魏还不算太大的年龄,却已经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身体一样,背——已经显得微微有些驼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以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脊梁也可以那么稍微的弯下几分来。
当然。
范云的思想考虑不到太深的地方去,让他说一些道理,他也说不出来,他只是隐隐约约对老魏感觉到有些同情,一个外地人,能够在这混成老魏这样,也挺不容易了,老魏说了,他已经看好了房子,准备买房子了,买了房子就算是彻底的有了一个窝,那么,生活就更加有了盼头。
范云目送老魏走远之后,他转过身来,和老魏背道而驰,向志玲路那边走了过来。
当他走到花河路口的那一个名为寡婆桥的地方的时候,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不是别人,就是曾经和他一起共同度过一个宿舍很长时间的唐彬。
唐彬穿着一件皮夹克,原本很短的寸头,现在也改成了西装头,床上的头发上涂着模式,然后用梳子向后梳着,露出了宽阔的额头,看上去倒颇有几分老板的风范。
范云朝黄彬走过去的时候,黄彬也看到了他。
范云反应更快,抢先一步对黄彬笑道:“黄老板,好长时间没见你了,现在怎么样?在哪里发财啊?”
黄彬哈哈一笑,把他那一张吃四方的大嘴从后面咧了咧,差点咧到太平洋去:“哈哈哈哈……发什么财啊,现在就是搞一点小生意,唉,混日子嘛,能够填饱肚皮就不错了,说实话,真的……还是你好啊兄弟,有固定的工作,每天又不用犯愁。”
黄彬的话是一回事,语气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俗话说得好,听话听音,听锣听声。
范云透过黄彬的表情和动作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混得不错。看起来那时候他和赵艳玲两个人的事情到处来之后被单位开除了,也未必就是坏事,不说别的,就看他脖子上面挂着明晃晃的大金链子,和左手指那一个足足有10克重的大金戒指就知道了,这小子一定有钱了。
当然了。
范云也不是那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他也就是和黄彬随口客套一下而已,他并不会当着黄彬的面在问起赵艳玲的事情,毕竟当初黄彬和赵艳玲两个人之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黄彬一个没结婚的小伙子勾搭上了人家有夫之妇,最后还被单位给开除了,这件事情说出去,毕竟名声不好听。
范云打得哈哈笑道:“黄老板你又不是没在咱们这一行干过,你是知道的,看咱们这个工作都是拿死工资,反正也饿不死也撑不着,也就那么回事呗。
倒是你啊……你看看我看你现在混得应该很不错,以后有什么好生意,别忘了关照关照兄弟啊,照顾兄弟一点啊,万一哪天兄弟城管这碗饭吃不下去了,也好去找你混啊……”
黄彬伸了伸左手。
将他那只十克重的大金戒指在阳光下很是好好的晾了一下,差点闪瞎了此时刚好从旁边经过的,一只嘴里叼着骨头的中华田园犬的狗眼。
呵……
范云心里笑道:呵呵。
他的心里虽然是笑了一声呵呵,但是却也是酸溜溜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一嫉妒起黄彬来。
也不知道黄彬这小子现在到底是做了什么生意,搞到了钱,按理说像他这样蠢的和猪一样的人居然也能勾搭到女人,也能搞得到钱,范云觉得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简直让人觉得无法理解。
他想,如果说黄彬都能混得这么好的话,那么自己呢?
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说他一直就是这么当城管的话,肯定三年两年之内不可能像黄彬那样,戴上明晃晃的大金链子和大金戒指,对了……还有,抽上中华香烟。
黄彬从烟盒里弹出两支50块钱一包的中华烟来,抽出一根递给范云:“来,兄弟,抽烟抽烟……”
范云倒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本来他是戒了烟的,可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情绪,这种奇怪的情绪,让他伸手将黄彬的烟接了过来,同时范云的潜意识里面也在告诉自己,哪怕是不抽,这2块5毛钱一根的烟,自己也要接过来,扔了都好。
黄彬摸出打火机,对着范云做了一个点火的动作。
范云摇摇头:“这几天天气太干燥了,嗓子有点不舒服,我还是留着晚一点再抽吧,你抽吧。”
黄彬也不再客气,自顾自的把烟点着了,抽了一口,然后对范云打的哈哈笑道:“那……那今天就这样放盐好不好?我还有事,我要去老广场那边办点业务,嗯,改天有空我们再聊吧,有空请你吃饭,对了,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手机号码,你有什么事情打电话给我就可以的,就打我那个手机号码就可以了,那你先忙吧,我走了啊……”
范云点点头。
他忽然觉得以前看上去颇有几分猥琐的黄彬,现在居然也有了几分气质了,举手投足之前好像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让人觉得总是瞻前顾后了毫无修养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换了一个环境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确实有钱了,底气更足了的原因?
很难说
范云觉得,八成还是因为黄彬现在有点小钱了。
只是,他这个钱不知道是怎么搞来的,他做的又是什么生意。
范云摇摇头。
那是人家黄彬的事情,与他无关。
只是。
不管怎么说,他看到曾经和自己一起站在马路牙子上风吹日晒的黄彬,现在居然也成了有点小钱的人,范云的心里就难免酸溜溜的,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本来也是。
对于陌生人来说,他无论是乞丐还是大老板,通常情况下人们都不会有任何的感觉的,但是如果说是自己身边的熟人突然有一天因为某种原因一夜暴富了,或者说当官了,那么,人们通常情况下就会不由自主的心里面泛起一种醋意,人们就会嫉妒,就会眼红。
虽然说现在范云的心里只是有一点点的酸溜溜,还谈不上什么嫉妒和眼红,但是通过他现在的这种情绪变化,也足以印证以上的论述。
哎。
人家有钱是人家的,又不是自己的。
想三想四的没有用。
如果说一个人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不满意的话,那么他也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当然了也不排除机缘巧合,或者说碰到了某些贵人相助,突然之间就一夜之间从乌鸦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但是。
更多情况下。
一个人要是想改变自己,还是要靠自己的呀。
范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双眼漫无目的的四处看了看,并渐渐收拢了一下刚才被黄彬所影响到的情绪。
然后。
他才将那一根2块5毛钱的中华香烟握在手心里。
范云的大拇指和掌心一齐发力,将那根烟揉得粉碎,烟丝顺着他的手心悉悉而落,恰好落在了一只刚刚从他面前爬过的蚂蚁身上,看上去倒像是如来佛的五指山,压住了妄图反抗的孙猴子一样,将那只蚂蚁压在原地,半天挣扎不起来。
最后范云将过滤嘴夹在两个手指之间,抬起手臂向远处一弹嗖的一声,那个烟头就飞出去了老远,直接掉在了寡婆桥的桥下,落在了水面上。
水面顿时泛起一阵小水花,似乎在臭骂范云:“臭小子,你干什么?吓了老子一跳。”
范云盯着水面看了一下,又看看远处,然后又抬头看看天空,不知不觉的,天空居然阴了下来,看上去就好像是孙悟空和小妖怪打赌说把天装了起来之后,天被遮住了一般,此时的整个天空显得十分的沉闷。
八成。
是要下雨了。
这个时候下雨,可是很不爽的呀,这个时候老天爷如果下雨的话,那可都是魔法攻击啊,一下雨,就会冷——冷,湿冷、阴冷、可以冷到人的骨头缝子里面去的那种冷。
第323章 下雨了
范云过了寡婆桥。
他走到前往湘源汽车站的那条马路旁边站了下来。
这儿。
有一块瘦得连它外婆都已经不认识它,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把骨头的高大石头,仿佛天地初生之时就已经在这儿似的,顽固得近乎执拗,每天关注着在它面前苟活的芸芸众生。
不知道。
它和封神演义里面的那一个石玑娘娘是什么关系?
范云撑着那块大石,他和它互相搀扶着。
范云打量了一下不远处湘源汽车站,那人来人往,车辆穿梭不息,既有挑着担子进城的老农民,也有背着崭新的皮包下乡的干部,这里也是一个小世界,是一个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往范云他们村的小世界。
范云眯着眼睛看着看着,突然他就很想跳上班车,回家去走一趟。
他当然不能去。
他现在是上班时间,上班时间是不能擅离职守的,这一点范云还是知道的。
他想起来那天和唐若两个人一起去他们家的时候的情况,范云就觉得和唐若在一起的时候才开心,是那种真正的开心,无拘无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两个人哪怕是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也是让人感觉到十分开心的。
自从认识了唐若之后,范云的生活就变得特别的充实,真实的意思就是唐若就仿佛是他心中的一定盘星,一个主心骨一样牢牢的占据了他的内心深处。
走的时候想的也是她。
坐的时候想的也是她。
站的时候想的也是她。
这种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一个人的感觉,这种让发自内心的小幸福,时不时的就从一个人的嘴角微微扬起的感觉,有的时候真的是让人觉得十分的甜蜜和温馨呀。
范云现在就很甜蜜。
冬日里。
阴天下。
这个二十刚出头的青年完全没有感觉到天气的阴冷,内心反而像有一团火一样熊熊燃烧的,就连不知不觉从什么时候开始飘下的雨丝,他也全然没有在意。
可是。
不管他在不在意,天,毕竟还是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第一个小雨点开始,慢慢的越下越大,转眼就将这个世界布置的一片灰蒙蒙的,那些雨点顺着现在房顶一点点汇拢,然后又飞银碎玉从无数排水管口里流下来。
此时的范云。
已经躲在一家卖花木的店门口站着了。
站在这里。
范云和站在他旁边的几个过路的行人一样,都是漫无目的的看着面前这个混沌的世界。
雨。
不停地从天上落下来,在地上汇成一股股溪流,流过大街小巷,并且,还在地势较低的地方汇成一股股激流,冲刷着那些它们认为该冲刷的一切。
其中。
也包括范云前面不远处,一个地势较低洼处的一根枯黄的草根,已经裸露在外的不知其名的野草。
那根野草看上去十分的有毅力,对于妄图带走它的水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拼命的抗拒着。
它那为数不多的几根裸根,死死抓着地上的泥土,看上去倒像是一些老农民,在干了一天的农活之后,筋疲力尽的倒在田间地头休息时,布满青筋的双手深深地插入泥土时的情形。
曾经。
范云就见过自己的父亲在很是干了一阵农活之后,用力将自己的身子摔在一堆禾捆上,然后,两个手一起用力,抠着身体两旁的泥土,将本来就已经脏兮兮的十指深深的插进泥土里,并且用力抓出两把松软的泥土握在手心,紧紧的握成了一个球。
握了良久。
如同握着自己的命运一般。
舍不得放手。
舍不得丢下。
此时。
站在范云身边的那些人开始议论,纷纷议论着冬天里的这场雨,以及这雨,给他们带来的影响。
其中有一个头上包着脏兮兮的似乎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头巾的老太太,对另外一个相貌造型都和她差不多,同样也包着头巾的老太太说道:“这场雨一下,这个天就蛮冷了,要买碳才行了,你买了碳没有啊?
我听说现在新出的环保炭挺好的,又没有烟,然后……又挺耐烧的,比那个山上面的那个木炭要耐烧的多,但是价钱好像要贵那么一点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另外一个老太太扶了扶随着一阵疾风吹来,似乎想舍弃自己而去的头巾,对同伴回到:“嗯,我去年买的碳还有一担呢,没有烧完,我今年再买一点就可以了,不用买太多了,我儿子说了,等着他回来的时候,从桂林帮我带几箱那个环保碳过来,今年应该不用买碳了吧,其实我跟你说,他们有些人用的那个用电的那种烤火笼子,其实也挺好的。”
第一个老太太嗯了一声:“嗯……用电好是好,但是,我觉得还是烧炭比较好一点,烧炭的话,冬天做饭的时候能吃热饭,弄一点汤菜放在锅上面,然后架在炉子上边烫边吃,一直都可以吃热乎饭,你说呢?”
“那倒是,如果说家里面来了人客人的时候,还是要炭火的,没有炭火不行,所以我跟我儿子说了,让他多买一点碳回来,哎,我跟你说,我儿子跟我儿媳妇他们每年过年基本上年十五他们就回来了,一直都是在家里面吃的,从年前15次到年后15差不多要在家里面住一个月,我们这一大家的人我跟你说吃饭呀,烧炭啊,都挺要东西的……”
“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现在也是样样东西都涨价,我感觉今年的东西比去年的时候贵了好多呢。”
“嗯嗯……”
这时刚好有一个客人撑着雨伞,想要到这一家花木店来买花。
于是。
两个老太太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往旁边撤了撤身子。
于范云而言,她们的声音就小了很多。
范云也无意去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他关心的重点和操心的事情不在这上面,冬天冷的时候烤火也好,还是烤那种电笼子也好,都无所谓,只要是暖和就可以了。
他关心的。
是突然觉得自己应该送一点什么东西给唐若,哦,对了,就送一副手套,方云觉得自己应该去其他的店里面逛一逛,看看有没有那种款式既新颖看上去又漂亮的手套,可以和唐若相衬的,买下来送给她,免得唐若的手冻着了。
有了想法。
就要付诸行动。
范云是个天生的行动派,一旦他打听了某种主意之后,他就恨不得马上去实施。
本来也方便。
要知道他现在是在繁华的城市,并不是在什么都没有的农村,在这儿想买一双手套还是轻而易举的,当然了,关键要买的他满意和唐若满意,如果能达到他们两个人都满意的话,那个还是需要好好的斟酌一番的。
于是。
就在雨稍微小了一些之后。
范云就转身走到了旁边的一条步行街。
一路逛过去。
本来就是,他上班也是逛逛也是上班,谁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给别人看到了,只当他是上班呢。
逛街是他上班的灵魂内容。
范云走了一两家,感觉的那几个卖小礼品的店里面的手套都不是让他很满意,仿佛那些手套并不是今年的新货,倒像去年或者说前年的时候,留下来的积压货,尽管八面玲珑的店主人一再向他保证自己的货物自由价廉,包他满意,范云也不为所动,而是摇着头道:“老板,你看看这个手套好脏啊,这包装怎么搞的,然后你看这线好像都有点发黄了,你这手套都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有没有好一点的呀?有好一点的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他的这个定义很模糊,让老板无所适从。
什么叫好一点的?
老板觉得他自己店里面的每一样货都是好的,都是可以寻得一个好主顾,都是可以卖出一个大价钱的好东西。
可惜掏钱的不是他,掏钱的毕竟还是顾客,范云不满意他也没办法。
对于挑三拣四的顾客,有很多老板慢慢的会失去耐心的,特别是买一些价钱不是很贵的东西的时候,若是还挑三拣四,那么有很多老板就会从开始的笑脸相迎,变得慢慢的将两只眼皮耷拉下来,耷拉成一副爱要不要的样子。
范云走来走去,始终看不到合适的。
因为他想买一种什么样的呢?
嗳。
他就想买一副这是正从他面前经过的女生手上戴着的那种手套,五彩的颜色,纤巧的造型,前面还分别露出五个尖尖的小手指头,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范云觉得那个女孩子的手套很可爱,但是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却不这么认为。
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意味深长着瞟了一直瞟着自己女朋友的手,看个不停的范云几眼。
相信。
如果范云还没有注意那个男孩的脸上表情的话,如果他再坚持多看上几眼的话,那个男孩子已经慢慢握起的拳头很可能就会捅到他的脸上。
范云不是搭讪高手。
再说了。
搭讪高手通常也不敢当着别人男朋友的面去搭讪一个女孩子。
所以说范云虽然很想知道那个女孩子的手套是从哪里买的,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所以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孩子瞪了他一眼之后,伸手搂住自己的女朋友,朝远方走去了。
范云还是好脾气的,再说了,他穿着制服,如果说范云脾气要是不好的话,就从刚才那个男孩子瞪他的这一眼,很可能两个人就会打起架来。
打架的原因也没什么。
无非就是。
“你看怎么看?”
“你tmd不看老子的话,你怎么知道老子看你啊?”
“还不是你tmd先看老子的?”
然后。
双方很有可能就由嘴炮转为短兵相接,肉搏起来。
好多年轻人都是这样的。
年轻人,有活力,但是脾气也暴躁,容易冲动。
范云在街上面走来走去,他的手里因为也没有拿伞,所以,虽然说他一直不停的选择那种可以避雨的地方走,但是还是有一些雨水淋在他的身上,渐渐的他的左肩感觉到有点凉飕飕的,那雨已经侵到他的身体了。
范云觉得算了,还是不要这样瞎逛了。
自己现在还是先找个地方去避避雨吧,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了,想买一件东西的话,有大把的机会,不必急于这一时。
于是。
他就顺着沿街的商铺那些遮雨的雨棚,以及楼房的厦沿一直往前走,一口气就走到老广场的移动营业厅那里。
范云觉得自己应该充点话费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机话费总是消耗的那么快,充了50块钱,感觉到自己并没有打多少电话,也没有发多少信息,不知不觉就不见了,然后移动公司就会十分温馨体贴的提示他,又该充话费了。
移动营业厅里。
服务态度一直都是十分优秀的营业员小妹引导他来到充值柜台前,并且十分礼貌的告诉他,如果说现在充100的话有50块钱的话费送,如果说充50的话,有20块钱的话费送。
另外。
如果充100块的话,还会额外赠送他一张美味鸡的套餐券。
这种促销方式,真的让范云觉得无法拒绝。
本来话费就是要充的。
虽然说一次性充100块钱有点肉疼,但是范云觉得充100的话又有话费送又有美味基的免费券拿,自己为什么不多充一点呢?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
范云就充了100块。
他不但自己充了100,还帮唐若也充了100。
这样的话充完话费之后,他就有两张美味基的免费券了,虽然那个套餐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10来块钱的一个小套餐,但是这也已经很好了。
关键。
这个是免费送的呀。
免费送的东西。
不要白不要。
范云在付出了两张老人头之后,转手将那两张美味基的套餐券收入囊中。
行吧。
晚上的时候告诉唐若,明天和她一起去吃美味基。
范云对于唐若来说,那没得说,无论她想吃什么,范云都会想办法带她去吃的。
即便是唐若想把天上的月亮拿下来当烧饼咬上那么一口,相信范云也会毫不犹豫的想办法去搞了一把梯子架到天上去,替唐若把那个月亮烧饼取下来。
第324章 下雪了
范云走出移动营业厅。
这时。
淅淅沥沥的小雨,愈发下的大了。
范云尽量避着雨走。
当他从老广场转到中医院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的马路旁边,有一辆拉水泥的车子抛锚在了那里。
那个看上去大概有30来岁,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厚外套的司机正一边咒骂着,一边沮丧的抬起头来,冲着自己的车子左后的轮胎狠狠的踢了一脚。
“妈的,八成是半轴断了。”
旁边。
一男一女两个卸车工由于准备卸车,已经换上了单薄的衣裳,但是,车子还没有靠拢到需要卸货的那个区域就出了故障,冷得他们两个人躲在一栋新修的楼房1楼那敞开的门面里避寒,其中那一个女的卸车工,还找了一些木头架起了火。
他们只管卸车,不管修车,车子出了故障,他们两个卸车工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一切还得看那个司机的。
那个司机一边咒骂着,一边掏出了手机,拨打的电话:“是的,……我估计应该是半轴出问题了,可能是像上次一样断掉了,麻烦你过来帮我搞一下嘛,李师傅,真的,辛苦你跑一趟吧,好不好?”
电话。
那头不知道怎么说的。
反正随着那个司机打电话以及连声请求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那行……那你要是实在没空,李师傅,那我就喊别人吧……”
看来。
这么阴冷的下雨天,那个修车的李师傅,似乎并不愿意出来帮他搞一下车子。
这时。
那个男的卸车工走了过来。
“陈师傅,你这水泥卸不卸呀?你要是不谢的话我们可回去了啊,你看看这下雨天都这么冷,我们不能在这里给你一直等着呀,挣你这点钱,如果说再把我们搞得感冒了,那就划不来了。”
红外套司机本来阴沉着的脸,赶紧聚拢上一些看上去因为车辆抛锚之后似乎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蔡师傅……要不这样行不行?你看一下,因为平常的时候帮我搞车的那个修车的师傅,他说他没有空过来,我可能要去外面去重新喊一个人过来帮我弄,还要买配件,可能一下两下搞不好,你看看其实这个地方离卸货的地方也不是很远,要不然这样的……你们直接卸好不好?我加你们卸车费。”
那个脸上有一颗痣,看上去大概50多岁模样的男卸车工,倒也老实,他皱了皱眉头道:“远倒不是很远,帮你卸也没问题,可是你看现在一直在下雨,这怎么搞呀?等下不是把水泥都淋湿了吗?”
那个穿红外套的司机忙道:“我想办法,我想办法把那个雨布捆起来,然后加高一点,给你搭个棚子,主要是从车上往你的肩上放的时候,不要淋湿了就没关系了,你稍微走快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火堆旁。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似乎应该是工地的负责人或者是修房子的主人家,他对于这个红衣服司机的安排似乎也没有什么二话。
他也没有说下雨不能卸。
货已到地头。
该卸还是要卸的呀。
范云在旁边,看着那个红衣服司机,因为心里面着急,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心想干他们这一行其实也挺不容易的,风里来雨里去,赚的都是一些辛苦钱不说,一碰到这种情况,车坏在了外面,那麻烦事可就来了。
像今天那个在火堆旁烤火的小伙子,似乎并不愿意多管闲事,而任由那个红衣服的司机指挥着两个卸车冒雨与卸水泥。
如果碰上一个比较懂行的或者说是比较挑剔的主人家的话,那么这个主人家很可能就会让那个司机必须等到下完了雨之后再卸,以免把他的水泥搞湿了。
要知道。
水泥这个鬼东西,不到用的时候,之前是最怕遇到水的,一遇到水,24小时之内就会板结,板结成一块一块的,到时候就成了一堆废料了。
范云心里虽然同情这个司机,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出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应该说这个司机的指挥还是对的,因为这边两个卸车工卸着货,他就可以去找修车的师傅购买配件了,等到他把修车师傅和配件搞过来,这些水泥也卸的差不多了,不管怎么说,一辆空车还是比重车要好修一些的,起码如果说需要用千斤顶顶起轮胎的时候,空车的分量和重车的分量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范云伸出手来,活动了一下手指。
这天。
感觉越发冷了。
刚才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已经开始转变了,转变成那种像小米粒子一样大小的白色颗粒。
看来。
这是雨夹雪呀。
这样的天气,按理说不应该坐在火炉子旁边,坐在温暖的房间里,一边烤着火,一边嗑着瓜子要看电视吗?
可是。
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的芸芸众生,受苦受难般奔波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
例如红衣服司机。
例如那两个衣衫单薄的卸车工。
例如范云。
范云皱了皱眉头,他又打量了那个已经丝毫顾不上自己形象的红衣服司机两眼。
这时。
已经跳上了车厢,在车厢里负责往下面扯水泥的女卸车工看见红衣服司机要走,忙喊道:“陈师傅,你快一点啊,你快点回来啊,等下我们如果卸完了你还没回来的话,可是很冷的,等下出一身汗,然后这么冷的天……”
红衣服司机频频点头:“很快的,我找到了修车的,我就马上回来,你放心啊。”
范云心里“嘿”了一下。
原本。
那个时候刚从部队复员的时候,他就听到玉成和范雨说过,现在开货车挺赚钱的,他还曾经动过心,想弄个货车开一开。
可是。
今天看到这个红衣服司机车子坏在了路旁边,两手都是油,身上的弄的脏兮兮的,狼狈不堪的尊容,范云忽然又觉得,干哪行都不容易,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像车子像撒了欢的小马驹一样欢快的跑在路上的时候固然潇洒,可是一旦车子出现了故障,像这个红衣服司机的车子一样……对其主人撂挑子不干了,那么也是个麻烦事。
更不用说。
还有很多未知的风险。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看人挑担不吃力,自上肩头叫苦恼。
范云决定不再往前走了,而是而是折身返回,往回走。
往回走。
路上。
已经落了一层盐粒子一样白的雪花。
看来。
天气是准备一天天的冷下去了,从现在开始,到明年春暖花开之前,范云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不过。
冬天固然不好过,夏天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于说夏天比冬天更难熬。
毕竟冷的话还是可以加衣服的,多穿点厚衣服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热的话就麻烦了,热到极点的话,你总不可能把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了,在外面豪奔吧?
范云向前走了一截路,把那个倒霉的拉水泥的司机忘在了脑后。
他的目光。
此时被一个卖猪肉的屠夫佬给吸引住了。
只见那个屠夫佬右手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反复在自己的左手之上擦拭着,似乎是想将那些猪油擦在自己的手上,以做防寒保暖之用。
看上去,那个屠夫佬似乎并不怕冷。
因为。
他虽然穿着一个皮坎肩,但是皮坎肩的扣子并没有扣住,却朝两边敞开着,露出了宽阔的胸膛,里面仅仅是一件早已破的千疮百孔,光彩照人的破背心。
似乎。
他是用这样的姿势,告诉那些从他兔子面前走过的客人们,表示他不怕冷,表示他的体格十分的健壮。
同时。
也是间接地向客人们表示,大概是因为他整天和猪肉打交道的原因,所以身上的脂肪可能都已抵挡得住寒冷了。
看起来。
猪肉是个好东西。
只见那个屠夫佬一边用刀子在手上反复地磨呀磨着,似乎并不担心一不小心将手指头磕破。
同时那个屠夫佬还叽叽嘎嘎的大声和旁边的一个同伴说笑的什么。
说着说着。
他那满口金黄如同玉米粒子一般的牙齿中间咬着的烟头眼看就要燃尽,屠夫佬用他灵活的舌头将烟头稍微往嘴巴里面收了手,同时又从胸腔里面提出一口气来,噗的一下,将那个烟头如同早已在华堂炮的炮膛子里贝壳的炮弹那般,朝远处发射了出去。
“吧嗒”一下,落在一个过路的标致小少妇的脚下。
可惜那个小少妇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也就避免了因为一个烟头而引发一系列的事情出来,至于是什么事情,那就很难说了,也许可能会发生一些暧昧的事情,也有可能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一切皆有可能。
想当年。
潘金莲用长长的细竹竿将自己家的窗户缓缓撑开之后,从里面端起一盆水往楼下泼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又有钱又风流的西门庆西大官人会从自己的楼下经过,而自己的那盆水又怎么那么巧,刚好泼在了西大官人的身上。
所谓。
无巧不成书呀。
只可惜。
古代的法律还不甚健全,许多事情全凭县太老爷一句话,全靠他的主意行事。
所以也就导致了西门庆和潘金莲虽然颇过了一些十分愉快的日子,但是,最终还是因为毒死了武大郎,而被不远千里回来替哥哥寻求的武松结果了二人的性命。
奇怪的是。
武松杀了那么多人,还放火烧了楼,却没有被判死刑。
按理说一命抵一命嘛。
怪不得武松在水浒108将里,名为天伤星,原来都是10来年施耐庵老爷子给他安排的,安排的明明白白。
再厉害的英雄人物,也敌不过作者手中的那支笔呀。
看来。
感觉话题跑的有点偏,好,现在再扯回来,重新回到范云的身上。
却说范云。
不管怎么样,范云还是心里面有那么几分佩服这个卖猪肉的屠夫佬的,不管他是真不怕冷,还是假装不怕冷,毕竟他的胸膛是敞开的,这个是铁一般的事实。
佩服是佩服,就算是范云佩服他,范云也没有打算过去帮衬他的生意。
他现在又不用做饭。
如果说想蹭饭吃的话,晚上就去唐若他们公司的饭堂蹭,如果说是不想那么就回宿舍去吃大锅饭,吃食堂好了。
现在。
范云的生活看上去似乎还是不接人间烟火气,远离柴米油盐酱醋茶的。
那倒也是。
毕竟他现在没有结婚,就算是他每个月一分钱存不下来,也没关系。
结婚之后的生活和日子,结婚之后再说,谁的眼光也看不了那么长远,过一天算一天呗。
范云走着走着,感觉到雪似乎越来越大了。
因为。
那些盐粒子一般的颗粒,现在已经转化成了片片的雪花,随着一阵阵的北风,如同柳絮一般的天空中不停的飞扬着,如同乱花一般,几欲迷人眼。
这一会子,天气倒似乎没有早上那么冷了。
不奇怪。
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就是这么说的。
这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这个桂北的小县城,其实并不算什么,如果说再往南一点,落在南部的那些城市又或者是落在广东的广州的话,那么,势必会引起不小的轰动,相信很多市民都会拿出相机来,拍一拍着美丽的雪景。
想拍就拍。
现在的照相机,比以前的时候强太多了,现在已经有了那种叫做数码相机的东西,不用放胶卷,只看内存,只要你内存够大,你就可以一直拍。
想起来,范云以前的时候和那些朋友们一起照相的时候,买一个胶卷,还要计算着拍了多少张,最好是36张的胶卷,可以拍出37, 38张出来,要知道,胶卷的还是挺贵的。
范云现在倒没有什么想拍一拍雪景的心思。
这一点雪,说句实话,虽然说下是下的和北方的雪的样子差不多,但是下的快,化的也快,毕竟,这儿还是南方。
范云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卖店门口站住身形,他决定,在这里稍息一下,站一会儿再走,不着急。
反正。
无论嘴巴上说的再冠冕堂皇,他的工作也无非就是混日子,熬时间,到点上班,到点下班。
仅此而已。
第325章 打情骂俏,让人愉快
今天注定很冷。
冷得范云鼻涕直冒泡。
他决定。
等到下午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既不要让同事发现,也不要让领导发现,当然了,必须要找个暖和一点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
范云当然是有的。
就像他常常去偷懒的那些地方一样,都承载着他的一些小秘密。
反正。
现在范云也没有,什么想法不谈理想,不谈过去未来。
只谈今天怎么混到下班,然后去唐若那里找她玩,顺便蹭一顿饭吃。
那好吧。
那就谈一谈范云是怎么跑到唐若那里去蹭饭吃的吧。
下午。
雪势愈发大了,鹅毛一般的雪花飘个不停,没完没了,似乎是想把这个混沌的人世间全部遮住,包括那些肮脏的污?,又摆不上台面的东西,通通都遮盖住。
也包括。
贫穷。
饥饿。
寒冷。
范云在新华书店门口的楼梯处一连跺了好几次脚,将雪上站着的那些烂泥巴跺掉后,这才上楼。
书店里。
那个已经和他熟的不能再熟的售货员,眯着眼睛看着他,那个售货员奇怪于今天范云为什么没有到书店里面来蹭她们免费的书看?
不奇怪。
天寒地冻的,谁还想跑到书店里面去翻书呀?
上楼上楼。
到了楼上。
唐若正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旁边辅导马雪莹写作业,此时听见门响了,连忙回过头来,见是范云,不由得嫣然一笑:“今天上班怎么样?外面我看到下雪了,下了那么长时间一定很冷吧?”
范云撒娇般的“嗯”了一声。
边嗯。
边跑到唐若的身边,蹲在地上,将两只手靠近地上的那只烤火笼子。
嘴里还一边嗞嗞的吸着气。
旁边。
马雪莹停住了手中的铅笔,瞪着一双圆圆溜溜的大眼睛,鼓着腮帮子看着范云,嘴巴动了动,似乎很想说点什么。
但是,她又抬头看了看唐若的脸,终于还是忍住了要说的话,接着又伏在桌上刷刷刷,写起作业来。
范云冲唐若一笑。
这时。
唐若在桌子下面偷偷的伸出了右手,伸过来握住了范云那两只冰凉的爪子。
确实凉。
凉得唐若微微一皱眉,不由自主松开了范云的手。
范云嘿嘿一笑。
两个人心意相通,不必多言。
范云将手愈发朝火笼子靠得近些,同时,还抬起头来看着伏在桌子上写作业的马雪莹。
很简单的。
无非都是一些描摹。
今天马雪莹描摹的是汉语拼音,啊喔厄……
虽然,在范云的眼里这些都是最基本的东西,但是,只见马雪莹却歪着一只小脑袋,右手紧紧地握住铅笔,一直描呀,描呀,描的很认真。
真是个好孩子。
范云将自己的两只手凑在烤火笼子上,很是烤了一会儿,感觉到两个手已经烤得热乎起来,这才从地上站起来。
站起来后。
范云跑到厨房里面去看了一眼,跟杨姐打了一个招呼。
当然了,也包括杨姐的那个小男朋友。
范云和杨姐的小男朋友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客套,范云现在已经戒烟了,杨姐的小男朋友本来也不抽烟,两个不抽烟的男人凑在一起,似乎两人之间总是缺少了某种媒介似的,并没有什么太多可以聊的东西。
若真说聊。
无非。
也只是一些简单的问候。
打过招呼。
范云又重新回到唐若的身边。
唐若笑嘻嘻的看着他道:“怎么?你今天怎么帮我充了手机的话费了呀?
我的手机里面还有话费的,这个月不用交费。”
说到这个问题。
范云冲唐若眨眨眼,他靠近唐若,将嘴巴伏在唐若的耳边,轻轻道:“今天他们移动公司搞活动,充话费有美味鸡的套餐券送,所以我就帮你和我两个人都充了,然后……得了两张套餐券,等明天你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吃吧……”
好。
唐若伸手在范云的胳膊上掐了一下。
既不轻。
也不重。
恰到好处。
唐若这一下,掐得范云的心里痒痒的,他就趁着自己将脸伏在若肩头的便利,轻轻的在唐若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唐若在心里一声轻笑。
“这家伙……”
话说。
像这样偷偷摸摸的打打情骂骂俏的生活,还真让人觉得十分愉快呢。
范云就挺愉快。
他当然愉快。
有唐若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对自己好的不得了不说,自己想拉手就拉手,想亲亲就亲亲,他能不愉快吗?
唐若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范云坐下。
“华华要从南宁回来了,她打电话给我了,然后明天我跟她约了一起玩,要不,咱们还是改天再去吧,好不好?”
没问题呀。
华华是谁呀?华华是唐若的好姐妹,好闺蜜嘛,唐若和她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两个人必定有很多的话要聊。
范云点点头:“那好吧,那这两张券就先放到我这里吧,等改天再去也可以的,因为……我也看过票上,有效期是一个星期嘛,反正这一个星期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唐若眨眨眼:“嗯,主要是华华从南宁回来吧,她说她不打算再去南宁了,所以说我想过去跟她聊聊天,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她话里的语气,华华上一次回来之后又回去找她那个男朋友,一直都没有找到她那个男朋友,那个男的好像已经失踪了,或者还是怎么回事。”
范云不置可否。
他跟章华华并不太熟,并不了解她的感情史。
虽然。
唐若也曾经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起过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对于范云来说,别人的感情与他无关,他没有必要抱以虚伪的唏嘘或者是感慨。
这时。
杨姐端的一盘菜从厨房里面走出来了:“吃饭了,吃饭了。”
那去吃饭吧。
范云去阳台上找来两张报纸,将吃饭的餐桌铺好,然后又跑到厨房里面去,将碗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面。
杨姐一连端了好几个菜出来。
范云看了看。
支竹焖鸭。
椒盐虾。
水煮花生米。
还有一盘子肉丝炒四季豆。
唉,不得不说,金灵渠广告公司饭堂的伙食就是好呀。
唐若伸出手去,抚了抚马雪莹的头发,轻言细语的道:“走吧,马雪莹,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了饭再写,好不好?”
马雪莹点点头:“好呀,那你帮我盛饭啊,姐姐。”
得。
盛饭。
不光是盛饭。
唐若还帮马雪莹剥了几只虾。
她细心地将椒盐虾外面的那层壳全部剥掉,露出的里面晶莹白嫩的虾肉,然后才放在马雪莹的碗里给她吃。
马雪莹还小。
唐若担心她吃东西的时候会卡住了,所以说,平常的时候照顾马雪莹的饮食也是十分的小心。
像这些带壳的东西,唐若都是剥好了之后,把那些肉剔出来给马雪莹吃的。
虾。
只是带壳食物中的一种。
譬如说。
唐若常常会替马雪莹剥一些瓜子儿、松籽儿什么的放在马雪莹的面前,给她用手捏着吃。
马雪莹有时也会自己动手剥,可是,毕竟她岁数还小,双手不是十分灵活,常常剥半天也剥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是她剥了,唐若也不敢让她吃,因为唐若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马雪莹在剥瓜子皮的时候,常常连皮带肉一起放在嘴巴里面,嚼得粉碎。
唐若就很担心,担心她会被卡到了。
但凡马雪莹想吃这些带壳的东西,都是唐若亲手帮她打理好,在马雪莹还小的时候,唐若还要一点一点的喂着她吃,当然了,现在马雪莹大了一些了,不论是吃饭还是吃其它的什么小零食自己,只要唐若帮她弄好了,她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吃,不用其他人帮助的了。
不容易。
所以,有些老人就常常的说,带小孩就跟带个小猫小狗,其实是没有什么两样的,务必要小心仔细。
马雪莹抄起碗中的勺子,吧嗒吧嗒,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饭。
范云也不客气。
吃。
他也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了,他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就算是杨杰的那个小男朋友,来的时间比他都晚,还要排在他的后面。
范云吃起饭来也没有太多的客套,也不用别人让。
想得美。
也没人让他。
唐若又剥了两只虾放在马雪莹的碗里面,然后又替自己剥了一只放进嘴巴里面嚼着,边吃,边对着杨姐笑着赞道:“杨姐,今天做的这个虾真的很好吃,我跟你说,咱们公司的那些人吃饭的时候,我就吃了好几只了,感觉味道特别的鲜,而且,这个椒盐也很入味,真的,杨姐,我感觉你现在做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看起来我真的要跟你好好的学一学你的厨艺才行。”
杨姐听见了唐若的赞美,略带有油光的脸上如同五月里花池的旁边盛开的芙蓉花一般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哪里……
我也是最近看的菜谱上面跟,着菜谱学的,乱做的……你们不嫌难吃就好。”
唐若笑道:“好吃好吃……从明天开始,我跟你学做菜,好不好?杨姐,我去跟唐小英说一下,每天中午的时候过来给你帮厨,让湘琴一个人在前台就可以了。”
呵。
她倒安排的挺明白,只是,不知道唐小英会不会同意呀?
范云见杨峰和杨岭的两兄弟很长时间没有来了,于是就问杨姐到:“唔……杨姐,很长时间没看到杨峰和他弟弟了,他们两个人好像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过来了,现在想打个牌也凑不齐人了。”
杨姐“嗯”了一声,并没有正面回答范云的话。
其实,如果说想打牌,想凑人的话,还是能凑得齐的,范云和唐若,再加上杨姐和她那个小男朋友其实就可以了。
湘琴是不打牌的。
湘琴的兴趣全在计算机上,她一有空就趴在计算机噼里啪啦鼓捣个不停。
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忙些什么。
唐若知道。
湘琴趴在计算机前面,其实也并没有搞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无非就是和别人聊天呗。
聊qq。
现在就流行这个。
看,今天晚上就是个例子,本来早就已经到了饭点了,湘琴迟迟还不上来吃饭,也不知道她还在前台那里忙些个什么。
一个前台,有什么好忙的?
想也想得到,她一定又在那里不知道和谁聊天呢,可能,聊得已经快飞起来了。
范云对用qq聊天并不感什么兴趣,他和希刚以及李阳去网吧的时候,李阳只要到了网吧,第一时间肯定是先把自己的qq登录上去,然后噼里啪啦鼠标一阵狂点,不停的翻看着那些网友给她发来的信息。
范云不。
范云不喜欢对着一个陌生人没话找话的瞎吹牛,胡乱聊。
如果说真要想聊的话,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和唐若面对面手拉手聊天呐。
他这样想,别人可未必像他一样。
网吧里面经常有一些男孩子和电脑另外一头的网友聊天,聊得开心起来之后,嘴巴里面不停地嘎嘎嘎发出一阵阵的笑声,听上去,所发出的那个声音简直就像一只憋着蛋的大白鹅,半天下不出蛋来的那种感觉。
吃饭。
吃饭。
此时需要认真吃饭。
杨姐做了这么好吃的菜,如果说不认真努力吃的话,简直有点对不住她呀。
范云吃得很认真。
他一口气干掉了三只椒盐大虾。
那流星赶月般的动作,让杨姐的那个小男朋友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两眼,仿佛是为之侧目一般。
范云浑然不觉。
本来也是。
他能够到金灵渠广告公司的这个饭堂来蹭饭吃,看的完全都是唐若的面子。
而杨姐的那个小男朋友到这里来蹭饭吃,看的是杨姐的面子。
说起来。
他和范云并没有什么不同,两个人都属于外面的人员,都不是金灵渠广告公司的员工,都是到这里来蹭饭吃的。
所以。
他完全没有必要对范云到这里来吃饭有意见。
再说了。
范云来这里的时间比他可长得多得多。
范云用勺子舀了一些花生米在碗中,拿筷子扒拉了几粒到嘴里。
别说。
这个盐水花生煮的粉粉的,糯糯的,相比较那种油炸花生来说,吃上去,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就在这时。
突然,门响了。
倒把范云吓了一跳。
这时候,是谁来了呢?
第326章 湘琴的牢骚
不用担心。
不用害怕。
来的,自然是唐若口中的小琴琴了。
湘琴推门进来。
她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嘟嘟囔囔嚷道:“哎呀,这俩月天天加班,一分钱的加班费也不多给我发,真是的……”
呵呵。
屋里的人都听到了。
她牢骚不小。
湘琴走到饭桌前坐下,摸起碗来,抄着筷子挟了一块肉放进嘴巴里:“每天消耗太大,好好补补。”
唐若笑道:“辛苦了,辛苦了,多吃点,不用客气,其实湘琴,我早就跟你说过,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的时候,你就可以上来了,没必要在下面蹲着。”
湘琴将脖子往后仰了仰。
“哎!
我也不想在下面蹲着啊,可是这几天唐小英不知道怎么了,老是找一堆的事情出来给我做。
做就做吧,关键是做了后,她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找我的茬,动不动就说我一顿,搞得我现在看见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唐若一笑:“人家是领导嘛……
你是个小胳膊,别人是大腿,你这个小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别人的大腿?”
湘琴皱了皱眉:“我觉得,她是典型的更年期歇斯底里发作症,而是还是极其严重的那种。”
旁边。
马雪莹一瞪眼,她伸出两只小手,一手一抓着一根筷子如同兔子打鼓般将面前的碗“叮”的一敲:“不许说我阿姨坏话!”
呵!
这个小妞。
别看她一天到晚像个小跟班一样偎在唐若的身边,可是,如果有旁人说到她自认为与自己的关系十分亲近之人时,她立马就知道自己应该维护的是谁。
湘琴撇了撇嘴,她夹着两条细细的眉毛看了看马雪莹:“我这叫实话实说,你懂什么?小毛孩子一个,真是的。”
马雪莹将小嘴撅得可以挂油瓶,不是一只,是可以同时挂八只的那一种。
虽然她有意见,但是湘琴照说不误。
“咱们这个唐主任,这几天不知怎么了,火气特别的大,动不动的就把人抓过去批一顿,其实有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做对,做对了她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喜欢来说人家,真是讨厌死了。”
湘琴发牢骚,倒是不避讳马雪莹,也是,她也不担心马雪莹去告状。
马雪莹这么大的小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告状。
唐若微微一笑。
她太了解唐小英了。
那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母老虎呀。
唐若伸出筷子,挟了一只鸭下巴递进湘琴的碗中:“好啦好啦,上班的事情不说了啊,来来来,专门给你留的鸭下巴,我自己都没舍得吃,给你了,给你来消灭它。”
得。
如此甚好。
深得湘琴之意。
湘琴笑嘻嘻将鸭下巴送入口中,咀嚼着连皮带骨,又香又细的鸭肉。
她笑道:“也不是我发牢骚,真的,你看我在公司里面上班都这么长时间了,工资一分钱都没涨,一天到晚还让我干这个干那个,拿我当机器人吗?
也不是我说,我就觉得我们公司太小气了,不管怎么说,每一年都应该帮别人涨一点工资的呀,你说是不是?
你要知道,我们就是靠工资生活的,如果说工资不涨的话,外面的物价还是会照样上涨的,你们没感觉到现在的东西比前些时候贵了一些了吗?”
杨姐点点头:“贵是贵了些,不过也涨得不是很厉害,那些白菜啊,土豆啊什么的,青菜之类的没怎么涨价,涨的最厉害的就是猪肉,我告诉你们啊,猪肉现在每一斤涨了6,7毛钱呢,好一点的像那些前腿肉啊,粉肠啊之类的,涨了差不多一块钱。”
哈。
她说话倒是三句不离本行。
可是对于湘琴和唐若来说,她们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因为她们又不去菜市场买菜。
她俩说的涨价,是湘琴口中的这种。
湘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杨姐道:“是嘛?
现在菜涨价了呀?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就你……现在就算外面的买茶,都加了5毛钱一杯了,还有那个烤红薯也是的,我记得秋天的时候买一个烤红薯八毛钱就可以了,现在都要1块5了。
还有那个什么……就是那个苹果,以前的时候,超市里面的红富士苹果也是卖1块二三一斤,现在都涨到一块六七了,个大一点的,都卖两块钱一斤了。”
唐若伸出右手指甲,轻轻弹了一下,仿佛想替湘琴将她那满肚子的牢骚弹走:“我给你说,你不要去超市里面买苹果,那里面的苹果又贵又不好,你要是买水果的话,最好是去老广场背后的那一条专门卖蔬菜水果的步行街,那里的东西一般又新鲜又好,价格还特别实惠,真的……”
当然是真的。
因为范云就带她去那里买过东西。
其实。
湘琴应该也知道。
湘琴装了一碗饭回来。先是扒了几口饭在嘴巴里面,又夹了一点菜吃了,然后才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可是……你说我们又不买菜又不干嘛的,就是买几个苹果还要跑那里去买?
再说了,那里东西是便宜,但是到处都脏不啦叽的,特别是那个沟仔边,闻到一股奇怪的臭臭的味道,特别难闻。”
范云点头接道:“那个沟里面的水……主要是如果说灵渠不放水下来的话,它不怎么流动,你知道吧,沟仔两边那些做生意的什么垃圾都往里面扔……
特别是那个鸡鸭活禽市场那边的那些商户,他们将那些杀鸡杀鸭啊,弄的那些脏水呀,鸡毛鸭毛什么的,不要的那些下水货都往沟里面扔,天长日久的,所以说就搞得那条沟很臭。”
湘琴瞟了范云一眼。
她鼓了鼓腮帮:“那你们也不管他们?
这个不正好是你们城管所管的嘛?
抓住他们,使劲罚他们钱,看他们还敢不敢乱扔垃圾。”
范云苦笑一下:“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那么多人呢,你怎么去找别人罚钱啊?你也罚不过来呀,是不是?
再说了,法不责众,大家常年累月都是这么干的,你现在突然之间就去罚他们的钱,那怎么行的?
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小城管,我也没那么大权力啊。”
呵呵。
推脱。
典型的推脱。
起码,通过湘琴一直的撇嘴,差点将嘴角撇到眉梢上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认为范云这都是说辞,是推脱,是办事不力。
她的表情。
恰如她自己垂头丧气,两个手揪着一对衣襟,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地站在唐小英面前,听唐小英训话时,唐小英满脸都认为她是说词与推脱时的表情。
其实。
唐若心里明白。
虽然湘琴嘴巴上面喊着累呀什么的,她,倒并不是真的特别累,而是发牢骚而已。
再说了。
就算是让她加班,可等办公室的人都全部走完了,就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是坐在前台那里玩电脑。
范云注意到。
唐若她们聊天的时候。
杨姐的那个小男朋友坐在一旁陪着吃饭,虽然脸上也是陪着笑的,但是,嘴里却一声不吭。
范云就觉得。
这个叫做小马的男人,虽然看上去年纪不大,和自己差不多,但是,似乎他倒是一个十分有城府的人呢。
一个人。
若是总喜欢听别人说话,而不愿将自己的一些心里话掏出来和别人分享的话,那么,这个人确实是会让别人不由自主的就琢磨上的。
毕竟。
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光靠眼神和动作手势是不行的,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语言,要说话,要聊天。
范云就有意地想问小马一些东西。
他满脸陪笑望着小马:“那个……谁……小马,听说你以前的时候也当过兵,是吗?
你在哪里当兵啊?当的是什么兵种啊?”
范云觉得,自己和他说一些能够引起共鸣的东西,可能会比较容易打开彼此之间的话匣子。
果然。
小马见范云这样问自己,那一张看上去似乎略显的薄薄的面皮上,但是微微带了三分显得有些得意的颜色。
他回答范云的时候,口气中似乎也带着那么三分的自豪:“我们当的是炮兵……
石家庄的高炮营……”
这样一说。
就好了。
他一开口,范云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找到了一个什么突破口,于是就顺着小马的话茬,继续诱导他说下去:“高炮营?
那你们的编制应该是野战军啊,你们是甲种部队,还是乙种部队啊?
我听说石家庄那边有一个炮兵部队特别的厉害,是专门为了保卫首都的,是不是你们那个部队啊?”
其实。
范云的听说,根本就是他自己在胡说。
他哪里听说过什么石家庄,什么炮兵部队呀?
他不过就是顺着小马的话匣子想继续让小马的多说一些心里话而已。
果然。
也许是范云的问话挠到了小马的心痒之处,也许小马听说过,范云也当过兵这么一件事,认为两个人之间可能能够有一些共同语言,所以说小马就接了下去:“我们那个当然是甲种部队了……”
范云忙问道:“那你们的待遇应该比我们要好呀,你当兵的时候津贴多少钱一个月?”
小马将筷子往碗上一搭。
他看了一眼范云:“那点津贴,少的可怜,35块钱一个月。”
范云点点头:“跟我一样啊,我那时候也是35块钱一个月,那你们当兵的时候要不要站岗啊?晚上的时候要不要站那些自卫哨啊什么的?”
小马抠了抠眉毛。
仿佛那上面有两道门栓一样的戒心,此时随着范云的问话,瞬间全都跌落了下来一样。
他看了一眼范云道:“当然要站岗,我跟你说,我当兵的时候最怕在晚上2~4、4~6这两班岗了,本来都是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要被人从被窝里面给拎出来,特别是石家庄那边,冬天的时候天气特别的冷,我跟你说,那种冷,冷得让人觉得身上穿了军大衣几乎都没有蛋用……”
那是。
北方的冬天。
当然冷了。
范云点头,表示同意小马的话。
此时。
唐若已经带着吃完饭的马雪莹挪到了方才马雪莹写作业的那张桌子上面去,继续完成马雪莹的作业去了。
这边。
湘琴和杨姐也已经吃完了饭,一个回了睡觉的房间,一个进了厨房,各忙各的。
饭桌旁,就剩下范云和小马两个人闲聊着彼此还算能搭得上话的这一个话题。
可是。
小马显然并不打算和范云继续深聊下去,因为他已经站起身来,开始收拾饭桌上的碗筷了。
别说。
他这个人还是很勤快的。
自从杨姐认识了小马这个小男朋友之后,小马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帮着杨姐做一些事情。
譬如说。
像现在这样,小马会在所有的人都吃完了饭之后,继续完成下面的事情——收拾残局。
无非就是让剩菜剩饭捡回到它们应该去的位置。
无非就是将那些碗筷子洗干净,归置好。
虽然,都是一些生活上面的琐碎之事,可是,难能可贵的是小马这个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他并不认为做这些事情就会降低了他的身份,或者说捏手捏脚的不愿意去做。
这一点。
是小马值得表扬的地方。
说起来。
也是他对杨姐的另外一种体贴吧。
体贴有很多种,有些是说一些甜言蜜语,有一些是肢体上面的亲密接触。
好像小马这样的主动承担起一些家务,帮助杨姐分担一些他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其实,也算是一种体贴了。
要知道。
现在这个社会,很多男男女女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面都是娇生惯养的,都是一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少爷,像这种洗洗涮涮又脏又累的活,现在的年轻人是越来越不喜欢了。
范云相信。
总有一天,随着时代的进步,一些为那些懒人们而衍生出来的职业一定大行其道。
譬如说不想做饭了,打个电话就有人送上饭来。
不想出去买东西,打个电话就有人送上门来。
譬如……
譬如很多很多。
范云如果有未卜物知的能力的话,他一定会在若干年后一边悠闲地喝着茶,一边慨叹,今日自己所譬如的这一切,原来,就在不久后的将来,通通都可以实现。
第327章 希刚出事了
吃完了饭。
一帮人该干嘛干嘛。
范云自然是和唐若卿卿我我了很一阵子之后,才恋恋不舍地送她和马雪莹回去。
送回唐若。
范云时间还早,起码,对于他来说还不到该睡觉的时候,于是他就决定去找希刚聊一会天,然后再回宿舍睡觉。
反正。
明天是星期六,范云休息,他也不用早起。
于是。
范云就穿过几条小巷,轻车熟路来到了希刚家的门口。
上楼。
敲门。
很奇怪,希刚家里面并没有人帮他开门,特别是李阳。
按照国际惯例。
这个时候只要是范云一敲门,李阳必定是第一个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冲到门口,从猫眼里面看一看,见是他之后,再缓缓的将门打开。
打开门之后,李阳还要嘟着嘴,叉着腰,伸着一条腿在门口拦着他。
这个时候。
范云当然就会假装不小心,一脚将李阳脚上的某一只粉嘟嘟的拖鞋踢飞。
李阳就会一边用小拳头捶他,一边娇嗔地道:“范云,你这个大坏蛋,快去帮我把拖鞋捡回来,不然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而。
今天。
范云见里面没有人开门,他就趴在门上,透过猫眼试图看一下里面有没有人。
看不到。
于是,他又敲了敲门,边敲门范云心里面还边责怪自己来的时候为什么不给希刚打一个电话,问一问他是不是今天晚上加班啊,还是什么情况,难道,希刚没在家吗?
是的。
希刚是没有在家。
不光希刚没有在家,包括他的爸妈,还有李阳,全部都没有在家。
当范云敲了几次门,见没有人帮他开门时,他才摸着手机,拨起希刚的电话。
那头。
接电话的不是希刚,而是李阳。
是。
声音哽咽,带着哭声和颤音的李阳。
“范云……我们全家都在医院里,我弟他出事了……”
什么?
希刚出事了?
这……
李阳的话,如同从天而降的一块大石头瞬间压在了范云的身上一般,他那扶着门框的左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右手抓着的电话,也差一点从掌中滑落,差点摔到楼道里面去。
范云眉头紧锁。
三步两步就跨下了楼梯。
听到希刚出事了的消息之后,范云的心中,本来一整个晚上都觉得本来十分畅快的地方,仿佛突然之间被塞了一把毛茸茸的水草般,堵得十分难受,让他甚至有一点呼吸困难起来。
慌。
幸而不乱。
范云下了楼梯之后迅速来到了街上,伸手拦了一辆慢慢摇。
那个头上戴着一顶破棉帽,身穿棉大衣的慢慢摇司机自嘎一声将车子刹在了范云的面前,同时打开了车门,示意这一位可能是他今天晚上的最后几个客人之一的范云上车,同时嘴巴里面还殷勤的问道:“到哪仔克?”
范云面沉似水:“去医院,县医院,快点啊,师傅。”
好。
慢慢摇司机拧了拧车把,启动他那辆看上去还算保养的不错的车子,慢慢也要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声,像一只撒了欢的兔子一般向县医院疾奔而去。
一路无话。
如果非要说,无非也就是范云此时心中已经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了。
年轻的他。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键是李阳只是说希刚出事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出的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李阳因为抽抽噎噎,哭哭啼啼的,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切,还要等到范云赶到了医院再说。
范云的脑子里面转过了九九八十一个念头。
难道?希刚是被车撞了?
难道?希刚是摔到了?
难道?希刚是执勤出事了?
想的再多也没有用,一切的事情还要等他到了医院之后才能了解清楚。
慢慢摇,司机俨然就是一个识途老马,他轰着慢慢摇的油门,极其灵活的穿大街,走小巷,抄最近的路直奔县医院而去。
县医院到了。
当慢慢吱嘎一声刹在县医院门口,那个慢慢摇司机回过身来,刚想伸手替范云拉开车门的时候,范云早已经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拉开了车门,一猫腰跳下了车子,同时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5块钱的钞票,什么也没说,一把拍到慢慢摇自己的手里,脚下再不停留,急匆匆向医院里面走过去。
慢慢摇司机看着范云急匆匆的背景,嘴巴张了张,本来想说一句话的,但是又没有说出口,最后咽了回去。
同时,他还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叹气摇头。
反正范云看不到。
范云走得很快。
边走边摸出手机给李阳打电话,因为刚才范云和李阳打电话的时候,李阳并没有交代清楚他们在哪里。
电话拨通。
那一头依旧是李阳抽泣的声音:“范云……我们在3楼的抢救室这里……”
啊?
抢救?
范云打着电话,脚步却不停留,他已经穿过了县医院中间的那一个很大的月季花花池子,迈上了广场的台阶。
此时。
范云已经不是在走了,而是走中带跑。
如果不是担心他莫名其妙的跑起来,会引起其他人恐慌的话,范云早就已经用100米冲刺的速度跑起来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年轻的手臂用力的左右挥动着,带动自己同样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迅速的向前前进,同时每头紧缩,嘴唇紧紧抿着,剩下两排牙齿也紧紧的咬在一起,仿佛在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让心中的那1000万个疑问脱口而出。
范云依照指示牌。
电梯也没有坐,而是直奔楼梯,三拐两拐就上了3楼。
三楼。
长长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让范云的心瞬间揪得很紧,他总感觉,医院这种地方,还是能不来就不来的好。
而此时。
希刚却出事了。
当他依旧按照悬挂在墙壁上的指示牌找到抢救室方向,并迅速走到抢救室区域的时候,老远,他就看到了在抢救室门口不停地踱来踱去,两只手反复交叉搓着,似乎想搓出一些什么东西下来的希刚妈。
旁边长长的木椅子上。
埋头坐着的是希刚爸。
而李阳,一刻也闲不住似的,不停的在急诊室门口转来转去,如果照她那个样子转下去的话,估计用不了几天,急诊室门口的地板都会被她给蹚平了。
范云脚下并不停留。
他就好像是一阵旋风一样,瞬间就刮到了希刚的这三位亲人面前。
李阳。
眼睛里面含满了泪滴,看着范云来了之后,立刻走到范云的面前,看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心中有十万个委屈,再也藏不住,此时因为范云的到来,而迅速的找到了宣泄的地方,她一边抽噎着,一边告诉范云:“……我弟弟,出事了……”
范云一边安慰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急别急,慢慢说。”
一边,跟希刚的爸妈打了一声招呼:“叔叔,阿姨……”
希刚爸早就听到了回廊里面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着范云,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废弃多年的一块破铜烂铁般暗哑无光泽:“小范……你来了!”
希刚妈那看见范云从来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此时也因为自己儿子的这一个战友能够在儿子出事后的第一时间赶过来而变得颇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她的嘴唇颤抖着。
她嗫嚅着道:“小范,希刚……”
范云听李阳的。
人再多也不能七嘴八舌的,大家一起说,有一个人说就可以了。
李阳不停的绞着她那长长的纤细手指,看她脸上的表情,就跟刚才范云从医院中间穿过来,路过的那个月季花池子中的月季差不多,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风吹霜打的模样。
李阳声音中带着哭腔,微颤,着对范云道:“范云……我弟……我弟今天上班的时候,因为他们加班,所以就回来的晚了一点,就在刚才不久的时候,他被人给用刀子捅了。”
啊?
希刚被人捅了?
听到这个消息,范云瞬间觉得心急如焚,他一迭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为什么呀?
捅他的那个人抓到了吗?希刚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啊?”
李阳紧紧咬着嘴唇,拼命摇着头:“没有抓到那个捅伤我弟弟的人……我弟弟被人捅伤了之后,就倒在了18米大街旁边的那个小巷子边上,还是旁边一个开木渎店的老板娘看到了,因为那个老板娘认识我弟,所以她立刻就打了120电话,但是听他说,因为她当时看到我弟弟躺在地上流了很多血,她怕等到120来的时候恐怕来不及,所以她也没等120来,直接就喊了她店里面的几个人帮忙把我弟弟抬到她自己的车上,将我弟弟送到医院来了。”
啊?
范云急忙问道:“那……那个老板娘呢?老板娘去哪里了?”
“老板娘把我弟送到医院来之后,她拿我弟的手机打了我爸和我妈的电话,当时我们都在家里,我们都已经吃完了饭了,正在看电视呢……听到了这个事情之后,我们肯定当时都特别着急啊,一下子心里都慌了,于是全家人马上就来到了医院,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我弟已经被送进来抢救室里了……”
这事。
这这……
范云瞬间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什么?
为什么希刚会被人捅了?
范云的心中转了360个念头,他觉得,这个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怎么就那么巧?
希刚偏偏是在经过那一个沐足店门口的时候被别人捅了,难道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吗?
范云下意识里就觉得,希刚被捅这件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会不会跟那一个第一时间里当了好人,将他送到医院里面来的沐足店老板娘有关系呢?
当然。
这只是范云的下意识。
是他脑子里面闪过的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迅速地又被他和李阳之间其它的对话不知道给赶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希刚……你们都没有看到什么情况啊……别担心啊,李阳,我相信希刚一定没事的,你说是不是?
他那么年轻,你看他……跟我一年的呢,我们两个人差不多一样大,他绝对不会有事的,我跟你说。”
是啊。
范云嘴巴里面一直在安慰李阳,其实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李阳哭哭啼啼地望着范云道:“……我弟,我弟……他肯定是伤的很严重啊,伤得很严重了,才会被送到抢救室这种地方来的嘛,如果说只是一点皮肉伤的话,他根本不用来这里啊,他就在外科包扎一下,或者说处理一下就可以了,你想都想得到了……刚才的时候有一个医生已经给我们说过了我弟的情况,他说我弟被人捅到了要害,失血过多,恐怕很不乐观,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这……
范云瞬间将两只原本就握着的拳头捏得愈发紧了。
此时。
他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将希刚捅伤的人来,将自己的拳头握得如同一只大铁锤一般,用力的捅向那个坏人的脸上,一定要捅他一个满脸开花。
可是。
光捏拳头又有什么用啊?
想都想得到了,有谁把别人捅伤了之后还会傻傻的等待原地等着,等着警察来抓自己?
等着受害人的家属疯了一般的冲到自己的面前,轮番殴打自己。
早跑了。
所以说。
就连范云再一次问向李阳的这一句话也是多余:“那个把希刚捅了的人抓到了没有啊?
你报警了没有啊?你们报警了没有?希刚本身就是派出所的内部人员,他如果说出了事的话,他们单位里面是不是应该特别重视呀,是不是应该马上派人来调查这个事情啊?要找到那个捅伤希刚的人才行啊……
哎……tmd那个混蛋王八蛋,如果说要是被我抓住的话,我一定打死那个龟儿子,tmd,那个野仔,他妈了个百的,我看他是想死得快了。”
李阳紧紧的抿着嘴巴,拼命的摇了摇头。
她的眼中。
泪花让范云心碎,心碎地让范云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祥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
自己这一个可以好的穿一条裤子的战友,这一个铁杆的不能再铁杆的朋友。
恐怕。
不妙。
第328章 痛失好友
确实不妙。
因为。
这时,吱呀一声,抢救室的门忽然打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40多岁模样的中年男医生一边取着手上的橡胶手套,一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本来还在凳子上坐着的希刚爸,看见了那个医生,“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到底是哭还是笑,落在范云眼中的时候,是那么的尴尬,只见希刚爸迎着那个医生急道:“老王,怎么样?”
那个叫做老王的医生嘴唇动了动,同时腮帮子一阵颤抖,嘴角向左歪了歪,同时,似乎牙疼般在嘴里面含了一口冷气,“嗞……老李,孩子不好了……因为他确实伤得太严重了,失血过多,送过来的时候又有一点晚……唉!
……老李,我们尽力了,你们都进去看一看……看一看吧,一定要节哀啊!”
这短短的几句话。
此时。
落在老李家的人和范云的耳朵,绝不亚于晴天时“咔嚓”一声劈下来的一声霹雳让人感觉到惊心动魄。
瞬间。
把门外候着的这4个人击懵了。
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好了?
什么叫进去看一看?
希刚妈第1个冲进了抢救室。
里面。
突然。
突然爆发出希刚妈如同受伤的母老虎般的嚎叫声:“儿子……你醒醒啊儿子,你快点醒醒啊,妈在家里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鱼,还给你留着的呢……
儿子,你不要再睡了,儿子,啊,老天爷……我的仔……”
紧随希刚妈其后。
希刚爸。
李阳。
范云。
范云望着那个满脸平静,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的战友,心里面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茫然。
他的一颗心,犹如被狂风吹起的一片轻轻的羽毛一样飘在半空之中,飘呀飘呀,找不到一个实处,半天也落不下来。
望着此时已经嚎啕大哭的老李家人,范云的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而且。
还是发生在自己最亲爱的战友身上。
望着希刚苍白的脸。
忽然之间,范云感觉到心里一阵悲痛,那种用刀扎、用针戳的痛,这种痛,让他突然之间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带着哭腔与颤音的喊叫声:“希刚……”
泪。
滚滚而落。
希刚妈早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仔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就这样扔下妈妈走了……
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还这么年轻,你还没享到什么福,仔啊仔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儿子!……”
旁边。
李阳早已哭得双眼红肿,两个肩膀都抽抽起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希刚爸也是同样老泪纵横。
负责抢救希刚的那个希刚爸管他叫做老王的大夫,此时,面无表情,垂首而立。
即使他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早已无数次经历过这样的生死离别,但是当他看到希刚妈伏在希刚的身上嚎啕大哭,痛苦地浑身发抖的样子,也不免为之动容。
他将眼镜摘下来,一边擦拭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边对老泪纵横的希刚爸安慰道:“老李……你和弟妹一定要节哀呀……”
而。
范云。
他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痛。
真正的痛。
范云的泪水无法自抑,滚滚而落。
老王医生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颤抖着对希刚爸道:“老李,刚刚在差不多昏迷的时候,曾跟我说过几句话,虽然不是那么的清楚,但是我还是听清楚了……”
希刚爸一把握住老王医生的手,声音嘶哑颤抖着问道:“什么话?他说什么了?”
老王双眉紧锁,声音沉重地道:“他说……请你们原谅他的不孝,请范什么云……照顾好李阳。
对了,那个叫范什么云的,是你们家李阳的男朋友吗?”
范什么云不重要。
重要的是,希刚还有没有说其它的话。
“还有呢?”希刚爸急道。
老王医生摇了摇头:“没有了,孩子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快不行了,他那个时候几乎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就这两句话,还是我趴在他的嘴边竖着耳朵听才听清楚的,虽然说我不敢100%的保证刚刚就是说的这两句话,但是我也可以**不离十的向你保证,他确实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再也没有其他的话了。”
老王和希刚爸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在了范云的耳朵里。
范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望着旁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李阳,心中莫名其妙的涌上一阵极其强烈的悲酸。
这种痛失好友的巨大悲伤,让他的耳朵和脑袋里面一阵阵嗡嗡乱响。
他半跪在希刚的床边,双手紧紧揪着雪白的床单。
上面。
溅有点点滴滴让人触目惊心的红。
那。
都是希刚的。
一时之间,整间病房全都陷入了最大的悲痛,就连空气似乎也已经凝滞。
医生老王将眼镜重新戴上,推了推镜脚,然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老李,孩子已经走了……你可要挺住啊,接下来,还要考虑孩子的后事怎么办呢?”
是啊。
要挺住啊。
希刚的爸爸妈妈要挺住。
李阳要挺住。
范云也要挺住。
范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挺住,又是怎样走出病房的。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深深的望了希刚那一眼时,发现自己这个最熟悉的战友脸上的表情似乎一如昨日,一如那时两个人同在军营时脸上的那种熟睡的表情。
范云忽然觉得。
希刚其实不就是睡着了吗?
是的。
他已经长眠。
范云原本一直都挺得笔直的脊梁,此时似乎也因为希刚的离去,而被彻底抽取了其中钙和铁,变得不足以支撑他这一米七五的身体,他的脚步甚至有点蹒跚,甚至,就在他迈下医院台阶的时候,居然一脚踩空,身子踉踉跄跄向前扑了出去。
“扑通!”
范云一下子摔倒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
他的双臂被坚硬的水泥擦出了血,他的两条腿也被瞬间磕伤,一股切入骨髓的痛,瞬间弥漫进他的每一个细胞。
可是。
此时。
这种痛,对于范云来说犹嫌不够。
一股莫名其妙的巨大悲怆从他的心底瞬间升起,范云伏在地上,情不自禁高高扬起自己的右手,用力地朝着着坚硬的水泥地拍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
他的右手掌迅速红肿起来。
而范云这副歇斯底里,貌似癫狂的模样,全都落在旁边一位阿姨眼中。
那个满脸的风霜,一看就饱经世故的阿姨看着范云的眼神中满是同情,虽然她不知道在范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来这里的人,如范云般痛苦的大有人在,每一个痛苦的人们背后,必定有一段让人听起来掉泪心酸往事。
那个阿姨走到范云的面前,蹲下身子,温柔的语气中不乏慈爱:“弟弟,你怎么了?”
她的话。
让范云再也忍不住早已经憋了很久的悲伤。
范云猛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两手一撑地面,迅速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而后,朝着医院的大门之外飞奔而去。
那个阿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
情绪失控的范云顺着小城的大街小巷一路飞奔,头也不回地奔回了自己的宿舍。
路上。
霓虹闪烁。
天上。
繁星点点。
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注视着这个20多岁的青年人是如何的一边挥洒着自己的泪水,如何痛哭流涕飞奔而去。
范云“呯”的一脚踢开了宿舍的门。
他向房间中抢了两步,然后对准自己的床铺一头扎了下去,将自己的身子重重的摔在床上,同时,将自己的一张脸深深的埋在枕头当中,那止不住的泪水,肆意流淌,瞬间就打湿了他的枕头。
范云呜咽着。
他的脑子里不停的转换着千般念头。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通晓过去,拥有被未卜先知的能力。
那样他就可以在希刚出事之前,第一时间冲到希刚的身边,与他并肩战斗,和坏人拼命。
可是现在。
说什么都晚了。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当你很想对一个人说些什么时候,却惊讶的发现他已经彻底离自己而去,而此时你才知道,原来,说什么都晚了。
其实范云知道。
别看平日里希刚和他不分彼此,打打闹闹,两个人什么出格的玩笑都可以开得出来,都可以说得出口,可是,希刚一直是有一个愿望的,那就是希望范云能够做他这一个双胞胎姐姐——李阳的男朋友,抑或老公。
范云冲动地觉得,如果此时希刚仍然活着,仍然笑眯眯地坐在他的面前,那么,他一定会拼命地朝希刚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当你的姐夫。”
范云痛哭着。
哭到最后,他居然感到胸腔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那儿。
是心的位置。
是啊,范云的心在痛,他的心在滴血。
这种事情,无论落在谁的身上,想必他的心情都会悲痛万分。
范云亦然。
范云就那样将自己的身体摔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泪水肆意流淌。
流到最后,流无可流了。
他的眼睛也已开始发痛。
他的喉咙也已经沙哑。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最后,范云才缓缓的又从床上爬起来。
爬的。
那样艰难。
他从衣架上面扯下洗脸毛巾,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洗手间里。
范云双手扶着洗手台的台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镜子,镜子里的他,双眼红肿,雪白的眼球上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神情憔悴。
范云将毛巾放下。
毛巾似乎并不愿敷衍他,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不管它。
范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再吸一口,以此抑住心中不断涌上的悲酸,他抽噎着,六神无主的在洗手间里东看看西看看,似乎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目标,也不知道自己到这里来,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良久……
最后。
范云才深深地埋下头去,打开水龙头,两手掬了一捧冰凉的自来水浇在脸上。
在寒冷的冬夜里。
冰冷的水打在他的脸上,有一些甚至顺着他的面颊湿进了他的衣领里,他也浑然不觉。
一捧……
两捧……
这一捧又一捧的凉水浇在他的脸上,似乎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范云缓缓拾起毛巾,缓缓擦着脸上的水滴,最后,又缓缓走回了房中。
一切,都缓缓的……
范云觉得发生的这一切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希刚就这样走了。
昔日那个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大男孩;那个一边喝自己碰杯喝着冰凉的啤酒,一边海阔天空乱侃大山的大男孩;那个浑身充满正义感,嫉恶如仇的大男孩;那个口口声声说愿意自己做他姐夫的大男孩;难道,真的走了?
难道。
他再也不回来了?
难道,他不知道人世间有这么多的亲人惦念着他?
这些亲人们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每一个人,有和他彼此互为难以割舍的牵挂。
难道。
他真的忍心吗?
范云觉得自己的心里特别难受,莫名其妙的他就是特别想哭,他本不是一个爱哭之人,可是今日此时,却因为希刚的离去,让范云的泪流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次次的流下来。
直到。
流无可流。
希刚爸应如是。
希刚妈应如是。
李阳亦如是。
范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能为力,其实,他很想留在李家,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可是,范云却又知道,希刚走了,自己如果再在李家待下去的话,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呀!
原来他和那个家庭之间的联系,就是希刚啊。
也。
仅是希刚啊!
希刚!
希刚!
“我的战友,我的兄弟。”范云心中发出一阵阵呐喊声。
他不知道。
这一阵阵的呐喊声是否还能允许他像昔日那样安然入睡。
他却知道。
这一阵阵的呐喊声,是他为自己的战友这短暂的人生发出的阵阵不平。
这呐喊声。
必定让范云今夜难以安眠。
不只是今夜。
希刚这两个字,必定会成为他心绞痛的一个极其重要的诱因,让他在以后的岁月里,只要一想起来就会痛。
痛彻心扉。
心如刀绞。
第329章 因故旷工
范云一夜不得安眠。
他的脑子里不停地胡思乱想,想着自己此刻不应该一个人待在宿舍里,而是应该去李家那边帮忙,看看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
可是理智告诉他。
这样子行不通的。
即使希刚是他的战友,但是像在这种非常的时候,如果说他出现的李家的话,那么可能就会意味着一些什么。
而这种意味。
未必是希刚妈愿意的。
虽然平常的时候,他和希刚两个人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可是真正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希刚不在了的时候,反而,他如果想帮什么忙的话,但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意思了。
毕竟。
他姓范。
不姓李。
人家老李家自然有自己家族的那些亲戚们来帮着希刚家里照应希刚的后事,即便是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了,轮不到他范云。
现在。
范云所能做的,无非就是等待,在回忆中等待,在等待中回忆。
而这一切。
都是痛苦的。
范云的人虽然趴在床上,但是脑子却如同被一根鞭子抽打了数记的陀螺一样不停的高速旋转着,他在不住地胡思乱想,有时候想着他和西刚之间是怎么认识的,两个人又怎么在部队的时候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想着过去那些训练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有时。
他又想一想在病房的时候,那一个姓王的医生说出的一句话,那句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他的耳朵里,那句话是希刚的临终遗言。
希刚让他照顾李阳。
这。
范云想的这,双手不由得紧紧捏着手指,捏着关节啪啪直响。
一直以来。
他都是把李阳当成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邻家女孩来对待的,他和李阳之间因为希刚的原因,必定有许多友情和亲情的情分,而说到爱情的话,他对李阳从来没有像对唐若那般有恍然心动,一见钟情的感觉。
可是现在。
现在李阳怎么办?
在病房的时候,满脸含泪双眼红肿的李阳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让范云发自肺腑的,就想冲到她的身边,大声的告诉她:“别伤心了……李阳,一切还有我呢。”
当然。
范云也知道,活着的人固然重要,但是现在目前最主要的一件事情还是怎样办理希刚的后事,这才是当务之急。
这其中。
需不需要走一些程序?
比如说警察方面的程序,需不需要警察前来做笔录,法医作鉴定?
要知道,这可是一桩命案,而且还发生在一个协警的身上,这样的事情,在这个小城里足以成为一件轰动一时的新闻,在第二天就会随着人民口传相授,议论纷纷,而传遍小城的每一个角落,继而从小城扩散到农村,一直蔓延出去。
人们会议论。
会叹息。
会猜测事件的起因。
甚至还有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飞短流长和流言蜚语。
但是,却鲜有人能够站出来分担李家的痛苦,分担希刚妈和希刚爸痛失爱子的痛苦,分担李阳痛失双胞胎弟弟的痛苦。
当然。
不包括范云。
此时此地,范云的痛苦和李家的人并无二样,希刚作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个朋友,以这样一种方式离他而去,这种结果是范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因为。
他们两个人经常不止一次的开玩笑,说自己以后老了的时候,还能不能像年轻的一样爬冰卧雪,不畏风霜。
当他们老了的时候,两个人会不会一人拎一个小马扎坐在河边,一边悠闲地喝着茶水,一边将美味的鱼饵挂在鱼钩上,再将长长的吊杆甩进水中,彼此相视一笑,静待鱼儿上钩。
又或。
两个人又像那些街头巷尾司空见惯的老人家一样,动不动地就会拿出棋盘来摆上一盘,不管谁叫谁臭棋篓子,不管谁叫谁赖皮都无所谓。
而这一切,都随着希刚的遇害而变成了泡沫,变成了水中花镜中月。
范云心中悲痛万分。
这种心中的悲痛,他又不知道该找谁去诉说,说给谁听呢?
说给谁,谁也无法分担他的痛苦呀?
范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迅速摸出手机,拨号,聆听。
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个公司化的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范云啪的一声,将手机合上,随手丢在了枕头旁。
没错。
他的这个电话正是打给宁吉发的。
此时此地,范云唯一想告诉的人就是宁吉发了,他觉得必须要把宁吉发找来,两个人碰一下头,商量一下。
可是宁吉发的手机却不像他的手机那样,愿意为了某一个人24小时开机,随时待命。
宁吉发的手机关机了,打不通。
说来也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此时早已经是到了半夜时分了,无论是谁,此时恐怕早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唯有悲伤之人。
今夜无眠。
范云趴在床上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东,一会儿想到西,一会儿想到唐若的身上,一会儿又想到李阳的身上,想到最后,在接近天快亮了的时候,终于,他也熬累了,无论他的精神,还是体力也已经严重透支了,他实在有些顶不住了,于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
他就睡过了头。
睡到满脸铁青的杨大队长怒气冲冲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仍然未知未觉。
旁边。
霍立那一张圆圆的烧饼脸满是阴郁的嘲弄。
当范云在杨大队一连串的推搡中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这一觉睡过了头,早已经耽误了上班。
他立刻从床上跳下了地:“杨大队……”
杨宗纬一声不吭。
范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服装,同时脸上朝杨大队陪上了一个看上去颇有几分尴尬,可又不得不陪的笑脸:“杨大队,真的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然后就睡过头了,我现在就去上班。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范云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说对不起也没用,杨大队既然能到这儿来,绝对没有轻易让他这几个对不起就打发走的道理。
杨宗玮扯了一下这间房子里面唯一的一张板凳,坐了下来,他打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公腔对范云道:“小范,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上班的时候我就不说了,已经有好几个同事投诉你了,说你上班的时候根本都看不到人,然后你该你管的地方也不管……那些个小贩挑个破担子到处乱跑也没人管,你现在的工作状态很差呀……
那你今天什么情况怎么了?现在怎么了?班也不上了吗,是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吗?还是发大财了呀?”
见他这么说。
范云心上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起来。
他脸上虽然对杨大队陪着笑,但是肚子里却早已经把站在旁边满脸奸坏的霍立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范云不得不撒谎。
为了自保,他也只能撒谎。
范云故意揉了揉眼,装作一脸无辜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杨宗玮道:“杨大队,我真的是有点不舒服,这两天不知道怎么感冒了还是怎么回事,头特别的沉,然后眼睛也不舒服,本来昨天就已经很难受了,我还想着如果说能坚持就再坚持一下,然后今天才去拿药的,可是没想到昨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就睡着,睡着就迟到了……”
“迟到?”
杨宗玮嗷的一嗓子喊了起,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把范云吓得一激灵:“什么迟到?你这叫迟到吗?你知道迟到是怎么定义的吗?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已经中午12点了,你这叫旷工,旷工懂吗?
发给你的纪律手册,你有没有看啊?
你知道无故旷工是怎么处理的,你知道吗?啊?”
旁边。
霍立尖着公鸭嗓道:“咱们队里不是规定了吗?如果是无故旷工的话,第一次严重警告,第2次开除。”
妈的。
范云狠狠的剜了霍立一眼,一肚皮的气,不知道该往哪里出。
他的右手紧紧捏着拳头,如果不是理智控制着他的话,他的拳头早已经直接捅到了霍立那一张阴阳怪气的脸上,保证让他的脸上开上一个五彩缤纷的调味铺子。
可是现在,范云却不得不低头弯腰,装孙子一样的对杨大队赔着小心:“杨大队……我错了,真的真的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可能忘定闹钟了,感冒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这都是我个人的原因,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真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范云认错很快。
保证也下得很坚决。
他没有继续再找一些什么理由来推脱自己的责任,实事求是的说确实……他也是旷工了。
他这样一来,倒让杨大队不好继续再发火,再说些什么了。
杨大队皱着眉头,从板凳上面站起来,扫视了一眼这一间只有范云一个人居住的宿舍,看过之后,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看起来。
今天杨大队的心情不好。
良久之后。
杨大队的目光终于又从那几张破烂床上落回到范云的脸上:“你……这样,你先去上班吧,等你下了班之后回来好好的写份检查,这个事情我们队里还是要处理的,关键看你怎么认识问题的严重性和这个态度,队里再做决定怎么处理,行了……去上班吧。
另外,没事的时候你把这个宿舍里面的卫生好好的整理一下,搞得跟个狗窝一样……你旁边那张床是谁的?现在有没有人住?”
范云忙道:“那张床是唐彬的……”
杨大队的眉头拧了拧:“唐彬……他不是早就已经被队里辞退了吗?
他床上的那些破烂还扔在这里干什么呀?等你下了班回来的时候,把他那些东西全部给我扔到垃圾堆里面去,一样都不要留,把那个床空出来,你看看他那张床,搞的什么东西,真是脏的连鬼都怕,我看……”
范云垂着头。
唯唯诺诺。
习惯了。
以前的时候在部队的时候,范云也经常像今天这样被一些老兵和班长们这么训。
被训的时候,绝对是不敢还口的,不敢分辨一些什么,找一些理由出来,反正,你只要承认自己错了就对了。
但是。
在部队的时候,和在地方上面又不一样。
在部队的时候,通常即使你做了一些错事,那也是内部的事情,部队起码不会开除你,更不会扣你的津贴费。
而在地方上就不一样了,地方上所有的东西都是和经济利益挂钩的,如果说你做的不够好,或者领导看你这个人不怎么顺眼,要是有意想刁难你的话,那么他随时可以找理由扣你的工资,签你的警告单,更严重一点,甚至还会找一些理由将你辞退。
范云是个明白人。
他知道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所以说他绝对不会蠢到和杨大队顶嘴的地步,无论杨大队怎么说,他就怎么答应着就可以了,有些时候领导就是这样子的,当他认为你某件事情做错了,怒气冲冲地过来训你的时候,你根本没有必要进行辩解什么。
你越辩解,他就越认为你是跟他对着干,你就错的越多。
本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有可能就会演变成一场轩然大波。
在现实中的职场上面,经常就会发生一次这样勾心斗角,极其龌龊的情景。
纵然范云的旷工是有一万个理由的,可是范云并不愿意把其中任何一条理由说给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听。
没必要。
说给他们听,他们也不会对范云和希刚抱有同情。
他们绝对不会同情范云痛失了一个好友。
也不会同情希刚年纪轻轻的就丢了性命。
最多他们可能会发出几声嗟叹。
其实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他的嗟叹,很多时候也就算是一种最大的同情了。
非亲非故。
人家为什么要对你抱有同情?人家为什么要替你流眼泪?
不要怪人家现实,现实本来就是这样的,这就是现实。
所以,范云什么也不再多说,他就是低着头认错,这样——就够了。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如果你想不低头的话,除非你有一天已足够强大,强大到自己成为了屋檐,已经足可以让别人在你的面前低头。
第330章 许多事情,唯有等待
范云唯唯诺诺。
硬着头皮将横条鼻子竖条眼的杨大队终于应付着一起下了楼。
赶紧溜。
范云深深的懂得,有句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自己只要不出现在杨大队的面前,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把自己忘记了,也就不再记得自己旷工的这点小事了。
说实话,这种事本来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如果说杨大队不是听信了谗言故意和范云过不去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个电话过来给范云就好了,提醒他赶紧的起来该上班了。
又或者,他觉得自己不屑于亲自屈尊打电话给范云,他也可以打个电话给老魏呀。
今日,不知为何他一定要亲自赶到宿舍里面来抓范云一个现行。
范云就想一定是霍立那个狗东西在搞鬼。
反正,霍立跟自己是死敌,他早就看到范云不顺眼了,如果说能够把他范云从城管队里面搞掉的话,相信他什么样的手段都会使出来的,范云暗暗懊悔,觉得自己开始粗心大意了,身处在漩涡当中,如果你还不够警醒的话,那么这是一件10分危险的事情,今天的事情也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它提醒范云从今往后万事不可大意,做事一定要谨慎。
现在。
不说那些了。
快点溜吧,溜了溜了。
因为这一节小插曲搅乱了范云的心思,所以说范云昨天晚上所有的悲伤倒显得没有那么强烈了,他走到街上看了看蓝天,又看了看白云,今天天气不错。
范云的肚子一阵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要吃点东西的呀,悲伤是悲伤,他也不能跟自己的肚皮过意不去,那样的话,他更对不起自己的战友了。
于是范云就走了一家米粉店里,要了一碗二两的切粉,拌好了红彤彤的辣椒末和爽口酸豆角,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
范云摸出手机,又一次拨宁吉发的电话。
这一次。
电话通了。
范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把希刚不幸被人刺伤,最终没有能抢救过来而不幸离世的事情告诉了宁吉发。
电话里。
宁吉发的语气是那样的简直不敢置信:“……什么?范云你说什么,李希刚死了?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啊你?
说……
是不是你们两个人找我有什么事啊,想喝酒了是不是啊?想喝酒的话就来界首找我啊,或者说我去你们那也可以,好不好?
咱们再聚一聚,好长时间没跟你们聚了……”
范云声音悲痛起来:“不……宁吉发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希刚昨天晚上真的是在城里面被人用刀刺伤了,后来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那个大夫也说了,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抢救,可是还有没有抢救过来,你知道吗?
我不会拿这件事情跟你开玩笑的,请你相信我……”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半晌无言。
过了好一阵子,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宁吉发低沉的声音:“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真的不敢相信……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又潇洒又帅气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我结婚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感觉到他满脸的容光焕发,看上去事业也很顺心顺水,怎么会出了这种事情?
范云,那你现在在哪里啊?我现在就来兴安找你,好不好?咱们见了面再说吧。”
好。
见面说。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许多事情,像范云这样的年轻人还是拿不定特别坚定的主意的,所以说他此时很需要有一个人帮他出出主意,或者说两个人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此时听见宁吉发的话之后,他就恨不得一把把宁吉发拽过来,电话这边,范云拼命点着头道:“唔……
好的,你快点来啊,我就在街上面上班呢,反正我上班也没什么事,你快点来吧,来了之后咱们再说好不好?
我等你啊,我等你啊,真的,你到了家你就打电话给我,或者说……我就在老广场等你也可以,真的,我今天我也不去别的地方了,反正我工作上班的范围就是那里,我就在那个老广场那个移……移动营业厅门口等你就好了,好不好?你快点来,你从界首那边骑摩托车的话,再慢再慢也就是10来20分钟就到了……
快点来,我等你啊。”
电话那边,宁吉发一边应着,一边挂断了线。
范云迅速的将米粉吃完。
随手扯了一点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直奔老广场而来。
他决定刚才已经跟宁吉发说的那么明白了,自己就在老广场等他好了,哪怕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他都在老广场等着宁吉发过来,哪里也不去。
其实。
不用一个小时,也不用半个小时。
15分钟后。
宁吉发的摩托车就咆哮着冲到了如同驴拉磨一样,在老广场溜溜转个不停焦躁不安的范云的面前。
范云觉得,两个人站在大街上面说事情,恐怕不好说,于是他就指了指旁边停摩托车和单车的地方,对宁吉发道:“你把车子停那儿吧,我们走那个古戏台往前面走走,到那个万里桥或者说到水街那边去聊吧,那边比较安静,这里人来人往的,太吵了,不好说事,好不好?”
宁吉发点头。
停车。
上锁。
两个人肩并肩穿过一条马路,跨过古戏台,直接走上了万里桥。
万里桥上坐着七八个男男女女有些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的什么,有些或看远处或看桥下的流水放心,觉得这人也不少。
算了,还是到水街边去吧,水街有很多的凉亭,随便找一个没人的凉亭,两个人坐下来细谈。
于是。
范云就走到旁边的小卖店,买了两瓶饮料,递给宁吉发一瓶,他指了指水街旁边的一块瘦骨嶙峋的巨大的石头对宁吉发道:“我看咱们到那儿去说吧,好不好?”
“走。”
两个人相跟着走到了那块大石头旁,这里挺好,一个人都没有,十分安静。
倒也不是一个人,没有对面的河边有一个看上去又年轻又标志的妇女正在洗衣服,一边洗衣服,一边用手里的棒槌,不停的捶打着衣物,溅起了无数水花。
两个人视作不见,宁吉发急切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范云就把在医院里面所知道的那个大概给宁吉发说了一遍。
无非就是希刚在路过一家美容院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和别人厮打起来,然后被别人用刀刺伤了,最后那个刺伤他的人也跑掉了,到现在不知道抓到了没有。
现场发生的这一切,当然都是来自于那个美容店老板娘的陈述一切真正的原因,和真事情的真相,还有待于警察的进一步调查,范云也不好妄谈,他只是听到什么就跟宁吉发说什么。
宁吉发皱着眉头认真的听范云说着,一声也不吭,他从口袋里面抽出一支烟,递给范云。
范云不要。
于是,他就自顾自点着了,只见他双手微微颤抖,连着打了几次打火机都没有打燃,最后才终于“啪”的一声打燃了火,点着了烟。
宁吉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又过了一阵子,只见他的两个鼻孔里慢慢地透出两条白色的烟柱出来,这是,他才开口:“……范云,既然事情出都出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这个事情呢,说实话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呀,你说是不是啊?
咱们虽然和希刚是战友,但是,毕竟不是他们家的亲戚啊,你要知道,从人情世故方面来说,咱们没有什么理由到希刚家里去做什么事情啊,你说对不对?咱们就算是想帮忙,人家也不一定让你去帮呀。
再说了咱们去咱们又能帮什么忙呢?人家那边的亲戚,不管是提纲他爸这边的孩子,他妈那边的亲戚咱们都一个不认识啊,对不对?咱们去了没用的,
这件事情的话,咱们只有多跑跑派出所那边差不多,找一找主管这个案子的警官,多了解一下,看一看有什么消息,我觉得咱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当然了,希刚办丧仪的时候,他的葬礼我们是可以出席的,但是我们不是帮忙的身份,我们是他的战友,从严格意义的角度上来说,我们只是一个客,真的……只是客而已,也就是这样子了。”
范云承认。
宁吉发说的这一切都有道理。
现在的他,确实也是有心无力。
那么。
接下来难道真的只能像宁吉发分析的这样了吗?接下来难道就是每天去了解一下案子的最新情况,又或者关注一下老李家这边的消息吗?
范云觉得。
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是啊,如果按照本地的风俗,到时候,他和宁吉发也要等到希刚办理丧事的时候才能到人家老李家去。
而老李家那边,相信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家那些亲戚朋友们就早已经行动起来了。
范云痛苦的摇摇头,又点点头:“那……吉发,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宁吉发想了想,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扔在了地上,跺脚尖伸过去,狠狠地将那只烟头碾灭,然后看了看范云道:“现在的话要不这样吧,我开摩托车带着你,咱们去派出所走一趟吧,好不好?去派出所那边了解一下情况,看看那个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那个捅人凶手有没有抓住,你说呢?”
范云没什么好说的。
就这么办呗。
于是,宁吉发骑着摩托车载着范云,一路呼啸着开到了城关派出所。
派出所里面的警官,看到穿着制服的范云,知道这都是政府的工作人员,对他们俩倒也客气。
那个警官表情严肃的对范云道:“……出了这个事情,说实话,我们都感到很震惊,希刚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同志,这件事情,我们所里,包括我们局里面都很重视,好几位领导都已经做了重要的指示,要求一定要严查细查,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绝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不过,目前暂时来说,我们还没有接到什么有效的线索,这样吧,要不你们留下你们的电话,我也留一个我们所里面的办公电话给你们,你们可以随时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好不好?
也就免得你们一趟趟的往这边跑了,这样可以节省掉很多时间。”
虽然。
范云和宁吉发两个人都明白,这位警官说的都是官话套话,但是,即使这样,也已经难能可贵了。
更何况,人家还说了要把电话留给他俩,让他们随时打电话过来咨询,这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他们两个人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警察也不愿意。
说实话,像有些受害人的家属就不懂事,有事无事的总是跑到派出所或者警察局里面大闹,其实那样是极不理智的,说实话,谁不希望这个社会一片和谐呢?
但是总是有那么一些败类就是想方设法的破坏和谐。
范云和宁吉发两个人都点了头,也只能这样了。
两个人前后脚走出了派出所的办公室,重新跨上摩托车。
宁吉发歪过头来对范云道:“范云……发生这样的事情,真的,我真的……特别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知道你跟希刚家里人都挺熟的,你也可以时不时的过去看一下,或者说打个电话过去问一下,都可以的,如果说人家让你帮忙的话自然更好,嗯,不让你帮忙的话也没什么,他们应该是不会让你帮他们忙的,这个事情你也帮不上忙,真的……
我觉得吧,对了……要不你可以时不时的打个电话给希刚的姐呀,就是李阳嘛,是不是?
有什么事情,跟她说,可能会更好说一点。”
范云点点头。
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就算是让他出主意的话,无非,他也就是把宁吉发刚才说的这一番话再重复一遍罢了。
那就这样吧。
这件事情急也急不来。
许多事情。
唯有等待。
虽然两个人同样都是心情无比的沉重,无比的悲痛,但是,又能怎么样呢?
人。
毕竟已经不在了呀。
宁吉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
可惜了……希刚,希刚……
可惜了。”
第331章 开口难
范云与宁吉发商量来商量去,感觉,也就这样了。
他们也没什么好主意。
毕竟。
他们都还年轻,在处理这样的事情方面还是要倚仗父辈那一代人的。
有许多事情,并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虽然,这件事情总要有一个结果,但是,控制结果的权利并不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
唯有等待。
可是。
等待岂非也是一件让人十分痛苦的事情?
常常有人等落了春花,等谢了秋叶。
等白了头。
而自己所期盼的那个人终于未能醒来。
徒增伤悲。
徒增嗟叹。
希刚的丧事,办得也就那么回事吧,人都不在了,还能怎么样呢?
范云只知道。
在希刚出殡的那一天,他眼中的泪水并不比老李家的任何一个人流的少,他的泪水也同样真诚,同样发自肺腑。
他的情绪,甚至感染到了站在他旁边不远处的陈战。
陈战眼圈红红的。
因为父辈间过命的交情摆在那里,所以虽然说陈战和希刚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但是,该尽的礼节他一点不含糊,该流的泪水他一点也不吝啬。
更何况。
旁边还有一个李阳呢。
李阳在人群之中,哭得如同一个泪人儿一般,她的双肩不停地耸动着,看上去,那原本并不算单薄的身子却好像是被秋风吹打的树叶一般瑟瑟发抖。
唉!
范云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
那一天,范云喝了很多酒,喝的浑身都是酒气。
他脚步踉跄着从希刚丧礼的酒席上一步步走回了宿舍,说实话,他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只是喝酒了——再好的美味佳肴他也咽不下去呀。
回到宿舍。
范云将自己的身子摔在床上,闭着眼睛想心事,想着想着,泪水不由自主的又流了下来,模糊了他的双眼。
范云扯了扯枕头,想将枕头靠在床头上,半坐着休息一会。
这时。
枕头下有几张照片露了出来。
范云抄起来。
上面。
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精精干干的他自己,以及笑语嫣然,看上去如同美丽的花朵一般的李阳。
这几张照片。
正是他们那一次去出席宁吉发的婚礼之时拍的。
范云将一张他和李阳并肩站在一起,李阳身体微微向他依偎着,看上去似乎将她满头秀发轻轻靠在他手臂上的照片拿在手里,反复的观看着。
看着看着。
范云忽然一阵冲动。
他抽出笔来。
“唰唰唰”在这张照片的背后写下了8个大字。
《战友之姊,当如吾妻。》
写完之后,他又将那几张照片抄在手里,反复的看了一阵子之后,再叹一口气,然后,才将那几张照片重新放回枕头下面。
范云扯了扯枕头,将自己的后背靠在床头上,他揉着眼睛,这几天,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太过悲伤的原因,还是怎么回事,范云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迷糊。
也许吧,他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确实该好好的睡一觉了。
逝者已去,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呀,如果说活着的人也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的话,那样,岂不是大大的没有必要吗?
范云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中翻江倒海,一直不停的想着事情,一会儿是李阳,一会儿是希刚,一会儿又是唐若。
他总感觉,希刚临终之前说过的那一句让他照顾李阳的话大有含义。
可是。
范云知道自己爱着的是唐若。
他爱唐若爱得那么深,爱得那么真。
他用什么能够遵从希刚的遗愿,把唐若撇在一边,转回头来去找李阳,和李阳在一起呢?
可是。
他又如何不顺从希刚的遗愿呢?
爱情之于道义,有些时候,是应该做适当的让步的,起码在范云最近几天连续不停的纠结之中,他就似乎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范云还年轻,他本还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范云就在心中冲动地想道:想一想,现在希刚已经不在了,李阳痛失了双胞胎弟弟,她所承受的痛苦,应该比自己和唐若要重的多的多。
这个时候,按理说自己就应该站出来,站到李阳的身边去安慰她,陪着她。
范云将手指头捏得叭叭直响,他紧紧咬着牙关,似乎是在下着莫大的决心,似乎打算等到明天看到倘若的时候,就郑重其事的跟唐若说:“唐若,我们分手吧!”
他现在虽然这样想。
可是过了没有三分钟,他又转了另外一个念头。
他甚至觉得,为什么一个男人不能娶两个老婆呢?
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如此纠结痛苦了。
现在。
范云只觉得自己已经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了。
这种痛苦,有一半固然是因为战友不幸去世而引发的,另一半却是他觉得生活现在给自己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世间安得两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范云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一团火,将他灸烤得十分难受,他从床上起来,摸起旁边的水杯对准嘴巴,咕噜咕噜一口气将杯中水喝了个精光。
冰冷的水顺着他的咽喉,一直流到胃里,让他不由自主倒清醒了三分。
稍后。
范云将双脚趿入鞋中,踢踢踏踏走到阳台上。
他将双手紧紧握着阳台上的铁护栏,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象征他正在牢牢握着一段令人回肠荡气的爱情。
而这爱情。
似乎又像柜枱上插着花草,极富美感的漂亮玻璃瓶子似的,如果一个不小心掉下来,就会摔破。
如果有心将那玻璃杯碰飞的话,那么,它就极有可能摔成粉末。
范云站在阳台上,任凭冬天的风从远处呼啸而来,穿过树丛,穿过楼顶,穿过鳞次栉比的万家灯火撞上他的胸膛。
他的血还热。
他的泪已干。
他的心已碎。
他的心碎,源于他一阵紧似一阵的决心,所有的决心最后汇成五个字:和唐若分手。
可是。
理由呢?
首先他要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吧?
如果连自己都不能说服的话,那么又何谈去说服别人呢?
范云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出分手的理由。
是啊。
唐若对他那么好,那么温柔体贴。
这样一个明艳绝伦的女孩子,无论放在谁,恐怕都不忍心将分手两个字说出来的吧。
范云越想脑袋越大,渐渐的脑袋里面成了一团的浆糊,觉得就算是自己整宿不睡,在这里拼命想上一个夜晚,哪怕是把脑袋都想破了,恐怕也找不出一个和唐若分手的理由出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仿佛吸入肚子里面的是所有的苦衷和无奈。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缓的将那口气又重新了吐出来。
仿佛吐出来的,是他眉毛胡子一把抓又乱糟糟的心事。
不想了。
想也没用。
范云觉得自己还是没有考虑清楚,自己还有必要再深思熟虑慎重的考虑一下才行,但是,看他今天晚上的这个状态是无法慎重下去了,于是他决定回床睡觉,有事明天再说,本来今天一天就已经够烦的了,他决定不让自己继续再烦下去。
也是,一不小心再把他烦死了,也是件天大的麻烦事。
如果把范云烦死了,那么霍立还不得把嘴巴笑歪了,霍立绝对会笑成癫痫发作时的样子。
好像,霍立本身就有点轻微的癫痫。
回床。
睡觉。
范云脱了衣服,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的裹在被子里,仿佛这样子,他就能想出什么比较妥善的主意来。
他什么主意也没想出来,却随着一阵阵的睡意袭上心头,渐渐的闭上了眼睛,最后,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睡醒。
又是明天。
而昨天早已经过去,无论昨天是阴云密布还是电闪雷鸣,无论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而崭新的明天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姗姗而来了。
天色向好。
晴。
清早,伴随着闹钟以及窗外树梢上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响过之后,范云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先是洗脸刷牙,将自己的个人卫生搞好,然后又换上了工作服。
不管怎么说。
班还是要上的呀。
范云一边刷牙一边默默想着心事,他仍然还是考虑着自己和唐若以及李阳之间的事情,可以说,如果说范云要是愿意选择李阳的话,即使是希刚妈不答应,那么她也绝对拗不过李阳,李阳肯定会答应的。
李阳一直以来就很喜欢范云。
当然了。
范云也知道。
有些事情不能急,一急起来就会坏事,事缓则圆。
范云觉得还是首先要把自己和唐若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能再说和李阳之间的事,并且,他和唐若之间的事情还不能把李阳牵扯进来,否则的话,到时候老李家的人怎么看自己?
他们会不会说自己朝秦暮楚?
会不会认为他是一个三心二意不可靠的人呢?
范云决定,今天抽个空,找唐若好好的谈一谈,看看自己能不能够快刀斩乱麻,瞬间将自己和唐若之间的红线斩断。
一个人若是有心的话,如果他想办什么事情,还是可以找到机会的。
所以,范云就约唐若出来吃美味基。
只见。
唐若笑靥如花,远远的走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仰着脸,俏皮的笑道:“这不上午不下午的,怎么想起叫我一起吃美味基了呀?
这个时候如果说吃了的话,我们中午不吃饭了吗?”
范云看着唐若那张足以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的笑脸,心中一开始为了和唐若分手而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准备好的所有措词,瞬间变得冰消雪融。
有些话。
实在是开口难。
他拉起唐若的手。
心中突然一酸。
他忽然觉得,总有一天,自己必定会对唐若不起,这么温柔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对自己又是全心全意,自己怎么能辜负她呢?
他突然不敢想象,如果唐若没有了自己的话,会如何?
唐若会不会伤心欲绝呀?
她会不会想不开?
她……
范云不敢继续想下去,再多想的话,他整个人就会变得恍惚起来了。
范云尽量让自己笑容顺着打开的嘴巴弥漫,一直蔓延到第8颗门牙那里。
他的心里虽然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一样时不时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可是他的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若若,走吧,我们快去吧,我发现那个券如果再不消费的话,可能就过期了……”
那行。
小女陪君子。
小女仍是小女,君子却换了一肚皮主意的君子,只可惜小女看不出君子肚皮里面的主意,却依旧天真烂漫的以为君子还是昨天的那个君子。
希望范云。
不是伪君子。
希望他不要做一个伪君子。
两个人得了美味基,范云有意选择了一个角落里坐下来,他先是把唐若安置好,然后去了服务台点餐,点好了餐之后重又回到唐若的身边坐下。
这份体贴。
这份温柔。
让唐若的嘴角不由自主俏皮地微得上扬起来。
她那一对比星星还要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范云道:“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范云拼命咽了咽口水。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找了一个理由试图将唐若的话搪塞了过去:“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吧……你是不是看我精神状态不太好呀?
我昨天晚上失眠了,不知道为什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唐若关切地握住他的手:“是不是因为你们宿舍里太冷了呀?
我跟你说昨天晚上很冷的,冷得我都没有盖那床丝棉被子了,我都把那床10斤重的大被子拿出来了,我跟马雪莹两个人睡一个被窝里,平常的时候马雪莹不喜欢挨着我睡的,我们两个人都是各睡各的,但是昨天晚上冷得她老是往我的身边拱……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范云低眉顺眼“嗯”了一声:“还好吧……我倒没觉得有多冷,就是昨天因为去参加希刚的丧礼了嘛,可能是心里面有点不舒服,很难受的原因吧,所以昨天晚上一直都睡不着,睡不踏实。”
唐若安慰他道:“可惜了……那么高高大大的一个人,说没有就没有了,不过,范云,你也要振作呀,别忘了,你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