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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不是大神啊     写书能成神txt下载     写书能成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八章 林中猛兽现

    “他们说,人都已经引到林子深处去了,一切安排妥当,可以回去跟公子交差了。”

    顾清风轻道:“‘人’指的应该就是你那些手下,‘公子’应该就是连月了,看来来人确实只是替身,那连月并不在此处。”

    因为他抱着我,说话时我便能感受到他胸腔在微微震动,我稍一侧头还能感受到他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我趁机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本正经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道:“只是他怎么知道我们会对他下手?还连地方都摸得清清楚楚?”

    顾清风道:“若非炎华宫里有他的眼线,就是连月担心有人半道截货,所以提前安排好了这一切,恰巧又碰上你让护法策划此事,故而躲过了一劫。”

    听他这么说我才想起了被遗忘在河边的那些吃了撒过药粉的草的马匹和还放在车上的货物,只是既然这个连月都是假的,那那些货也必然是假的了。

    思前想后,我淡笑道:“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什么巧合,许多巧合实际上都是别人故意为之,所以我从不相信缘分,也不相信什么巧合。”

    说着,我又摸出那枚小哨,传赤溪等人过来。他们本是藏在附近,若阿娆失手便立刻发起偷袭,将人一举拿下的,既然此行连月本人根本就不在其中,那这个计划也没什么意义了。

    不多时,赤溪果然带着人寻到这里。这个哨音十分特殊,只有经过训练的炎卫才能听到,一般人是听不见的,所以我并不担心被敌人察觉。

    他朝我微一抱拳,道:“少主。”

    顾清风竟也有模有样地学着雨休那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朝赤溪抱拳行礼,“统领大人。”

    赤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我冷声吩咐道:“那边有一伙人,应该是连月的手下,武功还不错,你带人悄悄摸过去,把他们扣下来,别把人弄死了,从嘴里多撬出点消息出来。这次连月敢如此算计我,本少主定要叫他血债血偿!”

    “是,少主。”赤溪领命,留了几个人在我身边后,便领着其余人马尽数退了下去。

    见他离开,我吩咐两个炎卫先去密林深处探探路,这才对顾清风道:“我们去找找阿娆。”

    顾清风看了我一眼,最终只是应道:“好。”

    我们带着人绕开了那个方向,从另一侧前往密林深处。不多时,前去探路的炎卫已经回来了。

    我问道:“情况如何?可有发现护法的踪迹?”

    那炎卫道:“没有,但是密林深处有打斗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护法留下来的,而且还有兽类留下的爪印和绒毛,我担心护法等人是遇到了鹿林里的野兽。”

    想起先前沐秋曾说过,鹿林深处确实发现了野兽活动的踪迹,当时他们还在商量将连月等人引入鹿林,谁知这会儿却自己遇着了。

    想到这里,我心下有些不安,越发觉得自己今天做出的这个决定十分不明智。若是我在她身边,她一定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我忙道:“你二人前面带路,速去。”

    那两个炎卫连忙带着我们往里头走,我刚迈开步子顾清风便抢先了一步,走在我前面,擦肩而过之际,我听见他清淡温和的声音:“别担心,有我在。”

    不知为何,听见他这句话,我竟觉得有些安心,只是依旧担心阿娆。她自小被我护着,也不知道遇到这样的事能不能应付,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不会放过连月,今日插手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到了他们说的地方,果然看见那一大片地方的灌木丛被压得七倒八歪,周围的树上也留着刀剑砍过的痕迹。我细细看了看,地上果然有着些许残留的血迹和野兽毛发。

    那些毛发很短,有些带着皮肉,应是被刀剑削落的。

    顾清风蹲下身,捻起一缕毛发看了看,对我道:“这是白虎的毛,地上血腥味太重,也不像是人的,应该是那白虎受了伤。不过,我发现这白毛上似乎留有一丝药味,这周围也隐隐留着药香,多半是他们给那些野兽下了药,使他们发了狂,所以才会跑到此处遇上人。”

    我皱眉道:“你是说……”

    顾清风道:“没看见人就是好事,且进去看看,你别心急。”

    我正要应,却看见了一只镶银的珍珠耳坠。那正是阿娆的首饰,是今天早上我亲自给她带的坠子。

    我的心瞬间就沉了下来。

    “那是阿娆的耳坠,此处来人正是阿娆……”

    我站起身来,想运起内力,直接冲破穴道,顾清风却像早有预料似的,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捏住了筋脉,将我一身气息压了下去。

    他朝我微微一笑:“少主,如此太损身体,让我来吧。”

    我看着他璀璨的眸子,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将握紧的手微微松开。他便如先前一般,护在我身侧带着我往内走去。

    只是越往内走,打斗的痕迹就越少,可地上的血就越多,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两只灰狼的尸首,我心头越发忐忑。

    穿过密林,里面是一片山谷,一条小溪穿过其中。细细望去,竟有两条被倒下的灌木压出来的小路,应是先前那一波人也被引了进来。

    我循着草木痕迹往里头追去,那片山谷深处果然传出阵阵虎啸之声。我一边朝虎啸之声奔袭,一边凝神细听,心却越来越冷。

    那声音和动静绝对不止一头老虎,也绝对不止有老虎,其中夹杂着狼嚎和其他的声音,说明被激发了狂性的不止是一种野兽!

    这样杳无人迹的密林深谷,野兽都保持着最原始的凶性,而且我还发现,这片山谷里生长着许多颜色艳丽的花朵,不知道是有毒的话还是生来克制什么东西的,总之,这绝不是个好地方!

    顾清风见我看着那些花,道:“那是蝎尾草,一般都与蛇蝎等毒物一同出现,这片林里长了这么一大片,说明林中毒物甚多,你待会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我身上有避毒的药味,他们不敢靠近。”

    我笑道:“你不是说了吗,如今那些东西对我根本不起效果,怕什么?”

    顾清风听了这话,素来温和的脸沉了沉,有些不高兴:“就算不会中毒,被蛇咬一口或者被毒蝎蛰中就不疼吗?你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子,我却看不得你如此糟蹋自己。明知道身子弱禁不住折腾还非要闹,你今日若让自己受半点伤,我定饶不了你。”

    他平日里说话温温吞吞,难得这般板着脸跟我爹似的训我一回,我觉得好笑,于是乖乖道:“好罢,我听你的,保证不乱跑,不过,你待会定要把阿娆救出来,不许让她受伤。”

    顾清风一边带着我往内走,一边道:“你如今答应得好好的,待会看见你家护法指不定就跑没影了。”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顾清风倒甚是懂我。

    虎啸与打斗之声越发近了,前方的景象也渐渐从林木枝叶后显露。

    他们两波人已经汇聚到一起,身边围了整整一圈都是野兽,果然不仅有几头老虎,还有成群的狼,而且最令人惊讶的是还出现了黑熊。

    一般来说,狼、虎、熊这三种野兽是不会同时出现的,因为它们有各自的领地,轻易不会到别人的领地上撒泼,而此时,这些野兽竟然十分配合地在围攻人类,数量之大足有上百头,看起来十分可怕。

    我细细看去,见阿娆身上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布满了伤痕,我这次微微放下心来,仔细打量着那些野兽和周围环境,发现那些野兽竟然眼珠都是红色,而且显得极度亢奋,号叫不止,若非阿娆等人手持刀剑,气势恢宏,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定然已经直接压了上去。

第一百零九章 恶斗林中兽

    顾清风道:“那些野兽全都被人控制了,你看它们的眼睛,都泛着红光,说明是中了某种激发兽性的药。”

    我问道:“那你可知道是什么药?能解吗?这么多野兽,又都激出了凶性,硬抗也不是办法,弓箭手虽有优势,可毕竟弓箭有限,迟早会弹尽粮绝。哪怕我们人再多,也挡不住的。”

    顾清风道:“先前在林子里我闻到了一阵药味,若是没错的话,应该是淫雨。淫雨是所有御兽药中最烈效果最强的一种,只需一克便能药倒一头凶猛的野兽,所以它们才会彼此互不攻击,疯狂围杀人类。我身上虽带有些镇静的药物,但没有多少,药倒两头老虎还好说,这么多野兽的话,药绝对不够。”

    “炎卫中也有不少人懂医毒之理,你看看带人即刻研制一些可来得及?”

    顾清风摇摇头:“不行,这一时半刻就算能研制出药来,效果也不一定能压制住淫雨的药性。”

    我皱眉道:“那为今之计,只有跟它们硬拼一场了。”

    实话说,我一点儿都不想这样干,平日里我遇到这些凶猛的东西都是尽量避开,能不招惹尽量不去招惹,今日倒好,连月可算是把整片林子的猛兽都给我招来了。

    倒也不是害怕,只是这些东西实在难缠,上次在阴牙山遇着那群狼时就颇为头疼,这会儿,更是脑袋嗡嗡响。

    说话间,我与顾清风已然靠近,带着人藏身于一块巨石后,细看情况。

    靠近来这才发现他们双方如今还在僵持,谁都没有要先动手的意思。包围圈内已经横陈了数具尸首,且皆是残缺不全的。伤处参差不齐,应是被大力撕咬扯断了四肢。

    我粗略一数,他们如今加上紫衣亲侍和弓箭手也不过五六百人,此行那一千二百人带出来一千个,已足足折损一半。且剩下这些,还有不少是带着伤的。

    按理来说,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会被这些畜生逼到如此境地,可事实就是,最靠近他们的野兽正当着他们的面啃噬地上的尸体,大口大口撕咬着血肉,而他们除了眼睁睁看着,竟毫无办法。一具尸首被几只狼顷刻间便啃得干干净净,它们又低吼着跃跃欲试,想要再扑倒一个人。

    此情此景,哪怕是经过训练的紫衣亲侍都有些发怵,毕竟这种畏惧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此刻野兽如此之多,如此之凶猛。

    沐秋和赤云赤翼几人看起来还算镇定,阿娆却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我心疼道:“阿娆此刻定是很害怕。”

    顾清风没说话,依旧在看着那些野兽,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听了我的话后,他的眉尖却是微微蹙了蹙。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认真:“你在这里等着我,不许往前冲,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自己受伤,一切有我,可记住了?”

    我点点头,“放心吧,本少主就算不用内力,也绝对不会让这些畜生伤到一丝一毫。不过,你得给我把阿娆完完整整地带出来。”

    顾清风微微颌首,吩咐两个人留下来保护我便提剑带着另外几个炎卫冲了出去。

    我心道:你也要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否则我可没那个本事给你治伤啊。

    一个炎卫道:“少主,我们且往后退一退罢,待会打起来,这些发狂的兽群定会四下冲撞,小心伤着少主。”

    届时群兽混战的场面确实骇人,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我想了想,点点头,“好。”

    这个地方大致算个盆地,四面地势较高,中间地势最低,阿娆他们便正处在这个盆地中间。我四下,寻到一处视野好,那些畜生又难攀爬的陡峭石壁,与他们二人小心翼翼躲了过去。

    高处视野开阔,我这才能看得清楚下方战局。

    顾清风等人从外界突破,却并没有与它们正面交锋,而是东惹一下,西逗一下,几乎将外侧的野兽都惹了个遍。

    它们本就兽性大发,此时在看见眼前有人这么蹦跶,直接扑了过来,准备将顾清风撕个稀烂。

    奈何顾清风轻功好,身形太快,好几只被他招惹的野兽扑咬在了同伴身上,还撕下一大块血肉来。这样一来,更是让那些野兽们气得直吼,引来一大片进攻顾清风。

    顾清风便带着那几个炎卫将这些野兽引开,直接把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阿娆等人见状,迅速从这边冲破包围圈,逃了出来。

    轻功最好的是弓箭手,他们寻到机会,立刻脱身,跃上林稍,拔箭射杀下方的野兽,帮助阿娆等人逃脱。

    但弓箭毕竟有限,兽群数量庞大,不过拦了片刻,弓箭手都已无箭可用,又有黑熊在下面捶摇树干,他们无法,也只得跟着逃离。

    林中奔行障碍太多,那些野兽本就是生活在此,颇占优势,不过片刻已追上了阿娆等人的尾巴,开始撕咬跑在最后面的人。

    那些人受到攻击,只得停下反抗,可这一停便瞬间被兽群吞没。前面的野兽得了食物停了脚步,后面的又追了上去。他们人数越来越少,而先前餍足的野兽们又再度加入追逐,循环往复,仿佛无穷无尽。

    我皱眉道:“不行,这样下去,他们迟早都会死在这片林子里,变成野兽的腹中餐。”

    身边炎卫问道:“少主是想到什么主意了吗?这么多的猛兽,护法带着那么多人都没办法抵抗,我们能怎么办呢?”

    我灵光一闪,道:“水。这些都是在森林里活跃的动物,它们定然不敢下水,只要寻到大湖,藏身进去,我们便有一线生机!”

    “你二人速去查探周围是否有湖泊,此处林木茂密,土壤潮湿,水汽甚重,断然不可能只有一条小溪滋养,上下游定有湖泊,速去!”

    “是,少主!”

    他二人领命离开,我则往阿娆等人离开的地方悄悄跟了上去。兽群声势浩大,压倒了成片的草木,又一路丢下不少断肢残骸,我根本无需太细致地辨认便可寻到他们逃走的方向。追了一段路,果然在前方见到了兽群的身影。

    只是阿娆等人已再度与兽群缠斗起来,场面十分惨烈。

    不知是不是我赶得太急,两只刚啃噬完尸体的老虎发现了我。两双血红的眸子将我紧紧锁住,迈着轻盈的步伐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心知不妙,一步步朝后退去。

    此刻我内力未解封,在要冲破穴道已是来不及,又无人护在身侧,单独遇上,定是要吃亏虽不至于被它们去了性命,可也绝对捞不着好。

    这两只老虎身上带着伤,皆是血,牙齿上还挂着没吃进嘴里的肉丝,看起来十分可怖。它们逼近一步,我便朝后一步,手里的刀握的死紧,盯着它们半分不敢松懈。

    许是终于忍到了极限,其中一只老虎忽然止住步子,身子一顿,蓄力朝我扑来。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伴着一阵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我连忙朝右边闪开几步,避开这一扑。

    谁知前脚刚落地,后心便传来一阵寒意,我连忙借着身前这只老虎的背一撑,翻身到了老虎的另一侧,迅速闪身躲开。

    刚站定便听见一阵嘶吼,原来是那只老虎扑了个空,竟扑在了先动手的老虎身上,两只老虎惹了火,互相嘶吼起来。

    我趁机要走,它们却反应过来,又前来追赶,一左一右将我拦了下来。

    “哼,本少主还不信了,就凭你们两个,能要了我的命!”

    我见无法退开,索性挥刀砍向右边那只老虎,恶狠狠道:“本少主混迹江湖这么多年,那么多人都没杀了我,就凭你们这两只畜生,也敢对我叫嚣!”

第一百一十章 顾清风受伤

    哪怕没有内力的加持,我的速度依旧比它们快,这一刀下去,直接砍在了老虎的脖子上,入肉三分,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我的衣裳。

    左边的老虎已扑了过来,我忙将刀拔出,欲退开身去,怎奈右边的老虎受了伤,反倒更加凶猛,举着爪子便要抓向我的面门,两边同时出手,来势汹汹,难以躲避。

    权衡之下,我决定先解决右边这只受伤的再说,于是身子微闪躲开它的爪子,反手举刀,将长刀刀锋从它脖颈的软白毛处刺入,穿颅而出!

    身后穿来一阵武器扎入血肉的声音,那只老虎并没有成功扑过来,我快速拔刀退开,正要回身去看是怎么回事,却被一只坚硬的手臂箍住身子,拉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挣扎着抬起头,看着来人,讶然道:“顾清风,你这是做什么?放开!”

    “放开你,好让你再去跟老虎拼命么!”

    顾清风怒道:“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吗?你怎么就是不听话!我一赶过来就看见那只老虎朝你扑过去,若是我晚来一步呢?此刻你岂不是整个背都要被它抓得稀烂?”

    说着,他语气蓦然软了下来,将头埋在我肩上,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方才有多害怕?”

    我看了一眼那只已经被他一剑斩杀的老虎,一时间没有回答。那一剑应是带了十足的内力,就连地上也留下了深深的一道剑气划过的痕迹。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最后这一句,我听的出来,他竟是带了颤音,抱着我的身子也在微微发抖,应该是,真的在害怕,在担心我吧?

    我第一次对他的拥抱有了回应,伸手轻轻环住他,轻道:“我没事,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顾清风终于冷静下来,将我松开,上下打量一番,还捏着我的手腕探了探脉,这才信了我的话。

    只是他还是绷着脸,道:“从现在起,你必须跟在我身边,半步都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我默然,道:“顾清风,我有自保的能力,也并不是经不起风浪的弱女子。”

    顾清风看着我坚毅的脸,沉默了一会儿,许是也觉得自己方才太过失态,没再说什么,只是牵着我的手往阿娆他们那边赶。方才那一闹,他们又打得远了,不过看情况,地上的野兽尸体比人更多,应该是他们占了上风。

    顾清风身上还算干净,一身浅蓝色的衣袍只染了零星血色,我不知道那些野兽被他引到了哪里去,便问道:“你方才带着那些野兽去了何处?它们已经被解决了吗?”

    顾清风道:“引开斩杀了而已,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了。”

    “你带着那几个人便解决了那么多?看来,本事不错哇。”我边走边道:“顾清风,实不相瞒,我其实已经想到能让他们脱身的办法了。”

    他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带着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留下的血污,只问道:“什么办法?”

    我道:“这些野兽都是在森林里生活的,定是惧水,我们只要藏入水里,隔绝了气味,它们便追不上我们了。还有,你看这林子里的土壤都很潮湿,我猜测这边应该会有湖泊。只要找到湖泊,我们便能脱身了!”

    顾清风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我道:“所以,我留在你身边的那两个人其实是去找湖泊了,所以没有保护好你?”

    我皱眉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顾清风打断我的话:“事实上,一般来说老虎都是会凫水的,灰狼也会。我的少主大人,你失算了。”

    说完,他转过身,继续拉着我往前走。只是这次的再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回答了。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赤溪等人已经到了,有了他们的加入,局势稍有逆转,总算是没有再被那些野兽追着屁股咬。顾清风让我躲在一棵树后,提剑加入了战斗。

    他武功很好,在一群灰狼中游刃有余,手起剑落间,地上便多了几具尸体。野兽都是越挫越勇,伤越重,反倒攻得越厉害。

    阿娆受了伤,浑身是血,且看起来有些体力不支,身边的炎卫已经损了不少,赤云赤翼也都负了伤,看起来应对十分吃力。

    赤溪见状,连忙道:“护法大人,你先带人撤下去!这里有我们!”

    阿娆也明白自己这样不是办法,于是在赤溪等人的掩护下开始往外跑。只是那些野兽仿佛发现了阿娆要退走,纷纷朝阿娆围拢过去,我看得心焦不已。

    她正应付着一直灰狼,本来护在她身后的炎卫却被黑熊一爪子拍了个脑袋开花,那黑熊更是直接朝她扑了过去,我的心也跟着瞬间被提了起来。

    下一瞬,一个蓝色身影一闪,揪着阿娆抛了出去,自己却是结结实实挡下了那黑熊一掌,直接吐了血。

    阿娆险险站定,见状,唤道:“雨休!”

    “护法快走!”

    顾清风抬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反手一剑捅入黑熊腹部,拔剑退开,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熟料那黑熊不顾伤势,紧追不舍,又是咆哮着追了过去。顾清风举剑扛下下它的爪子,赤溪连忙回身前去支援,二人一同斩杀了那头黑熊。

    阿娆已脱了身,藏进了一片林子,我虽放心不下顾清风,却也担心阿娆的伤势,见顾清风又开始继续斩杀野兽,看起来并没有大碍,我便朝阿娆隐匿的方向寻了过去。

    阿娆正靠在一颗树干上喘着粗气,一双手在腰间摸索着什么,只是手上有伤,又刚刚才经历一场恶战,哪里有力气?手抖得几乎都拿不住药瓶了。

    我忙从自己怀里寻出止血的药,冲过去将阿娆扶起来靠在怀里,喂她吃了下去。

    她见是我,苦笑道:“少主,阿娆又给你添麻烦了……”

    听她这样一说,我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忙安慰她道:“不怪你,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自己来做这样危险的事,不该不阻拦你进入鹿林。”

    我又喂了她几颗护心脉和稳内息的药,将她扶着盘腿坐好,道:“你别说话了,且先运功疗伤,我在旁为你护法。”

    “那就,多谢少主了。”阿娆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凄然的笑容。她许是想让我安心,只是看着这样故作坚强的阿娆,我却心里疼得快发疯了!

    都是我的错,是我将阿娆养成了现在这样温柔天真的样子,如今也是我要逼着她成长,若不是我太过心急,觉得要尽早让阿娆接受炎华宫最好,也不会这样;若不是我太过自大,没有将情报打探清楚,还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能控制住,所以任阿娆胡乱行事,才会闹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

    我看着阿娆背上深浅不一的伤口,心疼不已,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轻轻披在她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阿娆吐出两大口淤血来,这才好了不少。她拢了拢我披在她身上的外袍,发现上面带了血迹,连忙问道:“少主可是受伤了?上的如何?要不要紧?”

    我压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我好好的,没有受伤,这不是我的血……倒是你伤成了这般模样,疼吗?我一定会给你用最好的药,一定不会让你留疤,阿娆,是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阿娆伸手握住我的手,笑道:“不,少主不要这样说,少主是天底下对阿娆最好的人了。这次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有料想到,再说了,如今我这不也是好好的吗?”

    我点点头,附和道:“是,没事就好。”

    说话间,赤溪等人已尽数除了那些野兽,朝这边聚拢过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撤回须臾城

    赤溪带着所有人在我面前跪下,恭敬道:“少主,那些发狂的野兽已尽数斩杀。”

    我点点头,却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顾清风身上。先前他为了护阿娆受了伤,也不知伤得如何,只是他如今扮作雨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是不好与我说什么,只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我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休整片刻,处理完伤口,立即撤出鹿林。”

    众人应道:“是。”

    阿娆却是朝顾清风道:“雨休,你伤势如何?方才,多谢。”

    顾清风站得笔直端正,抬手回了一礼:“此是属下本分,护法多礼了。”

    我看在眼里,忍不住微微蹙眉。那一爪子下去,只怕伤及筋骨了,如今看他行礼,脊背都是僵直的,不敢动,应是怕扯到伤口罢。

    未免被阿娆看出端倪,我收回目光,只道:“你也下去处理一下伤口,赤溪和沐秋把伤亡清点一下。”

    “是。”

    稍事休息后,我领着他们回了城郊的院子里。赤溪先行传讯给了留下看守的那些属下备好伤药和干净衣裳,一进宅院,众人便各自退下,前去更衣处理伤口。

    我扶着阿娆进了一个房间,为她脱下脏污的衣裳,这才发现她身上竟伤及多处。我不敢胡乱下手,连忙唤了一个医女进来为她检查。

    阿娆见我脸色沉沉,勉强笑道:“少主不用担心,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我严肃道:“伤成这样,还说没事?乖乖坐着,让她给你看看。”

    “哦。”阿娆委委屈屈地应了,乖乖坐在凳子上,将里衣褪下,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来。

    那医女查看过以后又细细切了脉,这才道:“少主,护法身上一共八处外伤,两处淤血,先前上过药已无事了。只是内伤颇重,但未伤及筋骨,稍后我开几副活血化瘀的方子内服,再拿一些对症的药给护法外敷即可,只是短时间内不宜动用内力,恐加重内伤。”

    我点点头,“知道了,速去拿来,我亲自为她上药。”

    “是。”

    那医女忙提着药箱退了出去,不过片刻,果然拿来一大堆药瓶,细细说了一番效用和用法之后这才去抓药煎药。

    我皱着眉头看着阿娆血淋淋的背后,那原本光洁如玉,嫩白似脂的背上留着一个个深深的抓痕,皮肉皆外翻着,几乎寻不出一块好肉。

    我心疼道:“你为什么那么傻,知道事情不对劲还要执意进鹿林,从小到大,这还是你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你看看这都什么样子了?小姑娘家家的,想在身上留一身疤么!”

    阿娆瘪了瘪嘴,依旧是一脸委屈:“我只是想着有少主在,会没事的,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嘛。”

    我一边拧干帕子为她擦拭伤处,一边骂道:“还嘴硬,下次若再有这样的情况,你不跟我商量又自己莽莽撞撞冲进去害的自己受伤,我往后便再也不让你出门了,你就老老实实在炎华宫做你的护法大人吧!”

    阿娆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要骂我,就不能哄哄我吗。”

    我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好好好,不说你了,待会回了青阳王府我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阿娆往日在我面前本就娇气,受伤之后更是会撒娇的很,一点小伤就闹得声势浩大,仿佛十分了不得似的,偏偏我还就吃她这一套。

    “好。”这下她总算是高兴了一些,安安分分让我给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然后换上一身新衣裳。

    为她换好我这才动手自己更衣绾发。

    阿娆乖乖地坐在椅子上,见我换下的衣裳尽是血迹,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回:“少主,你真个没受伤么?”

    “真没有。”

    我束好腰带,披上外袍,随意抓了几支钗子将头发挽起来,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情况如何,很多事还等着我去处理。”

    “哦。”阿娆乖乖应了。我这才推门出去。

    赤溪已换好了衣裳在院中等我,行礼道:“少主。”

    我微微颌首,问道:“人数可清点出来了?”

    “是。”赤溪道:“此去共一千人,存活者五百六十六。弓箭手五百名损了二百四十二,紫衣亲侍一百名损了五十九,其余炎华宫弟子四百名损了一百三十三,我手下炎卫派出五十人,折损十三名。”

    我沉声道:“剩余尸首收回来了么?”

    赤溪答道:“能收殓的已经都收殓了。”

    我道:火化后骨灰运回霞云山千英冢。”

    “是。”赤溪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份急报:“这是才查到的。”

    我接过来一看,脸色瞬间铁青,狠声道:“好个连月,很好。”

    急报上说连月事先确实派人去过鹿林,且带去了不少淫雨。淫雨不是什么好药的市面上不多,且十分昂贵,四五日前整个须臾城各大药铺的淫雨却被人抢购一空。可那时候巡查使尚未到须臾城,我们还未定下对他下手的时间,他又是如何得我们要在今日对他下手?

    唯一的解释就是,我身边有内鬼。

    那人将我在须臾城且要对他下手的消息传了出去,所以连月早早便定下了这个计策,就等着今日。

    本来他是不会如此顺利的,至多也就是恶心我一下,谁知我正好要让阿娆去做此事,阿娆经验不足,遇到事情考虑又没那么周道,正好钻进了他的圈套里。

    “少主,属下猜测……”

    我打断他的话,道:“此事你我心里有数便是,不管那人是谁,都必须给我找出来,挫骨扬灰!”

    “是。”赤溪道:“我们查到连月的踪迹时他已经在叶城了,此事一看便是他设下的圈套。少主,我们如今该如何?”

    我将那张急报捏在手心,咬牙道:“不急,今日之事,我迟早让他血债血偿。你调一批人安置在城内陆家集,其余人先让他们在此休息,待伤势好一些再说。晚些时你跟沐秋和雨休随我一同回青阳王府。”

    “只是,那连月知道了少主如今的身份,继续在青阳王府待着会不会……”

    我道:“不必担心,他还没有那个能耐敢明目张胆地对下手,此事算是我们吃了闷亏。”

    “是,那属下先下去准备了。”赤溪躬身退下。

    我本想去看看顾清风,只是我并不知道他在何处,只得作罢,回了房间与阿娆一同坐了会儿。

    不多时,赤溪敲门道:“少主,车马已备好,可以回府了。”

    “嗯。”

    我将阿娆轻轻搀起来,推门出去,又扶着她上了马车。沐秋和顾清风已在马车旁边候着了。

    我逮住了机会,问道:“沐秋,雨休,你二人伤得如何?”

    沐秋微一拱手:“回少主,属下只是收了些小伤,并无大碍。”

    顾清风亦道:“属下无事。”

    我见他看起来似乎伤得并不重,微微颌首,这才上了马车,缓缓驶入城里。

    马车十分平稳,车内又铺设了软垫和毛皮,不必担心阿娆伤势加重。只是此时已是未正,早过了午食的时间,阿娆拼杀那么久,定是饿了。

    路过集市时,我朝外唤道:“沐秋,停一停。”

    “是,少主。”沐秋应了,寻了个街角停下来。

    阿娆见我要下车,问道:“少主,你要去做什么?”

    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我去给你买些吃食垫垫肚子,回府再吃正餐。”

    “多谢谢少主,”阿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再要两串糖葫芦,这次可别忘了!”

    “知道了。”我笑道:“在这儿等我,不许下车,我去去就来。”

    阿娆点点头,“知道啦。”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须臾三公子

    赤溪和顾清风留在马车周围守着并没跟来,我只带了沐秋和两个炎卫。

    沐秋道:“若是买些吃食,少主让属下来就好了,何必亲自走一趟?”

    我道:“阿娆嘴挑,我怕你们买的她不喜欢,而且,此行我还得见一个人。”

    沐秋问道:“少主要见谁?”

    我顿足,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见谁,是你该问的么。”

    沐秋心知自己失言,连忙垂下头,道:“属下知错。”

    我道:“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转过一个街角,进入了须臾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了一家茶楼。一进门便有一个炎卫带着我上了楼上一个小阁子。沐秋倒是安分了许多,什么都没问,规规矩矩带着人守在阁子外。

    我进入阁子,里面已有一名青衣华服的男子在品茶。只见他玉冠束发,手里捏了一把山水图的折扇,虽是一副文雅的公子做派,却眉梢微凝,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模样。

    我微微一笑,抬手作揖:“三公子,久仰。”

    他站起身来,回了一礼:“慕姑娘不必客气,唤在下曲奇便可。”

    我直起身子,抬手道:“三公子请坐。”

    曲奇也客套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待他先坐了以后,我这才坐下。

    曲奇挽袖为我斟了一杯茶,开门见山道:“不知慕姑娘此番来,是想找曲某谈什么生意?”

    我客气一笑,接了茶,却并不饮,道:“据在下所知,三公子在须臾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能请到三公子来也算是小女之幸。既然三公子如此爽直,那慕黎便也直言了。”

    曲奇道:“慕姑娘但说无妨。”

    我道:“我想让三公子接手鹤堂苏氏名下所有的生意,利润五五分成,不知三公子可有意向。”

    他微微一愣,“慕姑娘说的可是鹤堂苏氏,苏子月?”

    我浅笑,“不错。”

    曲奇哈哈大笑,“慕姑娘是在痴人说梦罢?鹤堂苏氏虽是近些年才在北疆经营起来,可根基深厚,名下店铺遍布北疆,甚至涉猎江湖,岂是姑娘先下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移交他人之手的?”

    我想,若是这曲奇教养差些,听了我这番话定会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因为连月在经商方面确实颇具天赋,短短几年光景,他竟然不靠天鹰门势力将鹤堂做到了今日这般宏达的规模。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设下此局害阿娆受伤。

    我本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只要别人不是太过分,我到也能忍一忍,可若是谁敢打主意到阿娆身上,那此生我便是倾尽全力,也定与他不死不休!

    我将茶放到桌上,“三公子自幼丧失双亲,寄养在叔父家中,十五岁时东拼西凑开设第一家店铺,因经营有道,名声越来越响,还曾与官府做过生意,在这须臾城也算得上个人物。只是三年前,鹤堂苏氏进驻须臾城,官商合作的机会被他们一举夺走,鹤堂苏氏甚至多方打压三舍阁,使得三舍阁流失了不少客人,到如今,三舍阁的光景已大不如前了。”

    我看他一眼,轻道:“不知,我所言可对?”

    曲奇的脸色不太好,但他很快将那一分不悦的神色压下去,换上一副笑靥,“慕姑娘好厉害,将曲某的底子查了个清清楚楚。”

    我道:“三公子,我这个人耐性不太好,此事再问最后一次,三公子可要应?”

    曲奇凝眉问道:“曲某只问一句,姑娘所说之话,是否能做到?”

    我扯了扯唇角:“能。”

    “那曲某便应了。”他笑道:“曲某是生意人,钱摆在面前,岂有不赚之理?”

    “那此事,便算是定下了。只是……”

    我站起身来,微微一笑:“三公子也是在道上混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行差踏错的后果又是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吧?”

    说这番话时,为了显得更有震慑力,我施展了几分威压,想看看此人心性如何。若是个软蛋,那此番便也算不得数。

    曲奇却是分毫不露惧色,起身拱手道:“自然,曲某自有分寸。也希望此番与慕姑娘的合作能万事顺遂,马到功成。”

    我十分满意,抬手回礼,将一枚墨令交到他手上:“近期三公子只需做好接手鹤堂商铺以及人员调度之事便可,若有急事,可持此令牌前往青阳王府寻我。”

    曲奇接过,看了一眼上面带着的青阳王府标志,没说什么,只道:“好。”

    见他是个识趣的,我便也不再多说,推门出了阁子。沐秋和那几个炎卫依旧护在外面。

    我朝其中一人道:“你去让赤溪派几个人盯着他,若有异动,杀了便是。”

    我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若曲奇刻意要听,也是能听见的。只是他从应下这件事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若他应了我的事却生了异心,自是容不得。

    此间是之事算罢了,我便与沐秋沿街训了些人多的铺子各买了些吃食,又在路边挑了两串糖葫芦,这才回了马车停的地方。

    阿娆见我们回来,抱怨道:“少主这一去,可让人好等。”

    我笑道:“我还不知道你,我这才去了多久?你不就是心急想吃糖葫芦么!”

    我将两串晶莹饱满的糖葫芦递给她,又选了些软糯清淡的点心和面食留在车内,便将剩余的吃食给了赤溪,让他分给众人。

    阿娆一口咬下一颗山楂,嚼得一脸满足,见我看着她,她将糖葫芦送到我面前:“少主吃吗?很甜哦!”

    我摇摇头,“不吃,都是给你的。”

    阿娆掀开车帘,将山楂子“呸呸”地吐到马车外,这才道:“少主明明很喜欢甜食的。”

    我坐下来,倚着车壁,懒懒道:“我自小不喜欢甜食,奈何某人嗜甜如命,偏要带着我吃,那我不就勉强跟着吃一点喽。”

    阿娆顽皮一笑,捏了一块糕点塞进我嘴里,“是是是,往后我一定少给少主吃甜食。”

    我被她这一塞险些噎着,却明白她是想让我也吃些,以免腹中饥饿,所以并未说什么,乖乖吃了几块点心。

    一行人吃完后这才再度启程前往青阳王府。随行之人虽多,回府时却照旧无人敢拦。

    想到鹿林那边还未收尾,我只好让沐秋先带阿娆回去休息,自己去前院寻青筠。此事闹得太大,若不由青筠出面遮掩,被捅到明面上来以后只怕要引起巡查使的注意。

    只是我寻了一圈,竟都没寻到青筠的身影,他那个经常在书房旁边转悠的侍卫也没瞅见人。

    我找了好一会,只好逮了个府里的侍卫来问话:“王爷去哪里了?没在府里么?”

    那侍卫规规矩矩答道:“回慕姑娘,王爷出门了,且刚刚出门不久。”

    我心下有些烦躁,那边的事自然是越早处理越好,迟则生变,可青筠不见人,我也寻不到他,只好又问:“你知道他去哪里,去做什么吗?”

    那侍卫这下开始支吾起来了。

    我不耐烦道:“怕什么,说便是了。”

    那侍卫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今天是侧妃娘娘父亲的五十岁生辰,王爷陪侧妃娘娘回去贺寿了……”

    我微微皱眉,“说了何时回来么?”

    那侍卫头压得更低了,“未曾,只是往常这一日王爷都会被留到很晚……”

    我烦躁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青筠,哪日去不好,偏偏要在这般紧要的关头去贺什么寿!奈何我并没有联系得上他的方式,又不好直接跑去徐离府上找他,真是令人着急。

    我只担心,若有猎户进入鹿林发现了那些痕迹,报了官,可就难圆的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采花起争执

    回了思慕院,我立即让赤溪调一队人去鹿林那边守着,尽量不要让任何人发现里面的异样,顺便将阿娆先前留下的陷阱痕迹毁去。

    阿娆不解道:“这种事直接让青阳王派一队人马过去处理不就行了?届时只需找个借口,就说鹿林深处发现了大量野兽,为保周围住户及官道往来之人的安危,派兵镇压,绞杀凶兽,岂不是既省心省力,又能为他辉煌政绩再添一笔?”

    我叹道:“我本也是如此打算,奈何青筠那厮偏偏在这样的关头去了徐离府,说是去给徐离缨的父亲贺寿,只怕不到入夜是回不来了。我又不好直接去寻他,只得作罢。”

    阿娆沉默片刻,忍不住道:“这青筠真是关键时刻就靠不住。”

    我捏了捏眉心,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徐离氏武将辈出,在北疆地位颇高,既是那老爷子的生辰,他总不好推脱。反正总归是要回来的,此事我且压着,左右出不得什么乱子。”

    阿娆道:“就算出了乱子,也怪不得我们,罪魁祸首可是连月。你说他从哪弄来那么多野兽啊?该不会鹿林一带所有的野兽都被他引过去了吧?”

    我点点头,“不错。先前我让赤溪查过此事,周围一带的林地果然不见半只猛兽,多半是被人用药诱到了鹿林。只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鹿林都看不到猛兽了。”

    阿娆不以为然,“没有岂不是更好?没有猛兽,那些猎户就能进山打猎了,而且没有了威胁鹿群的猛兽,鹿林的路应该会越来越多吧。”

    我点点头,随口应道:“嗯。”

    见阿娆还靠在床上,不肯躺着休息,我柔声哄道:“好了,别说话了,这都折腾一天了,你还带着伤,先休息一会吧,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便是,千万不可以乱跑。”

    阿娆乖乖躺下,道:“知道了,不许动用内力,不许沾酒,不许食辛辣之物,这些我都晓得的,你一路上说了几回了,往日总说我唠叨,我看你比我还碎嘴。”

    我笑道:“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你给我老实一点,否则,我让她们日日给你喝苦药。”

    阿娆吐了吐舌头,“你才舍不得呢!”

    我看着她恃病而骄的小模样哑然失笑,正要退出去,阿娆却唤住了我。

    我一回头,便见阿娆扒着床帘,眼巴巴望着我:“少主,我喜欢的那一种澡豆没有了,这次带的不多,你去花园里给我看看有没有旋覆花和蜀葵花,采些回来好不好?”

    我疑惑道:“要采来做什么?澡豆没有了让人去买便是。”

    阿娆糯声道:“反正我这几日都得在屋子里修养,不如自己做点什么。其余材料我让沐秋帮我准备便是,只这两个需得新鲜的花采摘晒干,即时用才好,我又不能出门,就只好让少主帮忙啦!”

    我无奈道:“整个炎华宫,也就只有你敢让我去摘花了!要多少?”

    阿娆喜笑颜开,“两种花各一篮。”

    这么多啊。我微微扶额,道:“好罢,我的小祖宗,我这就给你去摘,你乖乖休息,晚些时我与你一起做。”

    “嗯。”

    反正眼下无事,出了房间,我便唤来沐秋,带了两个花篮往后院的花圃去了。我的院子里如今都是刺玫,自然是没有蜀葵花和旋覆花的。但这两种花十分常见,一般的府院应该都会有,如今已到花期,应该不难寻。

    蜀葵花又被称作一丈红,花开时节节高绽,芬芳扑鼻,寓意吉祥,很多人都会在院子里栽上几颗。只是我极少在青阳王府转悠,并不知道何处有栽种,所以跟沐秋二人提着篮子在后院的花圃寻了个遍也没发现这两种花的踪影。

    我有些不耐烦,将手中的篮子一扔,在亭子里坐了,道:“沐秋,你去逮个丫鬟小厮什么的问问罢,这样找太费神了。”

    “是。”沐秋放下篮子,去问了一圈回来,果然问到了蜀葵花栽种的地方——青阳王府西侧有一处闲亭,闲亭前便有一片蜀葵花。

    沐秋道:“少主,不如让属下去摘吧,这等小事岂能劳烦少主?”

    我提起篮子往那边走去,道:“左右无事,摘摘花也好,今日躁郁得很,凝凝性子。”

    沐秋见我坚持,只道:“是。”

    二人一路寻到闲亭,旁边果然有一片红色的蜀葵花。此刻,纤长花杆上最下面的花朵已经已经开放,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十分迷人。花朵初绽,未经风露,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我执起花剪,挑了一朵最艳的剪下,放进篮子里,忍不住道:“阿娆这人啊,不知怎的就偏爱自己捣鼓这些东西,做起来又耗时又麻烦的。”

    沐秋答道:“不过护法大人做的澡豆和面脂唇脂都很香很好闻啊,比市面上买的看起来好多了。少主不也偏爱护法大人给您特制的刺玫味道的澡豆和香膏吗?”

    想起阿娆每每做完,一副献宝的样子将那些精致的小盒子捧给我看,有时为我梳妆用到还要特意夸耀一番自己的手艺,我便忍不住微微一笑,“是啊。”

    这一片蜀葵开的很好,二人挑了最好的花朵采摘,很快便摘了满满一篮,正要去寻旋覆花,却察觉一阵脚步靠近。

    一女声喝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敢摘我家夫人精心栽培的花?”

    我与沐秋转过身去,见是个身着紫色窄袖长裙,墨发高束的女子。方才说话之人正是她身侧的丫鬟。

    那女子见是我,讥诮道:“我当是哪个不知天厚地厚的东西敢动我的花,原来是慕姑娘啊,真是失礼了。”

    她这句话夹枪带棒,听起来极为不善,我微微敛了笑意。

    我观她打扮,似乎是练家子,方才过来时,其中一道声音轻盈沉稳,应当便是她的,如此看来,这女子武功似乎还不错。只是这一句句话尖锐如此,丝毫不留情面,倒是让人心中不快。

    她扫了一眼身后被我和沐秋光顾过,已经七零八落的蜀葵花,脸色不善,质问道:“敢问,慕姑娘既然把自己院子里的花都换成了刺玫,却为何还来院中采摘别人的花?你那一院子刺玫,不是挺好看的吗?怎么,大费周章地换了,如今又不喜欢了?”

    沐秋在我耳畔道:“少主,这位是易夫人,也是青阳王的表妹,她自幼习武,本事还算不错,在府里素来横行霸道,就连侧妃徐离氏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我有些奇怪:“这个也是易夫人?这青阳王府两个易夫人么?”

    沐秋道:“不错,这位唤作苏易,是青阳王亲封的易夫人,而那蒋易并未得到封号,府里下人又不好直呼名讳,只好私下也称作易夫人。”

    我点点头,表示知悉,微微举了举手里的篮子,朝易夫人轻笑道:“这些花原是易夫人的么?开得不错。”

    易夫人看见我手里提了满满一篮子蜀葵,有些还含苞欲放,并未绽开,脸色更是难看,直接点名道姓:“慕黎,你不知道这是我的花吗?这花也是你想摘就能摘的?”

    她指着那些蜀葵,怒道:“这些可是王爷送给我的花,我平日里视若珍宝,旁人碰上一碰,我都要训一通,你倒好,把我的花折腾成这幅模样!你怎么敢!今日,我便要给你个教训!”

    我扬眉道:“你凭什么给我教训,这花,我摘了便是摘了,难不成还能给你接回去?再说,你又想如何给我个教训?”

    “如何?”

    易夫人扯了扯嘴角,从一旁的下人手里接过剑,“唰”的一声拔出来,剑锋遥遥指向我的面门,“我管你往后是不是要做王妃,就算你已是王妃之尊,今日触了我的逆鳞,我也要给你个教训!”

    我本以为自己的脾气已经算是坏的,今日见了她,我才知道,原来还有比我脾气更暴躁的人。只是,她为何就那么大胆,在这个时候还敢动我?

    青筠明明已经放出了话,说要娶我为正妃,按理来说,只有她有点脑子,便不该得罪我才是。莫非是她已知道了凌云帝有意为青筠赐婚的事,所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园中斗剑术

    沐秋冷冷盯着易夫人,低声问道:“少主,打么。”

    我见那易夫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应当是不能善了了,便道:“你的伤如何,要不要紧?若真动手,能打赢么?”

    沐秋明白我这话的意思是可以动手,于是拔出了刀,与易夫人遥遥相对。

    “多谢少主关心,属下的伤没事,对付她,属下一人足矣。”

    倒是那易夫人见我让沐秋出面,有些不悦,皱了皱眉,随即讥讽道:“慕黎,我可听说你是某个镖局的少主,不可能连半点功夫都没学过吧?如今你我要和你比试,你推个奴才出来应对,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怕了我,自己不敢应战,所以让她来送死吧!”

    此话一出,她身边几个丫鬟跟着笑出声来,一人道:“夫人,我看她就是害怕了,不敢与你打呢!”

    易夫人朝我道:“也罢,我就打过她,再与你打。”

    闻言,我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当我炎华宫是什么地方,若是随随拎个人便能打得过沐秋,那她这阁主之位,岂不是人人都能坐了?你若是能打得过沐秋,那也算是个人物了,竟还妄想赢得了我?

    于是我朝易夫人道:“你今日若能打得过她,我便跪在地上,给你道歉,赔你满院蜀葵;若打不过,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往后在这青阳王府你也不许寻我的不快。如何?”

    易夫人与她身边的那些侍女皆是哈哈大笑,仿佛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夫人,您听见了吗,她说咱们若是赢了,她就跪在地上赔罪!”

    “夫人,我们可就等着您打败她们,看她们跪在地上的样子呢!”

    易夫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好,我便应了你,慕黎,你可要说到做到!”

    我道:“一言九鼎。”

    沐秋得了允许,持刀往前走了两步。知道沐秋招式大开大合,离得近了恐被刀锋剑气波及,我提着那一篮子蜀葵花,在闲亭里寻了个位置坐了,看她们二人交手。

    先动手的是易夫人,她的招式又快又很,颇有先发夺人之意,一剑刺去,直袭沐秋心口。沐秋横刀一挡,稳稳接住易夫人这一招的攻势,随即挥刀劈开易夫人的剑锋,旋身朝易夫人腰间砍去。

    沐秋的刀快,易夫人躲闪不及,哪怕回身闪退也依旧不小心被划破了腰。一丝鲜红立刻从她那一身紫色腰封处渗出来。

    “夫人!”

    见她受伤,那几个丫鬟坐不住了,连忙拥上去,问道:“夫人,您没事吧?要不要紧?”

    “大胆贱婢,竟敢伤了我家夫人!”

    易夫人低头看了看腰间伤口,将身侧婢女们推开:“滚下去!”

    她又看向沐秋,笑道:“没想到啊,你本事还不错,就让我好好讨教讨教!”

    那几个婢女见易夫人执意要比,只得退了下去。

    这一次先进攻的依然是易夫人,但沐秋的刀却总是能将她的剑招挡下,并且游刃有余地展开几次攻击。虽然二人看起来虽然旗鼓相当,可我只一眼便能看出,这易夫人根本打不过沐秋。

    不过这位易夫人的武功倒还真是不错,每一招都极为熟练,仿佛练过千百遍一般行云流水,威力也很惊人。

    两人交战片刻,颇有默契地同时收手退开。

    我拈了一朵花放在鼻尖轻嗅,朝易夫人笑道:“如何?”

    她虽脸色不太好,说的话却十分干脆:“是我技不如人,不必继续了,我认输,今日这些花,你尽管带走便是。”

    沐秋也收刀入鞘,走回我身边。

    我将那朵花丢回篮子里,轻笑道:“那么易夫人可要记好了,往后在这青阳王府可不要随意招惹我。”

    我站起身来,继续道:“还有,沐秋不是我的奴婢,她是我的下属,若让我知道再有人敢侮辱我院内之人,我一定不会轻饶。毕竟我不过是个江湖中人,比不得易夫人这等闺阁女子,行事作风难免粗鲁直接了些,无礼莫怪。”

    易夫人朗声道:“我苏易答应的事,自然不会食言,今日既然输给了你,往后在这青阳王府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半句,当然,我也不会帮你。先前之事,就此揭过罢,我的侍女也不过是担心我,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我道:“如此,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易夫人微微抬手:“不送。”

    我与沐秋转身离开,继续去寻旋覆花。背后传来一阵谈话之声:“夫人真就这么答应了她吗?您就是性子太耿直单纯,太容易被人哄骗,依我看来,那慕姑娘分明是看出夫人不敌她那位手下,这才故意提出比试的。”

    “就是啊,这位慕姑娘仗着有王爷的宠爱便如此霸道,竟敢伤了您,还半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易夫人道:“慎言。往后思慕院所有的人我们都不要主动招惹也不要在背后妄议,可记住了?”

    “是,夫人……”

    听着背后传来的零星对话,我道:“没想到这个苏易还是个性情中人,只是这样的性子在这种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

    沐秋附和道:“那位易夫人虽然言辞过激,但心性纯真,剑招也是磊落光明,这般性子,确实难在这充满阴谋诡计的后院里过得好。”

    我沉默片刻,问道:“若我是真要做这青阳王府的女主人,当如何?”

    沐秋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愣,却没答上来。知道她不会想这些,我也没再说什么,二人寻到了旋覆花后便回了思慕院,将花朵分开晾晒好。

    不知怎的,我还是惦记着方才那一闪而逝的问题,于是我又去问了一次阿娆。

    阿娆也是一愣,随即问道:“少主怎会有如此想法?”

    我将方才与苏易相遇的事告知了阿娆,她这才道:“少主毕竟与普通女子不同,身后有整个炎华宫,若真要入这深宫内院,只怕难得很。”

    我笑道:“有何难?凭我的手段计谋,还不至于被这些女子磋磨,不过是守的规矩多些罢了。”

    “不。”阿娆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少主这般放荡不羁,喜欢玩闹的性子,若真是决定要嫁与青阳王为妃,入这青阳王府,只怕是因为爱他爱得深沉,爱到骨子里去,甚至胜过了自己的性命,才会甘愿为他收心敛性,做个王妃,做个妻子。”

    阿娆望着我,道:“可是那样的话,少主如这满院的女子又有何区别?为了得心上人的垂怜,使出浑身解数,日日想着他念着他,那该是……多可怕的事情!”

    本来被阿娆这一分析,我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道:“想来我这一辈子,应该是不会喜欢谁喜欢到那个地步吧?”

    虽说这许多年来我调戏招惹过不少俊俏男子,可真正入我眼的又有几个?入我心的,更是不可能了,若真有一日,我肯为那样一个男子做到牺牲自己的权势地位甚至是更多东西,那可真如阿娆所说,太可怕了。

    思及此,我自嘲的笑笑,又很快掩去自己的神色。

    阿娆道:“这有什么,只要是少主喜欢的人,咱们抢回来不就成了?他若是不从,便把他关在炎华宫里,不给饭吃,总有一天他会从了你!”

    我笑道:“阿娆,你这是什么路数?抢压寨夫人呢!”

    阿娆俏皮一笑,“少主,属下这就是说说而已,您别放在心上嘛。今日多谢您给属下摘花,等做了澡豆属下也给您做些唇脂面脂,好不好?”

    我将她的被角掖好,道:“别耍嘴皮了,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来和你一起吃晚饭。”

    “哦。”阿娆见又要躺着,只得乖乖应了,窝在被子里。

第一百一十五章 照顾顾清风

    待阿娆歇下,我才出了房间,刚合上门退出来便见赤溪站在门外,手里还捧着一摞卷宗。

    怕惊扰了阿娆,我压低声音问道:“何事。”

    赤溪微一躬身:“少主,这是鹤堂在北疆和其他地界的所有店铺分布图和卷宗背景,您可要看看?”

    我点点头,推开我的卧房门,道:“都拿进来吧。”

    赤溪随我一同进门,将门关上后,把那些卷宗放在了桌上,道:“鹤堂名下的店铺大都在北疆,也有一些店铺在开在南疆,连月的生意做得很杂,基本上各个方面都有涉猎,但经营得都不错,且不少与官府有关系,我们若是想从他手里把这些店铺夺下来只怕不是易事。”

    我轻笑:“无妨,只要我想,就没什么做不到的。我们就从这须臾城开始,一家一家占,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捏到手里就行。你把淮音调过来,这些事交给他去做便是,你只需要盯着连月,找机会给他点教训,人不用弄死,毕竟是天鹰门门主的儿子,难免惹得那些人说道。”

    “是。”赤溪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卧房。

    我粗略翻了翻那些卷宗,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不过是些普通店面罢了,便想着去看看顾清风。先前不好详询,也不知道究竟伤得如何,毕竟是为了救阿娆才受的伤,总归要去看一眼,道声谢。

    我寻到他的房间,发现他的房门依旧紧闭,便抬手敲了敲,问道:“在么。”

    过了片刻,顾清风的声音轻轻传出来:“进来吧。”

    听他声音似乎有些虚弱,我微微蹙了蹙眉,推门进去,谁知一进门便看见顾清风一身血地坐在桌前,被惊了一下。

    细细看去,原来他已是换过衣裳,只是那件刚换的白色中衣又已被鲜血染红了,约摸是伤口太深没止住血。见他竟还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捣鼓着什么,我问道:“怎么回事?为何流了这么多血,是没有上药吗?”

    他道:“药还在配置,马上就好了。”

    我看了一眼他正在调制的药膏,又问:“这是什么?为何不用已有的伤药,还得重新配置,是不是伤口沾染了其它的东西,止不住血?”

    顾清风道:“林中多毒物,担心它们伤到你和你那些手下,我撒了些吸引毒物的粉末将它们引走,却不慎受了伤。只是当时情况危急没来得及把毒逼出去,后来又一直打斗,身上留了些余毒,导致伤口一直恶化,这些伤药都止不住血,我便只好重新配制药膏。”

    我看了一眼他那件越来越红的白色里衣,担忧道:“还需多久,可要帮忙?这伤这么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顾清风转头,露出一丝笑容:“已经弄好了。”

    他这一转头我才发现,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竟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显得本就白皙的脸颊透着一股死气,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对了,你此时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么?我得先上药,不着急的话,晚些再说吧。”说着,他端着药碗,拿了些纱布进了内间,应是准备去处理伤口。

    我拧起眉,跟了上去,“你如今浑身是伤,大多伤口又在背后,自己如何能抹到?我帮你吧。”

    内间一扇竹石图屏风,他正站在屏风后,影影绰绰。声音从屏风后轻轻传来:“男女授受不亲,怎敢劳烦少宫主。”

    我轻笑,道:“怎么,顾先生现在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了?先前口口声声唤我夫人时怎么不想想男女授受不亲了。”

    我越过屏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道:“毕竟也是为了救阿娆才会受伤,何况你还救了我,不过是上个药罢了,你又何必介怀。”

    说着,我直接伸手解开了他那件中衣的系带。

    “如此,那就有劳了。”

    顾清风的声音又低又哑,不知是不是在忍着痛,思及此,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帮着他将那件带血的中衣轻轻褪下。

    衣襟掀开时,露出了里面骇人的伤口,原来他胸口处也有伤,不过是内伤,淤血甚多,整个白皙的胸膛右侧几乎青紫一片,就像一张洁白的素宣被倒了一片墨上去,十分扎眼。

    背后的伤更是不用说,四五道道抓痕几乎每一道都深可见骨,且血珠一直在往外冒。倒不是我没见过这样可怖的伤口,只是他身手那么好,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难道是为了斩杀先前引开的那一群野兽吗?

    顾清风见我盯着他瞧,迟迟不动,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端起了药碗,用药匙挖了些许轻轻抹在出血出的最凶的那处伤口上。

    “怎么竟伤得如此重,先前却还瞒我说无事,若我不来,你该不会一直自己闷着吧。”

    我一边为他抹药,一边叹道,“这伤恐怕得一两个月才能痊愈了,如此之深,怕是会留疤。”

    “我自己便是大夫,这点伤心里有数,不打紧的。”顾清风轻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拿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抹药,内心却已经翻江倒海起来。

    顾清风还是这辈子第一个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我的人啊,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我也是有人护着的人了。

    抹完药,我拿了一扎白色纱布条,轻轻地为他将伤处包扎起来。幸好这些年受的伤多了,自己也颇有经验,包扎得算还不错。处理完伤,我又另寻了一件中衣为他换上。

    他伤得重,整个后背加上右臂皆是血肉模糊。且不止有外伤,还有很重的内伤,我虽不会把脉,却也能感受得到他的内力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残留的毒性,伤势更难好。

    我扶着顾清风到床上,他却不肯躺下,只好给他在背后垫了个软枕。

    我道:“不如我派个炎卫来照顾你罢,你伤得如此严重,有个人照料会好得快一些。”

    顾清风摇摇头,道:“不必了,若让人知道我的身份,反而麻烦,而且你身边可能还藏着奸细,被别人发现又要生出乱子来。我堂堂鬼医,怎么可能连自己这点伤都医不好?”

    听了他的话,我才发现自己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身边那个奸细还未寻出,倒是真不好暴露出他的身份来。

    我挪了个椅子在床旁坐了,道:“既然如此,那你自己要多加注意,伤势重,这几日便好好休息。我尽量每日来为你换一次药。”

    “好。”顾清风看着我,浅浅一笑,“那你记得每一日都要来,否则我这伤一日不换药怕是要恶化的。林子里那些东西太毒,需得日日清理伤口,去除腐肉,若不及时换药的话怕是好不了,若我因此留下点后遗症,那个就要怪你了。”

    我忽然有种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样做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知道了知道了。”

    我懒懒靠在椅背上,道:“你就放心吧,我日日都来,只到你伤好为止,毕竟伤在背后,你自己也够不着。”

    顾清风笑道,“所以还得靠我们英明神武,年少有为,天下第一的少宫主来帮忙啊。”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顾清风,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油腔滑调?我可记得,初见时你还是个严肃冰冷的医师,连多与我说一句话都不肯,好一副清冷的模样。后来再见之时虽和缓了些许,却也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字字句句温和谦顺,可近来行事说话却越发乖张了。”

    顾清风垂眸,沉默了良久,道:“是么,兴许是你在我心里与他们都不一样吧。”

    早起跑了一天,这一坐下来便犯懒,我有些迷糊,他声音又低,我并未听得清楚。倦意上涌,我也没心思在问他一遍,索性靠着椅背眯了起来。

    只是迷迷糊糊中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顾林在炎华宫时说过的一句话:其实我家公子平日里性子清冷得很,脾气也臭,动不动便打骂我,认识华幽姑娘之后,收敛甚多。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后院再生事

    眯了不过半刻钟,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沐秋在门外低声唤道:“少主。”

    小小的动静让我瞬间清醒过来,眸中清明,半丝倦意也无。见顾清风已经自己睡下,他现在并未戴面具,被人发现真容可就不好了。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为他放下床帘,这才转身出了门去。

    沐秋正站在门外候着,脸色看起来却不太好。

    我淡淡道:“何事。”

    沐秋答道:“青阳王回来了。”

    我有些奇怪:“青筠回来了?他不是在徐离府给老爷子贺寿么?这么早跑回来作甚。”

    沐秋道:“听说是府里有人把我伤了易夫人的消息传给了青阳王,他当下便辞了徐离府的晚宴赶回来了。听说回来时还发了一通火,此刻正派了人来请少主去后殿,怕是正为采花一事而来。”

    我捏了捏眉心,不耐烦道:“也罢,我们便去会上一会,正好有事找他。”

    “少主不如回了吧!”

    沐秋道:“这次,那些人摆明了是想让您难堪,那位易夫人可是青阳王的表妹,他定是要帮着自家妹妹说话的。因为这事,青阳王还推了徐离府的晚宴,又免不得招让少主徐离缨的记恨。如今少主去了,不正是自己送上门去被人笑话吗?”

    “往后这种事还多着呢,这就不敢去了,她们还真以为我是怕了她们。”

    我淡淡一笑,道,“沐秋,我近来行事是不是温和了许多?似乎很久都没有杀人了啊,看来是她们不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敢一次次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沐秋低着头跟在我身后,低声道:“恕属下直言,少主的脾气近来确实好了很多,这要是放在以前,今日那易夫人早就被您剁成几段了。”

    “啊,是吗?”可能是,心情好吧。

    我轻笑一声,“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二人去了后殿,果见青筠冷着脸坐在主位上,两侧下首处的位子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府内侍妾,独独他身侧的另一方主位空着。我扫了一圈,那位易夫人也在其中,只是未见徐离缨的身影,想必还在徐离府,并未跟着青筠一起回来。

    我领着沐秋走进殿中,朝青筠微微行了一礼。

    青筠望着我,片刻后,忽然道:“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冷,并不像平时与我说话时那般温和深情。难道这厮还真要当众下我的脸面不成?

    我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青筠面前,问道:“王爷叫我来,是为何事?”

    青筠拧着眉头,沉声问道:“你先前是否在花园里与易夫人起了争执?”

    闻言,我心底一阵冷笑,原来他还真如沐秋所言,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来出头的,推了徐离府的晚宴回来,就为了给苏易撑腰,就为了来质问我,真是好一片情深啊。

    我抬头,望着青筠清冷的眸子,淡淡道:“是。”

    反正我也不是他后院里的女人,左右不过是做戏罢了,大不了就是跟青筠撕破脸。正这么想着,青筠忽然站起身,走到了我面前,脸色依旧沉的很。

    他伸手扳着我的身子左右看了看,道:“你好好的跟人吵什么,竟然还动手,自己伤到没有?”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方才还以为他要当场扇我!

    毕竟我伤的人是他妹妹,就像有人伤了阿娆,我定要将对方千刀万剐是一个道理,若对我动手我也也还算能理解,就连反抗的招式都想好了。只是……如今这场面好像与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见我不答,他将我拉着坐到另一方主位上,这才问苏易:“你对她动手了么?”

    苏易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愣愣地站起身,回道:“妾身并未与慕姑娘动手,只是与她的贴身丫鬟交了手而已。”

    闻言,青筠脸上的阴鸷这才散了几分,但依旧带了几分不悦:“十日之后,本王便要迎娶慕黎入府,我劝你们都给我小心点,若是谁再敢招惹她,伤她半分,那便滚出青阳王府!”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一变,忙答道:“是。”

    青筠又看向苏易,苏易忙也跟着应了。见她们都十分懂事,青筠这才对我道:“你是这青阳王府的女主人,若她们刁难于你,你只管动手惩处,压不住的告诉我便是,与别人较个什么劲,伤着自己可如何是好?”

    我此刻算是明白过来了,青筠这是在变相地告诉众人我与他的婚期定下来了,且他把我看得比徐离缨还重,为了我,他可以连徐离缨父亲的寿宴都不参加,委实好算计。

    我连忙做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样子,柔声道:“是,我知道了。”

    青筠又与她们说了几句,都是些关于婚礼的事情,说完,便带着我离开了后殿。离开时,那群人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其中一人脸色黑如锅底,想必便是那个碎嘴之人。

    想着方才那一幕,我还是觉得有些好笑:“青筠,你这人还真是……我方才还以为你要打我。”

    青筠挑眉道:“你怎么会以为我要打你?”

    我耸耸肩,“恐怕不止我一个人这么以为。”

    青筠笑道:“不过是几朵花而已,何必要打你。左右此事也是要说出来的,倒不如趁此机会大肆宣扬,况且我是真的不喜欢去徐离府。”

    已到了用晚食的时间,他索性留在了思慕院用饭。

    一桌子菜被齐齐端上来,青筠望着那些菜肴,却是没有动筷。

    我道:“思慕院这些人都是我的属下,这些饭食也都是按我的口味做的,你若不喜欢,便回你的院子宣大厨房再上一份。”

    “不必,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说完,他端起丫鬟刚刚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半眯着眼睛看我,眸中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十分勾人。

    我淡淡道:“行了,整个思慕院都是我的人,又没有旁人在,还做什么样子,正经一点,有事与你说。”

    虽然他生得好看,也对我的胃口,不知怎的,我就是没什么兴趣。

    我接着道:“你这会儿回来得刚好,我正有事寻你,还想着你回来晚了难处理呢。”

    青筠问道:“什么事?”

    我夹了一筷子排骨,便啃便说:“今日我带着人出门办事却被人引入了鹿林,里面竟然聚集了上百只野兽,且被人下了药,很是凶猛。我们已将那些野兽尽数斩杀,只是那周围住有猎户,我的人倒是不太好处理。思前想后,这件事还是你来收尾比较妥当。”

    “鹿林?”

    青筠微微拧起眉头,“我并不是不知道鹿林有凶猛野兽出没,也派人去查探过,回来的人都说不过是几只狼罢了,怎么会有上百只?”

    我道:“鹿林后衔接山川谷地,周围野兽不在少数,它们应该是被人下了淫雨后引到鹿林,专门等着我们进去送死的。”

    “按你这么说,倒不是没有可能。”

    青筠道:“此事可有人知晓?如今巡查使还在须臾城,若是闹的大了,只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让附近的住户害怕。”

    “放心,我已安排了人在附近守着,不会有人发现,你即刻派人过去便是。”

    “好。”

    青筠点点头,唤来一人细细叮嘱了一番,那人离开后,他才又问道:“你们去了多少人,若真有那么多野兽,岂非损失惨重?”

    我也不瞒他,直接道,“折损近半。”

    见他不语,我继续道:“说起来,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帮忙。”

    青筠微一点头,“但说无妨。”

第一百一十三章 青阳王大婚

    十日后,五月初一,正是个宜嫁宜娶的黄道吉日。这一日,也是北疆青阳王迎娶正妃的日子。

    而那位正妃,不才,正是在下。

    这十日里,青筠广发请柬,大肆筹备接迎正妃之礼,十分轰动,整个北疆的知名人物皆在受邀名单之内。今日一大早,须臾城的达官贵人皆执了请柬前往青阳王府赴宴,百姓们则夹道恭迎正妃车驾。

    不过,我此刻并未凤冠霞帔坐在马车里,而是正与赤溪坐在须臾城最高的房顶上看着花车鸾驾游行,看着满城百姓欢呼庆贺。

    我撑在脊兽上,“呸”地吐出两片瓜子壳,问道:“他们走几圈了?”

    赤溪默默奉上装瓜子的小袋,道:“刚走完一圈,还有两圈。按礼,正妃车驾需绕城三圈,第一圈万民跪拜相迎,第二圈百姓以鲜花相赠,第三圈为祈福,走完三圈才能入青阳王府,行入宗祠的跪拜礼。”

    我惊讶地又抓了一把瓜子,道:“三圈?这都一个时辰了,才走了一圈啊,得亏我没在那马车里,这三圈走下来少说三四个时辰,还不得疯了!”

    赤溪看了一眼下方被花雨淹没的车驾,道:“这一路需得接受须臾城百姓的拜礼,还要入庙祈福,礼数颇多,确实走得慢。”

    第二圈游行已经开始,车驾旁边的百姓将手里早已备好的鲜花掷向车驾,寓意花好月圆,永结同心,是他们对新人的祝福之礼。

    想着沐秋在马车里,看着那么多花砸向自己,定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手里的瓜子又已磕完,我咂咂嘴,觉得有些口干,便道:“赤溪,你去给我打壶茶来吧,光吃瓜子,嘴巴燥得慌。”

    赤溪将那袋瓜子系紧收了,翻身下楼,当真从客栈里端出一壶茶来,还拿了两个杯子。

    我磕完最后一颗,拍拍手上沾染的瓜皮灰,道:“这家的瓜子挺不错的,香香脆脆,待会回去的时候咱们多买一点。”

    赤溪道:“护法说让您少吃点瓜子,夏初气燥天干,容易上火。”

    我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闻言,险些噎着,忙道:“阿娆找到我们了?不是说让她先回王府么?她跑来做什么?”

    赤溪点点头,“找来了,炎卫不敢拦她,如今已到了楼下。”

    话音刚落,一道娇俏的女声就从下方传来:“凭什么让我先回去,让我回去做什么?真是好不公平,你们都在外面玩,却让我回去面对徐离缨那个刁妇,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话酸的很,带了几分怒意,想是阿娆生了气。

    我连忙让赤溪把瓜子和茶壶藏起来,提起裙摆从屋脊上翻身下去,落在下方的阁楼走廊上。

    阿娆果然正提着裙裾,气哼哼地站在廊下,见我下来,撅着嘴道:“少主,你好过分,跟赤溪两个在外面玩,却不带我!”

    我赔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的伤嘛,你伤还没好全,可不能到处跑,万一扯到伤口怎么办?”

    阿娆轻哼一声,委委屈屈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要回去。那徐离缨得了权给少主操办婚事,这几日可了不得了,威风得很,日日在思慕院作威作福,对我们指手画脚,看得人心里窝火。”

    因为三日前我便搬进了青阳王在须臾城的另一处别院,日日被礼官和教养嬷嬷念叨着,所以并不知思慕院发生的事。而出去的时候,想着阿娆伤势未愈,怕她来回折腾再扯着伤口,就没有带她一起去别院。

    见她如此生气,我蹙眉道:“怎么了?她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她也欺负不到我头上来,不过她也很过分啊。”

    阿娆一副告状的样子:“你这几日都住在别院,那是不知道,当天你们前脚一走,后脚她便带人来了院子里,让我们帮着置弄婚礼的一干事宜,俨然把思慕院当成了自己的院子,看这里不好哪里不好的。”

    我道:“你们就帮忙了?”

    阿娆轻哼,“才没有呢。我们又不是王府下人,自然是没把她的话当回事。于是她便说我们是粗俗蛮人,不知礼数,不懂规矩,要给我们点厉害瞧瞧,当时就要动手。最后还是青阳王出面,才算压下此事。今天一大早,她又带着一群人呼啦一下冲进院子里,说我们这没弄好那没弄好,衣裳不合规矩,勒令我们重新布置院子,甚烦!”

    我皱眉道:“那你把她赶出去不就成了?她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的院子里蹦跶,赤云赤翼呢,他们干什么去了,也不管管么?”

    阿娆道:“本来他们是要赶的,这不是念着今日毕竟是大婚么,闹得难堪了又要遭人口舌。”

    我伸手捏了捏阿娆的脸颊,柔声哄道:“好啦好啦,回去我给你教训她,你别生气啦,我带你上去看车队游行,好不好?”

    阿娆打量了一番这个楼和环城大街的位置,怀疑道:“须臾城这么大,这里真能看到的车队吗?”

    我伸手揽住阿娆的纤腰,带着她跃上屋顶,道:“毕竟不是瞭望塔,不可能一览全貌,不过也能看见一些,总比坐在下面没事做要强。”

    屋脊上很宽,阿娆寻了处干净地坐下,瞥见瓦背上那一堆瓜子壳,又见赤溪站在一旁腰间挂着一大袋瓜子,手里还端着一壶茶,忍不住道:“少主,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惬意啊,吃这么多瓜子,回去可别央着我给你炖雪梨膏吃!”

    我嘿嘿一笑,从赤溪腰间扯下那袋瓜子,掏了一把塞给阿娆,道:“这家的瓜子挺好吃的,你吃点不?”

    阿娆眨眨眼,“真好吃?”

    “好吃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我又抓了一把,塞了颗进嘴里,指着人潮最拥挤的那条街,道:“你瞧,那边,就是那儿,车队在那边,你是不知道,方才经过这边的时候,周边围了一堆人,各个往车里丢花,那场面极是热闹。”

    阿娆一边嗑瓜子,一边问道:“丢花做什么?马车都是有车帘的,如何丢的进啊?”

    我道:“据说丢花是这边祈福的一种形式,那马车帘子是纱帘的从外面隐约能看见里头的人。车顶上面的四角翘起很高,每个角都缀了一串珠子,珠子下连了层层叠叠的纱幔,跟网兜似的,那些花很容易就能丢进纱幔里。也不知道沐秋第一次被人丢花,是什么感觉。”

    阿娆吐出几片瓜子壳,道:“就沐秋那性子,能忍得住在马车上坐三个时辰真是不容易。”

    我耸耸肩:“总不能让我去吧,我要是在那上面待这么久,指不定就得当场疯了。”

    阿娆笑道:“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也没念着这场婚事你真能耐着性子自己去折腾。不过,我还真想看看沐秋艳装浓抹,凤冠霞帔的样子。”

    我在屋脊上一瘫,懒懒道:“只怕得晚上才能看见了,就这样的速度,绕个三圈,还不得到下午去了。”

    对啊,还得到下午才会结束,现在还早呢!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屋脊上跃起来,拉着阿娆就从屋脊上飞跃起来:“待会太阳就要烈起来了,我们去游湖怎么样?听说杨河沿岸的荷花快开了,咱去凑个热闹呗?北疆这边的荷花难种也少见,正好今天那些人都去围观车驾去了,人少,没人跟我们争。赤溪,你快去租个船!”

    来须臾城这么久我都没好好玩一玩,趁着今天有空闲,去游个湖也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泛舟杨河上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天际湛蓝如洗,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须臾城百姓倾户而出,聚集在最宽阔的街道上瞻望青阳王妃的花车仪仗。

    喧声中,几只黄鹂轻啼,朝烟波浩渺处振翅飞去。

    城西,一条玉带绕了半城。河面上波光粼粼,一片青钱遮了半江清水,微风一摇便泛起一片绿波。早有几朵粉色花苞立于风中,微微晃动,正欲一展风姿。

    岸边垂柳轻拂,轻柔的花絮随风而舞,揉碎一片光影,洒在一条青蓬小船上。

    阿娆被我带着一路踏墙踩瓦,看了一会儿沿街百姓给沐秋抛花赐福后,便到了杨河。我们到时,赤溪已撑着船篙候在了岸边。

    红日高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江面上阵阵清风微拂,倒也闲适。赤溪在船尾撑着篙掌方向,一路沿河往下缓缓而行。

    阿娆扒在船沿,半个身子探在外面,挽着袖子,伸着手拂着河水,激气一串串水花,玩得不亦乐乎。

    半响,她玩够了,窝在船头把玩扯下来的一大片荷叶,道:“少主,你好寒碜啊,怎么不租个画舫?就算没有画舫,租条大船也好啊!若是让人知道,堂堂炎华宫少主游河,竟然是坐这种乌篷船,还以为咱们炎华宫没钱呢!”

    说着,她还朝赤溪道:“你说是不是?”

    赤溪本来一本正经地在摆桨,被忽然点名,有些不知所措,在阿娆威胁的目光下,只得附和着点了点头。

    我靠着船头,半躺在阿娆身边,伸手把那片荷叶拿过来盖在脸上,懒懒道:“泛舟便是要乘坐这般的小船,贴着水,擦着荷,沿江缓行才有趣味。若是租一艘画舫,歌舞升平,丝竹管弦相伴游河,那有什么好玩的?”

    阿娆点点头,道:“也是,画舫太高,就摘不到荷叶了。”说着,她又探着身子去折荷叶。

    微风带着水的清凉和荷的淡香,十分舒畅,不禁让人心生倦怠,我素来懒得很,这般一躺,便又开始犯困。

    “少主少主!你看那里!”

    正睡得舒服,阿娆忽然兴奋地尖叫起来,将我的胳膊扯着摇来摇去,硬生生毁去我三分倦意。

    我伸手把脸上荷叶拿开,懒懒坐起身来,问道:“怎么了?”

    阿娆指着一片荷叶底下的黑影,乐道:“有鱼啊少主,好多鱼,我们去抓来烤啊!”

    “有鱼就有鱼,你想吃鱼的话待会带你去,饭店里什么鱼都有,想怎么吃都行。”

    我迷迷糊糊看了一眼,一头栽倒在舷墙上,闭上了眼睛,继续睡。

    “少主,你怎么这么懒啊,我们自己去抓的话,吃起来才有意思嘛!”船身微微晃动着,许是阿娆站起了身。

    我道:“小心些,这小船可不稳当。”

    话音未落,一声落水声响起,“噗通”一下溅起一大片水花,啪嗒啪嗒地打在我脸上盖的荷叶上。

    我瞬间睡意全无,睁眼一看,阿娆果然不在身边了,连忙掀起衣裙,一头扎进了水里。

    这傻丫头,知道这是小船也不站好了,偏生水性又不太好,淹着怎么办!

    我潜入水底,果然看见阿娆在水里扑腾,连忙搂着她往水面游,将人送到船边,扒在船舷上。

    “噗!呼——”

    阿娆吐出一大口水来,粗粗地喘着气。

    我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开,问道:“没事吧?”

    阿娆脸上苍白地摇摇头,一边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边道:“没什么事,就是鼻子里进水了,好难受!”

    我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恶狠狠道:“还知道难受?你身上可还带着伤,自己却半点不知道注意,水性不好还偏要在船上动来动去,下回让你多吃几口再捞,看你长不长记性!”

    阿娆撅了撅嘴,一边往船上爬一边委屈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

    我托着她的腰往上送,没好气道:“怎么,还说不得了?整天就知道胡来,不让人省心,下回出来玩,我也不带你!赤溪,把船靠岸,吩咐人去备上热水,寻两套衣裳,再拿些伤药来。”

    赤溪道:“少主,水下凉,你先上来吧。”说着他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放在船舱里。

    我松开了扶着船边的手,退到水里,道:“不必管我,速去!”

    “是。”赤溪撑着船靠了岸,将绳索在岸边一颗柳树上系好这才离开。

    阿娆见我还不上岸,又开始在船边探头探脑。

    我道:“你在船上给我老实待着,再掉下来我可就不管你了!”

    说完,我一个猛子扎到水底,朝她先前指的地方游了过去。这小丫头,我还不知道她么,闹这么一出,就是想让我给她抓鱼罢了,仗着我疼她就敢这般胡来!

    船行了不远,那群鱼还聚在荷叶地下打转。我一个俯冲过去,迅速出手,一手逮了一只,这才往船边游去。

    见我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鱼上船,阿娆兴奋地尖叫:“啊~少主,你最好了!”

    “现在开心了吧?”

    我在船蓬上扯了根绳子将鱼穿起来,挂在船头。两只鱼鲜活得很,不停地在挣扎,甩了一尾巴水在阿娆脸上。

    她一边抬袖擦脸一边道:“开心,待会我给你烤鱼好不好?这鱼这么肥,肯定好吃!”

    我见她逗着两条鱼乐不可支,拿了赤溪先前脱下的外衣递给她,道:“好好好,都依你,你且先披上这件衣裳再说。”

    说话间,一艘画舫从上游缓缓行驶下来,船上隐隐传来乐声,似乎还有很多人。

    如今我与阿娆皆是一身湿透,衣裳紧紧贴在身上,怎好见人?

    我连忙将阿娆的身子压低藏在船舱里,用那件衣裳盖住,又寻出两把纸伞,分别撑开挡在船舱两侧,隔开视线,以免被人瞧见这幅狼狈模样。

    阿娆乖乖躲在衣服下面,低声问道:“少主,怎么了?”

    我道:“有人来了,你小心些不要被人瞧了去,我们身上的衣衫本就轻薄,如今又湿了,委实不好见人。”

    “哦。”阿娆从衣服下伸出一只手来扶住身边那个伞柄,生怕伞被风吹走,露出自己如今的模样去。

    丝竹声渐远,我将伞移开一条缝,偷偷瞄了一眼,见那画舫果然走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却也没敢收了纸伞。

    二人在船里窝了一会儿,赤溪这才带着两件披风赶过来。我与阿娆连忙披上披风去了最近的客栈沐浴更衣,赤溪则拎着那两条鱼跟在我们身后。

    因为我和阿娆如今都不好动用内力烘衣裳,一身衣服都是湿哒哒的,滴了一路水,进客栈时,还被掌柜念叨了一番,最后在许多人谴责的目光里进了房间。

    房间里早已备好了两个装满水的浴桶和两套干净衣裳,我帮着阿娆褪下衣裳,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这几日来养的好,伤口已好了不少,都开始结痂了,只是方才被水一泡,伤口边缘处已隐隐泛白,只怕又要加重伤势。几处伤口都不能进水,这几日阿娆都是擦浴,十分注意,今日倒好,直接泡进了水里。

    等她擦完身子,我给她清理了一次伤口,重新上药包扎好,穿好衣服,这才开始沐浴。

    阿娆对自己的伤倒并不担心,将头发绞干后,兴冲冲地出了房门:“少主,我先去烤鱼啦!你慢点儿洗,说不定洗完就有的吃了!”

    我无奈道:“你小心些,注意伤口!”

    “知道啦!”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少主挑发带

    等我沐浴完,阿娆正好举着两只烤鱼从客栈的厨房出来,整个人跟钻灶里去了似的,灰头土脸,才换的衣裳又是这里一片黑那里一片黄。

    小客栈里的人都被清走了,我只好让一个炎卫打盆水来,想给阿娆擦擦脸。

    她浑然不觉,把串着鱼的木棍塞到我手里,满含期待地道:“少主,给,快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我接过来,跟她一起坐在桌前,无奈道:“你先擦干净脸,待会记得换身衣裳再走。”

    “嗯嗯,我知道,少主你吃啊!”阿娆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回头喊道:“赤溪,怎么样,好不好吃?”

    赤溪从后面走出来,手里也举着一条烤得香喷喷的鱼,同样一脸灰,只是他一身黑衣,弄脏了也看不出来。在阿娆殷切期盼的目光中,他板着一张脸道:“好吃。”

    我笑道:“赤溪,你这脸上怎么回事,被阿娆逮着烧火去了?”

    赤溪点了点头,举着那条鱼站在我身边慢慢啃着,并不一起坐下吃。他这么多年一直都规规矩矩,行事说话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也从未跟我同桌而食,我早已习惯,便懒得说他了。

    吃完鱼,等阿娆换了衣裳,一行人便出了客栈,准备在街上逛一逛。

    临出门前,赤溪道:“少主,方才抛花赐福时有人趁机对沐秋下手,被王府侍卫截下来了。”

    为了不让人看见真容惹出是非来,我随便易了一下容,还是不太放心,便准备戴个面纱再出去,闻言问道:“人抓住了么?”

    赤溪道:“抓住了。”

    我道:“能撬开嘴就撬开,撬不开就都杀了吧。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去街上走走,吃了午食再回去,今天晚上还有晚宴,沐秋恐怕应付不来那样的场面,需得我自己去,定又要好一番折腾。”

    “是。”赤溪问道,“此处离青阳王府甚远,可要安排车马?”

    阿娆早已等不及了,拽着我就往外跑,“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在街上走一走就好,快走吧少主!”

    我被她一拖险些摔倒,笑骂道:“阿娆,你乐疯了不成,小心摔着!”

    就她这样跑,没一会儿肯定就要嚷嚷累了,于是我回头朝赤溪道:“你备一辆马车罢,远远跟着便是。”

    “是,少主。”赤溪得了命令,吩咐其它几个炎卫驾马车跟上后,也追了上来。如今我和阿娆都算是伤号,他是断然不敢让我们两个自己走的。

    主街和有高大建筑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是断然过不去的,我们挑了人少的街道走。

    阿娆是个活泼的性子,一逛街就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我便陪着她看完路边小摊上的胭脂水粉又去看店铺里的珠宝首饰,每个店铺都要去晃一圈,看见喜欢的非要买下来不可。

    这才走了一条街,身后几个炎卫的怀里已经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了。

    阿娆这会儿又看中了一支钗子,扯着我在人家的小摊上瞧:“少主,你看这支钗子好不好看?上面这朵勾丝的小金花做工好精细呀!”

    那小贩见我们这架势一看便是有钱人,忙笑道:“这位姑娘您真有眼光,这支钗子可是我这儿做得最好的一支,只要五两银子!”

    “五两?你怎么不去抢啊!”阿娆闻言,拧起眉头,“就你这支钗子,用料并非上等,做工也就那朵花能看,为何叫这么高的价?分明是讹人!”

    那小贩约摸以为阿娆是什么有钱又没脑子的,便想着叫价高点儿多赚些钱,却没想到阿娆竟还是个识货的,连忙赔笑道:“这位姑娘,你可是冤枉我了,我看姑娘与这支钗子有缘,不如给您一两,如何?”

    阿娆却仍不买账,只道:“五百文,卖不卖?”

    那小贩见阿娆砍价砍得如此凶,笑容都不灿烂了,一副为难的样子,道:“不是我不想卖给姑娘您,而是这个价钱真的买不到啊,姑娘,我看您也不是差钱的人,您就别争这点儿钱了行吗?”

    阿娆轻哼一声,拉着我便要走。

    那小贩见了,连忙喊道:“哎姑娘,五百就五百!卖,我卖!”

    阿娆这才折返回去,让一个属下付了账,心满意足地拿着那只钗子走了,背后,那小贩还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我见她高兴得不得了,笑道:“你想要怎么样的钗子没有,为何偏要在街头与人讨价还价,五两银子罢了,你喜欢的话,就算五百两我也给你买。”

    阿娆道:“那不一样,我们虽然有钱,可是不能乱花钱啊,再说了,我又不是傻子,就这钗子,根本不值那个价,我为什么还要付呢?岂不是明摆着给人赚那么多钱去!说不定人家赚了我的钱还要骂我傻子,真好骗呢。”

    我扯了扯嘴角,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若是他们敢说你什么不好的话,把他们的舌头都割掉就好了。”

    阿娆看了我一眼,见我不是在开玩笑,摆摆手道,“别啊少主,我这不也是说说嘛,我砍价这么厉害,谁能从我这里占去多少便宜啊。对了,昨天我看雨休在院子里晒药,他伤应该还没好吧?”

    这几日我都不在府里,自然没能给他换药,也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自己清理伤口,换药包扎?思及此,心里竟有几分担心。

    阿娆并未发现我的异样,指着旁边一个药铺道:“少主,雨休也是为了我才受的伤,他这几日似乎有味药用完了,需得自己晾制,我看他身边也没带个人,要不我们给他买点回去吧?”

    我道:“不必了,他们身为医者,对药材的要求极高,想必喜欢用自己制的药材,你不必担心,若真有什么需要,他自会让那些属下去做的。”

    “也是。”阿娆觉得我的话有理,便将此事揭过了,又扯着我进了一家配饰店。

    阿娆素来是见着这些东西便挪不动腿,得挑上好一会儿,还得跟老板砍价,端的是费时间,我等得无聊,便也在店子里随意看看。

    这家店的配饰品种颇多,我粗粗扫了一眼,却被一根浅蓝色的发带吸引了目光。

    候在一旁的伙计十分机敏,见我看了那发带一眼连忙过来道:“这位姑娘可是看上了这跟发带?我看您不像是一般人家,我带您看另一个款式的吧,那个做工更精细,料子也好,您一准儿喜欢!”

    我点点头。

    那伙计便带着我往二楼走,原来二楼的东西更高档一些,用料做工都比下面那些要好。他带着我走到一个架子前,那小架子上挂的全是发带,各种颜色质地都有。

    那伙计指着一根蓝色发带道:“姑娘,您瞧瞧这个,这根发带跟你方才在下边儿看的那个差不多,但这料子可是十分稀有的,这个。而且我们店的每一样东西都是自己打造的,这每一根发带都是独一份儿的,您也不用担心跟别人的一个样,戴出去碰着面儿尴尬。”

    那是一根约摸两指宽的浅蓝色发带,两头略粗,中间稍细,发带上零星绣着流云图案,大气温和却不失特色。

    我伸手摸了摸,触感果然光滑,那刺绣也是十分服帖柔软,图案细致好看不说,竟还寻不到一丝线头。

    我道:“不错,我要了,还有其他样式的蓝色发带么?”

    “有有有,姑娘,这边请!”

    那伙计一边招呼着人把那根发带用盒子装好,一边引着我到另一个架子。这边架子上的发带则更华贵一些,上面皆坠有珠玉流苏。

    我看了看,挑了一根带着忍冬纹的蓝色发带,这跟发带末尾串了两只晶莹剔透的水晶小圆珠,还坠着两串冰蓝色流苏。

    “就这两个吧,包好。”

    想是东西价格不菲,那伙计微弯着腰,笑的见牙不见眼,“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给你装好!”

    说着,他小心翼翼将那发带从架子上取下来,放进盒子里装好。

    等阿娆买完,我们这才离开,走之前,那店铺老板态度十分和气,一直喊着下次再来,笑得我都要担心他下巴待会还合不合得上了。

第一百二十章 顾清风吃醋

    等我们吃饱喝足,带着一大堆东西偷偷溜回王府时,王妃的花车和仪仗队也已经被青筠迎进王府了。不过沐秋还得跟着青筠一起去府内宗祠跪拜上香,还得好一会儿才能回思慕院。

    按规矩,王妃入宗祠拜了先祖后便能休息片刻,虽说按规矩,是不能入思慕院的,但青筠已允了此事,也算是默许了我偷梁换柱的行为,自然没人敢说道。届时我便可以趁机与沐秋换回来。

    晚宴之前,是拜堂礼。拜堂礼在花堂举行,亲人长辈坐于首席受第二拜。三拜过后便是接受亲朋好友的祝词,然后送入洞房,等着王爷宴请完客人来揭盖头。这一过程少不得与别人交谈应和,虽说还是戴着盖头,但那盖头只是一层薄纱罢了,仔细看还是能看见面容的,那一屋子可都是人精,不比花车游行时无人能近看,若沐秋露出什么破绽就不好了。

    今日的晚宴申时开始,一直到戌时才结束,不过青筠身为新郎可以在酉时回房。

    几日不见,整个思慕院张灯结彩,处处点着宫灯,挂着大红绸,喜庆得很,险些晃了我的眼。就连那一丛丛开得正艳的刺玫都被下了几分娇媚之色,失了往时风采。

    我指着那些大红绸,险恶道:“过几日你们把这些东西都拆了,难看至极。”

    赤溪道:“是。”

    阿娆亦是一副嫌弃的模样,道:“这些可都是青阳王那位好侧妃置办的呢,别说这里了,你待会去看看那卧房,更是惨不忍睹。不仅是帐幔珠帘,就连地上的白绒毯都换成了火红的毛毡,妆台也被挪开,换成了供台,上头摆着一对儿腕粗的龙凤喜烛,被子里也全是花生瓜子。”

    我想想那个场面,有些不敢看,便道:“你自己回房吧,我就不去了,我去一趟雨休那儿。”

    阿娆了然地点点头,欢快地领着那些搬着东西的炎卫回了房间去清点她那些东西,我则带着挑的那两个发带去寻顾清风。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方才在街上看见时,便想到了顾清风那日一身蓝色衣衫的模样,觉得他带着一定好看,就买了。

    虽说那日是顶着雨休的脸,不过,一身清婉如风的气质却是他独有的。

    我寻了过去,果然看见顾清风在房间门口的空地上侍弄药材。那里架了个专门晾晒药材的架子,上头已经晒了不少,品种十分多,而他正一一翻看那些药材的情况。

    我道:“这种小事吩咐那些属下一声,他们自会帮你做好的。”

    见是我,顾清风行下手中动作,微微一笑,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你以为我在花车是么?”

    我将袖子里揣着的那两个小木盒抛给他,一掀衣摆在门口的木阶上坐了:“嗤,我又不傻,那大婚之礼十分繁杂,一套礼数程序下来,能生生把人磨死,我可不想去受那份罪。对了,这几日你可换药了么?”

    顾清风将那两个小盒子收了,放在袖子里,并不打开看,只道:“能换到的地方都换了。”

    我微微蹙了蹙眉,这意思就是后背上那些伤口已经三天没换药了是吧?

    “我不在,你让赤云赤翼帮你换药也是一样的,他们是炎卫,并不会泄露消息,且又是男子,应该比我更方便才是。”

    顾清风道:“我不喜欢与别人触碰,反正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不换也不妨事。”

    我忍不住道:“你这却是什么道理?”

    见他不语,我微微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站起身来,扯着他的衣角往房间里走,“罢了,是我欠了你的,走吧走吧,我金贵的顾先生,先去换药再说。”

    “怎么,这三天没换了,也没见你惦记惦记,”顾清风轻笑,眸中尽是揶揄,“这青天白日的,却想起来给我换药?”

    我没好气道:“还不换,想等着伤口烂掉么!”说完,我将他扯进房间,把门合上便要扒衣服。

    顾清风伸手扣住我的手腕,笑道:“这样不太好吧?”

    “……”这笑的花枝乱颤的模样,搞得我都以为自己像是要和他做什么事似的!

    我挣脱他的手,扯着他的衣摆走到桌前坐下,道:“你别乱动,早些换完药,我待会儿还要去拜堂呢。”

    顾清风的脸色忽的沉了下来,脸上笑意尽收,淡淡道:“你去罢,这药不换也没事。”

    前后态度转变之大,让我咂舌。

    我伸手把顾清风脸上的假面扯下来,勾着他的下巴道:“顾先生这是吃醋了?”

    顾清风微蹙着眉头,“女子名节最为重要,怎可随随便便与人拜堂?”

    我收了手,歇了玩闹的心思,道:“又不是真的成亲,要什么紧。”

    说着,我弯下腰,将顾清风的腰带解开放在椅背上,把外衫和里衣层层扒开脱下,露出整个后背。

    背上的伤口已沁出了血色,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我伸手摸了摸,纱布上红色之处一片硬结,血色暗沉,想必是早就沁了血却并未换药,顿觉服气。

    “顾清风,你这伤口还真是三天没换药了啊,你看看背上这惨不忍睹的样子,就不能自己拆了重新裹一裹吗?我就不信你一个大夫,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顾清风理直气壮地吐出三个字:“不想换。”

    “……好吧。”

    我拿了药剪把他背上的纱布剪断,缓缓揭开。有些地方纱布已经跟肉贴在一处了,直接撕掉说不定会把新长出的肉一起扯下来,所以我只得动作轻缓地一边用清水润湿一边慢慢把纱布与伤处分开。绕是如此,依旧被我扯下了不少痂皮。

    这伤确实难办,痂皮掉落的地方立刻鲜血直流,我必须立刻清理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粉。

    所有的纱布都拆下来后,我额头上已不知不觉沁了一层薄汗,倒是顾清风,整个过程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还在发闷气还是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

    我拿了擦洗用的药酒,一边擦拭着伤口以及周围的皮肤,一边问道:“疼不疼?”

    顾清风道:“没事。”

    只是这两个字听起来颇有一种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感觉,十分生硬勉强。

    我只得放柔了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把皮肤擦干净,待药酒痕迹淡去后将伤处抹上药膏,轻柔地缠上新的纱布。

    说实话,除了给阿娆以外,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换药如此小心谨慎。虽说已给他换了几天药,但都是随便弄一弄,许是这次心里终于生出了些许愧疚,下手便注意了一些。

    我把纱布头埋进他腰间的纱布圈儿里绷紧,又寻了新的里衣和外衫给他换上,这才道:“行了,已经换好了,你这伤好的可真是慢,若是我的话,十天已好了个七七八八,你这竟然还在出血。”

    他理了理衣襟,自己系好腰带,道:“原本是不会这么慢的,只是体内残余的毒性已经入了肺腑,一时间清理不干净,只能慢慢调理,所以伤口也就愈合得慢了。”

    闻言,我有些惊讶,一边净手一边问:“那林子里的东西真有这么毒?连你都解不了吗?”

    顾清风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而是打开了我给他的盒子。

    “这是……”他伸手将盒子里坠着蓝色流苏的发带拿出来,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给我的?”

    我扫了一眼,见他正捏着发带仔细瞧,便道:“是啊,先前与阿娆去集市上,看见以后,觉得挺适合你的,就给你买下来了,另外一条比这个简单一些,平时就能带着。这条虽然好看,但比较繁杂,还是配上华贵衣裳才好。”

    他垂了眉眼,温声道:“多谢。”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道:“喜欢就成,我先走了。”

    说着,不等他回话,便推门出去,准备先去卧房等着沐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堂三叩礼

    一开门,入眼果然是一片夺目的赤红,整个房间除了红还是红,让人看得头晕。

    背后传来阿娆揶揄的声音:“好看吗?少主今天可是要跟青阳王在这儿睡一晚上的呢。”

    “好看,真好看。”

    我翻了个白眼,忍着把东西砸掉的冲动进了卧房。

    阿娆跟在我后面进来,朝床上看了一眼,指着已经换成正红色的床幔被子,嘲笑道:“这看起来红红火火的,挺吉祥呀。”

    我翻了半晌,总算找到了先前梳妆用的东西,朝她道:“快别玩儿了,先帮我把妆容弄好,待会沐秋回来换个衣服就行了,不用耽误太多时间。”

    “知道啦。”阿娆走过来,开始为我更衣,换好里衣后这才开始挽头发。因为要带金冠,所以必须把大部分头发盘到头顶,我的头发虽然很长,但要盘出高大的发髻还是有些不够,所以要用到银丝发笼用来撑起头发。

    且妆容还需得体,不能过淡不能过妖,要显出端庄温婉的气质来,要求极高。等妆发全部弄完,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阿娆刚停手,沐秋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了卧房。好在陪着进来的都是炎华宫的人,其余人都被拦在了院子里,并不担心有人看见“两个”我。

    刚进房间,沐秋便关上了门,一把将盖头扯了下来。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脸上的疲惫之色却十分明显。说实话,看着自己的脸妆容精致,一身喜服,这感觉有些奇妙。

    阿娆上前帮着沐秋卸下头上身上的东西,摘下金冠,感受到金冠的重量后,不禁咂舌:“这玩意儿还真是金的啊?这么重!”

    沐秋一边小心翼翼地解身上的配饰一边道:“是不是纯金的我不知道,反正很重。”

    阿娆对此深表同情,“顶着这玩意儿在脑袋上好几个时辰,还必须要挺直腰背,仪态端庄,这一天又跪又拜的,你没累死已经是万幸了!”

    我将眉头一挑,怀疑道:“真这么重?”

    阿娆将金冠捧了过来,放在我面前的桌上,幸灾乐祸道:“少主,你还别不信,待会儿你就能自己戴着它了。”

    沐秋三下五除二动作迅速地把身上的东西全都弄了下来,一一放在桌上,又去了脸上的面具,这才躬身朝我道:“少主,属下可以先退下了吗?”

    我见她一副快散架的模样,点点头,“下去吧。”

    阿娆收拾着那一桌子金银首饰,道:“来吧少主,该是您展现姿容绝貌的时候啦!”

    我站起身将沐秋脱下的金边红色婚服拎起来抖了抖,准备穿上,却发现光是这件衣裳就沉的坠手。细细一瞧,我发现衣服上那些金色的细线竟全是金丝,上面还缀了不少珍珠宝石,构成各种精致的图案,难怪坠手,也难怪沐秋会累成那个样子。

    我心感不妙,又回身去掂了掂那个金冠。

    “……”

    果然如阿娆所说,这金冠戴一天,又跪又拜的,没累死已经不错了,这么个金冠戴在头上,那跟顶了个大石头有甚区别啊!

    阿娆笑嘻嘻地拿起那件正妃喜服披在我身上,“少主,快些弄好,咱们要去拜堂啦!”

    我心中一阵无力,却也只好将那衣裳穿好,戴上金冠,簪上固定用的簪子和发钗。除此之外,还有三块腰间玉坠,两对手镯,一副项链,耳环更是不必说,一身下来,重似千斤。

    我顿觉今日自己没有亲自去游街是个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否则,这会儿我脖子肯定断了,腰也断了,腿恐怕也不行了……不是我夸张,实在是这身衣服夸张啊!

    沐秋仔细地整理着衣裳褶皱和各种配饰,忽然感叹道:“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这么严肃正经的衣裳呢,这金色红色配在一起看着真是精神,又华贵又大气,咱们炎华宫宫主的正服也是金配红的呢,只是少主还没有穿过。”

    我轻笑:“怎么,想看我穿宫主正服?”

    阿娆摇摇头,“也不是啦,少主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你如今虽说并未行登位仪式,却也是炎华宫的掌权人,无甚区别。”

    我心道: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炎华宫,也不是什么权利,只是想让你平平安安,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罢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灼红的声音传进来:“王妃娘娘,该去花堂行拜堂礼了。”

    “就来。”阿娆替我应了,把盖头给我盖在头上,牵着我出了房门。

    其实,这红纱的盖头根本挡不住什么实现,我还是能看清楚路的,只是带了一层红色罢了。

    门外,灼红和朝云暮雨三人正在候着,见阿娆扶我出来,便规规矩矩跟在后面往花堂去了。

    花堂就设在正殿,装扮得十分喜庆贵气,堂上铺了红绸,上面立了一对牌位,设了香案,红烛,供了瓜果点心。此刻,花堂里已经站满了人,喧闹非常,一身红衣的青筠见我入了花堂,连忙来扶,这一扶,又是一片嬉闹之声,还有人吹着口哨调戏。

    阿娆将我的手递过去时,依旧悄悄在我小臂上捏了一把。

    青筠今日也穿了一身金边红衣,金冠束发,面上带着半妖半媚的笑意,凤眸微眯,眼角眉梢半挑,端的是勾魂摄魄。许是常年习武,他手上带着薄茧,握起来并不是很舒服。

    青筠牵着我走到了花堂正中,二人站定,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吉时到,新人入堂,拜礼开始!”

    这一喊,周围安静下来,我从盖头后瞧瞧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堂上坐着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人,脸面狭长,五官带着凌厉威严之气,哪怕带着笑也依旧威慑力十足——想必这位就是青阳王本家的家主,朔州了。

    朔州与青筠(朔寒)按血缘分其实关系已不是很亲了,辈分上他却是青筠的伯父,这高堂,也是坐得的。

    那司仪又道:“第一拜,拜天地,良缘天赐,和和美美——”

    青筠于是牵着我转过身,又下人连忙在外面面前垫了蒲团,二人一起跪下去,微微叩首。这一低头,我脖子都险些压断了。

    青筠先站起身,伸手将我扶了起来,二人转过身面对这朔州,蒲团也被移到了身前。

    “第二拜,拜高堂,承欢膝下,儿孙满堂——”

    又是一拜,脑袋沉的快断掉。

    “第三拜,拜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第三拜终于不用叩首了,我与青筠各退一步,互相拱手,弯腰拜了一拜。

    司仪道:“礼成,新人受福——”

    这会儿才算是结束了,花堂又喧闹起来,方才那主婚的司仪率先递了一串比目鱼玉佩给青筠和我一人一只,青筠伸手接了,另一手依旧牵着我。

    阿娆和蔺若衍各端了个木盘在我们身侧站了,花堂中的人纷纷往盘里放着自己的礼物。只是这并不是贺礼,只是图个彩头罢了,他们赠的东西大都是一对一对的玉佩、珠穗或者香囊。

    有几个不怕死的,过来放东西时还出言调戏了青筠几句,然后一个个被青筠“和善”的笑容给吓跑了。

    等一切结束,青筠便将我交还给阿娆,跟宾客一起喝酒庆祝去了,而我和阿娆则由人领着回了思慕院。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王妃惩恶仆

    此时已入夏,天色尚早,云霞也只是微微泛起了金色,两旁却已点起了宫灯,檐下挂着的灯笼也有火光在跳跃,沁出一片淡黄色的光辉。

    从花堂到思慕院的路上布满了红绸,只是先前我来的时候并不是从这边走,所以并没有看到。本来眼前的红纱盖头就挡着我看东西,这会儿再走在红绸上,真是眼睛都快晃瞎了,走过院子时脚下一歪,险些扭着。

    阿娆扶着我,道:“少主小心些,慢点走也无事。”

    身边一个嬷嬷训斥道:“你这不懂事的东西,还叫什么少主?慕姑娘如今已是青阳王的正妃,该改口称王妃娘娘了,还有,这段路走得也是有讲究的,需得按时辰入婚房,什么叫做慢一点没关系,不懂规矩的东西!”

    阿娆被训得一愣,我蹙起眉头,停下了脚步,转头朝那嬷嬷道:“你方才说什么?”

    那嬷嬷腰一插,凌厉道:“王妃娘娘,老奴方才说的难道有错吗?您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是教养嬷嬷,府里的老人,就算是王爷也得敬我三分,现下我不过是训个丫鬟罢了,这……”

    我冷笑一声,不等她说完,直接抬手扇了过去,“你也不看看自己说的是谁!”

    阿娆连忙伸手拉住我低声道:“少主,别生气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那嬷嬷被我扇了一巴掌,嘴角出了血,脸颊很快红肿起来,她“呸”地吐出一口血水,朝我道:“王妃娘娘,您这才刚入府就对老奴动手,怕是不妥吧?身为王府主母,应该宽厚仁德才能服众,对待府中之人更应大气。如此,才能让王爷专心政事,才是个合格的王妃。不管您以前是什么身份,入了王府,就要守王府的规矩,老奴好心提醒你一句,您这般性子,在这王府里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如今仗着王爷宠爱虽盛极一时,待到容颜衰败,便是人走茶凉的结局!”

    她这番说辞,听起来甚有道理,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低笑出声,那嬷嬷以为我是知道自己错了,十分得意,正想说什么,另一个嬷嬷却拉住了她。

    我淡淡扫了一眼她们二人,对朝云暮雨道:“你们可都看见了?是她们先对我不敬在先的。”

    朝云暮雨不明白我此为何意,但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我扯了扯唇角,声线骤冷,道:“赤溪,把她们的舌头都给我割了,手筋脚筋都挑断,丢到侧妃娘娘的院子门口去。”

    那两个嬷嬷总明白过来,我是真的发了狠,只是被我打得那人咬定我不敢,说话依旧硬气,道:“我就不信你敢……啊——唔!唔唔……”

    她话音未落,赤溪便已至身前,一手扣住她下巴,另一手短刃刺进嘴里一绞,一个鲜红绵软的事物便被丢在了那嬷嬷脚边的红绸上,晕开一片深红。

    失了舌头,那嬷嬷说不出话,嘴里鲜血外涌,将那一片红绸染的更鲜艳了。赤溪动作未停,利落地将她手筋脚筋一一挑断,一脚踢到墙根下。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赤溪下手十分干脆利落,别说另外一个嬷嬷,就连后边跟我为我拖着喜服衣摆的丫鬟小厮以及灼红和朝云暮雨也被我这番残忍的做派吓了一跳,只是,她们都不敢出言劝阻我。

    看着蜷曲在墙角下,哀嚎不断的那个血人,另一个嬷嬷连忙跪在地上求饶:“王妃娘娘,这位姑娘,奴婢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王妃娘娘……”

    她一边说,一边扇自己的我耳光,下手挺狠,一会儿功夫,脸便清晰印出手掌印来,渐渐肿起。

    阿娆悄悄扯了扯我的袖子,“少主,放过她吧,她方才也没说话啊,何况她都这么惩罚自己了,想必也得到了教训,就算了吧,今日大婚,见了血总是不太好,对你的名声有损啊。”

    我稍稍压了压眉间戾气,温声道:“我若是不严惩她们,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借着打压我的机会而对你不敬,旁人如何说我我不管,这些年见的多了,笑一笑也就当过去了,可你不一样,我见不得别人说你,不管是谁只要,敢说你半句不好,就该死!”

    听出我话语里的杀意,地上跪着的那个嬷嬷哭道:“王妃娘娘饶命啊,方才奴婢可没对这位姑娘不敬啊,还请王妃娘娘明鉴!”

    我低头看她,冷冷道:“是啊,你是没有说她什么,那是因为你不敢!我是盖着盖头,可我不瞎,你虽然没说出来,那脸上,眼睛里可尽是不屑,怎么,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她啊,嗯?”

    我朝赤溪道:“这个舌头可以留着,眼睛挖了吧,省得以后有眼无珠,再冲撞了别人!”

    “是。”赤溪微微颌首,将人拖到了墙角,我懒得再看,带着人继续往思慕院走。

    身后,几声惨叫响起,伴着凄厉的叫喊,一双眼珠落地。身后跟着的众人纷纷压低了头,不敢朝右边看一眼。

    进了思慕院,阿娆吩咐人拿了喜糖和碎银打发了那些丫鬟小厮,搀着我往卧房走,灼红和朝云暮雨便为我提着裙摆,

    没了人看着,我也懒得再做出一副端庄优雅的姿态一把将头上的红纱盖头撩开,搭在金冠上,将金冠前坠的珠子也一一别在耳边,朝阿娆抱怨道:“这金冠真的好沉啊,我脖子都快断了,你是不知道,方才我跪着行礼的时候一直在担心这金冠会不会当众掉下来。”

    阿娆本来因为自己一句话而伤了两个人有些愧疚,面上不太高兴,此时见我一副委屈的模样,她心里又软了下来,道:“少主且再坚持坚持,到了卧房我替你把金冠取下来便是。这金冠料足,上面的东珠硕大饱满,宝石个头也不小,能不沉么?”

    我道:“你待会给我按按后脖子,刚刚可能扭着了,有点儿疼。”

    阿娆看了我一眼,见我不像说谎,没好气道:“知道脑袋上顶着这么沉的东西你还磨磨蹭蹭地站在那跟人吵架啊,刚刚不是还挺嚣张的么,扇人来着呢,这会儿横不动了?”

    我瞬间挺直腰杆,“只要有人欺负我们阿娆,我就算剩下一口气,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阿娆被我逗笑了,嗔道:“行了,少主别闹了。”

    说话间已到了卧房门口,阿娆搀着我进了卧房,她们三人则自觉地留在了外面。晚些时候青筠会和他的好友来这里,说不定还要闹洞房,没有她们三个在那可是拦不住的。

    我一坐下就开始扒拉脑袋上的金冠,阿娆便帮着我拆。

    阿娆道:“就算现在拆了金冠,待会青阳王过来也还是要戴上的啊,不然被人看见你这幅样子可不太好,又要说不知礼数了。”

    我点点头,金冠一拿掉我就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似的,摊在椅子上喘了两口粗气,叹道:“说就说,这玩意儿也就看着好看,要是让我戴一天,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我当初赶路两天一夜都没现在这么累啊。”

    阿娆将金冠放在桌上,给我细细按着肩膀和脖子,笑道:“少主自由惯了,当然受不住这等折磨了,你看院子里那些侍妾,每日花枝招展的,一脑袋钗环,也没见着人家喊累啊。”

    阿娆手上力度正合适,我觉得十分舒服,渐渐放松下来,听着阿娆的念叨,便偶尔答一两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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