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兔子复仇记
调配顺利进行,隐形书数次想要插嘴都被有珠用眼神逼退了,只能用忧郁的眼神看着有珠流畅的把处理完毕的材料一一放入坩埚调配,祈祷不要把屋子炸上天。
其实只看手法相当赏心悦目,只是其中原理连隐形书都看不懂了。
反倒是只剩尾巴还没法碰到任何东西的柴郡猫兴致勃勃地在坩埚边上走来走去,一点也不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在他看来眼前的小姑娘手法可比他精湛多了,想必是个中老手,满心期待着能够重获身躯,然后把那本厚颜无耻、大言不惭的隐形书大卸八块。
要不是这臭书指指点点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简直想想就来气。
他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相信这本从来没有实际操作过的破书?
顺时针搅拌三次,加入三滴澄明液体,接着逆时针搅拌七次,坩埚中的蓝色液体变成了靛青色,然后未知生物的皮毛加入其中,熬制了五分钟,颜色逐渐变淡,直到最后彻底无色。
有珠舀起一勺放在眼,前观察了一下。
之前加入的材料全部消失不见了,成品品质比她想象得还要好,这种透明虚无的质感代表药剂的药性已经完全发挥出来了。
抬眼扫了扫,找到了一个浅碟,把液体倒入其中,然后放在实验台上,做了个请的动作后退开身去。
那条柔顺的尾巴在空气中晃荡着,然后来到浅碟面前停了下来。
碟中液体先是小小的波动了一下,似乎是柴郡猫试探性地舔了舔。
然后在确定可以接触到以后,碟中的液体立刻剧烈地波动了起来,随着液体减少,一只大猫显露出身形来。
有珠站在旁边,有些好奇地摸了摸那条一看就很柔软的灰黑条纹的尾巴。
捋了捋,感觉确实相当柔软,就连有珠万年不变的三无脸也不禁为之松动了一下。
谁让这东西摸起来确实相当舒服,甚至有种想要沉迷下去的冲动。
“哦,嚯,啊,嗯……”直到眼前的肥猫发出了下流的呻吟:“哦,亲爱的小姐,更多,请……嗷!!!”
有珠脸色一黑,用力一捏手中的猫尾。
柴郡猫一脸的荡漾表情消失不见,浑身毛发炸起:“痛!嗷!不要!”
然后脸色变幻,爱丽丝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柴郡猫趁着爱丽丝手中一松的机会急忙抽出尾巴,身体蜷成一团,疼惜地爱抚了自己毛茸茸的尾巴后警惕地望向爱丽丝:“小姑娘,你是谁?”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每一个她遇到的人最先问的都是这个问题,虽然没什么不对的,但是她今天已经回答太多遍了,叹了口气,爱丽丝没什么精神的回答道:“爱丽丝。”
然后拍拍脸,强打起精神道:“柴郡猫先生,三月兔先生有危险,他被人抓走了,让我来找您,您知道该怎么去救他吗?”
柴郡猫愣了愣:“兔子被抓了?等等。”
他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来,眼睛睁的溜圆,大声道:“爱丽丝,那个爱丽丝?”
“哦。”爱丽丝
懊恼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对我的名字产生这么大的反应呢?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普通到常见的名字。”
隐形书轻咳了一声:“也许爱丽丝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但是你却并不是普通的一个爱丽丝。”
爱丽丝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隐形书清了清嗓子,用咏叹般地语气歌唱道:“年轻勇士爱丽丝,手中宝剑锋芒利。明眸如鹰追敌迹,巨龙乘风逞凶意。一击风雷随身去,再观凶龙血淋漓。寒剑照星揽月明,朗笑听取凯歌行!”
虽然有些地方没听懂,但似乎是说爱丽丝杀掉了某条龙?
爱丽丝咬着下唇:“我需要去和龙搏斗吗?”
柴郡猫浮在空中,游泳一样飘荡着:“当然,决战日,爱丽丝杀死了炸脖龙,推翻了红皇后的统治,这是神谕历上的预言。”
爱丽丝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表情却突然一变,变成了冷清模样:“那么,要怎么去救兔子?”
柴郡猫和隐形书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去找白皇后!”
……
红心堡,后花园。
红皇后支棱着纤秀颈项,看着三月兔划出来的圆圈。
里面显示着爱丽丝的一举一动,只是没有声音。
只是再怎么她也记得住“白皇后”三个字的口型。。
红皇后嘴角勾起戏谑笑容:“终于结束玩闹要去找我的可怜妹妹了?”
顶着橙子的脸说这种反派台词微妙地很合适。
兔子点了点头:“也只有白皇后才有可能会和您对抗,既然已经找到了传说中的爱丽丝,那他们当然会来推翻您。”
红皇后点了点头:“神谕历上面的记载嘛,他们当然会相信,毕竟之前的事都应验了。”
然后她眼波流转:“但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既然知道了预言的内容,还先找到了爱丽丝,站在他们那边明显胜算要高一点。”
兔子眼神冷漠无情:“只是看起来而已,爱丽丝想要打败炸脖龙要靠很多条件才能达成,只要破坏掉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够了。”
红皇后扬了扬眉:“沃尔柏之剑。”
兔子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红皇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但这不是你投靠我的原因。”
兔子躬了躬身:“的确如此,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的父亲,地下王国曾经最优秀的魔术师,在白皇后当政时,被陷害得身败名裂,最后抑郁而终。”
兔子眼中燃起火焰:“虚伪的白皇后只会和稀泥,却对父亲的冤屈视若无睹,说是无为而治却对属下放任自流。”
他声如截铁:“这样的虚伪无能之人,不配称王。”
红皇后轻轻一笑:“只是个复仇者的戏码而已,别给自己加太多戏。”
她邪谑地歪头一笑:“我可是杀人盈野喜怒无常的红皇后,比起我虚伪的妹妹可要残忍多了,至少在她手下你可不用担心被拖出去砍头。”
兔子面无表情:“您杀再多人也与我无关,白皇后却
侮辱了我父亲,如您所说,我只是一介复仇者而已,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了,其他的都能抛弃。”
红皇后敲了敲桌子:“那你应该把爱丽丝送到我面前,而不是把她放跑。”
兔子摇了摇头:“那并没有什么用,我不是想杀掉白皇后,而是想葬送她的国家,如果没有半点胜算,她们就不会出门迎战,您也不会去攻打。”
“会死很多人。”红皇后眯起眼睛。
“但是再也没有人能和您相提并论了,您会成为红黄帝,而不是红皇后。”兔子直视红皇后的眼睛。
对视持续了一分钟。
红皇后倦怠打了个哈欠,很无聊似的挥了挥手:“随你吧,既然有机会那就试试好了。”
然后打了个响指:“侍女!”
之前听到兔子和红皇后全都躲得远远的侍女们推搡了一下,一个倒霉的被推了出来,踉跄了一下,狠狠地回头瞪了她们一眼,不敢耽误小跑上前:“陛下。”
红皇后倒是不在意侍女们的小动作,自己风评如何她心知肚明扬了扬下巴道:“带他去班纳毛怪那儿,另外,我需要一只垫脚的软垫。”
侍女低头,迅速回禀到:“您的专属软垫正在待命。”
抬头拍了两下掌,一只胖乎乎的猪急忙窜了过来,冲到红皇后脚下,无害地翻过身去,四脚朝天地露出柔软的腹部。
红皇后把脚搭了上去,试了试柔软度和高度,有些不满地道:“少吃点油腻的,太高了。”
仰面朝天的猪急忙收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肚皮,瓮声瓮气惶恐地回答道:“我立刻开始减肥。”
虽然他如今的体型就一只猪而言也并不胖。
红皇后点了点头,喊了一声:“twiddles?”
在不远处徘徊的双胞胎小胖子互相顶着嘴走了过来,尽管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大,至少兔子就能听到。
“他在帮红皇后。”
“不,他只是在骗取红皇后的信任。”
“可是他连爱丽丝的位置都暴露给了红皇后。”
“但是爱丽丝没有被追上。”
“那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白皇后的盟友也暴露了。”
兔子走到了两人身边,擦身而过的瞬间,兔子玩味地笑了笑,用手中的文明杖捅了捅右边那只胖子的肚子:“又长胖了,半夜不会被自己压醒吗?如果我有这么重,肯定已经无法呼吸了。”
dum拍开文明杖,不满地说道:“我只是长得健壮了一点,根本就不胖。”
dee点了点头:“没错,这是健康的体型,瘦成你这样风一吹就倒了。”
兔子呵呵一笑:“可是你们这么健康强壮还是被吹进红心堡了。”
“三月兔大人?”胖子两人正待还口,侍女却打断了他们:“再不走恐怕陛下会生气了。”
对双胞胎却没这么客气:“还有你们两个,真以为皇后不杀小丑吗?”
兔子不再说话,脱帽讽刺一笑,跟着侍女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沃尔柏之剑
dee:“他什么意思?”
dum:“他在说我们光吃没用。”
dee:“可他不该是这样的。”
dum:“他应该是哪样的?你也没想到他会投靠红皇后。”
dee:“你怎么知道他投靠红皇后了?”
dum:“我当然知道,看他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dee:“你只是在猜测。”
dum:“他还泄露情报。”
dee:“我们也泄露了。”
dum:“那不一样,我们是为了保命。”
dee:“可还是泄露了。”
dum:“你为什么一定要拆我的台?”
dee:“因为皇后喜欢看。”
两人沉默了一下。
dee&dum:“唉。”
红皇后一边听着双胞胎扯淡,一边继续看着兔子并没有散去的“爱丽丝梦游仙境”,面无表情。
……
“班纳毛怪是什么?”走向花园另一端的时候兔子趁机问道。
侍女瞟了他一眼:“你居然不知道?那是陛下抓捕的一只战兽,非常强大。哦,不过以前和白皇后交战时还没被捕。”
“这样啊。”兔子点了点头:“为什么皇后要让我去班纳毛怪那儿?总不至于是要我把自己喂它给吧?”
侍女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兔子摇了摇头:“你们好像很怕皇后?”
侍女撇了撇嘴:“所有人都怕,难道你不怕吗?”
兔子神色淡淡:“为什么要怕?皇后不会把所有人都杀光的,只要还有用就够了。”
侍女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很累啊,而且不知道哪天头就被扔护城河去了。”
兔子耸了耸肩没说话,红皇后在内庭是怎么样的他还没见识过,但看起来至少比在大殿更放松点。
距离算不上很远,不久两人就到了。
“就在那儿,你自己去吧。”侍女撇了撇嘴,朝着前面的大木屋指了指,有些嫌弃的样子。
兔子上前两步,知道了为什么会被嫌弃。
臭气熏天。
回头看了眼侍女,朝她笑了笑道:“帮我给外城的红心10传个消息好吗?就说我半夜十二点去找他,在门口等我。”
说完朝木屋走去。
侍女想了想离开了。
木屋看外形像个超大号的狗窝,但是门却锁的很紧,恐怕还兼顾着监狱的功能。
不过现在倒没有关上。
兔子嘴角抽了抽,说实话确实臭,不过也不至于顶不住,上前两步,推开木门。
两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兔子手上动作顿了顿。
“吼——!”血盆大口张开,起手就是灵魂攻击。
口气比窝的味道更大。
不过能理解,毕竟从不刷牙。
抬头看了看,体型确实巨大,在这个还是冷兵器的时代,战场上的威力恐怕比猛犸象还大上几分,毕竟看构造是猫科动物,尖牙利爪一样不少。
不过脖子上大腿粗的铁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挣脱的。
兔子挠了挠头,叹了口气,摘下自己的帽子。
“大个子,想要自由吗?”探手在帽子里掏了掏,摸出一把钥匙。
在手上抛了
抛,毛怪的眼睛也跟着起起伏伏。
兔子前踏一步,毛怪发出威慑性的怒吼,但是没动。
兔子轻笑一声,快步上前。
毛怪还在犹豫,兔子却没有半点迟疑。
两步上前。
毛怪身后是一个矮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金文红底的剑匣。
兔子吹了声口哨。
拿起剑匣揭开。
没动,兔子叹了口气,翻到侧面看了看。
锁孔。
也算是意料之中。
四周扫了扫,很快锁定了目标,毛怪的项圈下挂着一把小得不成比例的钥匙。
兔子头疼地挠了挠眉毛。
朝着毛怪走出一步。
毛怪脖子上的毛炸了起来,开始低吼,死死盯着他。
兔子停下脚步,一兔一兽开始对峙。
想了想,兔子把手里的钥匙扔了过去。
毛怪眼睛一亮,张口咬住钥匙。
兔子放下文明杖,慢慢靠近毛怪。
毛怪没动,目光犹豫地在自己脖子上铁链的大锁、钥匙和兔子身上来回游弋。
兔子慢慢地靠近,示意自己没有危险,然后踮起脚,轻轻地摘下了剑匣的钥匙。
还算顺利,兔子松了口气,反身回到石台。
“咔哒”一声,这一次剑匣顺利打开了。
可惜并没有什么异象,只有一把古朴到堪称简陋的长剑,剑柄处缠绕着几丝纹路,其他地方浑然一体,剑身暗淡无光,锋锐内敛。
沃尔柏之剑,神谕历中斩杀了红皇后的龙的神剑。
兔子拿起剑,从上倒下看了一遍,只觉得是把还不如自己从帽子里扯出来的破剑,感觉要遭。
身后传来了隐隐的咆哮声。
兔子回头一看。
毛怪已经把兔子给他的钥匙插进去了,但是拧了两下没能拧动,眼中有些充血,口中气息逐渐粗暴。
当然拧不动,兔子自己的手铐都没解开,要是帽子里随便摸一下就拿得出匹配的钥匙那才见鬼了。
毛怪再试了试钥匙,气息愈发凶暴了起来,转头看向兔子。
本来能和谐相处得基础就是兔子有钥匙,但兔子在毛怪锁链能够得着的攻击范围内,可惜现在平衡的一端被破坏了。
兔子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而后重新睁开。
冷漠眼中闪过一丝清亮。
王衡吐出一口浊气,只是窝里实在太臭没敢吸回去。
横剑在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右手在剑身上从头抹到尾,像是在测量,又像是在唤醒什么东西。
而后轻轻弹了弹剑身。
“铮——”
剑身长颤,发出清越剑鸣,绵延悠久,声传数里。
红皇后抬头看了眼毛怪的方向,没什么表情地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眼前云镜中的爱丽丝。
侍女站在一边朝她汇报了兔子的要求,她只是点了点头道:“照他说的去做。”
王衡看着眼前的长剑,本来尘封的银剑此时已经模样大变,暗淡剑身像是脱去了一身灰衣,银白剑辉如泻地月光一样流转不休。
“不错。”王衡赞了一句。
浑身毛发皆竖,在木屋角落缩成一团,发出“嘤嘤嘤”的咆哮声。
他实在搞不懂怎么就眨了眨眼睛,给他的威胁感
居然能差这多么。
说到底兔子能眨眼睛吗?
王衡戏谑一笑,倒提长剑,慢步上前,目光在毛怪身周游走,像是在思考从哪儿下刀。
毛怪瑟瑟发抖,有心反击,但是看到兔子手里的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敢动。
王衡却没那么多顾虑,提剑下斩!
绚烂剑光绽放,显露出极致锋锐的艳丽。
没有丝毫死亡气息,只是仿佛要斩断万物一般的……刀意?
毛怪愣了愣神,王衡已然收剑。
斩断的是毛怪的铁链,本来也就是这个打算,沃尔柏之剑既然能斩龙,想必砍个铁链不是问题,区别只在于预定干这事儿的是兔子而不是王衡。
毕竟确实没想到这剑居然还认主,王衡现在也只是靠自己的刀意强行催发剑器解封,用法也是当刀使。
也就是这剑虽然厉害但到底不是真品,灵性不足,不然恐怕已经要噬主了。
但就算如此,这种用法也是有悖物性的,用久了不是对王衡有损害就是把剑毁了。
“铮——”王衡信手一掷,把手中长剑插进了地里,没入了三十公分,抖动着发出颤鸣。
“晚上十二点,带着两个胖子和这把剑出去,门会打开的。”王衡拍了拍毛怪的大头以示鼓励,走了出去。
走远了才打开鼻翼长吸一气,翻了个白眼:“够臭的。”
随后掏出怀表看了看。
距离午夜还有点时间,不知道那对双胞胎能不能反应过来,不过半夜这时间提了好几遍,应该不至于记不住才对。
犹豫了一下,王衡还是决定自己先把事儿干完再说,不然兔子一激动不知道会不会坏事。
打开怀表盖子,拔出表冠往后拨了几小时。
日夜转瞬变幻,白云苍狗转瞬即逝,太阳加速落山,银月东方升起。
只一瞬间,整个世界便从午后不久的时间转眼跳至午夜。
王衡讽刺一笑:“时间,神谕历。”
写出来了的东西就叫历史,发生在过去的历史叫历史,发生在未来的叫未来的历史,加速推进几个小时也不会发生什么。
但是既然已经写就那就无法更改,除非有只手把上面的东西擦去了。
王衡的怀表是这个世界时间的具现,不过本身应当是一体两份的,本体的万世之钟在时间神殿中平稳运转着,王衡只是往前拨了几小时。
可惜时间神殿里的人却不会这么轻松。
“时间”面色苍白,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和万世之钟相连的表消失了。
而且还被人动了。
短短时间里往前拨动了两次,一次两小时,一次八小时。
更糟糕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上哪去了。
所有的“秒针”都被他派出去维持万世之钟的运行了,本应该自行运作,顺应天时的万世之钟可能从现在开始要转变成人工维护了。
只是想了想这庞大的工作量,“时间”就感觉自己脑袋发炸。
看了看万世之钟上挂着的成百“秒针”机器人疯狂加班,“时间”开始思考扩员的可行性。
如果有人能够管理这个世界的时间的话,那么就只有创造世界的“神”了,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个时光的过客而已。
只希望这个世界还有时间的用武之地吧,“时间”苦笑一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赝品
时间跳过了八小时,整个世界有知觉的却只有三个人,兔子、爱丽丝和“时间”。
兔子站在毛怪的木屋门口仰头望天,面无表情。
王宫上空没有什么遮蔽物,直接就能看到星空。
其实兔子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这个叫做“地下王国”的地方不仅有太阳还会有星星。
按王衡的说法,他这一生从没见识到过任何一颗真实的星辰。
王衡把准备做完之后就把主导权交给了他,下面要怎么做他其实早就清楚了。
“他果然在这儿!我早说过了他没有背叛!”
“你怎么能确定?这可能是个陷阱。”
“为什么要用陷阱来对付两个可以直接砍头的阶下囚?”
“因为皇后喜欢。”
……
“皇后不喜欢,皇后只想看戏。”兔子跺了跺手中的文明杖后抬了起来,一束光线照向他们:“你们两个还打算耽误多久?”
dee:“是他在耽误时间。”
dum:“不,我没有,我只是保持警惕而已。”
dee:“兔子生气了。”
dum:“我们可能要被砍头了。”
dee:“都怪你。”
dum:“怪我也没用。”
双胞胎吵架时手中动作也没停下来片刻,互相拆打着。
兔子以前可能会觉得很有趣,现在却只觉得有些烦躁:“好了,快点。”
双胞胎停下了动作,有些担心地看着兔子,齐声道:“你还好吧?”
兔子抿了抿嘴,压下心里的异样感觉:“没事,快点,别被发现了。”
双胞胎走上前来:“我们怎么做?”
“不用做什么。”兔子打了个呼哨,毛怪从木屋里窜了出来,嘴里叼着沃尔柏之剑。
“骑上去。”兔子说完摘下毛怪嘴里的剑,率先跳了上去。
双胞胎一脸羡慕地看着灵巧的兔子,有样学样地跳了上去。
没能上去。
dee:“你太胖了。”
dum:“你也一样。”
dee:“你推我,我先上去。”
dum:“为什么不是我先?”
dee:“因为你惹兔子生气了。”
dum:“是我们一起。”
兔子眼角抽搐,觉得自己智商在狂掉:“一起上来,快点。”
说完伸出手去搭了把手,把两只胖子一起拉了上来。
把剑扔给两兄弟,手拉住毛怪的项圈,兔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把剑交给爱丽丝,顺便给她带一句话。”
兔子顿了顿道:“准备做好了,记住,六件事。”
dee:“什么意思?”
兔子没有回头:“转告就行了。”
dum:“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兔子摇了摇头:“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这太危险了。”双胞胎异口同声。
兔子哑然失笑:“管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一抖项圈上的圆环,轻喝一声:“走!”
毛怪发出一声咆哮,开始朝着外城冲去。
红心堡瞬间热闹了起来,侍卫们
都呆在外城,内城禁卫居所也在王宫两侧,只有少数几支巡逻小队,但却被毛怪直冲而过,连阻挡一下也做不到。
不过几分钟,毛怪就带着兔子三人冲到了外城门口。
守门卫兵们被毛怪一爪子直接拍散,本身防备内城的士兵就不——准确的说,认真守门的士兵其实都没几个。
谁能相信有敌人能突然打到这个地方来?
双胞胎直接砍断了城门吊索,厚重大门在吱呀呻吟中仆倒在地,发出轰然巨响,扬起漫天灰尘。
城门外,红心10目瞪口呆,身边跟着近百扑克士兵。
在接到侍女消息的第一时间他的反应不是报复而是自保,既然那该死的兔子都能指使皇后的侍女了,短时间内他想要报复显然并不现实。
比起这个他更怕被兔子找到机会先斩后奏了,毕竟谁都知道皇后不会关注死人。
身边这一百多兄弟都是他拉出来给自己当见证人和保镖的。
兔子戏谑一笑,对红心10招了招手,然后跳下了毛怪:“哟,红心队长,别来无恙啊。”
边说话,一脚踢在了毛怪身上。
毛怪怒吼一声,冲了出去。
猝不及防之下,百来位士兵吓了一跳,急忙朝两侧扑开,给毛怪让开了路。
冲出数十米,毛怪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兔子,关切地吼了声。
兔子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毛怪在原地转着圈逡巡了一下,最后吼了一声,朝城外奔去。
兔子望着他们离开,把目光转回来看向红心10,笑吟吟地道:“怎么了?队长?不把我抓起来吗?”
红心10眼角抽了抽,他有点怀疑人生,说起来他其实没做多令人讨厌的事儿吧,最多态度恶劣了点,至于赶尽杀绝吗?
可惜双方的视角因为兔子删除记忆的原因对不上,不然红心10就没了这么多疑惑了。
兔子坑他只是因为骚乱要有人背锅,他最合适而已。
虽然他的行动全是摆在红皇后眼皮子底下,甚至都是经过对方默认的,但是他至少在台面上得摆一个借口遮遮羞。
红心10的心情和表情一样抑郁,真想自暴自弃先把这该死的兔子抓起来再说,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身边这一百多塑料兄弟可能不太想干这事儿。
还好他不用纠结太久,红皇后的侍女已经出来了,这次的反应之迅速就像排练过了一样,行动简洁,处理快速:“红心10擅闯宫禁,放走毛怪,斩首。执行人,红心9,并接替其职位。”
不等其余扑克士兵反应,又转向兔子:“皇后召见,跟我走吧。”
兔子点了点头,拍了拍茫然中的红心10肩膀,戴回自己的帽子朝王宫深处走去。
“不!这不公平!我要见皇后!”身后传来红心10声嘶力竭的怒吼,但没能持续多久就变成了闷哼,再之后悄无声息。
“皇后在哪儿?”兔子没在意身后的响动,但是侍女却有些不自在样子,于是捡了个话题问了问。
“还在花园,皇后今天一直在那儿没动。”侍女有些低沉地说道。
“这样啊。”兔子点了点头:“所以你们也不能去休息?”
侍女摇了摇头:“当
然。”
两人已经从外城门走到了内城门,侍女忍不住回头小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兔子扬眉。
“放走了毛怪,还让其他人替你受罪。”侍女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声道。
兔子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只是皇后觉得我比较有用罢了。”
侍女白了他一眼:“这是一句废话。”
兔子呵呵一笑:“不然你觉得应该是怎么样的?”
侍女愣了愣,紧张地四处望了望:“先说好,这是其他人的说法……她们觉得皇后爱上你了。”
兔子忍不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你觉得皇后是那种人吗?”
侍女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但是这太奇怪了。”
兔子叹了口气:“是啊,谁不怪呢。”
然后不再说话,侍女也只能带着满心的疑惑继续带路。
皇后仍看着兔子画出的云镜,见他来了只是扬了扬下巴:“坐。”
侍女知趣地离开了。
花园里只剩红皇后和兔子。
两人沉默地看着云镜中的爱丽丝。
半晌,皇后开口道:“有多少能活下来?”
兔子下巴杵在文明杖上,眼神游离:“六个。”
“哼。”红皇后讽刺一笑:“那还真是够多的。”
兔子咪了咪眼睛,眼神微动。
“没办法,这也不是我们能确定的。”王衡声音有些无奈:“就算是神,也得遵守规则才有得玩儿。”
红皇后撇了撇嘴:“那就别在一开始创造那么多没用的生命。”
王衡摇了摇头:“这个世界最后只能剩六个,这是在其他的生命当燃料的前提下才能实现的结局,否则只能一起崩坏。”
王衡看了一眼红皇后:“看到你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你和我们的世界某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性格有些不同。”
红皇后面无表情:“毕竟是赝品的世界,一点也不奇怪。”
王衡轻笑一声:“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个你是什么样子的?”
红皇后瞥了他一眼:“赝品一定要去和正品比一下吗?”
王衡耸了耸肩:“赝品又不一定不如正品。”
红皇后讽刺一笑:“连灵魂都是借来的,怎么去比。”
王衡拨了拨手中的文明杖,神色淡淡:“灵魂是借不来的,你的就是你的,复制一遍就成了别人了,何况你根本就不是复制的。”
红皇后沉默了一会儿:“能和我说说你们的世界吗?”
“当然不能,因为那不是你该试图去理解的东西。”王衡语气轻巧:“至少现在不是。”
红皇后撇了撇嘴,目光一转,问道:“那我能问问你和这只兔子的关系吗?”
王衡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当然。”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应该算是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我会长成的样子吧。”
“他知道得不比你多多少,最多就是接受得快一点吧。”王衡抚了抚下巴:“倒是像你这样自己发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很少见,一般人发觉不了,发觉了的一般也疯了。”
红皇后面无表情:“你觉得什么才叫疯?”
第一百三十九章 蚂蚁和神明
王衡挑了挑眉:“原来如此。”
他呵呵一笑:“也对,能乱杀同胞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正常人。”
红皇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王衡耸了耸肩:“好吧,你没把他们当同胞,从灵魂层面看也确实不一样。”
红皇后沉默了一下:“你们那边的世界,杀人都这么……”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这么平静?”
王衡想了想:“你踩死一只蚂蚁会有什么感觉吗?”
红皇后眯起眼睛:“我是蚂蚁?”
王衡呵呵一笑:“别生气嘛。”
“你们理解不了我们的世界,我也理解不了你们的世界,这其实并不是谁的错。就像蚂蚁,你知道这种动物对你毫无威胁,也许你可以拿来玩儿,也许可以拿来入药,也许可以拿来吃,但是你不会试图去理解蚂蚁在被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一只脚踩下来,也许就像是流星撞地球了;往蚁巢中灌水,就像是神灵在灭世;但是在另一个施加者的角度,这都没什么意义,因为那可能只是一个小孩儿穷极无聊在玩儿蚂蚁,他可能还会被同龄人排斥,还会被打,但是在蚂蚁面前他依旧是神。这种比喻当然并不恰当,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蚂蚁是怎么思考的,所以只能靠自己的固有认知生搬硬套,但是总能理解一点的。”
“两个世界是不相干的,就算在这里当了灭世的魔鬼,他自己其实还是原来的样子,在他的世界他还是会被排挤,会被打。”
“所以,”王衡用总结的语气说道:“看似相干的两个世界,在最后其实仍然没有联系。”
“小的世界只是遭遇了一场天灾,而大的世界只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踩塌了一个蚁巢。”王衡神色平静:“但是在这之后,小世界还是小世界,就算消失了,也是自然消失;大世界还是大世界,他还是得为柴米油盐和人际关系头疼。”
“你好像在劝我安心接受自己的世界灭亡的结果。”红皇后语喊讽刺:“如果这件事落到你们的世界你也会这么平静吗?”
王衡耸了耸肩:“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比如有一颗流星撞到了地球,可能那只是某个作者一时脑抽写出来的,我还是没办法去干涉,那就只能当意外和天灾接受。”
“但你不是流星,你只是出现在了我面前的一只兔子,我甚至现在就能杀了你。”红皇后眯起眼睛。
“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但你杀掉的只是一只兔子,如果兔子死了,下一次来的可能就是流星了,你要试试吗?”王衡笑眯眯地看着红皇后。
对视着僵持了一会儿,红皇后移开了眼睛,哼了一声。
根本就不把这个世界其他人当人的红皇后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起等死。
王衡也不去撩拨她,只是把目光移回云镜中。
画面中,爱丽丝的小小冒险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该准备收官了。
……
“白皇后的宫殿到底在哪儿?”爱丽丝喘了口气,第三次发问。
柴郡猫一脸谄笑地飘在她肩膀旁边:“不远了,就快了。”
爱丽丝撇了撇嘴:“你已经是第三次这么说了,但是从你第一次说这句话到现在,已
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
柴郡猫在空中翻了个身,像是在游泳一样:“可是一个小时确实不算久啊。”
爱丽丝翻了个白眼:“可以不要用你们的时间来对一个小女孩儿做要求吗?”
柴郡猫搓了搓手,露出一个两排牙齿的巨大笑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背着你啊。”
爱丽丝撇了撇嘴:“我觉得你可以。”
柴郡猫的身体其实和三月兔是一个标准,放大版的,虽然没有成年人那么高大,但爱丽丝也只是一个小女孩儿。
柴郡猫脸色一僵:“鄙人不善奔跑。”
“你不是魔法师吗?就没有扫帚或者飞毯这种飞行道具?”爱丽丝嫌弃地扯了扯柴郡猫的尖顶巫师帽。
柴郡猫连忙伸手扶住帽子不让它掉下去,一边护住自己的斗篷一脸苦笑:“有倒是有,但是带不上一个人啊。”
爱丽丝哼了一声,没继续怼他,只是神色不善:“到底还有多久?”
柴郡猫讪笑一声:“真的不远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
爱丽丝轻哼一声“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说完继续向前。
柴郡猫耳朵动了动,拦住了爱丽丝道:“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爱丽丝皱起眉头怀疑地盯着他,但也没有出声打扰。
柴郡猫竖起耳朵仔细分辨了一分钟后凝重地说道:“是骑士和士兵,大概有一百人的样子。”
爱丽丝一愣:“哪儿来的士兵?”
柴郡猫扯下了自己的斗篷,抖了抖,斗篷迎风见长,从勉强裹住柴郡猫变成了一大块遮布。
随后一甩,遮住了两人,身形隐去,往一边的小树林里钻去。
“汪汪!”藏好不多时,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犬吠。
柴郡猫抖了抖。
一只毛皮顺滑的大狗窜了出来,身后跟着马蹄声和甲具碰撞的声音。
黄黑皮毛的大狗停了下来,在爱丽丝和柴郡猫刚才呆的地方狐疑地嗅了几下,随后“汪汪”地叫了两声。
“找到了吗?”全身黑甲的骑士骑着马缓缓步出。
“气味在这里断了,前面没有痕迹了。”大狗说道。
“藏起来了吗?”骑士皱了皱眉头,随后挥了挥手:“搜!这附近所有东西都给我搜一遍!”
“是!”一阵并不整齐但却相当洪亮的应答声,随后大队扑克士兵从身后涌出,拿着长枪到处乱捅。
“唰”!
一枪捅进了草丛。
柴郡猫满头冷汗,死死抱着爱丽丝。
然后又是两枪贴着头皮险之又险地擦了过去,柴郡猫抱着爱丽丝扭成“s”形,两人满头冷汗,却又大气都不敢喘。
几枪之后士兵们离开了,没发现隐身的一人一猫。
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找不到?”声音在耳边响起,两人又一起炸了毛。
黑甲骑士好死不死地站在了两人蹲着的草丛边上。
“气味就在这里,但是突然消失不见了。”大狗犹豫了一下,眼睛往草丛飘了一下:“和之前在森林里那段路有些像,可能是用什么别的方式逃跑了。”
甲骑士叹了口气:“是吗?那可真是倒霉。”
然后一枪捅向大狗眼神瞟向的草丛!
捅了个寂寞。
黑甲骑士面露狐疑,长枪在草丛里来回扫了几圈,几乎把草都薅平了。
然后轻哼一声,看了大狗一眼。
大狗垂着头没说话。
黑甲骑士收起长枪。
“安瑞尔大人!没有发现!”派出去的最后一名扑克士兵也回来了。
安瑞尔把枪挂回马背,翻身上马,不甘地朝前望了望。
再往前一些就到白皇后的宫殿了,他也不敢继续追下去。
只可惜被那个人类女孩儿跑掉了。
就在此时,雷鸣般的蹄声响起,逐渐逼近。
安瑞尔脸色难看,策马回身,大吼道:“走!”
但是他下令还是有些晚了,身边跟随的士兵又全是步兵,身后的大部队已经追了上来。
是类似国际象棋中骑士的骑兵们,但领头的却不是国王。
甚至到底是不是个士兵可能都有待商榷。
红绿配色的西装,头顶是色彩绚丽的圆顶礼貌,装饰着大红、明黄、莹绿色的羽毛。
骑兵团列阵,随时可能冲锋的样子。
领头者竖掌,士兵们像是一体的一样勒马,静默地伫立在一起。
安瑞尔此时反倒不着急了,回首看着骑士团的领头者,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让我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们最优秀的制帽世家海托普家族的帽匠嘛!怎么改行当起了骑士?”
不待骑士回答,他又捂着额头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想起来了!”
他按着额头露出眼睛,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原来是因为海托普们死完了啊。”
疯帽子面无表情地在安瑞尔身边的士兵们中搜寻着什么,但最终也只看到了一大片扑克士兵,眼中掠过一起晦暗,抽出了自己的骑枪。
身侧的骑兵们也一并抽出了自己的骑枪。
安瑞尔露出害怕的表情:“哦,不会吧?帽匠成了骑士团长?我好害怕啊,这就是白皇后最精锐的兵团吗?”
帽匠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声:“预备。”
声音并不大,但却传到了所有人耳中,并不令人热血沸腾——不如说反倒让人觉得冰凉沁心,有些害怕。
骑士们拉下面甲,骑枪夹在腋下。
“冲锋!”帽匠一声怒吼,挺枪策马。
骑士团开始冲锋,从极静到极动只用了十秒钟,几乎转眼就跃过了大半冲锋的路程。
黑白两色的骑兵中,一点鲜艳的色彩成为了矛头,化作奔腾的洪流冲向前方杂乱无杂的扑克士兵们。
安瑞尔眼中露出一丝狠戾:“结阵!”
杂乱无章的扑克士兵们本能地聚合在了一起,长枪在前,盾牌在后。
仿佛刚才的混乱只是假象一样。
骑士团的冲锋没有半点犹豫,速度越来越快,声音却出奇的齐整,像是一支利剑划过,扑克士兵们结成的阵型瞬间便被突破,从头到尾被杀了个对穿。
可惜军阵后面却没有安瑞尔的身影,他在下令结阵之后就毫不犹豫地掉头跑了
第一百四十章 疯帽子
疯帽子凿穿军阵,朝远处望了一眼。
安瑞尔的坐骑不是普通的马,疯帽子并没有能超过它的坐骑,指望在这个距离中靠耗尽马力磨死对方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他根本没有追击。
而扑克士兵们在军阵破坏、主将逃跑的情况下直接投降了。
“大人,他们怎么处理?”一名骑士上前问道,其他的骑士们已经收拢了大部分溃军。
“杀了。”疯帽子语气平静。
“这……”骑士有些犹豫,毕竟白皇后是不杀生的。
“我说,”疯帽子的目光终于聚焦,钉在了骑士身上,声音还是不大:“杀了。”
骑士心中一凛,低头一礼:“是!”
返回队列,骑士深吸了一口气,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预备!”
骑士们沉默着拔出自己的佩剑。
俘虏们开始不安地躁动,有些扑克士兵开始冲击骑士们的阵线。
但是武器都被缴下的他们没能对装备齐全的骑士们造成任何妨碍。
“放!”第二声号令并没有等太久。
“唰”!
整齐地挥剑声,然后一排排扑克士兵的头颅掉了下来。
没有鲜血飙飞,就像只是砍了一排纸娃娃一样。
在严肃的战场上,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滑稽。
然后扑克士兵们的无头尸体扑倒,扬起一阵尘埃。
并不刺激感官,爱丽丝却觉得诡异到令她心烦意乱。
“呕——”爱丽丝捂着自己的嘴干呕了起来。
“谁?!”近侧一名骑士转过头来,口中发问,手中长剑却直接刺向了草丛。
“等等!自己人!自己人!”柴郡猫急忙掀开斗篷。
骑士们却没有放松戒备,反而隐隐将两人合围了起来,只是没有再动手。
疯帽子策马上前,扫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转向爱丽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望向柴郡猫:“你为什么在这里?”
柴郡猫张了张嘴,没有了和爱丽丝说话时的跳脱,低沉道:“好久不见,尼克,我要见白皇后。”
疯帽子表情没什么变化:“理由?”
柴郡猫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找到爱丽丝了。”
疯帽子眼神锐利了起来,望向爱丽丝:“她?”
柴郡猫脚步移了移,挡住了爱丽丝和疯帽子:“对,就是她。”
疯帽子眯起眼睛,敲了敲自己的剑鞘。
骑士们沉默着前踏了一步,长剑举起。
柴郡猫惊怒异常:“你在干什么?!”
疯帽子没有理会他,轻声道:“带他离开。”
两名骑士上前,抓向柴郡猫。
柴郡猫眼神一厉,往斗篷里抓了抓。
爱丽丝按住了他的手:“不要,猫先生。”
柴郡猫回首,有些错愕:“可是……”
“不要。”爱丽丝再次打断了他。
柴郡猫看着她,沉默着放下了手。
两名骑士也没有过于粗暴,只是象征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请不要让我们为难,柴郡猫先生。”
柴郡猫和爱丽丝对视了几秒,爱丽丝
笑了笑:“没事的。”
柴郡猫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后跟着两名骑士离开,只是最后回头望向疯帽子,寒声道:“如果你敢动她一根汗毛……”
疯帽子眼中波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说话。
柴郡猫闭上眼睛,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再次睁开眼后望向疯帽子已经像是再看陌生人:“帽匠,记住了,别碰她。”
随后大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疯帽子和爱丽丝一起目送柴郡猫朝着白皇后城堡的方向走去,直到没入视线不及的时候才收回了目光。
疯帽子打量着爱丽丝,爱丽丝还没能从刚才扑克士兵们被屠杀的刺激中缓过来,面色有些苍白,但目光却坚定了起来。
“我知道你。”半晌,疯帽子才开口道,声音有些沙哑:“预言中的骑士,爱丽丝。”
爱丽丝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疯帽子的眼神像刀一样,像是打算把爱丽丝剖开,看看她的心。
爱丽丝却没有在威逼之下低头,而是抬起头回望。
疯帽子继续道:“所有人都相信你是打败红皇后的希望,但我却有些怀疑。”
他死死地盯着爱丽丝,冷冰冰地陈述着事实:“你没有经过系统的锻炼,身体并不强壮;没有修习过武艺,并不精通剑技;你甚至没有面对敌人的决心,因为你连杀人都做不到。”
疯帽子坐在马背上,冷漠地俯视着爱丽丝:“请告诉我,你觉得凭你,能杀掉那条恶龙吗?”
爱丽丝和他对视良久,随后垂下眼眸:“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儿。”
疯帽子的眼神愈发冷漠。
“但是自从我进入这个奇怪的世界,就一直有人在告诉我:‘爱丽丝,你是预言中的英雄,你注定会杀掉恶龙’。”爱丽丝却没有停下自己的话:“当我见到三月兔时,他为了让我逃走而被抓走了,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红皇后的士兵们干的。”
“我只能逃走,然后我遇到了伊兰寇丝,她告诉我,我是‘那个爱丽丝’,然后她动了起来,说要去召集族人们,还把我送到了柴郡猫的门口。”
“我还是没有办法去救兔子先生,因为我甚至不认识路。”爱丽丝顿了顿。
“然后我遇到了一本书,这本书告诉我,我是‘爱丽丝’,所以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
“再然后是柴郡猫先生,他也告诉我红皇后的宫殿很危险,不是一个人能闯进去的,于是带我来找白皇后。”
爱丽丝松了口气,望向疯帽子:“你是第一个怀疑我到底能不能杀死恶龙的人。”
疯帽子不置可否:“他们都太迷信神谕历了。”
爱丽丝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笑了笑道:“其实你在质疑我能不能杀掉恶龙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不用战斗也是可以的吧?”
疯帽子脸上露出了不出所料地神情,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声音里却没有了冰冷,平静地说道:“当然,你没有参加战斗的理由,你并不需要战斗。”
“不。”爱丽丝同样平静地拒绝了疯帽子的话:“我已经找到战斗的理由了。”
她的语气
坚定了起来:“我会杀掉恶龙的。”
疯帽子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爱丽丝看着他,并不因为仰视就处于下风,眼神中有着倔犟地意志:“你的做法是不对的。”
疯帽子怔了怔,回头指了指扑克士兵们的尸体:“你是说这个?”
爱丽丝点了点头:“杀人是不对的……至少,杀不反抗的人是不对的。”
疯帽子压了压自己的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庞,低声冷笑道:“你在怜悯他们?怜悯你的敌人?”
爱丽丝抿了抿唇:“他们不是敌人。”
疯帽子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甚至没有给爱丽丝解释他杀这些士兵的理由的力气了。
只是觉得好笑。
仔细想想,他之所以问这么多,只是因为他可能仍然对神谕历的启示抱有幻想,祈祷爱丽丝能和其他的小女孩儿有区别。
很显然他想多了,爱丽丝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小女孩儿。
这并不奇怪,他只是……有些失望。
“带她回去,和柴郡猫住在一起。”他策马回身,神色平静地对着一边的骑士吩咐道,随后顿了顿:“先不要告诉陛下,爱丽丝还需要准备一下才行。”
他绝不能把整个国家的命运压在一个小女孩儿身上。
还有……他复仇的希望。
疯帽子正了正自己的礼帽,喊道:“收兵!”
两名骑士下马,来到爱丽丝面前,伸出手去要抓爱丽丝的胳膊。
爱丽丝神色微冷,眼中掠过一道精芒。
有珠顺从地伸出手来,像是在配合骑士们的行动。
骑士们犹豫了一下,还是抓向了有珠纤细的手腕,只是动作不禁缓和了一些。
有珠的手却游鱼般顺畅地从骑士们的手间滑了出去。
两名骑士一怔,有珠却已经拔出了他们的佩剑。
骑士们又惊又怒,齐齐抓向有珠的手。
有珠俯身,骑士们抓了个空,她上前一步,剑锋抬起,压在了骑士们的喉咙上。
骑士们不为所动继续抓向有珠,他们和疯帽子一样,并不相信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儿能够用剑杀了他们。
有珠眼神古井无波,只是手中发力,剑锋前推了一些。
骑士们不敢再动。
他们已经能明晰地感受到喉间的冷意和疼痛了。
没有血迹,但是剑器的寒锋比想象中更冷。
有珠并不是用切的方法把剑锋送进骑士们的皮肤,而是用“割”的方式。
这种方式发力更轻松,更重要的是,能让骑士们明确地知道:他们的喉咙部分的皮肤已经被割开了。
面前的小女孩儿不是在开玩笑。
她有能力、且并不畏惧杀掉他们——有珠平静地目光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疯帽子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回头望去。
随即有些错愕。
他的骑士们怎么会这么简单就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俘虏?
但是骑士们不敢动弹分毫的僵硬姿态告诉他这就是事实。
他迎上有珠的目光,然后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变化的与不变的未来
“爱丽丝。”有珠神色平静。
疯帽子沉默了一下,随后轻轻一笑:“原来如此。”
“嗯?”有珠有些疑惑。
疯帽子点了点头:“神谕历说的爱丽丝其实是你吧?”
“……”有珠想了想,点了点头,目光诚挚:“没错。”
虽然该杀掉恶龙的其实是另一个爱丽丝,她只是暂借一下身体而已,不过有珠没打算自找麻烦。
既然他误解了那就继续好了,至少看起来不用和他再打一场了。
毕竟有珠对近战其实并不擅长,出其不意或许能抢占先机,但是想靠这点手段击败久经战阵的沙场常客就是痴人说梦了。
“那么,可以先放开我的骑士们吗?”疯帽子下马,缓步上前。
有珠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可以,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再次动手。”
疯帽子挑了挑眉:“如果我非要动手的话,这两个人质可不够用。”
有珠不为所动:“或许吧,但至少比没有好。”
疯帽子笑带寒意,再次上前一步:“那就让我看看你会不会真的下手。”
有珠没有说话,手中的剑再次前推一分。
两名骑士已经能感受冰冷剑锋深入喉间的触感了,忍不住出声求饶:“大……大人!”
冲锋陷阵而死他们可以接受,但是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而死就太憋屈了。
疯帽子停下脚步,抿了抿唇,凝视了有珠几秒,然后叹了口气:“你赢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可以无视骑士们的性命,但他的属下们可不能。
有珠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带我去见白皇后,立刻。”
疯帽子耸了耸肩:“没问题,但是你要怎么去?”
“留下两匹马,你们退后三里。”有珠对答如流。
疯帽子倒也干脆,直接把自己的马牵了过来,可惜有珠直接拒绝了:“不需要你的,他们两个的就很好。”
指的是被架脖子的两名骑士。
疯帽子耸了耸肩,把两名骑士的马牵了过来,拍了拍马臀送到有珠身边。
这个爱丽丝过分谨慎。
有珠的目光上下扫视一下,然后扯出了右手边骑士的腰带,随后踢开他。
好在腰带是收束用的而不是固定用的,但即便如此被放开的骑士还是不由自主提着自己的裤子。
有珠把右手的剑扔开,慢条斯理地单手用腰带挽了个圈,套在另一名骑士脖子上。
然后看向疯帽子:“现在,后退。”
疯帽子朝后摆了摆手,骑士们开始朝道旁退开,两边的路并没有被开发出来,骑兵们根本没法在满是藤蔓、树枝的地方发起冲锋。
有珠耐心地等着骑士们退出足够远,这才骑上了马,并示意另外一名骑士骑上另一匹马。
骑马还想把剑架别人脖子上,还不如直接杀了,但是加个套索,想要控制却方便很多。
——只要有珠不被扯下去。
“套索很短,如果不小心离得太远了你的脖子会断掉。”有珠语气平静地向骑士说了一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请帮
我带一下路吧。”
骑士朝疯帽子征询地投出目光,疯帽子点了点头示意他按有珠说的做。
“我明白了。”骑士骑上另一位同僚的马,他自己的坐骑正在有珠身下。
有珠最后看了一眼疯帽子。
疯帽子饶有兴味地望着她,全然没了之前的冰冷漠然,目光相碰甚至微笑示意了一下。
有珠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骑士。
骑士犹豫了一下,用算不上太快的速度开始前进,有珠平稳的跟上。
……
“大人,就这么让她离开?”被放开的骑士有些不甘地问道。
疯帽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骑士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疯帽子敛去笑容,目光冰寒彻骨:“回去自己领罚。”
他很高兴看到爱丽丝并不是一个把战争当成过家家的小女孩儿,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轻松原谅属下的过错。
骑士心中一凛,低头应是。
……
柴郡猫的确没有骗爱丽丝,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白皇后的城堡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安瑞尔只带一百人就敢追到这儿来的确足够大胆激进,不过在没有什么能留住人的手段的情况下危险性其实没有那么高。
白皇后的宫殿意外地没有什么阻碍的建筑,整体占地就“女王”的身份和地下世界的规格来看可以说是简陋了,甚至连守卫也没有多少,一条直道似乎就能通向深处。
骑士也并没有在外多停留,在宫外下了马,爱丽丝也放开了骑士脖子上的圈套,向骑士道了声歉。
她毕竟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只是仍然没有归还佩剑。
骑士也并不介意,显然很清楚彼此的立场。
但也并没有表露敌意,只是不远不近地在前面默默带着路。
沿途的守卫并不多,看到爱丽丝两人也只是有些惊讶,偶尔有询问骑士脖颈间伤势的也被骑士摇头送走。
疯帽子的命令没有具体到是否要让爱丽丝见到白皇后。
但他是疯帽子麾下的骑士,更是拱卫白皇后的骑士。
应该对爱丽丝做出判断的是白皇后,而不是疯帽子。
白皇后的宫禁几乎是不设防的,只在最后的殿前两人才被拦住。
“骑士,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一只半人高,身穿窄袖窄腰马术服的白色老鼠拦住了两人:“陛下正在休息,恐怕不能见你。”
骑士上前一步:“麦丽大人,爱丽丝想要求见陛下。”
“爱丽丝?”麦丽吃了已经,看向一旁的有珠,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爱丽丝?”
有珠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是爱丽丝。”
麦丽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我想陛下会想见你的,请稍等一下。”
然后转身走进了宫殿。
不过一分钟,一位侍女便从其中走了出来,对着爱丽丝道:“陛下想要见你。”
然后歉然地向骑士点了点头:“我很抱歉,但……”
骑士点了点头:“那么,我就先告退了。”
朝爱丽丝微微低头致意后,骑士便离开了。
“请进吧。”侍女有些好奇地偷瞧着爱丽丝,但是脚下没有停下。
有珠没有心情回应侍女,只是在脑海中思索着王衡那边的动作。
之前在大树铺路的那段旅程中她便发觉了时间的流逝并不正常,她在其中丢失了大约两小时的时间。
其实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爱丽丝感觉到了,有珠却确信了兔子用了怀表,两个小时的时间也并没有浪费,实际上她奔行的路程也在这两小时之间加速了。
她只是不太确定兔子只是在试时间,还是想告诉她什么。
只是她还没能厘清思绪,便已到了白皇后面前。
并不是在宫殿里,而是在类似花园的地方,一颗大树下,一张巨大的石质圆桌,老鼠麦丽正坐在白皇后身边。
说是花园,其实却并没有太多花,只有那一株大树格外醒目,其他只在边角零星地生长着几丛灌木。
白皇后有些好奇地看着爱丽丝,在她到面前之前就站了起身,迎了上去:“爱丽丝?”
有珠犹豫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爱丽丝睁开眼,点了点头:“我是爱丽丝。”
白皇后轻快地拍了拍手,露出笑容:“终于等到你了。”
爱丽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下:“我能看看神谕历吗?”
“当然。”白皇后点了点头,在后腰摸了一下,爱丽丝还没能看清她是从哪儿拿出来的卷轴,白皇后便在地上撒开了。
金色的微光在花园的白色石地板上铺开。
爱丽丝下意识地看向开头的部分,但那里却只显示着一副图画。
内容是……白皇后接见爱丽丝,地点是花园。
就是眼下的情景。
白皇后轻声解释道:“神谕历并不记载过去,它的.asxs.永远在向前推进,每一刻都是显示着现在的样子。”
爱丽丝点了点头,继续往前看去。
第二副图画是疯帽子带着柴郡猫走进宫殿。
很明显,在无法阻止爱丽丝见白皇后的情况下,继续关押柴郡猫并没有什么用处。
第三幅图画显示的是……疯帽子和爱丽丝刀剑相向。
爱丽丝吃了一惊,但接着图像却一阵模糊,再次浮现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奔行的巨兽,身上骑着一对胖子。
白皇后抚了抚神谕历:“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准确的说,随时都有可能会改变。”
爱丽丝有些疑惑:“那么为什么会确定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有可能不是预言中的爱丽丝啊。”
白皇后摇了摇头,扯了扯神谕历,直接拉到了卷底。
那也是一副图像,但却是爱丽丝手持宝剑斩断龙首的模样,龙头滚出去,龙尸扑倒在地。
图像一只在波动,但却只是在重复播放爱丽丝斩首恶龙的景象,远景依稀可见激烈的厮杀,交战的双方正是爱丽丝都见过的扑克士兵和象棋骑士。
白皇后握住她的手:“只有你,才能打败炸脖龙。”
爱丽丝看着图画上身穿铠甲,手持宝剑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职
和王衡稍有不同的是——有珠并没有让爱丽丝知道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也就是说,爱丽丝是以一个突然来到地下世界的少女的心态在经历着这一切,即便有珠在很多地方都以自己的身份掩盖了爱丽丝的不成熟,让应该进行的事情顺利的进行了下去,但也在同时让爱丽丝少去了众多成长的机会。
诚然,爱丽丝也看到了有珠经历的事情,或者说是隔了一层薄膜在体验,但是和亲身经历明显结果不同。
她唯一直面的地方就是疯帽子的屠杀。
战争让她感到不适,但只当成无可奈何的事情去接受,但屠杀不同。
她只是无法认同生命这么简单的消亡。
“我会杀掉炸脖龙的。”爱丽丝抿了抿唇:“但那是因为我需要救出兔子,我不会接受屠杀。”
白皇后点了点头:“当然,我也曾发誓不杀害任何生命。”
爱丽丝看着她的眼睛:“但是你并没有做到,疯帽子在外面杀掉了一百多位士兵,而我要去杀掉炸脖龙。”
白皇后苦笑一声:“是的,我并没有完成我的承诺,但是我总要去做才行。”
她顿了顿:“海托普的家人在曾经的女王决战日时全部死亡了,但他却并不在场,所以活了下来,从那以后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性格。”
“锻炼剑术、训练骑兵、准备战争——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做帽子了。”白皇后一脸严肃。
爱丽丝却觉得这几件事的顺序反了:“他不做帽子了——所以怎么了?”
白皇后皱了皱眉头,重申道:“帽匠不再做帽子了。”
爱丽丝有些摸不着头脑:“我知道了,但是那又怎么了?即便不做帽子了,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死吧?”
白皇后沉默了一下,盯着爱丽丝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当然会死。”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什么?”
“帽匠不做帽子,就像我不做皇后、麦丽不做剑士、骑士们不做骑士了一样。”白皇后的空灵跳脱感都少了许多:“我们不需要食物也能活下去,但是为什么会有人臣服于我姐姐的统治呢?那里可是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
白皇后直直地看着爱丽丝:“和你们不一样,食物对我们而言并不是必需品,但是我们必须做的事却是我们想要活下去的力量。”
爱丽丝有些发怔:“那他现在?”
白皇后点了点头:“他正在虚弱下去。”
“事实上我们劝过他很多次,”老鼠麦丽无奈地摊了摊手:“但是他听不进去,甚至现在成为了骑士们的统帅。”
她有些不甘又有些泄气的样子:“可实际上他的确变强了,以前他可打不过我,甚至打不过任何一位骑士,所以我没有办法说服他放弃,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爱丽丝沉默着,作为局外人,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做出评价。
这不是屠杀的理由,但是她明白这句话对一个失去所有家人的复仇者没有任何意义,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陛下。”
“爱丽丝!”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疯帽子摘下自己的礼帽行了一礼,柴郡猫却直接扑了上来。
嘿,别这样。”爱丽丝接住了飞扑过来的柴郡猫,露出笑容:“好啦,我没事,看。”
柴郡猫上下打量了爱丽丝一圈,这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要是你出事了我们该怎么办?”
说完他恶狠狠地瞪了疯帽子一眼:“我们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推翻红皇后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不知道还得等多久。”
疯帽子对柴郡猫的瞪视视若无睹,向白皇后汇报了自己的战果。
并没有隐瞒对一百多扑克士兵的杀戮。
白皇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尼克,你可以把他们关起来的。”
疯帽子摇了摇头,冷静地反驳道:“这并不可行,红皇后握住了他们的族群命脉,如果他们不回去服役的话,很快就会死亡的,我们没有阻止这件事的能力。但如果放回去了,就只是增加敌人的力量而已,我得对我的士兵们负责。”
白皇后叹了口气:“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尽量少杀人。”
疯帽子点了点头:“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杀戮。”
但是也不会停止哪怕有一点用处的杀戮。
这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决意。
“那么,我就先告退了。”他顿了顿:“因为很多原因,我想决战日可能会临近了,我需要做些准备。”
白皇后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疯帽子再次行了一礼,离开了花园。
“他这些年一直这样吗?”大殿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柴郡猫的声音。
“是的,已经很久了,自从他知道他的家族毁灭的时候起。”麦丽轻声道。
“违背自己的天职这么多年,他还没有死真是个奇迹。”柴郡猫闷声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就是这么坚持下来了。”麦丽有些无精打采:“我知道家族灭亡对他打击真的很大,但是他就不打算把海托普家的技艺流传下去吗?”
白皇后苦笑摇头:“他说自己没有被父亲承认,本来就不是合格的帽匠,没有资格玷污海托普家族的名望。”
花园再次陷入了寂静。
爱丽丝却突然望向远方,喃喃道:“又来了……”
时间开始扭曲,太阳落下了山,月亮攀上了正空。
午夜已至。
这种感觉她经历过一次,那次是在树人伊兰寇丝铺就的路上狂奔的时候,但是那时景象的变幻实在太过单调,她并没有确定。
这次的变换却比上次要长得多,连日月都因此发生了更替。
世界被快进了。
但是白皇后和麦丽却没有任何反应,难道这也是地下王国的常见景象?
白皇后抬头看了看天色,像是突然才发现月亮已经高悬中天了:“已经这么晚了,爱丽丝,快去休息吧。”
说完俯身拾起神谕历。
身形却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了吗?”麦丽关切地问道。
白皇后直起身来,神情肃然:“决战日,确定了。”
几人一惊。
白皇后拾起神谕历,展示给几人看。
原本爱丽丝斩龙的图像下出现了一排龙飞凤舞的纹路,爱丽丝看不懂,但却知
道那一定是一串时间。
“是多久?”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
“后天。”白皇后回答道,有些忧虑地看着爱丽丝,欲言又止。
爱丽丝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还有时间。”
白皇后却有些担心:“但是还差了一点。”
“什么?”爱丽丝眨了眨眼。
“沃尔柏之剑。”白皇后指了指神谕历中爱丽丝拿着的宝剑:“这把剑是和铠甲一起的,只有它才能打败炸脖龙。”
爱丽丝惊了惊,但似乎听到了谁在说话,冷静了下来:“没关系的,剑会回来的。”
白皇后却没法放心:“但是我们并没有这么快拿到宝剑的能力。”
爱丽丝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兔子先生会把剑送回来的。”
白皇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吧,不过我们也会试试的。”
爱丽丝点了点头,也不阻止她,毕竟这股信心她也是被另一个自己给予的,实在没有说服别人的自信。
如果她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可以杀掉恶龙的话,那么一定就是另一个自己了。
毕竟那个自己才是疯帽子认同和期望的爱丽丝。
“那么我就先去休息了。”爱丽丝起身行了一礼。
白皇后点了点头,唤来侍女带她去休息的房间。
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的确是多余的,兔子的确靠谱。
第二天上午,沃尔柏之剑就送到了。
还附赠了两个胖子和一只毛怪。
只是少了兔子。
迎接相当热烈,爱丽丝却更关心兔子,在几人中看了好几遍,她才确定兔子真的没有回来。
急切地冲上去拉住了其中一只胖子的手,焦急地问道:“兔子呢?兔子先生!三月兔!”
dee:“哦,我就知道。”
dum:“我也知道,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dee:“我们会被骂成叛徒的。”
dum:“还有胆小鬼。”
dee:“背信弃义。”
dum:“贪生怕死。”
互相指着对方。
dee&dum:“是你!”
毛怪咆哮了几声,白皇后凝重地点了点头,拉了拉爱丽丝的手道:“三月兔说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留在了红心堡。”
毛怪再次吼了几声,白皇后仔细倾听着:“沃尔柏之剑在双胞胎手里。”
dee:“在你手里!”
dum:“不,在你手里!”
把剑扔给了dee。
dee接过宝剑,点了点头:“没错,在我手里。”
dum愣了愣:“什——”
dee却已经把剑呈给了白皇后。
dum:“不——!明明是我带回来的!”
白皇后端详着沃尔柏之剑。
灰蒙蒙的剑身令人难以相信这真的是那把传送中可以斩杀恶龙的宝剑。
毛怪还在继续说着什么。
白皇后一一转述:“这把剑似乎是封印着的。”
又是几声咆哮。
白皇后看向爱丽丝,一字一顿地道:“准备做好了,记住,六件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与世界的约定
爱丽丝一怔:“什么?”
白皇后看了眼毛怪,毛怪短促地吼了一声,白皇后点了点头,目光转回爱丽丝:“这是三月兔的原话。”
“六件事……”爱丽丝喃喃着。
“有想起什么吗?”白皇后期待地看着爱丽丝。
爱丽丝点了点头,有些不太确定的样子:“是的,但是……”
爱丽丝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白皇后握住了她的手。
爱丽丝抬起头来。
白皇后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我们和你在一起。”
爱丽丝慢慢地点了点头。
……
月华如水。
爱丽丝坐在白皇后的花园中。
白皇后的宫殿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因为它是修建在悬崖边上的,从断崖的另一边可以看到无边的大海,听说从来没有远航的人能够活着从那片海回来。
从皇宫的选址来看,没有退路的断崖也许是个败笔,但是并没有人对此提出疑问,可能是因为能攻入这里确实也就没有了后退的必要了。
也许还有一个原因。
月光下的大海真的很美。
爱丽丝哼着记忆中模糊不清地曲调,远眺着无垠的大海,视野中没有焦距。
碎银遍布的大海全然看不出别人告诉她的可怕。
“漂亮吗?”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爱丽丝回头瞟了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漂亮。”
疯帽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她一起长久地凝视着大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口道:“知道吗,其实我很害怕。”
爱丽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疯帽子也没有等她回应的意思,自顾地说道:“不只是刚刚决定成为骑士、第一次斩下敌人头颅的时候,即便是之前下令屠杀、或者现在,我也觉得害怕。”
“我是个帽匠。”他用笃定的声音说道:“从出生开始我就知道,我会继承海托普家族制帽的手艺和名声,去做各种各样的帽子,从国王的冠冕到流浪汉的头巾。”
“但是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和父亲发生了争执,他坚持认为我不应该去做那些下等的帽子。”疯帽子眼神飘渺:“我问他什么是下等的帽子,难道连帽子也要分上等和下等吗?”
“父亲告诉我,帽子是秩序,是为了帮助人们明白自己身份和职责的东西,而下等的帽子,当然说的就是下等的人。”
爱丽丝认真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疯帽子平静地笑了笑:“我不同意他的说法,我觉得帽子应该是是为了让人们开心、给人们带来方便而制作的。”
“国王的冠冕上镶嵌着宝石,那是因为国王需要威严。”
“绅士们的圆帽原本是为了用坚硬的材质保护自己脑袋的,后来才加上了许多装饰。”
“劳工们的头巾可以吸汗,让他们不会被汗水侵害自己的眼睛而受伤。”
“我同意帽子代表了职责,但我不同意帽子代表了阶级。父亲认为流浪汉们的裹头布只是一块破布,我却钟爱于他们的悲欢。”疯帽子说道:“所以我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
“然后第二年,女王决战日就爆发了,我的家
族都被杀了。”
爱丽丝轻轻问道:“你后悔吗?”
疯帽子点了点头:“后悔。”
“可是皇后他们说你不愿意继承海托普家族的名声传承技艺。”爱丽丝有些疑惑:“如果对他们感到内疚的话,你至少应该留下他们的技艺。”
疯帽子摇了摇头:“我不会继承海托普家族的名声的。”
他顿了顿:“如果我的技艺的确可以传下去的话,那么应该是以‘疯帽子海托普’,而不是‘海托普的名义’,”
爱丽丝沉默了一下:“所以你只是在后悔家人的死,但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疯帽子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当然,我本就没有做错。”
“最让我后悔的是,我没法向父亲证明我做的是对的。”疯帽子捏了捏拳头:“所以在海托普家,我最后的评价就是父亲所说的‘你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帽匠’。”
“这就是我战斗的理由了,作为一个家族最终幸存者的复仇。”他转过头看着爱丽丝:“可是你战斗的理由是什么呢?”
爱丽丝有些迷茫:“我战斗的……理由?”
疯帽子平静地看着她:“没有锻炼过的身体、没有苦练过的剑技、没有下杀手的决心,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因为即便有这些东西,也没有人能够杀死炸脖龙。”
“神谕历指示出了你,那么你就拥有杀死炸脖龙的可能性。”疯帽子转头看向大海:“但是在我看来你还没有准备好。”
“因为杀死炸脖龙的一定不会是精湛的技艺,而是超脱凡俗的决意和超越世界的想象力。”疯帽子语气笃定。
“这个世界是很奇怪的,因为无论向前看还是向后看,我都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疯帽子语气严肃:“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每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那些禁锢着我的‘天职’,随时想要夺走我性命的感觉就会消失。”
他抿了抿嘴唇:“我并不是不满自己的‘天职’,我只是并不希望被强迫去做帽子。”
“每当我开始思考世界的问题时,套在我脖子上的套索就会暂时松开。”他有些挣扎:“但是并不全是轻松,还会有无依无靠的惶恐,就像是被斩断了线的风筝,看似自由地随风飘荡着,但是却随时可能会从天空中坠落下去。”
“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那么你为什么还有为你的家人报仇呢?”爱丽丝轻声问道。
疯帽子朝她笑了笑:“当然是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
“人是因为过往的一切而形成的、不断变幻的生物,如果否定了自己的过去,那么现在的自己也就不是自己。”疯帽子语气轻松:“我可以后悔,我可以害怕,我甚至可以讨厌自己的过去,但是为了现在的自己,我得接受他们才行。”
爱丽丝远远地看着大海,脸上突然绽放出了笑容:“谢谢你。”
疯帽子轻笑一声:“你找到自己战斗的理由了吗。”
爱丽丝点了点头。
疯帽子好奇地问了一声:“那是什么?”
爱丽丝站起身来,露出灿烂笑容:“不告诉你!”
……
“铛——”
“铛——”
“铛——”
辽远的钟鸣响起在地下世界每一位居民耳中,所有人都抬起头,仰望着天
空。
巨大的战场虚影浮现在天空中,然后一道道身影在身边消失,出现在了棋盘上。
决战日,开始了。
红白皇后、疯帽子、安瑞尔、老鼠麦丽、大狗、象棋兵团、扑克兵团、双胞胎、爱丽丝、毛怪、树人伊兰寇丝和她的族人、不知名的猛兽们……等等,以及——一条黑色的巨龙。
所有红白皇后承认的战士们都出现在了天空中巨大的战场中。
白皇后看着对面许多年不见的姐姐,心情复杂难平:“姐姐,你还是不打算放弃你的暴行吗?”
红皇后眼神空洞漠然:“暴行?我从未施行过暴行。”
白皇后抿了抿唇:“但是你杀了很多人……”
红皇后面无表情:“他们不是人。”
白皇后呼吸一窒,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重新睁开时,其中充满了无可动摇的决意:“那么,我将不得不打败你!”
红皇后看着白皇后,眼中少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复杂心绪,但随即便被她果断斩去:“废话就不用说了,开始吧。”
她挥了挥手,巨大的黑龙飞进了战场。
“那么,传说中的勇士爱丽丝在哪里呢?”红皇后看向对面。
巨龙咆哮了一声,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哪只臭虫?拿着牙签来给我修脚吗?”
白皇后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微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踏入了战场。
巨龙橙黄色的眼睛俯视着一身银甲的爱丽丝,发出低低的笑声:“你就是爱丽丝?”
爱丽丝回望他巨大的竖瞳,坚定地回答道:“是的,我就是,爱丽丝!”
巨龙沉默地俯视着这个神谕历上斩断了自己头颅的人类小女孩儿,谨慎地来回扫视了许久,但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个人类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方。
他在这个世界,是无敌的象征,正是因为他的存在,红皇后的宝座才能如此稳固。
找不到爱丽丝的特殊之处,他索性放弃了思考,无论是怎样的勇者,只要死亡了,那么就没有威胁了。
张口吐出一道龙息,上千度的高温化作锥形的火焰喷向爱丽丝。
爱丽丝狼狈地向前滚了一下,躲开了火焰,神情却并不慌乱,反而异常肃穆,她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每次都会在梦中约定六件事。”
巨龙一爪拍下,他听到了爱丽丝的声音,但却没有回应的想法。
爱丽丝侧身躲开拍击,继续道:“会说话的兔子。”
巨尾如鞭,斩破风声扫来!
爱丽丝轻巧地后跳,狂风在身前扫过,卷起了她的头发,却没能伤到她。
此刻地她有如神助,只用顺应身体自发的动作,就能躲开巨龙的所有攻势。
她继续说道:“连通世界的门。”
“会移动的大树。”
“会魔法的猫。”
沃尔柏之剑开始轻颤,发出兴奋的嗡鸣,在悠久岁月后,他终于要再次斩断宿敌!
爱丽丝的手很稳:“斩断一切的剑。”
剑鸣似乎想贯彻这片天地。
巨龙开始疯狂地进攻,但无论是龙息还是利爪巨尾都无法破开爱丽丝身侧的银白光罩。
爱丽丝竖起手中的剑,轻声道:“独一无二的,爱丽丝。”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时光流动的具现
钟鸣响彻天地时,王衡正行走在时间神殿中。
即便是将会影响这个世界未来走向的战争正在进行,对于浩瀚的时间而言也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小小浪花,没能对亘古的时间神殿带来任何改变。
时钟精密地运行着,滴答滴答的声音仿佛自太古至今从没有过波动,所以王衡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是个高大的男子,头发梳理得很整齐,紧紧地扎在发冠中,一身打理得当的黑色礼服处处流露出其严谨。
但是今天他却有些面色苍白。
当脚步声响起时,他甚至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你好,时间先生。”王衡礼貌地按照习俗摘帽致意。
时间坐在王座上没有任何回应。
他当然不会有回应,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就在眼前这只兔子怀里跳动着,口中干涩得简直无法张口。
他对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超脱于外的俯视着,就像神明一样。
可惜也只是像而已,当真正的神明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感受到掌控着时间的自己是多么无力。
他无法对眼前这只被神明暂借身体的兔子施加任何影响,因为时光的河流在他身畔流过时没能冲刷到任何东西。
既然一秒是这样,那么冲刷一万年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王衡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王座上的时间。
在他的认知中,五位魔法使当中就有牵涉到时间的,但是像眼前这样实体化、有自主意识的时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能够直接观察时间的机会可不多,哪怕只是一个虚构的泡沫世界,这也是弥足珍贵的经验。
他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许久没有主动使用的数据化视角开始解析时间的构成。
但是一瞬之后便失望地叹息了一声,关闭了自己的数据化视角。
眼前的所谓时间只是个傀儡,就连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在王衡眼中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个生物的血肉部分。
核心处却是一团不可解析的光芒。
时间并没有随着世界的变更发生本质的变化——至少和他还有有珠的世界没有,只能说在这个世界以更浅显直白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毕竟规则越浅层简陋,想要毁天灭地就越简单。
因为握住规则的方式简化了,就像他被有珠赋予的管理者权限就能轻易地掌控这个世界,越是靠近世界的核心,他的权限就越强。
时间神殿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区域了,在这里他的确有着接近神明的威能。
但是时光还是亘古不变的铁则,就算换成了这种滑稽的存在形式,王衡也没法轻易解明,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呆在这个世界慢慢研究。
“能带我去万世之钟看看吗?”王衡还是礼仪性地询问了一下此地名义上的主人。
时间在王座上坐正,看向王衡:“我该怎么称呼您?”
他神色肃穆,第一次正视王衡。
王衡挑了挑眉:“叫我兔子就可以了。”
时间犹豫了一下:“兔子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王衡啼笑皆非:“我不是说过了吗?万世之钟。”
时间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随即起身,朝着大殿深处走去。
时间神殿的设计偏向恢宏,主色调是灰色的,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那么多象征时间的元素,更多是直来直去的简朴风格。
说是“跟我来”,可时间到底没敢走在王衡前头,只能并行在身侧。
犹豫了半天,王衡一直都很有兴趣似的在研究神殿的构造,时间却心神不宁,眼见就要到万世之钟所在的大殿了,他摇了摇牙问道:“我能问一下您来时间神殿是要做什么吗?”
他知道这话一问出来就是僭越了,这实在质问神灵。
但是实在忍受不了心中的惶恐。
王衡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来拿点东西。”
时间松了口气,神殿里并没有太多值得挂念的东西,最珍贵的东西要留作维持世界的核心,如果只是拿点东西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
心中稍缓,时间的语气不由得也热络了些:“是什么东西呢?也许我知道在哪儿,可以帮您取回来。”
王衡呵呵一笑:“不用,我知道在哪儿,待会儿走的时候再去拿就行了。”
听到王衡待会儿要走,时间心下大定,两人也已到了万世之钟前。
时间停下脚步,抬手一指,自豪地向王衡道:“这就是万世之钟!”
王衡抬起头来,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赞叹的神色。
那是一座宏伟的巨钟,即便是时间神殿这样高大的殿宇也被它撑得满满的。
表盘是透明的,露出内里复杂的齿轮结构,三根长短不一的巨大表针精密且毫无变化的行走着。
秒针急速而不匆忙、分针从容而不缓慢、时针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时间的运转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呈现在王衡眼前,他甚至能在每一颗齿轮的转动中看到时间是怎么从旷古的河流变成了眼前这可见可及的模样。
和万世之钟比起来,身边的时间就像一条可有可无的寄生虫。
这座巨钟就是时间的真理浓缩,也只有在这种下级的世界,王衡才有机会用眼睛一窥时间的奥秘。
他一时间甚至有些痴迷,数据化视角不自觉地展开,结合着过往所学的魔术知识,尝试去建立巨钟的运转模型,眼神逐渐失去神采,变得深邃但却冷漠。
仿佛平静注视万物变迁而不做任何干涉的神祗。
……
“铮”!
清越剑鸣响起,爱丽丝抬起手中的沃尔柏之剑。
暗淡剑身上的那层蒙蒙灰色早已消失不见,以比在王衡手中强行催开封印时更为耀眼的模样流淌着银光。
巨龙眼中已经满是惶恐,不停地攻击着爱丽丝。
但是无形地光罩将一切都阻拦在外,爱丽丝抬起手中的剑,平静地看着光罩外的巨龙。
她与这个世界约定的六件事,世界已经完成了。
而她现在需要完成世界交给她的一件事:斩杀炸脖龙。
轻轻挥剑下劈。
巨龙慌忙躲闪,但是避开了脖子,这一剑却斩中了他的龙翼。
半片龙翼悄无声息地从巨龙身上分离,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巨龙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半截残破翅膀,呆愣了一下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地哀鸣。
巨龙再也不敢犹豫,拖着残存的半片龙翼跌跌撞撞地朝红皇后地身边逃去。
白皇后眼神一厉,高声道:“士兵们!胜利的时刻已经到来了!冲锋吧!”
疯帽子抽出自己的长剑,缓缓前指,发出一道近似嘶吼的命令:“冲锋!”
骑士团沉默着开始冲锋,黑白双色的洪流汇成锋矢,在锋头的带领下冲向对面的大军。
毛怪咆哮着跟随骑士们发起冲锋,背上坐着双胞胎和老鼠麦丽。
伊兰寇丝抽出自己的枝条,莹莹绿光洒在冲锋的骑士们身上,为他们带去无尽活力。
在她身后,巨大的树人们将枝条化作大手,将一块块坚硬的巨石砸向敌阵,像是巨大的投石机一样。
红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护卫在身旁的安瑞尔。
安瑞尔神情严肃地行了标准的一礼:“为您而战,我的陛下。”
而后策马上前,抽出自己的佩剑,满面肃杀地下令道:“列阵!”
扑克士兵们沉默着开始变阵,铠甲摩擦发出整齐地壮声,盾牌在前,长枪在后,组成了带刺的铁壳防御,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红色堡垒,踏着整齐地步伐向前进军,每一步都荡起无尽回声,但却有整齐地踏破心弦。
在一旁,每一头体型都不逊色毛怪的战争巨兽们发出兴奋的咆哮,迫不及待地想要冲出去撕碎敌人,品尝血肉。
双方的大军很快就混战在了一起,喊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在战场震耳欲聋,没有鲜血流出,但是残肢断臂四处乱飞,除了残酷,更令人感到无比的诡异。
爱丽丝提着沃尔柏之剑追向巨龙,但是脚程却没有巨龙快,往往巨龙跨出一步,她就得跟着追上十步才行,沿途的扑克士兵们也前赴后继地涌向爱丽丝所在的位置。
开始时爱丽丝还在控制自己不要去击杀太多扑克士兵,但是等到疯帽子率领的骑士团们也加入了这一处,伤亡就再也不受她控制了,每一个人都着了魔一样地疯狂地冲锋、挥刀、厮杀,满心都是杀戮的**。
巨龙已经渐行渐远了,爱丽丝却仍旧被士兵们的人潮困在其中,她面对巨龙时的无形光罩在士兵们面前却毫无作用,只能仗着铠甲和利剑勉力支撑。
眼看巨龙已经快要逃到天空战场的边缘,爱丽丝心底的躁郁愤怒终于爆发了。
“杀!”一声怒吼,爱丽丝一剑斩下,沃尔柏之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银白剑光爆发,扫出数尺剑芒,将眼前扑克士兵一扫而空,在战场中扫出一个缺口。
但是下一刻,无尽赤潮便前赴后继地将刚刚打开的缺口填上。
“杀!”
“杀!”
“杀!”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挥剑,继续斩杀着眼前的扑克士兵们,眼中再也没有半点柔软。
杀戮一旦开始,就再也停止不了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心
不知过了多久,爱丽丝才停止了挥剑,茫然地抬起头来。
她的眼前已经没有扑克士兵了。
但是身后也没有了象棋骑士。
她忽然打了个寒颤,清醒了过来,驻足四望。
战场在她加入杀戮的那一刻起便滑向了未知的深渊,遍地都是扑克士兵和象棋士兵们的残躯破甲,尸骨相连,绵延无尽。
稍远处的地方,战争巨兽们和树人们的身体互相支撑着,眼眸暗淡,在死亡的时候像是成了最亲密的老友,可惜拥抱实在太过用力,甚至互相刺穿了身体。
爱丽丝的身躯晃了晃,拄着沃尔柏之剑才没倒下。
偌大战场,双方相加超过一万的战士。
此时还活着的只剩不到二十人。
爱丽丝抬眼望去。
白皇后、双胞胎、疯帽子、老鼠麦丽、毛怪、伊兰寇丝、红皇后、炸脖龙、安瑞尔……所有她认识的人都还活着。
但她的心中只有绝望。
她不认为这是巧合。
白皇后绝望地看着她,疯帽子杵着剑凝视前方,双胞胎和麦丽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她,毛怪舔着自己的伤口痛苦地喘息着,伊兰寇丝闭上了眼睛,巨树上叶片枯黄,炸脖龙眼中只剩恐惧,但却逃不出战场的囚笼。
……红皇后一如既往地冷漠,俯瞰着战场中所有人。
“轮到你了,去吧。”红皇后漠然的声音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不,你不能这么做!”炸脖龙朝着她大声吼道,巨吻几乎贴到她脸上,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我说”,红皇后像看着一只蚂蚁一样看着比她高出了不知多少倍的巨龙,明明看起来极为渺小,却仿佛在俯视巨龙,“轮到你了。”
巨龙眼中闪过阴毒狠辣,龙吻张开,灼热的龙息已经在喉间蓄势。
红皇后表情没什么变化,安瑞尔冲上前挡在了她身前。
灼热龙息奔涌而出,瞬间淹没了两人。
高温的狂潮持续了近一分钟,巨龙才带着快意和痛恨停下了吐息,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喃喃道:“你逼我的……”
“我逼你什么了?”红皇后的声音从扭曲的高温中传出。
巨龙慌乱地抬起头来。
红皇后站在被灼裂的焦土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不,这不可能……”巨龙颤抖着后退。
红皇后拍了拍安瑞尔的肩,安瑞尔后退,侍立在身边。
红皇后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也许很多人都忘了我为什么被叫做红心。”
一颗鲜活的巨大心脏出现在她虚抬的手中,强劲地搏动着。
她轻轻地抚摸着那颗心脏,像是在爱抚一个柔嫩的婴儿:“但我没想到你也会忘记。”
她抬起眼睛看着巨龙的眼睛:“还是说你觉得能在那之前把我挫骨扬灰?”
她轻轻掐了掐那颗心脏,巨龙痛吼了起来。
红皇后松开了手,漠然道:“去吧,打败爱丽丝,我还你自由。”
“又或者,”红皇后抚摸着心脏,“放弃希望,死在我眼前?”
巨龙喘息着,竖瞳恶狠狠地盯着红皇后看了半晌,然后才转过身去,朝着战场中爬去。
像一条长着半边翅膀的大蜥蜴。
灼热龙息喷来,爱丽丝
茫然地抬起头来。
她身边再次浮现出光罩,但却不再是透明的,而是诡异灰蒙蒙的灰色。
就像蒙在沃尔柏之剑剑身上的那层灰垢。
她也不想最初一样感受不到任何威胁,热浪已经使她感到疼痛了。
她下意识地向前冲锋——长时间地战斗已经让她地本能学会了简单地战斗方式。
迎着冲锋的路径,巨龙一掌拍下。
爱丽丝纵身一跃,向一旁跳去。
受身、提剑、上拉。
沃尔柏之剑仍然锋利无比,轻易地划破了巨龙坚硬的鳞甲,斩过骨头时的阻涩就像在黄油中切到了一颗葡萄。
这一剑几乎卸下巨龙的一只爪子。
巨龙痛吼,长尾扫过,像是一阵狂风击打在灰蒙蒙地光罩上,光罩明灭不定。
巨龙眼前一亮,开始不计代价地疯狂冲击光罩。
长剑一次次划过巨龙的身躯,削下大片血肉,巨龙状似疯魔,全然不计生死地发动着攻击。
爱丽丝挣扎着,感觉握着剑的手有些痉挛,时松时紧,不敢斩下这一剑。
巨龙再次一掌拍下——或者说,用被削成了白骨的半片龙掌砸向灰蒙蒙的光罩。
“咔”
一声脆响。
空旷战场上传出很远,所有人都不禁一呆,就连习惯性攻击的巨龙也是如此。
随即他眼中露出狂喜,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
“啊啊啊啊啊!!!”恐惧和满心的狂躁终于满溢,爱丽丝疯狂嘶吼着,侧身躲开巨龙地咬合,一剑斩下!
巨大的龙头被斩落,沿着滑稽的弧度扬起,“砰砰砰”地在地上跳动了三次才停下来。
污浊的黄色大眼失去神采,巨大的龙尸扑倒,扬起漫天尘埃。
没有人欢呼,所有人都只是木然地看着神谕历的预言在眼前兑现,心中只剩疲惫。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红皇后捂着肚子开始大笑,笑得眼泪流了出来,笑声在空荡荡的战场中回旋盘荡。
疯帽子缓步上前,手提佩剑,眼中深寒凝聚:“很好笑吗?”
红皇后的笑声戛然而止,直起身来,神色冷漠:“很好笑啊,笑得我都停不下来。”
疯帽子声音平静地问道:“你杀死我的家族时也像这么笑过吗?”
红皇后嘴角拉出嗜虐的弧度:“我杀的人太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里来的无名小卒。”
疯帽子点了点头:“是吗?我明白了,既然这样,被杀你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了吧?”
红皇后讽刺一笑:“如果你杀得了我的话。”
疯帽子不再说话,抬步冲锋。
安瑞尔拔剑上前,格住疯帽子的剑,眼中闪过一丝冰寒:“帽匠就给我乖乖滚回去做帽子!”
安瑞尔手中发力,巨力袭来,疯帽子忍不住一个踉跄。
经验老道的对手没有放过这个失误,顺势一脚踹了过去。
疯帽子向后翻滚了一下,然后受身半站而起,膝下发力前扑,挺剑直刺。
安瑞尔脚下一旋,冷静地躲开了疯帽子的刺击,间合太短长剑施展不开,便一肘直接砸在了疯帽子错身而过的背上。
疯帽子闷哼一声仆倒在地,安瑞尔双手合握,一剑狠戾刺下。
疯帽子侧
身翻滚开来,但仍被一剑在手臂上划出了长长伤口。
安瑞尔继续下刺,疯帽子一剑格开,趁机站了起来。
安瑞尔讽刺一笑:“怎么,只会在地上打滚吗?不如改名叫泥帽子怎么样?”
疯帽子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甚至用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帮助他的爱丽丝,继续合身扑上。
安瑞尔一剑刺出,疯帽子眼中狠戾光芒一闪而过,安瑞尔心中一惊。
长剑贯穿了疯帽子的心脏。
他紧紧地抱着安瑞尔,力量没有因为心脏刺穿而有半点减弱。
右手长剑断开半截。
准确的说,主动掉落了半截。
匕首从身后刺入了安瑞尔的心脏。
“怎么……会……”安瑞尔嘴角溢出鲜血,无神地喃喃着。
疯帽子松开手,安瑞尔滑倒在地。
疯帽子眼中没有神采:“世界用天职这根绞绳都没杀掉我,你算什么东西。”
“啪”
“啪”
“啪”
红皇后优雅地为他的刺杀鼓掌:“没想到第二个超脱者竟然会是你。”
疯帽子的眼神古井无波:“我不关心什么超脱者,我只是为了杀你。”
红皇后愕然了一下,然后讽刺地笑道:“哪怕那是虚假的记忆?”
疯帽子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抬起了匕首。
红皇后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痴愚之人。”
疯帽子发起了冲锋。
世界却在此刻停顿了下来,轻轻地哼唱从战场中央传开。
“晴空下面小小船,
夕阳倒映七月天。
波光荡漾摇梦幻
三个小孩围一起,
竖着耳朵听故事。
眼睛闪亮心着迷,
夏日晴空逝如烟。
回声隐去记忆淡,
秋霜笼罩七月寒。
幽灵缠绕我心间,
爱丽丝仙舞云端,
天下凡人不曾见。
孩童围坐在一起,
竖着耳朵听故事,
眼睛闪亮心着迷。
他们躺在仙境里,
梦里飘飘时光逝。
梦里夏去无踪迹,
追逐小溪荡悠悠。
柔光泛金醉春秋,
人生如梦漾轻舟?”
爱丽丝……不,有珠,轻轻地哼着久远的歌谣,歌声随着风传开,飘向天际。
……
袅袅的歌声将王衡从时间的旷古冲刷中唤回,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没能醒来,他就要和万古之钟同化了。
叹了口气,王衡从怀中掏出金色的怀表。
时间瞳孔一缩。
王衡拧动表冠,怀表的表针停了下来。
万古之钟发出悠长地鸣响,也停了下来。
整个世界,包括一旁的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王衡上前,绕开万古之钟,走到巨钟后面。
精密地齿轮也停止了运转,巨大圆形表盘后,一个透明的光球镶嵌在所有齿轮中间。
王衡抬步,无形的空间凝成实质,在他脚下匍匐成台阶,托举着他步步登高,来到光球前面。
王衡抬手,摘下了时光之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半成品
仿佛听到了一声悠长叹息。
随后灰色的潮水以万古之钟为核心开始涌出,转瞬间便淹没了整座时间神殿,无论是巨钟还是僵立在一边的时间都没有丝毫抵抗地被灰色的潮水侵蚀吞没,。
王衡默然片刻,抬步离开。
一道金虹自原地升起,跨越无尽空间,转瞬便到了天空中的巨大战场。
爱丽丝已经变成了两个。
或者说,爱丽丝体内只剩下了爱丽丝。
有珠坐在一旁,看着满面绝望的爱丽丝怔怔出神。
王衡来到她身边,一步跨出。
兔子的躯壳留在了原地,王衡的身体出现在了战场中。
随手把时光之心抛给有珠,王衡自嘲一笑:“突然没了长耳朵还真有点不习惯。”
有珠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轻轻点了点时光之心,透明的光球缓缓舒展开来,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坩埚。
王衡戏谑一笑:“一想到这个世界是在锅里熬出来的我就忍不住想笑。”
有珠撇了撇嘴:“那么好笑,不如你来做一个。”
王衡摊了摊手:“我可做不出来,这一锅不知道搭进去了多少前代魔女们收集的梦之力,我只有羡慕的份儿。”
有珠神色平静:“只有我母亲和我收集的梦之力,其他的先代魔女根本就没有留下梦之力。”
王衡顿了顿,想提醒一下有珠,她的母亲大魔女可是给她留下来了三只传奇级的ploy。
就算是有从以前的魔女们手里继承的部分,其中消耗的梦之力依然是个天文数字。
但看了看有珠的脸色,他还是识趣地跳过了这茬,反正不能是大魔女的错就对了:“还不开始吗?时之沙很快就要过来了。”
有珠头也不抬:“已经开始了。”
说完她轻轻拍了一下坩埚,锅中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深红的液体。
王衡啧啧称奇:“一个世界的所有鲜血居然能装在这么一口锅里,真是神奇,是不是取一滴出来就能把我淹死?”
有珠面无表情:“很有意思的想法,我也想知道,要试试吗?”
王衡连连摆手:“没兴趣没兴趣,我只是有些好奇是怎么做到的而已。”
有珠轻声道:“都是从这里面煎熬出来的,最后全部还回去不是天经地义吗。”
王衡呵呵一笑:“至少在我们的世界做不到。”
有珠用“你在说废话”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转过了头去,开始了最后的收尾。
她清了清嗓子:“我与世界约定的六件事。”
天地间开始有奇特的力量在酝酿。
“痴愚之人,永不更改的决意。”
疯帽子被卷入了鲜血满溢的坩埚。
“浮浪之人,永不平衡的平衡。”
双胞胎也被投入了其中。
“梦幻之人,永不开悟的愚昧。”
白皇后。
“坚守之人,永不迟到的守护。”
三月兔。
“明智之人,永不动摇的判断。”
红皇后。
有珠顿了顿,沉默了一下才道:
“局外之人,永不成就的伟业。”
爱丽丝慢慢地沉入血浪。
有珠默默地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模一
样的脸在鲜血中消失,眼中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
然后坩埚缓缓缩小,化作两颗黑色的骰子。
有珠取下骰子。
这就是炼制一个世界,最终得到的成品。
灰色的狂潮抵达战场,淹没了一切,未被选择的一切人、物、事尽皆湮没成尘,而后随着灰色狂潮一同归于无尽虚空。
世界崩散。
……
久远寺邸。
有珠的工房中微光闪烁。
王衡睁开眼睛,有一瞬迷茫,然后骤然清醒过来。
工房中的陈设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坩埚中的液体已经消散一空了,有珠的响板和订书机也消失不见。
王衡望向有珠,有珠也睁开了眼睛,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一对骰子。
王衡定睛一看,骰子是深沉的黑色,六面上的点数都是鲜血般的红色。
但除此之外之外便也看不出什么出奇之处了。
王衡对于自己参与炼制的poly还是有些好奇地,看不出名堂就问了出来:“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根据有珠的选材,他只能看出一部分性质,但从梦境世界捞出来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会有什么具体表现他可看不出来。
有珠沉吟了一下:“那就看看吧。”
随后将骰子扔了出去。
黑色的骰子在地上咕噜噜地转动着,最终停在了六点。
“我说过只有我们的。”
“不,那不是你说的,只是他们都没说而已。”
“既然他们没说那就代表我说的是对的。”
“你只是在装懂。”
“谢谢,你也一样。”
熟悉的争吵声,还有宛如相声一样的对话。
王衡和有珠眼角齐齐抽搐了一下。
两只猪型外表的咬合器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像人一样直立着,高度只到王衡膝盖左右。
咬合器是相当委婉的说法了,其实要王衡形容一下,那这就是两只披着猪外形的订书机——也许其中有一只更像响板,但是王衡没法区分。
王衡望向有珠,有珠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
实在不好意思嘲笑有珠,因为害怕有珠生气,他忍着笑问道:“这应该是双胞胎吧?他们有什么作用?”
有珠眼神飘忽:“咬人和……说相声?”
“噗”
王衡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咳嗽了一下,问道:“其实也还不错对吧,我之前就发现红皇后挺喜欢他们的笑话的。”
有珠斜睨了他一眼。
王衡干笑了一声,但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夸了:“还有其他的对吧?要不看看其他的?”
有珠点了点头,扬手一招,双子飞回手中,变回了那对骰子,在手中掂了掂重新抛了出去。
再次,对六。
“我说过的,只有我们。”左边的猪看着有珠。
“他们都不愿意出来,只有我们愿意。”右边的猪补充道。
有珠面色微冷,不等双子继续说话,收回手中,再次抛出。
对六。
“我头要晕……!”
“能别扔了……!”
再次收回。
有珠神色漠然地看着手中的骰子。
王衡没再说话。
珠手臂中亮起回路的光芒,在魔力的轰鸣中再次抛出了骰子。
对一。
一身鲜红礼裙的红皇后出现在两人眼前,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一样四处扫视了一眼,毫不客气地开口道:“真是毫无美感的房间。”
有珠神色平静:“但这毫无美感的房间就是你们的世界诞生的地方。”
“那可真是让人大失所望。”红皇后神情冷淡。
两人对视着。
“你就那么不想出来?”有珠突然问道。
红皇后嫣然一笑:“怎么会,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有珠紧抿着唇。
她是用了作弊的手法才掷出了1点的。
红皇后收起笑容:“小姑娘,想让我为你效力,先试试能不能折服我吧。”
说完一步前跨,重新变成了一对骰子,在地上骨碌碌转了两圈后停了下来。
对六。
像是无声的嘲讽。
有珠神色漠然地看着那一对骰子。
王衡缓步上前捡起了骰子,在手中抛了抛:“怎么?这就泄气了?”
有珠冷冷地望了过来。
王衡面色不变,平静地和她对视着:“你不会以为大魔女的ploy就是做出来就能用的吧?”
有珠眼神波动了一下。
王衡叹了口气,上前拉起她的手,把骰子放上去,然后再合上:“你只是还没完成这件ploy而已,不想浪费大魔女收集的梦之力吧?那就把它做完。”
有珠抿了抿唇,翻手收起了骰子:“我知道了。”
王衡松了口气,后退一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今天就拿点心将就一下吧,没想到还是个体力活儿。”
有珠起身,开始整理用完的材料和坩埚,头也不抬地道:“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王衡面色微变:“什么?”
“我们是周五晚上开始的。”有珠细致地将未用尽的龙牙粉末装回小瓶,头也不抬地道:“现在是周一凌晨四点。”
王衡眼角抽了抽:“也就是说还得去上学?”
有珠瞟了他一眼:“我生病了。”
王衡虚起眼睛:“哪儿?”
“心灵遭受了重创,所以要请假。”有珠神情平静。
王衡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推门而出。
已经有微薄晨光洒在廊上了,王衡越过窗户朝外望了一眼。
久远寺邸家的庭院漂亮地生长着一株株观赏植物,只是如今却不可避免地有了些荒芜气象,毕竟无论是他还是有珠都没有兴趣打理这些。
不如说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能看出原本漂亮的轮廓,真是了不起的园艺。
但是有珠的心中恐怕也和这庭院一般在逐渐荒芜吧,大魔女离开得早,但是她的父亲却是在王衡到来前几个月才离世的。
哪怕是天生的魔女,最初也是有家人的陪伴的。
而且刚刚又在梦境中把自己杀了一次。
有珠就是爱丽丝。
但是有珠亲手把爱丽丝推向了绝望的深渊,在前面摆上“希望”,在后面摆上“命运”,逐渐将另一个自己逼进了不可见光的黑暗中。
心灵受到了重创,并不是借口。
王衡叹了口气:“还是请个园艺师好点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确定的道路
打电话给老师留了个言请假后,王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精神很疲惫,但是大脑却很亢奋,确定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之后,王衡放弃了休息,心神沉浸入心像世界。
这是王衡第二次认真审视自己的心像世界。
空间永无止境的大,与此同时也就没有一寸是真正能被他掌控的。
牛头马面的寄灵之所在混沌中如星辰沉浮,其中冰霜烈焰交替闪烁。
威娜的居所——那张材质不明的卡片在另一端沉浮。
还有他在王家修习所得的魔术种子,黑白两色的光芒不停的转化着,其中包含着他一身魔术修行在心像的映射。
阿乐的居所算是少见的他自行开辟的心像空间,虽然他尽量让阿乐像个普通女孩儿一样生活,但是阿乐能接受的极限就是在他身边呆着了,既然如此王衡索性就带着她一起修行魔术了,可惜的是成果并不喜人,阿乐没有回路,没法修行魔术。
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阿乐在真气修行上倒是进展迅速,如今已然是一身大焦热等级的修为了,比起王衡都要高出一阶。
虽然阿乐用于修行真气的时间确实比较多,甚至在王衡的心象中也有修行,但是还是不得不赞一声她天赋异禀,王衡自己就没有把握全心修行达到这个地步。
影蛇和心盘被他随手丢了进来就再也没关注过,因为苍崎家魔法使的话让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但是在经历了雪野和有珠两次梦境或梦境世界的洗礼之后,他有了新的想法。
找到自己的本源或者执念的计划仍然遥遥无期,但是他之前便已有了一次在现实中投射心像火海的经验。
在亲身体验了有珠炼制泡沫梦境世界的全过程之后,他也隐隐有了触动。
“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炭兮造化为工”,虽然各种区别有异,但是道理却是相通的。
雪野用别人的梦境打底,添加自己的精神力和别人的游离精神力,幻化出一个似是而非的记忆世界;
有珠用梦之力做材,把自己的幻想熬成一锅幻梦,飘出一个泡沫世界。
王衡也早就具备了足够的炭火和材料,只需要将心像中的各种材质熔铸到一起就够了。
只是无论是雪野还是有珠,两人构筑的世界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虚假的特质,无论有没有外力干涉,在时光流淌中,最终都必将分崩离析。
所以王衡仍在犹豫,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心像世界烧烂。
而且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威娜所在的卡片也必然受到波及,甚至会崩坏。
王嗣音告诉过他,那不是威娜的囚笼,而是她的保护罩。
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将心神沉入卡片。
威娜正在睡觉。
王衡静静地坐在身边看着她的睡颜。
威娜的眉宇间是舒展的,这让王衡心中稍有宽慰,因为威娜在担任毗沙门天时总是皱眉的时候更多。
并没有太长时间,威娜便睁开了眼睛。
王衡歉意地笑了笑:“吵醒你了吗?”
威娜笑
着摇了摇头,然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总感觉我一直呆在这里面,都变得很懒散了。”
王衡面色微暗。
威娜叹了口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脸:“你啊,总是什么都想往自己身上揽,这样下去可是会被压垮的。我不是在抱怨,只是感慨一句而已,这样的生活我以前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王衡苦笑一声:“但是你也不是自愿在过这样的生活吧?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你能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
威娜哑然失笑:“那么贪心的想法可不行。人呢,总是会遇到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的,但是在无奈中还能找到几分乐趣,那就足够让人开怀大笑了。”
王衡怔了怔:“你好像变了很多。”
威娜狡黠一笑:“那么多书可不是白读的。”
王衡失笑。
这些年为了让威娜不那么孤单,他尝试了不少方法,但其中最为威娜青睐的,便是书和音乐了。
许多书他一扫而过,在心像世界中便能留存一个影子了,反倒没有仔细去看,论到这方面他是拍马难及。
轻轻抚了抚王衡眉心,威娜有些无奈地道:“你一直都太过在意我的事了,甚至有些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
王衡默然无语。
威娜轻笑一声:“这次是想到什么方法了吗?”
王衡犹豫了一下,大致将自己的想法和威娜说了说。
威娜并没有修行魔术,实际上她连真气也没有修炼,但是只从知识量来看,她比王衡这种偏科的邪门儿魔术师要丰富得多得多。
要说原因的话……王家的藏书,无论是哪方面的,王衡都习惯性地往她这儿塞了一份,虽然有些特别的书威娜看不到,但是其他的书她都是有看的。
如果说之前在王氏的藏书太过偏门了一点,只能算是一家之言的话。
王衡把久远寺邸的巨大图书馆也尽数拓印了一份给威娜,总应该算得上是博采众长了。
威娜沉思了一会儿道:“思路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挺危险的吧?如果要糅合你自身的这些力量的话,你至少要找到一个共通的点,然后找到足以承载、但又不会妨碍他们的基石,你找到了吗?”
王衡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不熟练,但……”
他抬起手来,手中一黑一白两尾游鱼旋转不休。
王衡轻声道:“万物说到底都在阴阳之间,两仪转化的道理,向上可以合众为一,向下可以三生万物。如果以这一点作为根基,那么无论需要承载的力量是什么,总能找到契合的点,最多走些弯路,但总不会出错。”
威娜点了点头:“大道至简,的确是可行的思路,如果要这么做的话,你还差的就是对自身力量的梳理了。”
她抬头看了眼王衡:“你修行的真气、你自己的魔术刻印都要以此为根基重新塑造一遍才行,谈不上从头开始,但是危险性可要高的多。”
王衡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威娜苦笑一声,抚了抚他的脸颊:“别对自己太恶劣了,我知道你能忍受,但不是所有
痛都值得承受。”
王衡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值得的。”
他笑了笑:“等你能出去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你没见过的新世界。”
威娜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向往:“是呢,那倒也不错,我挺好奇书上说的那些事情的。”
她顿了顿:“没有神明的世界,靠自己的努力把世界变得越来越好,人类果然是个很强大的种族呢。”
王衡轻声道:“不会很久的。”
威娜笑着紧了紧他的手:“我知道。”
然后转过话头:“但你现在应该去休息了。”
威娜轻轻抚了抚王衡的眉心:“你已经很累了。”
王衡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威娜微笑着:“晚安。”
王衡的身影消失在了威娜眼前。
威娜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
一个人关在这么一小块地方长达十余年,哪怕有书有画有音乐,又怎么可能会一直保持平静。
但是每次看到王衡见到她时眉宇间与日俱增的疲惫,她就失去了所有怨言。
如果有人为了你的烦恼在烦恼,日思夜想,辗转反侧,比你还要痛苦,你还怎么忍心让他再添一份愧疚?
威娜一直是爱人的,从成为毗沙门天的那一日起。
从懵懵懂懂地履行职责,到了解到自己行动的意义而主动采取行动,她对人类的爱总是在逐渐加深的。
神器们也会回应她的爱,她从前觉得心满意足。
但现在,她开始变得贪心起来了。
她想要更强烈、更深入的爱。
王衡给了她这种爱,但却不够纯粹,其中还夹杂着愧疚和感激这样的情绪。
并不是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只是有些惶恐,在刨除这些情绪之后,爱能剩余的是几分。
正是这种理由推动着她去看完了所有的书,不管是否感兴趣。
她想要帮到王衡,就像王衡曾经作为神器帮助她的时候那样。
她也发现了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普通人去思考问题了,而不是整天背负着职责的神明,但是……她感觉还不错。
再次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威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加油吧!”
……
王衡从心像世界中返回,睁开眼睛。
伸出右手,冰霜、火焰、虚无的心灵力量、黑白交映的螺旋在手中次第闪现,照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从明天开始,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把这杂乱无章的力量尽数糅合进黑白的螺旋了。
王衡握拳,掐散了书中的光焰。
比起下决定之前的忐忑不安,在真正决定要做了之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这也许根本就不是完善固有结界的道路,但是没关系,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固有结界,而是借由固有结界的力量解放出威娜。
这是没有前路可循的道路,也没有第二个人有他这样的遭遇了。
但是他知道,在道路的尽头,无论是他还是威娜都不会后悔。
这就够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抛弃与解放
时间的流动,绝大多数都是在无意识间就已经成为了过去。
哪怕王衡在泡沫世界中有幸看到了一次抽象出来的时间的运行方式,也依旧无法把握其飞逝。
在王衡到达久远寺邸两年后,苍崎家出了件大事。
苍崎家的魔法使选定了接替他的继承人。
不是从小开始修行魔术、资质远超常人的苍崎橙子,而是作为普通人长大的的苍崎青子。
王衡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橙子在走之前,到久远寺邸见了有珠一面。
当然,顺带着也见了王衡一面。
这两年橙子和两人也偶尔有见过面,但加起来也不到五指之数,每一次都是在讨论魔术。
在王衡看来橙子简直走火入魔了,为了研究魔术,甚至连自己的眼睛都整到近视了——这一点也不好笑。
要知道橙子是拥有魔眼的,而且魔术师本身的身体素质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正常研究能把魔眼玩儿近视纯属无稽之谈,王衡敢肯定橙子必然是对自己的魔眼下手做了实验的。
是否有成果王衡不知道,但是代价却是已经付了出去。
简直真的要成了中世纪的女巫一样的劲头,整个人疲惫又亢奋到了癫狂的地步。
直到王衡再一次见到她。
……
王衡刚回到久远寺邸就觉得不对劲。
刚放学,手里还提着晚上的食材,走到客厅时才想起门廊里多出了几个巨大的行李箱。
不过客厅里已经出现了更罕见的东西。
“怎么换发型了?”王衡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出门旅游?”
橙子妩媚一笑:“是啊,要一起吗?”
王衡顿了顿,重新打量起了橙子。
橙子的头发原本是披肩快要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脑后。
但现在却扎成了马尾,连衣服也换成了更为简洁的款式。
最重要的眼睛,之前一年中王衡每次见到橙子都觉得她眼神越来越浑浊,现在却出乎意料的极为明亮,而且凌厉了许多。
王衡摸了摸下巴:“你现在这样子不错嘛,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橙子耸了耸肩:“大好事,我被老东西抛弃了。”
“嗯?”王衡皱了皱眉头:“什么?”
“我不是魔法使的继承人了。”橙子一脸平静地道。
“嚯……”王衡长长地唏嘘了一下,“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橙子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幸灾乐祸?嘲笑一个十多年人生白费了的少女的失败?”
王衡呵呵一笑:“你在开什么玩笑,之前我就说过你走错路了,如果你真的继承了第五法恐怕已经疯了。”
橙子哼了一声:“我可没说我放弃了。”
王衡耸了耸肩:“就算你要去抢也无所谓。”
橙子挑了挑眉:“你不是很反感我追求第五法吗?”
王衡撇了撇嘴:“我可没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只是你对第五法的追求已经偏离了探索魔术的本质了。”
他上下扫了橙子一眼:“说实话,现在比之前看起来顺眼
多了,恭喜你挣脱囚笼。”
橙子翻了个白眼:“那可是第五法,通往根源的道路,你也太过自大了吧?”
王衡嗤笑一声:“我不是看不起五**,我只是看不起把根源之路寄托在前人身上的人。”
“每一个有志探索根源的魔术师都应该知道,通往根源的道路在开启的那一瞬间其实就是结束的那一瞬间,只要前面有人走过了,这条路对其他人就封闭了。”
橙子撇了撇嘴:“除了继承者。”
王衡翻了个白眼:“就算是继承人也只是沿着前人的路在观光而已,他看见的根源只是被其他人观测过的伪根源,不如说是误入歧途了。”
橙子哭笑不得:“为什么堂堂五**到了你口中就变得这么不堪了?”
王衡轻轻一笑:“再次重申一遍:我对五**是极为钦佩的,只是对继承人表示怀疑,强求不属于自己的道路,结果只有毁灭一途,特别是在他手里掌握着足以影响世界的力量的时候,他毁灭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可能是整个世界。”
“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世界守护者。”橙子有些狐疑。
“现在也不是。”王衡好不客气地否定了:“世界如何与我何干?别打扰到我就行了。”
“你是不是说话的语气傲慢了许多?”橙子眼中疑色不仅没有打消,反而更重了几分。
王衡怔了怔,低头回忆了一下,然后慢慢道:“好像的确如此。”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两侧:“我似乎在心像世界呆得太久了。”
橙子沉默了一下:“恐怕你的问题比我还要严重一些。”
王衡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橙子朝他发出了邀请:“如何?要跟我一起去旅游散散心吗?”
王衡睁开眼睛,失笑一声:“第一站就是时钟塔吧?你管这叫旅游散心?”
橙子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的,还能顺便学到新的魔术。”
王衡挑了挑眉:“然后呢?总不会一直呆在塔里吧?”
橙子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去验证和完善我自己的魔术,怎么可能一直呆在那里?”
她顿了顿:“我想去北欧看看,听说那里的山脉现在是这颗星球上最密集的神话生物集聚地了。”
王衡点了点头:“毕竟第一个走向世界的国家就在北欧,把他们的神话和神秘顺着海洋传遍了整个世界,有神话生物留存也不稀奇。”
“那你们那边呢?”橙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王衡苦笑摇头:“神话在那边可混得不好,被人揉来捏去改头换面,时不时还被‘证明’是假的。”
“不过神秘的留存其实还好,只是被强行与世界接轨的不少,但是至少确实是流传下来了,没什么可抱怨的。”
橙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那很多古代的神秘肯定都被破坏了。”
王衡呵呵一笑:“昆仑里面最不缺的就是老古董了。”
橙子白了他一眼:“我说的可不是魔术师。”
“神秘从来都是越古老越强大,弱小的神秘臣服于强大的神秘,魔术师就算活得再久又能有多久?”
王衡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那可不一定。”
昆仑最深处,他没能进去过,但是防备却是最森严的,就连长老会也只能在外面一层,就算问了王家大祖,他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并不是人为的封锁,只是他过不去的禁制。
叹了口气,王衡道:“算了,没什么,总之我们那边你想看的东西的确还有一些,但是确实不多了,别抱太多期待。”
橙子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这样么。”
王衡抬起眼来:“打算什么时候走?”
橙子耸了耸肩:“现在就走。”
王衡想了想,发现没有看到有珠的身影,于是问道:“你不会是自己进来的吧?回头有珠要杀了你我可不管。”
橙子撇了撇嘴:“怎么可能,有珠的脾气我还是清楚的,该说是领地意识呢还是控制欲呢……总之对自己的东西看得要紧得很。”
王衡失笑一声。
身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既然看得那么要紧,看来不借给你,你也会理解吧?”
橙子举手投降:“好了好了开玩笑的,别生气嘛。”
有珠走到两人身边,手里拿着几本书递给了橙子:“你要的秘境资料,不过有多少是真的我不保证。”
橙子接过书,露出笑容:“谢谢啦,有珠!”
随后把书放在桌上,一本一本地翻看了起来。
王衡瞟了一眼,有些印象。
的确和橙子之前说的打算一样,是关于北欧的神话和秘境的资料。
当然,即使是神话,也不是以普通人的视角写下来的,而是魔术师版本。
其中相当一部分内容都是考究之后推演出来的,作为参考没问题,全信就是傻子了。
橙子并没有仔细看,只是大致翻看了几页,所以很快就确认完了,合起书点了点头:“不愧是大魔女的藏书,果然还是本地人对北欧的事情了解得多一些啊。”
有珠脸上没什么变化:“实际上母亲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在雾都三岛,其他地方的资料她只是收集了而已,连本人也无法确定真假。”
橙子哑然失笑:“有珠啊,这种时候就直接接受表扬好一点哦。”
有珠沉吟了一下:“多谢夸奖。”
橙子扑哧一笑,站起身来:“好啦,我就不多呆了,回见!”
平静得像是只是打算回苍崎家一样。
两人也站起身来,王衡道:“我送送你吧,行李箱好像还挺大的。”
橙子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对,这次之后不知道多久再见面了,就给你最后一次献殷勤的机会吧。”
王衡失笑,对有珠道:“待会儿回来做饭,你先喝点茶吧。”
有珠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打算去送橙子。
橙子戏谑一笑:“老夫老妻呢。”
两人瞟了她一眼,都没什么反应。
毕竟被调侃太多次了,杀伤力实在不足。
王衡和橙子一起来到门廊,王衡提起箱子。
这两年他身量长了不少,所以提着巨大的箱子,姿势也不会很尴尬,只是其中的重量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新的房客
“你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怎么会重到这个地步?”王衡向上提了提行李箱,朝橙子扬了扬眉。
橙子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只是一些实验用的材料和器具而已。”
王衡叹了口气:“我猜绝大多数都过不了安检吧?”
橙子呵呵一笑:“放心,不会爆炸的。”
王衡翻了个白眼:“你和我说没用,去跟海关说吧。”
橙子轻哼一声:“不会被查出来的,不劳你操心。”
王衡苦笑一声:“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么大的行李箱搬上来?”
“减重咯。”橙子耸了耸肩。
“那就麻烦你把魔术继续下去。”王衡有些无语。
橙子轻笑一声:“你自己说的要送我,难道还要我动手。”
王衡叹了口气:“这不是我擅长的方面,要是和你的魔术冲突可别怪我?”
橙子毫不客气地道:“坏了也没关系,照样赔我一份就行,最好是直接在伦敦再给我,省得我搬来搬去。”
王衡虚着眼睛看着橙子,橙子撇了撇嘴:“别告诉我说你不行?”
王衡摇了摇头:“算了,走吧。”
怎么减轻箱子他是不知道,但是怎么加强自己的力量他很拿手。
只是要小心护着行李箱别弄坏了,不过根据他的观察倒是没必要杞人忧天,这行李箱材料有特殊处理,恐怕还固化了魔术。
想想也是,魔术实验的材料仪器都不便宜——还很危险,不做处理直接塞进去根本就不现实,真敢这么干的,可能东西还没塞进去人就没了。
橙子轻笑一声,转身朝久远寺邸外走去。
“打算多久回来?”
走在下山的路上,王衡转过头问道。
橙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我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
王衡顿了顿,突然觉得放开心情的橙子也不是那么好了。
“不,只是后面我可能也要离开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一面。”
橙子挑了挑眉:“要是真想见就到时钟塔找我呗,你总不会说你找不到路吧。”
王衡笑了笑:“可能吧。”
橙子总感觉他说话时的表情怪怪的,便补充道:“我也有可能去你们那边,到时候可别带我看看你们那边的魔术。”
王衡哑然失笑:“如果我在的话,随时欢迎。”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山下,橙子开口道:“就到这里吧,我约了车的,待会儿就来了。”
“现在就走?”王衡抬头看了看天色:“晚上的航班?”
橙子嗯了一声:“因为当时想着选一班最快的,就是这个了。”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王衡扬了扬眉。
“因为我亲爱的妹妹要去老东西那里了,我不想和她见面。”橙子语气淡淡。
“苍崎青子?”王衡皱了皱眉:“她对我们这边的事情基本一无所知吧?”
橙子点了点头:“基本上是这样吧,可以说连常识也不知道,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王衡叹了口气:“那可真是灾难
。”
橙子转头看向他:“怎么,对我妹妹有意思?”
王衡呵呵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哪个女生在一起都是对她有意思?”
橙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道不是吗?”
王衡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女生吗?怎么不觉得我对你有意思?”
橙子挺了挺胸前的丰满:“可以啊,跟我一起走,到了雾都第一件事就去开房。”
王衡无力地叹了口气:“我要是真有想法,身边的女生还能一个不动?”
橙子戏谑一笑:“可能你只是胆小。”
王衡耸了耸肩:“你说是就是吧。”
一辆车到了两人面前停下,橙子看了他一眼:“车到了。”
王衡提起箱子,却被橙子拦了一下,在箱子上拍了拍,然后才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王衡顿觉手中一轻。
虽然怀疑橙子之前不用纯粹想找他麻烦,不过都这时候了,王衡也没心思再去计较,艰难地把箱子塞进后备箱,后盖危险地晃悠着关不上,只能露在外面一截。
抬起头来,发现橙子还没上车,王衡扬了扬眉:“不想走了?”
橙子失笑:“怎么可能。”
顿了顿,她看着王衡的眼睛认真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了。”
王衡耸了耸肩:“搬个箱子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
橙子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是……你让我想起了我为什么要修习魔术这件事。”
王衡看着橙子的眼睛。
橙子眼中满是认真:“你说的没错,我之前的确走火入魔了,追求形式忽略了本质。”
王衡苦笑一声:“说到底也是你自己想通的,我只是站在一边说风凉话。”
橙子轻笑一声:“那倒不至于……至少你主动放弃刻印这件事让我受到了不小触动。”
她笑容扩大:“可能之前我只是没有信心和勇气自己走通根源之路,所以才死抓着不放吧。”
王衡看着那个笑容失神了一瞬,然后也露出了笑容:“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橙子抱了他一下,一触即收:“以后记得带我看看你家。”
王衡微笑。
橙子洒然一笑:“走啦!你也回去吧!”
王衡点了点头,橙子不再等犹疑,径直上了车,在引擎的鸣响中远去。
王衡目送着车远去,然后才慢慢走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对魔术刻印的精炼日渐深入,丹田真气修为也转化成了两仪形态,王衡对自己想要达到的结果已经有了相当清晰的预感。
只等将刻印完全固化,他就会着手准备心像世界的整合了。
说实话他感觉自己已经从固有结界的道路上偏离了,虽然出发点仍然还是空想具现,但是固有结界的本质是发动者在根源的映射。
他却是走的野路子,打算强行糅合自己的力量,用心像世界做载体。
他敢这么做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力量的特殊性,无论是寄灵空间还是威娜的卡片,本身都是具有成型空间的,虽然这样一来想要糅合成一处会更吃力,但是比起
至今仍无迹可寻的根源属性,至少是一条看得见的路。
回到久远寺邸,发现有珠正死盯着电话在看,王衡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有珠慢慢地转过头来,有些不情不愿地回到:“有人要住进久远寺邸。”
王衡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居然同意了?”
有珠沉默了一下,就在王衡以为她不打算回答的时候才开口,有些挣扎地道:“我无法拒绝。”
“哈?”王衡这下是真惊了,久远寺有珠可是这片灵地的管理者,即便是魔术协会也没资格强行要求她做什么,“对方是谁?”
“苍崎青子。”有珠轻声道。
“嗯……”王衡眼神微妙了起来,“好吧,看来的确是没法拒绝,不过她为什么要住进来?”
大魔女能够落户三咲市并且共享灵地,和久远寺家的关系可能也就止步于这栋洋房了,但是作为魔术师能够立足却是因为苍崎家的祖父,那位第五法的持有人同意。
从有珠的立场来说,是不方便拒绝的。
有珠沉吟了一下:“大概是……拜师?”
王衡:???
……
两年时间中王衡已经从国二顺利升上了高一,不过依旧是三咲市立,只是从国中部变成了高中部。
学校的课程在两天之后完成了,王衡依旧保持着普普通通地水准过线,可惜木乃美却没那么好运,据他说是因为打工过头了所以没能复习好,但是从他平时的学习状态来看,王衡保持怀疑。
鸢丸一如既往的成绩优异,可惜学年第一还是被青子牢牢把持着。
在有珠说了青子会搬进久远寺邸之后,王衡还特意去隔壁班看了看她,实在是橙子之前的转变太大,他有些好奇同样人生被截断的青子会有什么反应。
毕竟从之前两年的同窗经历来看,青子对于自己的人生是有着相当完善的规划的。
但是继任魔术世家的当主就代表之前的规划和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可惜他没能看出什么变化,苍崎青子依旧是果断凌厉的苍崎青子。
只能说不愧是刚进高中就和前辈们竞争学生会长、甚至还获得了胜利的模范优等生。
甚至还发现了王衡不自然地关注,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王衡也就不再自找没趣,毕竟青子的班级里并没有他特别熟悉的同学。
但是这种平静地日常在学校放假的第二天直接宣告了结束。
久远寺邸前久违地再次迎来了一辆大货车,这一次不再是王衡买的各种家具电器,而是苍崎青子和她的所有物。
王衡下楼时便发现有珠正站在玄关,而面前则是苍崎青子和两个一脸苦笑地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男人。
一瞬间王衡就理解了失态,苦笑一声赶紧上前拦住了怒气已经开始蓄积的有珠,冲着两个搬家工人道:“麻烦你们了,请把东西放在大门口吧,之后我们会自己处理的。”
两个搬家工人为难地看了眼青子,低声询问道:“这样可以吗?”
青子却没有回答,而是瞪大了眼睛望着王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章 冲突的常识
王衡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先把这件事处理完再说?”
青子上下扫了他一遍,朝一旁等待的两位搬家工人道:“把东西放在门口吧,之后我们自己来。”
两位搬家工人明显松了口气,朝王衡感激的笑了笑。
不知道为啥,当那个身材小巧,面无表情地女孩儿挡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居然觉得有些害怕。
成堆的东西堆在大门口,三人都没有担心会有人偷东西,现在已经在久远寺邸的客厅坐下了。
虽然有珠对青子想要带人进久远寺邸表现出了强烈而明确的拒绝,但是并没有拒绝她本人入内的打算。
“所以说”,青子不高兴地瞪着王衡,“你为什么在这里?”
王衡把一杯红茶放在她眼前,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个嘛,理由是很复杂的,要解释也挺麻烦,你就当我是借住的就好了。”
青子皱起眉头,从王衡的角度来看总感觉她是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王衡想了想补充道:“姑且算是在双方父母同意的情况下。”
“姑且?”青子果然对这种模糊的词语感到不高兴。
王衡耸了耸肩,不打算继续深入解释,再说下去就不是他有资格讲出来的了。
青子于是望向有珠
有珠平静地说道:“因为我的双亲已经去世了,和他家的约定是在很多年前定下的。”
青子吃惊地眨了眨眼睛:“婚约者?”
“不。”王衡直接否定:“是卖身契。”
“那不是更可怕了吗!”青子忍不住大声吐槽的**:“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时代了还会有这种奇怪的契约啊!根本就不被法律承认好吧!”
但是两人都没有回答,对视了一眼,表情古怪。
王衡想了想:“可能因为……魔术师是一群冥顽不化沉迷过往的背离社会的疯子?”
青子稍稍冷静了一下:“抱歉,我失态了。”
魔术师和普通人的社会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她在之前就知道了。
但是苍崎家的另一面一直都是姐姐在操劳,双亲也刻意让她远离非日常的一面,所以她对魔术师们司空见惯的常识也并不清楚。
其实青子是可以拒绝的。
当双亲将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去继承的。”
双亲劝她多考虑一下,祖父似乎也没有非要逼她接受的打算,但青子没有犹豫。
苍崎青子绝不会逃避问题——这就是她之前十几年的生活方式,即使这个决定会让她的规划化为无用功,她也只会说一句:“那就这样吧。”然后在新的道路上阔步前行。
姐姐橙子也离开得很干脆,但青子并不觉得橙子是不在乎第五法,骄傲如她只是不会接受妹妹拒绝的东西。
但是这件事最后还是需要有一个了结,为了给青子和橙子之前十几年的生存方式一个交代。
王衡倒不像有珠,认识世界的世界观是在魔术世界成型,所以还是能够理解青子的困境。
于是主动接过话头:“也别想的那么残忍,
其实那个约定说到底只是口头约定。”
“但是一定会执行。”有珠打断了他。
王衡噎了噎,有心让有珠先别打岔,但是想想暂时糊弄过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索性直接追问道:“那么假设你赢了,你会让我做什么?”
有珠沉吟着,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慢慢道:“会让你做饭和打扫,协助我的魔术实验,守护灵地。”
王衡翻了个白眼:“那和现在有什么差别吗?我怎么觉得我现在就在做这些事了?”
有珠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那么再加一条,要随时准备甜点。”
王衡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少来,每天只能吃固定的份额,给我好好吃饭啊。”
有珠撇了撇嘴,没有反驳他。
青子一脸黑线:“这不就是结婚契约吗?!”
“并不是。”王衡转头看向青子,神情淡漠:“如果在魔术的道路上有了分歧,最好的可能性是在讨论和验证中得到共识,但是如果是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就只能分个高下——或者分个生死了。”
青子怔了怔:“为什么?那么久的同伴难道无法互相理解吗?”
王衡轻笑一声:“正是因为理解对方,所以才会竭尽全力地去否定对方啊。”
他顿了顿:“对立从来不是目的,而是为了在双方互相踩着对方盘旋而上时提供力量,希望至少有一人可以抵达根源。”
然后他又耸了耸肩,露出轻松的笑容:“嘛,不过到了今天,还有多少魔术师是为了探索根源而学习魔术的很值得怀疑就是了。”
王衡想了想道:“其实魔术师本身就是游离在世界边缘的人,需要注意的事儿很多,但是那都是魔术协会强加的,不过想过点安稳日子的话还是遵守一下的好,不遵守也无所谓,把追兵全部杀掉你就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青子无语地摇了摇头:“就没有更安稳的办法吗?”
王衡一脸不出所料的点了点头:“有,这个就很复杂了,不过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就行了:别暴露自己是魔术师这件事。”
青子有些狐疑:“天天蹲在家里?”
王衡呵呵一笑:“我天天蹲在家里了吗?”
青子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像所有普通的高中生一样生活着,要不是在这里看到你我会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
想了想补充道:“有个有钱叔父的普通高中生。”
“后面那句是多余的。”王衡翻了个白眼:“总之记住,所有看到你是魔术师的一般人都要清除掉。”
青子点了点头:“就这些了吗?”
王衡耸了耸肩:“不然你以为魔术协会凭什么能管理疯子?就是因为这本身就是魔术师的共识。”
青子撇了撇嘴:“那就这样?”
王衡呵呵一笑:“就哪样?我只是在和你科普魔术世界的常识而已,接下来的问题你得和有珠商量,我只是个房客而已。”
青子转向有珠:“那么,房东小姐,我应该注意的问题是什么?”
有珠神色平静:“不要动我的东西,还有,不要带任何
人回来。”
青子愣了愣:“没有了吗?”
有珠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可以增加的条件:“那就甜……”
“想都别想。”王衡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有珠轻哼一声:“没有了。”
王衡点了点头:“那么,先选房间吧。”
他站起身来:“我和有珠都是住在西馆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是分开的,这边好像还有空的房间,如果你想的话……。”
“不用了。”青子直接打断了他:“东馆有空房吗?”
“有。”王衡点了点头:“我想你可能需要两个房间才行。”
青子挑了挑眉:“为什么?”
王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打算在魔术工房里睡觉吧?”
说完他顿了顿,突然想起橙子似乎就住了不短时间的魔术工房,那么作为妹妹住在工房似乎也并不奇怪?
他语气稍缓:“如果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青子面无表情地拒绝道:“不,要两间。我只是以为实验室是公用的。”
王衡耸了耸肩:“魔术修行可是很私密的东西。”
“所以你也有自己的工房?”青子有些好奇。
“不,我用的是有珠的。”王衡直接戳破了她的好奇心。
青子瞪着他。
王衡无奈一笑:“我特殊一点而已,而且也只是暂住。”
青子撇了撇嘴。
于是王衡带青子去了东馆挑选房间,青子也并没有怎么犹豫就选定了自己的房间。
牛头马面再次作为搬运工上线,深感自己跟错了人,但是无奈没法退货,只能勤勤恳恳地工作。
青子反倒没对这倆的出现表示太多惊奇,毕竟她对魔术师的世界理解还停留在可以接受任何怪事的程度。
虽然哪怕从魔术师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件异常之事。
东西放进了青子选好的房间之后王衡就离开了,他和青子没熟悉到可以帮忙整理私人物品的地步。
看了看时间也近正午,他索性开始做饭了。
早餐是在青子来之前吃过的,搬东西即便有两个苦力帮忙也着实花了不少时间。
考虑到终究是青子在久远寺邸的第一餐,王衡根据自己的习惯决定做一顿乔迁饭。
不过因为不知道青子的喜好,所以选择夏式西式日式各选了两道菜。
不得不说这两年他在西式和日式餐点上的进步相当之大,因为夏式的菜系有时购买材料确实不便,毕竟异国他乡。
那么如果不想吃得惨淡,他就只能因地制宜选取本地方便的菜式了。
实在想吃夏式菜的时候他会去找久万梨金鹿家,不管是购买材料还是直接在那里吃其实都是不错地选择,毕竟是附近少见的中华饭店。
所以一来二去和金鹿反倒混得不错。
虽然菜式不少,但是两个小时后王衡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有珠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一起住了两年,这点程度的时间她还是能把握准的。
于是王衡便去了东馆找没出来过的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