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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晟已过万重山全文阅读

作者:奥尔良烤鲟鱼堡     杨晟已过万重山txt下载     杨晟已过万重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保本

    正阳统管公主府和聚贤殿,虽然因为实力上有所不济,但聚贤殿上下,都对她极为尊重,是以她确实有着御人的本事,若是对其他人,她一般都是以面纱相见,营造皇家居高临下的威严和端庄,让人发自内心对其产生敬畏。而对于杨晟,她心知肚明这个连当今梁皇的谕令都可以不听的人,一味的施压和摆自身的威仪那一套,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她在点出利害关系后,对杨晟道,“杨卿认为怎样才算是一个好的国度,或者说,你希望未来的大梁,是什么样子?”

    她本对杨晟并不厌恶,而且隐有相性上的好感,所以在最初时需要的威仪收敛,她要表现出亲和的时候,眉宇间的端庄消失,此时确实很有几分清秀娟美之态。

    杨晟微怔,心想正阳公主未必是要跟自己讨论治国的事情?我虽然是穿越的嘴强键盘王者,也反复听过治大国如烹小鲜此类言语,但要和你讨论眼下的大梁未来,没有参考性啊。

    但他明白这位三公主肯定话里有话,于是想了想,拿前世肚子里的存货道,“人人都有尊严,家家都有丰谷,每个人都是自己内心的王?”

    旁边侍女贾芸率先噗笑出声来,笑吟吟看着杨晟,“你这人说话还怪好听的!”

    正阳也是看着他,眼睛里微有奇异,却还是道,“没想到你这位蜀山弟子,内心追求的却是大同世界。但这种事,太过空中楼阁,放在与世隔绝的小地方,也许可以,但在大梁,却是可能永远无法达到。如今的大梁,父皇不理政事,此前都交予太子分担,可太子哥哥被废之后,父皇仍不上朝,大事小事朝中事,枢密院,六部,以及我这聚贤殿,便联合商议行事。但这只是政事,大梁还有很多隐患,北方铁弗部的日益壮大,一旦发生战事,虽然有太浩盟悬于大梁之上,但却基本不可能介入到战争之中,那些宗门向往的是求得大道,本质上谁来统治这片大地,他们并不关心,也不愿沾染征伐的因果。其次,太浩盟又凌驾于我大梁之上,搜寻修行种子,严格管控俗世修行者,以避免修行者犯禁的名义,干扰王庭权力,虽然确实能制约不受管控的修行者,但却等同于釜底抽薪,把一个王庭可能的修行种子,都给挖掘走了,所以一个国家王庭就越来越偏向俗世化,越来越脆弱。”

    “因此为了维护自身的王权,便只能依靠太浩盟。如此一来,俗世王权,也就越加只剩下一个象征。”

    “殿下是想改变这一切?”杨晟问。

    “哪有那么容易,”正阳摇了摇头,“凡事演变,便一定有其道理。譬如太浩盟的存在确实会让人间王庭逐渐失去真正的实力。但也同样的维护了人间的秩序和稳定,就以大梁为例,如果没有太浩盟,那么大梁就要考虑可能遭遇到强大修行者,破坏王朝根基,甚至谋朝篡位的事情发生。皇室固然可以豢养修行者,固然有军队,但是一人便有一支军队之力的修行者的存在,很难真正服从王命。那不是一套制度可以约束得了的。由此王庭也会带来一个大问题,那就是王庭想要存续,便只有背后坐镇的强大修行者靠山。而如果这个靠山崩塌,这个王朝和王朝统治下的俗世,就要遭殃了……”

    “如此看来,似乎眼前的一切,好像确实有其合理性。所以你问我想改变这个世道吗?我并不这么想,也不认为自己改变这一切后会更好。但这些年,太浩盟内对我大梁的手是越伸越长,甚至我那位哥哥,也受到了蛊惑,更甘愿成为附庸,若未来真的他当政,我有理由怀疑,都到不了盟首的程度,兴许太浩盟内一个金钺长老,就能把我大梁掐捏得死死的……”

    杨晟恍然,原来白文武到他们蜀山,实则还有眼前这位公主的安排。

    “公主想做的,是让大梁摆脱这种钳制?”杨晟心忖,原来是为了自由。

    正阳眯了眯眼,那双秀丽的眸子里有些大雾,“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似乎也无法将太浩盟彻底驱逐,但我也不甘愿大梁成为某些人的傀儡。而目前的情况是白椿已经被太浩盟中某些人绑定选中,父皇无心朝务,而我别无选择,必须担起振兴大梁王庭之责,至少避免我大梁,成为牵线木偶。成为别人手中操控的棋子。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一只海燕不能坠落下去,还要顶着那些风浪飞行。”

    杨晟只是一想,也能明白眼前这个女子所面临的处境,确实有些辛苦。

    “所以如果说要有什么奢望的话。兴许那个平衡是确实不能打破的,但我可以在这之中保持独立,不让大梁被架空。能做到这一点,就是我的追求了。”

    “那么为什么会是我。”杨晟道,很明显了,这就是正阳授予他都令史,并让他到聚贤殿来到她身边的原因。

    “你是那位‘醉剑仙’的大弟子,我曾询问过白麓书院,那个胖道人有很大可能是你们蜀山宗的一位大修行者。但碍于种种原因,他不能表露身份,这当然只是推测。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醉剑仙是你们瓦屋脉峰主赤松道人的师弟,而你又是他唯一的弟子,你在杀死姜胤之后,你师父的出现,誓言不惜一切要保住你,已经证明了你的位置。你可以影响到瓦屋脉的头两个人物,根据白文武的说辞,你在蜀山弟子中也颇有威望,仅次于楚桃叶。因此选择你,就等于是选择你们瓦屋脉,我需要通过你,和瓦屋脉结盟。”

    “这件事太过重大,我无法代表宗门。”杨晟道。

    “这话未免说得太早了……”正阳微微一笑,“我见过你们穆潼长老。他跟我说过,当你决定下山入世之时,你就代表了你背后的宗门。你所做出的决定,瓦屋脉一应会应下。当然,根据承诺,这件事我必须对你说明。”

    杨晟微微一怔,这事穆潼长老并没有跟自己说起过啊。而且事前也没有人告知过自己。事后还要向宗门知会确认,但他觉得,面前的正阳并没有说谎。这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峰内达成了共识,他杨晟有个胖道人那种存在的师父,撒泼打起滚来,峰内也拿他们没办法?

    不过穆潼长老坐镇善事堂推衍天机,兴许自己和正阳的这场对话,已经在他的演算之中,也明白自己会遇到抉择的时刻,于是通过正阳的口,告知自己可以代替宗门做出决定。

    “我需要盟友。”正阳注视着他,“而此时再没有你们蜀山宗这样,身家背景都清清白白,和太浩盟之间没有瓜葛的宗门了。而我知道,你们也需要我。这是一个平衡。我修为不高,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修到更高的境界,但即便有了很高的境界,我也不认为我独自就能慑服大梁全境,甚至可以与太浩盟对抗。事实上,没有一个南苍洲的王朝可以和太浩盟这样的修行联盟对抗,但你们蜀山宗,却是一个异类。我们之间的相互依靠,相互需要,再加上太浩盟,便能真正形成一个平衡。这和我那位哥哥为了谋夺权力而甘愿受制于人所换来的东西,是大不一样的。这是独立和尊严。”

    杨晟看着眼前的正阳,心想这真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公主。但刚才那两个字眼,倒是让自己微微受惊了一下。

    而正阳显然从杨晟的表情变化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的一些歧义,不由得精致的面容浮上了些微的酡红。

    杨晟赶忙道,“此事确实重大,我还要向宗门回禀,之后可能才对公主有所答复。”

    正阳点头,“理应如此。”

    她身子正了正,借着这个机会往身后挪动了一下,因为蓦然发现,方才说话之间,两人为了方便低语,凑得略微有些近了。

    ……

    先前说的是正事,眼下正阳停顿一下,眉宇又微微蹙起道,“你能和王封打成平手,确实是没有想到的。但先前王封与你一战,你是否察觉他是带伤应战?”

    贾芸道,“你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原本王封找上你,公主听了大为震惊,本是马上就要叫停这场比试,结果孙主簿说你未露颓态,竟然和王封打得平分秋色,这才放下心来,下令让各方不得异动,否则你们在王都内城私自比斗,就算犯禁了!不过你竟然可以和王封打平,就算他受了伤,也是出乎意料了,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大惊喜。”

    正阳轻轻斥责一声。侍女才住嘴,又朝杨晟歪歪头吐了吐舌头。她自小在公主身边长大,和公主之间说是主仆,实则不逊色于姐妹,性子活泼。显然对于杨晟的实力超出他们的预估,两人主仆之间是进行了一番交流的。

    王封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出来,是谁散播,难道是王封自己宣布?因为在此之前,他明确告知只有杨晟知晓。

    旋儿杨晟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大概是开国伯王家做的事情,因为王封和他杨晟平手,王家坐不住,散布王封此前和乌错交手受伤之事。

    这本是关系大梁的国体,因为十招挫败北域闻名的强者乌错,大大震慑了北方,亦让大梁人人内心激荡。

    但王家却不愿王封和寂寂无名的杨晟平手而落了面子,竟然公开王封亦受伤的隐秘,这件事传开来,北域便不再对大梁产生太大的畏惧,原来大梁的高手,亦付出了代价,意味着同境界之下,大梁强者也未必强到不可战胜的地步,也使得在北方人眼里,南方那个自古以来叫大梁的庞大帝国,也并非那么底蕴雄厚坚不可摧。

    另一方面,原本大梁人人为那桩决斗振奋,现在却蒙上了一层阴霾,大家发现此前想象的那种外交之上轻描淡写挫败北方蛮夷,令对方见识到自身强大的傲然,此时也变得不那么顺畅爽利了。

    有时候两个国家的那些事,也就是这么一点事。面子里子的事,相互试探的事,都是从那一点中,掀起双方整个民间和高层的不同想法,譬如见到你的强盛和虚弱。

    迎向正阳公主,杨晟点了点头。

    正阳道,“那我接下来希望杨卿帮我一个忙,就在聚贤殿内,不要轻易外出离开。”

    杨晟明白了,开国伯公开了王封受伤的消息,那便意味着他杨晟和王封的决斗结果并非那么名正言顺,那也就意味着,让这大梁四境的那些强者们,有了一个明确的靶子。譬如王封之前就预警了的那两位不逊色王封的四境强者,邱叶明,颛孙疏梅。

    正阳公主不希望他出聚贤殿这道门之后,面临的就是来自各方的挑战而带来无妄之灾,那么眼下最好的方案,就是杨晟一直呆在这里,等到这阵风头过去后最好。

    贾芸又心直口快道,“你可千万别以为是让你做缩头乌龟……只是你如今名声都在那里了,犯不着出去犯险……就像打双陆一样,现在最紧要是保本!”

第二十六章 一力

    和公主离了杨晟的馆舍,贾芸喜滋滋对正阳道,“殿下,你看我今天一针见血说得对不对,这本就是打双陆嘛,我们要保证我们取得的胜利果实。杨晟实力强横,仅在王封之下,这是我们的一大惊喜,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背景弱了点,蜀山宗比不上那些大宗门,如今在我大梁提及起来也有些恶词,所以很容易会遭到各方挑战,但如果杨晟此时就在聚贤殿里面,任谁都别想找上门来挑刺找麻烦。”

    正阳道,“此前不就是有王封挑战吗?好在这种事有一没有二。”

    “王封那事谁料得到,而且本就是他手底下人为非作歹,此番局面,开国伯家族也受到制衡,但他们必然对杨晟生恨,双方梁子是结下了,公主如此庇护杨晟,难道不怕和拉拢开国伯家族的初衷背道相驰?”

    正阳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最起码的是非我们必须坚持。这也是让人知晓我做事的方式,事实证明,那位王家家臣确实做过了头。我们确实需要王家的支持,但那不是无底线的放任,也只会让王家变本加厉。”

    “另一方面,我们目前最需要的,还是王家背后的吴郡,我们要让吴郡知晓‘秉公’二字的含义,这是未来打交道的基石。”

    ……

    正阳公主的到来不仅仅是安抚,还跟杨晟道明与瓦屋脉同盟之事,最后与杨晟言明要保存眼下的胜利果实,也正是因为杨晟目前处于风口浪尖,要避免被人摘了桃子。而似乎再没有聚贤殿这么一处地方,能保证杨晟只要在这里,就不必担心有人上来挑战了。因为王封之事,外界不免效仿,聚贤殿加派了防御,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更重要的是,正阳公主以此对外界表明了态度:杨晟不再接受挑战。

    谁想打破这个规矩,都要考虑是否在挑战公主的意志。

    方昭没事就来找杨晟,做一个在殿内的解说和陪同,现在内部都知道外界的风浪,杨晟不能离开聚贤殿,大概也是很闷的一件事,方昭来作陪,也算聊以解闷,有曹禹那事,他对杨晟观感挺好,也曾跟自己老师说起过关于蜀山宗的那些传闻,古妖是否真有威胁,老师只是闭目说了几句,“高岸可以为谷,深谷或许也会成陵。”

    方昭引领下,他们在殿内散步,迎面过来一老一青两人,那身穿青袍,头戴高冠的老者,挂着两条深深的法令纹,隔远拱手,“杨都令史,这些天忙着使节事宜,还未曾和都令史见过,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啊!”

    说完老者看向方昭,就变成了冷冷的训斥,“方参事,先前你怎么闹出那么大纰漏!怎能让王公子和杨都令就在这聚贤殿打了起来!若是杨都令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麻烦就大了,不说公主责罚,蜀山宗都能下山来几个把你戳成窟窿!人家的剑可无法无天得紧!”最后一段话说得尖刻,让人忍不住眉头一皱。

    先前方昭就已经为杨晟提及过,面前的老者就是聚贤殿的左丞张道林,人是梁皇任命,开国伯王家,就是张道林在此前笃定正阳公主没有选择的“引贤入阁”。

    张道林自持自己忠于的是梁皇,又加之他本身长袖善舞,便在聚贤殿内大肆安插自己亲信,更主动外联开国伯王家此类大族,自持功绩,在聚贤殿中,有时候竟然是连正阳公主都不如何放在眼里。当面当然卑躬屈膝,但是背地里,一直打压他们书院这边作为公主的势力,大有要把聚贤殿搞成他一言堂之势。

    原本杨晟未到之前,王封作为他一手同开国伯联合引入的王家子弟,大出风头,让他地位权重无与伦比,谁知道公主转过身就带来了蜀山宗的杨晟,生生把王封的声望分走,他如何不恼火,更重要的是,杨晟让他暂时失去了在这聚贤殿凌驾其他人之上的威望,他此时表面捧杨晟,却毫不客气训斥杨晟身边的方昭,说话含沙射影,实则明显表现对杨晟的不善。

    而此时他身边的那个目光冷峻的玄衣男子盯着杨晟,开口,“趁着王封受伤,侥幸挣了点名。就打算这样一直躲下去了?哦,毕竟是公主庇护你的,躲在公主的羽翼之下,当然乐得安稳,毕竟你这幅皮囊还是很不错!在下天极门门下赵乐毅。你还不配我师兄秋叶明动手……你记住了,如果你不服想来找我,我赵乐毅很是奉陪!”

    张道林等他完完整整说完了这番话,才看似打圆场的笑道,“你看你,毅之……注意你的身份,怎么能这么和都令史大人说话!都令史大人若是要降罪于你,我都护不住你!”

    赵乐毅冷笑,“正好我现在浑身都不舒服,就等着都令史大人降罪了!”

    方昭心头恼火,这两个人唱着双簧,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就是在等着激怒杨晟。公主下令杨晟不接受任何挑战,禁止无关人等进入聚贤殿,但若是杨晟忍不住和人动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乐毅乃是天极门被楚桃叶击败的赵启凡的侄子,亦是这大梁四境中的强者,在聚贤殿找杨晟主动挑战,未免会落人口实,但根据情报,无论是杨晟无脑杀姜胤,还是不顾一切向王家家将曹禹动手,都从头到尾透露着一股子莽劲,这样的人只需要点一把火,他自己就会凑上来。他不找他动手,可如果杨晟自己主动挑战,到最后自食恶果,那就怪不得他人。

    张道林看似不经意撞上杨晟,实际这么多天来,杨晟动向一直了如指掌,此时和身边天极门赵乐毅出现,看似偶然,实则就是冲杨晟而来。只要杨晟主动挑战,而由有把握击败他的赵乐毅接收胜利果实,那么他张道林就将重新在聚贤殿掌握主动,而且作为两大助力的王封和赵乐毅,都是他的左膀右臂,那时候,就是公主也奈何不得他。

    赵乐毅已经隐隐将自身气势提聚,就等着杨晟被请君入瓮,他出身天极门,乃是洲域最大宗门,自来眼高于顶,赵启凡被楚桃叶击败,他连带着一并将蜀山宗视为眼中钉,他此时倒是并不完全为了提振自己声望要和杨晟动手,而纯粹是为了自己天极门这个洲域第一大宗,更自信自己的绝学,不会输给同是四境的杨晟。

    他以为杨晟会如其所料立即应战,就连方昭都头皮一阵发麻,担心如同杨晟踢飞曹禹的事情重现,然而杨晟却在此时一笑,径直和他错身而过,继续往自己的馆舍方向走去,同时丢下一句话,“要不你跟我来,等我一会,我去办点事。”

    方昭不明所以,张道林微微蹙眉,赵乐毅冷哼一声,他背后的“入微”剑微微一振,那是他赖以成名的兵器,大梁不知多少强者高手,都清楚他这把入微剑的分量,如若杨晟择地约战,他还真没怕过。此时天色已暗,四周华灯初上,夜空渐墨间现出隐约星光,赵乐毅内心隐隐传来一股躁动,要看杨晟到底搞什么鬼,拾步跟随而去。

    杨晟和青荷走回馆舍,杨晟拎起一支剑,他先前从隐秀峰墟市中花两百灵炁石购置的佩剑在和王封的交手中残破,又没有张剑伟师叔从旁修理,已经不堪再用,好在从公主送来的赏赐之中,就有一支品相不差的长剑,他用一段青布裹了,背在身后,青荷也从旁边背起了早就准备好的小箱子。

    两人从馆舍出来,也不管赶过来看热闹的众人,一笑从馆舍园区的正门,走出聚贤殿去。

    方昭一愣,不明所以,难道杨晟不知道一旦出了聚贤殿,他便是众矢之的吗?

    但他已然拾步而出,方昭愣了一下,也没有阻止,只得一边赶紧唤人通知主簿,变相通知公主,一边则紧随其后而去。

    杨晟青荷从聚贤殿来到长街,没走几步,忽而有数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到街区,有人朗声道,“杨晟,终于等到你出来了!我是崖宗陈越,向你挑战!可敢一战!?”

    左侧立在一处民宅旁边,身披月霜服,单脚踩着一条柳枝悬浮而立,眉心有颗月砂的男子道,“罗陀宗笈多,还请赐战!”

    而此时的巷道深处,还有一簇人影,为首的一人每一步都踏碎地面青砖,一步步走出,毫不顾虑的爆发周遭气势,赫然是七里宗七杰排名第三的龙魁。

    他身旁便是符霞,王侯等七里宗弟子,都一脸仇恨的盯着杨晟,龙魁裸露半身,浑身伤痕的身体上虬结着筋肉,澎湃的气血令他肌体仿佛可以呼吸,周围的尘埃都被吸聚而荡散,龙魁一字一句道,“论要和他动手,都轮不到各位吧,还是让我七里宗先了结恩怨吧!”

    跟着杨晟出门的天极门赵乐毅抱剑旁观,心想这下好了,杨晟在殿内还可以做缩头乌龟,但一但在风口浪尖向外出头,要找他挑战的,简直都轮不到自己啊!

    他都在想着杨晟该如何收场,说不准还是要灰溜溜回到聚贤殿内寻求庇护,夹着尾巴做人。

    谁知道那边杨晟的声音传来,“没问题,按照轮次,一会一个个来,但等我先去办件事!”

    说着杨晟和他身边那背着书箱的小丫环,又径直向街道深处走去。路过龙魁等人身旁,即便七里宗这些弟子们怒目而视,却眼下还是要遵守规则,杨晟并未选择立即决斗,他们此时出手,就等于是拿公主的话当儿戏,也破坏了大梁修行界一直以来潜藏的规则!

    不过既然杨晟已经应允了挑战,说了那番话,那便不急,迟早老账新账一起算,跟着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聚贤殿内,再一次点燃轰动,先前和杨晟打过交道的殿内参事余晖,章戍等人,直接被杨晟这个跨出殿外的情况弄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明白这位新都令史大人到底要做什么,他一路出去,已经有不下十来名大梁排的上号的修行界强者拦路,那些邀战要求决斗的宣言,每一个人都听得他们太阳穴暴突,都是这大梁大日境界的修行者,要知道这是在大梁王都,这样的人大概有数十个,但如果放在广袤的大梁疆域之中,一个州府之地,能够找得出这么一两个人,都已经可以镇得住一州一府之地了。

    而就在平时,这些人也不多见,毕竟都是各门各派各大世家的未来新星种子,任那方都是将其视作命脉保护着,也只有这个时候扎堆涌现出来,居然让人不嫌多!

    蜀山宗在大梁被刻意异化污名,杨晟又动了各方利益,属于一个入了世,可以拿捏的突出部。再加上和受伤王封的一战把舆论搅动到高峰,所以才会有此时的这般场面。

    杨晟一路遭遇各方邀战,却都只是让他们稍后,而他一路前行,所有人且行且跟,于是看到一幅壮观画面,杨晟所到街区,周围制高点,都随后被各式各样的人降落占据。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众人看到杨晟走上青龙大街,而他独独走向的那个方向,是一座灯火通明的高大建筑。

    “什么……!”

    “不可能吧……”

    “他该不会是——!”

    无数人看着杨晟和他身边背书箱的小丫环,两个形单影孤的身影所前往的那座建筑,顿时瞪大了眼睛。

    和王封交手,让杨晟在自己剑法的领悟上,又有了极大的突破,若再过招之时,他有把握能战胜全盛的王封,所以至此,他需要更强的对手来砺剑。

    聚贤殿内,章戍,赵铮鸣,齐南枫,余晖等人围成了大圈,在燃烧着毕波火盆的房间里,听着外间耳目传来对事情的跟踪,以他们的修为,还是不要出去掺和这种事情得好。

    而后众人集体头皮发麻,他们得到了杨晟去向的消息。

    “他背着剑,径直往……牡丹榜榜首的那位,国舅爷颛孙家族,颛孙疏梅的郡主府去了!”

    颛孙疏梅!

    当今国舅爷颛孙恭之女,国舅颛孙是大梁皇族之中仅次于二皇子和三公主,最有权势的人物。其女颛孙疏梅性格暴戾古怪,但实力却超然,王封未战胜铁弗部乌错之前,她就是大梁大日境仅次于秋叶明,传闻三甲之中稳居第二的人物。大梁大日境三甲榜持续十年时间,榜下十人排名数度变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挑战前三甲,因为下面的人即便再如何想排名更进一步,也很清楚自身和三甲的鸿沟界限。

    王封和杨晟交战平手之后,杨晟实力也在各方揣摩惊疑不定之中,但自王封战乌错受伤的消息从王家散播出来之后,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弱点的鲨鱼,无数人冲杨晟而来,都想借此机会让自身扬名。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打位于三甲顶端的秋叶明,颛孙疏梅的主意。

    因为那些曾经三甲之外的前列,自以为有资格挑战他们的人,有的变成了尸骨,有的则废了八脉奇筋,断了修行路,成了下场凄惨的废人,最终被遗弃,甚至生不如死。

第二十七章 一斩

    就在大梁各方都被发生在聚贤殿那边的风波吸引的夜色里,玄睿身着黑衫,腰佩长刀,在大梁西边园林的小山峰顶,一副游客装扮,但实际却是注视着此刻大梁城中的动静,他盯着青龙街区上那两道身影,眉头扬起来,嘴里丝毫不饶,“就看着他一个人耍帅,我们却要为他保驾护航,这种感觉,我也想要啊!”

    另一侧的修远闭目,是在施展清风符,然后对身旁的祝青衫道明,“西吕墙脚下,有隐藏的杀气。”

    祝青衫瞬间消失,下一刻又重新出现在众人旁边,轻轻拍了拍手,掸去尘埃,“是数个被刻意放入城,打算不守规矩用弩器偷袭的马匪,已经排除威胁。”

    玄睿侧头,更远的月下,负剑的女子正立于崖上,俯瞰着下方的大梁城。

    现在下方的杨晟,面临的是大梁四境高手的挑战,可若是有更高层级的力量想浑水摸鱼,那便要迎上祝青衫的翻云掌,还有楚桃叶的剑。

    玄睿正感叹着下面那人正风风光光,而他们偏锦衣夜行,耳畔的鸟篆灵符就传来讯息,“三组已经就位。”

    玄睿手指搁在耳畔,回应,“执行原定计划。”

    “收到。”大梁的巷弄阴影处,一队人凭空出现在那里,走出阴影,为首的赫然是隐秀峰上那位磨镜师兄宋子渊,在他身边的,则是赵雅师姐,王师姐几名斧头帮的成员。

    宋子渊手持鸟篆,和另一侧的玄睿等人联络着。

    而在此处巷弄不远的墙壁内院中,一名贴着墙壁,满身汗水的探子,内心正是震惊无比,他方才亲眼见到了这行人从那压根就是死胡同的巷弄中出现,像是那里有一阵浓雾,而后就现出了这行人,打乱了他原本被授予的隐蔽观察杨晟周边一举一动,必要时可以施以袭杀的任务,这些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到底是不是人?这等重大之事,他必须安静蛰伏,等待这群人离开之后,告知他的上峰,好叫上峰警惕。

    就在这名探子侧耳倾听外间巷弄动静,同时把自己气息屏住,他可以一刻钟都不呼吸,从而隐蔽自身气机,达到一名优秀暗影刺客的极致,出人意表或者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任务,可就在他施展浑身解数之时,他似有所觉,蓦然抬头。

    只看到他所紧贴的墙壁壁沿之上,一轮明月下,那个青衫男子正站在墙头,居高临下低头看他,然后开口,“你不明白,镜面上要求绝对的光滑,哪怕只有一颗灰尘或者瑕疵,我都会知道,且不能允许。”

    说着他不明白的话语,但探子此时已经浑身抖若筛糠,那是危机带给他身体的恐惧和警兆,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把红色的小剑,几乎只是看到,就洞穿了他的眉心。而后以他眉心那一点,整个身体塌陷下去,空气里陡然展开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随着夜风消散,红色的雾气,让夜雾更浓了。

    ……

    梁都有八大景,除去烟柳巷的“飞檐挂月”,三塔湖的“黄楼夕照”等等这些自然景观之外,唯有一景,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工构筑,成为这梁都的一大景致,那就是颛孙疏梅的“玲珑宝塔”,郡主府琉璃宫。

    大梁国舅爷颛孙氏女儿的宫邸琉璃宫修建如若宝塔,共有十七层之巨,每夜燃烧一千三百盏长明灯,极致奢华,特别是夜晚,灯火通明,甚至有穷书生隔着两三里地,不怕冬天冻死在附近高门大巷的墙角,就借着那些灯光读书,每年冬季,那座琉璃宫方圆都会清扫出不少冻僵的求明者尸骨,可见其奢靡,以至于被梁都坊间称作为“琉璃宝塔”。

    琉璃宫之所以灯火通明,国舅爷富可敌国的财富,总是会有源源不断的灯油运入,以维持其长明,而随着灯油运入的,还有一车一车搜罗自大梁各域的美酒。无他,这位颛孙疏梅郡主,极其好酒。

    只要这座郡主府琉璃宫灯火全亮之时,长明灯数目从一千三百盏扩展到三千九百盏,方圆一里亮如白昼,那毋容置疑,全梁都都知道那是颛孙郡主在宴客饮酒。

    能入这位郡主府饮酒者,贩夫走卒,绿林豪强,乃至达官显贵,都有,亦是参与者无上荣光,因此哪怕是醉生梦死,喝成了死鬼,亦总是有人会前仆后继。

    此时的大厅之中,上百张桌前,颛孙疏梅坐在上首之位,她身材高大,身躯壮若蛮牛,因此一张正常男人面前也不觉小的酒桌,在她面前就宛如小孩子的茶几,她斜躺在席子上,一只腿屈膝支地,一只手支颌,那张比常人还大半个脸盘子的脸上五官透露出英伟和蛮霸两种气势。她端起酒碗,特别着重下首第一排的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那男子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但和上首的颛孙疏梅一比,就显得瘦弱太多。

    “再喝十碗!”颛孙疏梅端起酒碗,对那男子开口之后,再不多说,自己率先张口一吞,一碗酒瞬息落肚,她顺手拿起旁边侍从早准备好的第二碗酒,再如法施为倒入口中,早有侍从拿起酒坛把她喝干的酒碗斟满,她身旁更是堆成山的酒坛。

    下方酒桌前的陪客只得跟着喝,但也不必那么猛烈,唯有最前排那名被她点了名的书生,本就已经醉了七八分,尚有一些清明,但听到此言,踌躇犹豫片刻,终眼眉露出恨意和狠意,大吼一声,端起面前的酒碗,咕咚咕咚狂吞,浑身已经湿透,一碗接过一碗,直至第四碗时,这名书生终于轰一声倒地,碗碎了一地。

    有数名侍从上前,有人把他从地上架起,有人探了鼻翕,道,“小主儿,此人忠心耿耿,已经归西而去。”旁边早有人看得真切,那书生此时肚子大如八月孕妇,倒不像是醉死的,而是喝得心肝脾肺肾都肿胀破裂而亡,恐怕再下去,就是肚子裂开了。

    上首的颛孙疏梅喝完了十碗,咚一声把碗砸在桌面上,蹙眉,“真是扫兴!罢了罢了!念在他如此舍身陪本郡喝酒的份上,把他安葬后花园,对了,他此前求什么来着,对,给他家中父母,送去一千金锭,给他父母修一大栋院子,再把他那些欺辱他父母的兄弟姐妹,都抓去杀了问罪,本郡要让人知道,肯和本郡喝酒,如此忠诚之人,当然有好的回报!”

    周围尚存的一些本已经酒量见底的人,此时酡红着脸,齐齐大声道,“郡主大德英明!”

    这世上真有所求者,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此时厅门大开,有侍从从旋转楼梯狂奔上至这十七层,也顾不得眼前这番饮酒作乐的气氛,道,“郡主,那在聚贤殿的杨晟,冲琉璃宫来了!”

    哗啦啦,大厅内里一片哗然。

    颛孙疏梅这才转过头来,再捧一坛酒喝干,眼角扫过来,“早看到了……好胆识!”

    酒坛子一抛,颛孙疏梅巨大的身躯从半卧状态起身,所有人只觉得一头熊罴扑面而来,她身着巨大白袍,说实话面容并不难看,甚至很有些英武之气,但因为脸盘子实在太大,使得那五官,也很有压迫性。

    她手上一柄大剑在握,颛孙疏梅就那么持着大剑走出琉璃宫十七层大厅,站在栏杆之上,隔空就看到了在地面的杨晟和他身边的小丫环。

    而以那两人为中心,身后各处有利地形,都有各方挑战者。但此时这些跟着杨晟的挑战者,面对杨晟似乎不怎么样,却看向从琉璃宫十七层出现的颛孙疏梅,眼底竟然浮现了一层惧意。

    “苍蝇!一群苍蝇!”夜空下,颛孙疏梅冷冷一笑,然后目光落在杨晟身上,已经变成了欣赏,“看来你也是不愿被这些苍蝇缠着,才想来撼动大树吧!有意思,有胆识!和你喝酒,一定很有趣!可别死啰!”

    然后她提剑,整个人离开琉璃宫十七楼抛向天空,手中那把大剑亮起划破夜空的光芒。

    “杨晟!我颛孙疏梅,就和你一战!”

    然后带着那一剑之威,劈山裂崖斩向地面的杨晟。

第二十八章 硬仗

    当杨晟是找上颛孙疏梅的时候,没有人不怀疑他是自寻死路,作为当今国舅爷的爱女,颛孙疏梅性格轻狂傲慢,而且手段蛮横霸道,那些她曾指明挑战的对象,被她打死打残的炼炁士,不知凡几。

    所以颛孙疏梅出现在琉璃宫顶之时,下方的敢于挑战杨晟的炼炁士,却不约而同的气势一堕,生出天然的畏缩和恐惧。再看杨晟的时候,已经不再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而是同情。

    被这么多人赶着,让杨晟逼不得已走上了一条更为凄惨的道路,他们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可这种同情很快就转瞬即逝,他们看到了颛孙疏梅的出手,虽然所有人都在往后退,但无不大睁着眼睛。

    要知道修行者虽然有境界之分,但哪怕是同一境界,所修习的功法,精神,意志,对战斗的把握,意识,都足以让双方有天壤之别。他们此时就想见识见识,传闻中的这位虎熊郡主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是不是外界所谓的,三甲之下十双手加起来,也不是三甲之上任一人的对手。

    放在杨晟这里,他并没有被颛孙疏梅从天而降带来的那股气势所压制,因为他本身就是修行的搬山功,这门功法的真正来历和背景,都岂止是俗世仅见,就是蜀山万峰中,也是至高的玄功,只是此门玄功实在能修行进门的寥寥无几,若非杨晟拥有前世体悟,根本难以入门。

    他在搬山功的体悟中感受到的那种仿佛巨灵开山,大地惊雷的场面,又岂是眼前的颛孙疏梅所造成的威势可以相比一二,杨晟现在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更重要的是,他搬山意境一经施展,就是带着那样沛莫难当的气势。

    搬山功入门第一重筋骨之强横,杨晟也只有之前在和前三甲第一的姜胤交手之时,姜胤所操控万钧巨石砸中可能有所损伤,而经历那一战,杨晟感悟之下,又有不少心得。

    同时因为斧头帮的运作,他们灵炁石有很大进账,这些进账能够换来充足灵补物打底补充,让他修为更进一层,如果换成现在的他和姜胤对敌,那么姜胤那言咒之术,将再难以威胁到他皮毛。

    如今他正处于搬山第一重的后期,为了寻求向第二重突破,才入世到梁都历练,之所以杨晟练剑,一方面隐藏自己真正底牌同时,不盲目追求狂猛的体魄威能,从而更专注于技巧,体会剑术到剑道之间的进境过程。

    所以别看颛孙疏梅这一剑的威势让他身畔的那些修行者都大感心惊胆战,生怕一个气机引动被杨晟祸水东引导致颛孙疏梅转移目标,都齐齐后退,避到安全范围。

    可在杨晟眼里,这等霸道威势,和他搬山意境相比实在小巫见大巫。

    杨晟抬起剑来,在颛孙疏梅这不可逼视的一剑之中,轻描淡写的递剑而出,根本无惧于她轰炸下来的威势,看准了颛孙疏梅这一剑最薄弱的位于临近宽大剑锷那一点。

    他手中的是来自正阳公主赏赐的剑,品相也算上乘,内部蕴有灵炁,也算是一件灵器,此时这把剑在杨晟手中弯成一个弧形,而后绷直,颛孙疏梅倒退回去,落往身后琉璃宫的三楼之上。

    杨晟所在四周围,则是她那一剑的霸意四下散落,将地面厚青石砖炸出无数大坑。

    后方一些修行者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杨晟完了!”

    颛孙疏梅的虎熊霸气乃是源自罗陀宗上层秘法,三十年前,罗陀宗圣女和颛孙家主情投意合,由此成为颛孙家女主,此后所生的颛孙疏梅,便尽负罗陀宗圣女绝学,传承罗陀宗的顶尖玄功。这虎熊霸气就是罗陀宗龙象玄功,修行到第二重时能施展的玄奥意境。

    等闲炼炁士在这种虎熊霸气面前,会被破布一般摧残得千疮百孔,更重要的是那对一些炼炁士来说,根本无可防御。

    哪怕是体魄再强,面对霸气的入侵及体,都没法有效抵挡,最终都可能是外表无恙,但五脏六腑已经败絮其中。

    眼下颛孙疏梅的霸气惊人的威势展开,打得地面坑洞不断,置身其中的杨晟,只可能遭遇最可怕的结果。

    但是事与愿违。

    “他没有事!”

    “杨晟没有受伤!”

    众人惊恐的看到杨晟提剑,离地而起,飞掠向颛孙疏梅的三楼。

    颛孙疏梅一身玄功都在炼出的霸气之上,如果霸气对杨晟无用,那么两人之间也就只剩单纯地比拼技巧,而杨晟的三套剑招,在此前王封的交手过后,已经逐渐领会了很多楚桃叶此前教授他的一些关要细节,这些都必须通过比斗较量的历练,才能真正得出重大感悟。

    而眼下的大梁,就给了他这样的舞台,让他突飞猛进。所以抛去霸气而谈剑术,颛孙疏梅此时面对杨晟,可以说是弱点毕现。

    “怎么可能的!?”颛孙疏梅也是一脸震愕。她最自恃甚高,此前甘居三甲最末,实则是因为前两人中姜胤是七里宗首徒,秋叶明又是天极门大梁主事赵启凡的首徒,这和她母亲背后的罗陀宗都有密不可分的关联,所以维持这种平衡,有这个必要,并非是她甘居那二人之下。

    而这之后姜胤一死,王封从原本第四晋入三甲,甚至通过战胜乌错声望一时无两,就让颛孙疏梅已经动了和王封一战的念头。

    只是不待她动手,杨晟和王封一战已经先行展开。

    相比起王封,杨晟这个站在风口浪尖的蜀山弟子就更加的让人无所顾虑了。

    只是杨晟居然敢走出聚贤殿向她挑战,她反倒不觉得对方是找死,明知找死而故意所为,那就是有胆识了,所以她是带了些惺惺相惜的。相惜,最终还是惋惜,惋惜对方的不自量力,惋惜对方的有眼无珠。

    然而没有想到,她一身引以为傲的霸气,打在杨晟身上,竟然没有造成丝毫所期望的后果,反倒是杨晟逼退她的同时,还主动抢攻,来到了和她同一层楼的位置,与她并驾齐驱,一副继续挑战的态势。

    对于此前人生近乎于顺风顺水,面对任何同境炼炁士出手就让对方非死即伤,曾经一度杀得对方一个世族,一个宗门摇尾乞怜,顿首磕头的颛孙疏梅而言,这让她脸上生出了又羞又恼的潮红。

    奇耻大辱!

    “怎么可能!”颛孙疏梅一声怒吼,她不相信杨晟能承受霸气而无伤,定然是用了他们蜀山宗的什么鬼蜮手段,难怪一直以来太浩盟内部就对蜀山宗如防家贼,确实是有这样手段的宗门在自家腹地,总是要防上几分对方的宵小伎俩!

    伴随着她的怒吼,颛孙疏梅手上的大剑划为横斩,霸气凝练到了刃锋,再不复先前的追求效果的面杀伤,此时在颛孙疏梅的面前,就是一尊实心铁牛,在她这一斩都可能直接齐刷刷斩断。

    她身后这琉璃宫的五人合抱的粗壮金刚石立柱,亦承受不住这一剑!

    “杨晟死了!”

    所有见到这一斩威势的人,脑海都划过这样的念头。

    方才向杨晟出言挑战的天极门赵乐毅,崖宗陈越,罗陀宗笈多,七里宗龙魁等几个姜胤师兄弟,都在面对那一剑时,感觉到自身黯然失色,他们自信自己如果换成杨晟,也绝对受不住这一剑,私下盘算,正面根本不要想硬碰,最多可能手段其出,从此刻的颛孙疏梅这一剑中逃生,就已经善莫大焉了。

    至于这一剑过后他们是重伤还是轻伤,就要看自身造化。

    杨晟在乎的是颛孙疏梅的剑术,对于其附着在剑身上的霸气倒是不甚在意,他手中剑一动,全力出手只重攻不重守的独孤四剑,还是当初和王封交手的那一式,剑出日月,只是这次在剑锋之上,如法炮制的附着了他的搬山意境。

    他对搬山意境的控制妙至豪颠,刚好可以抵消颛孙疏梅的霸气,不至于在意境上压倒对方,而胜负就只集中于剑术。

    颛孙疏梅的剑术大开大合,配合霸气,就是王封可能都要避其锋芒,但杨晟却可以无视对方霸气。

    噹!一声在每个人心脏锤击一下的金鸣,两人之间爆发出了一道炫目的光明,真如杨晟这一剑之名——“剑出日月”。

    这一式威力犹在当初和王封交手之上,一剑不光是杨晟剑技中最有去无回的攻招,而且还带着这段时间领悟的技巧,看似之和颛孙疏梅硬拼了一剑,但实际上那一刻在对方宽刃大剑上已经划出了七个变招。

    等于是一口气出了七剑,分成七股连绵不断的力量,打在颛孙疏梅的剑刃之上。

    杨晟后退一步,这一步纯粹是做个样子。

    而颛孙疏梅已经不受控制,巨大的躯体向身后墙壁砸入,从另一侧的墙壁穿出,转眼已经来到了琉璃宫之外的半空,全靠一口气外放悬停,满脸的不可思议。

    外间众人,无不瞠目结舌。

    这还是颛孙疏梅首次被同境修行者正面击退,而且是这样大力狂猛毫无花巧的击退,这其中可能蕴含的可怕结论,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说不出话来!

    天极门赵乐毅这才感觉到一股后怕的冷汗,此时才明白,方才自己大言不惭想以身后“入微”剑挑衅杨晟出手,就凭杨晟这将颛孙疏梅那巨大的身躯轰穿了琉璃宫的一剑之威,他恐怕连半剑都接不住!方才自己的那个样子,可以说是花样作死……

    七里宗龙魁等姜胤师兄弟,再看那高楼栏杆上站着的杨晟,眼睛里已经震撼到不可名状,短短时间,他什么时候强到了这样的地步?楚桃叶的厉害,他们也就认了,毕竟集蜀山一宗之力,出来个天才剑客,勉强算是合理。什么时候当初那个没怎么动手的杨晟,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实力?龙魁觉得自己哪怕一身横练,在杨晟手上那把剑面前,恐怕也只会被戳出几个透心凉的窟窿眼。

    罗陀宗的笈多前一刻还沉浸在赞叹圣女传承强悍如斯的地步,下一刻就傻眼到脑袋空白,皎洁的月霜服皱皱巴巴,从肩膀耷拉下来,精气神被夺。

    颛孙疏梅杀手锏的霸气对杨晟无效,而剑术又在杨晟磨砺之后不断增强的面前相形见绌,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

    但是对于外界而言,这就是最巨大的意外。

    虎熊郡主颛孙疏梅,何曾被逼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地步?

    而关键那对手,竟然是一个蜀山弟子!

第二十九章 魅惑

    此时的琉璃宫高层栏杆边,一名黑衣老者忽然开口,“郡主无妨!此子施展应是类似龟蛇门那类外道之法的借力打力,滑不溜秋,不过奇技淫巧罢了!”

    这番话语调并不高,但却鼓振在周围所有人耳畔,让人心头大定。此人乃是郡主身边随从,实力跻身五境的大客卿,平日里形影不离,负责保护郡主安危,当然,能让一位五境强者如此尽心尽责,算得上是颛孙家的深厚底蕴使然。

    众人恍然大悟,心忖原来如此,险些被唬住。

    到底还是一位五境强者能看得通透,这才合理。只是双方此时正是对决之时,按照修行界的规则,他人不可以提供协助,甚至出言提点都要受人诟责,所谓观棋不语。

    此时那位颛孙家大客卿的言语,显然已经破坏了这个规矩,但在场众人碍于那是颛孙疏梅,对手更是外邦的蜀山弟子杨晟,于是并没有对此有什么异议。甚至直接忽略了过去。

    一口气尽正缓缓向地面飘去的颛孙疏梅被一语惊醒,是了!摒退自己的并不是杨晟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她自己,杨晟只是用了借力打力这种方法。因对自己的龙象玄功绝对的自信,颛孙疏梅丝毫没有想过有杨晟会在这方面远胜于她的可能,不仅是她,这亦是所有人的想法。

    他们下意识还是想要见到四境三甲排名第二的颛孙疏梅,将杨晟这个蜀山弟子的气焰狠狠杀上一杀,最好让蜀山宗到时候灰溜溜来领人收尸,接受惨痛结果的地步。所以对于之前的情形,是仍旧没反应过来的,所有人一并认定,定然是杨晟在以力打力。

    “杨晟,这次我要断你两条手臂!”颛孙疏梅落地,地面荡开一圈尘土,被杨晟打下她的琉璃宫,这种奇耻大辱让颛孙疏梅更是怒不可遏,她咬牙切齿,尘土荡漾开去,她已经抛飞在半空,腰身之下擎着的那一剑拖迤而起,划出一道五色流芒。

    与此同时,她更是用上了龙象功的“定字诀”,将剑体附着的霸意锁死在剑体之上。她自忖先前并未施展这等定诀,才拿给杨晟有机可趁,不经意间化借走了她的霸意,让其攻击她自己,而眼下她施用心法,这等于是神念掌控着霸意,等于她分出手来死死握住了自己霸意这把武器,再不会轻易拿给小偷给偷走!

    杨晟离地而起,大剑从他脚下不到一寸之处光芒闪没,而后杨晟身子一低,一侧,一退,一转,将临身的数道光芒给斜斜避开。自青萍剑舞这套剑招领悟后,杨晟对于他的身法轻雪功又有了截然不同的认知,身法可以配合身体达到最佳出剑方位,而眼下,颛孙疏梅就是最好的历练,她的剑很重,很霸道,但她的霸道意境在他搬山功面前天然被压制,而她的重剑在他眼里已经变得很慢,若换成王封,杨晟可就不太敢这么好整以暇的练眼力和身法了。

    “想逃到哪里去?借不到力了就只剩下当老鼠了吗!”颛孙疏梅大剑狂舞,只看到所过之处无物不是应锋而折,却只有杨晟的身影在这些光芒之中若隐若现。

    若是颛孙疏梅知道杨晟眼下已经把她视作了练功的工具人,恐怕此时已经不是眼前的气炸肺,而是五脏六腑都要爆炸了。

    但颛孙疏梅的剑也越来越快,大概是被激起了心气,亦逼到了她的巅峰,甚至更有突破。然而这在杨晟面前,也求之不得,他正是海绵吸水一样的膨胀期,颛孙疏梅的剑越快,越是恰到好处,因为他所领悟的身法,技巧,也是越加迅疾。

    “不要跑!”

    “跑什么!再来受我一剑啊!”

    “杨晟,我要把你切成两半!”

    两人的剑争杀过了一条长街,那条长街已经瞬间破烂无比,沿路墙面建筑,都给颛孙疏梅的剑势绞得七零八落。放在其他人眼里,已经是一场让人震惊的争斗,只是很多人心里只有一个提心吊胆的疑问,颛孙郡主如此蛮霸的打法,杨晟怎么都还能支撑着?

    终于颛孙疏梅的剑势缓了下来,势总有峰起,也总有谷伏,哪怕颛孙疏梅能够像是杀人机器一样持续运作,但她逼到极限的狂猛绞杀,也总还是会有持续力减弱的情况。

    这也已经足够了,杨晟已经完善了守势的步法,眼下就是王封全力向他出剑,他也可以在不还击的同时,以步法避开王封的剑雨。颛孙疏梅已经再无潜力可榨。

    琉璃宫之上的那名从头到尾观察的五境客卿,突然眼睛一厉,沉声道,“郡主小心!”

    但已经晚了,杨晟立足在颛孙疏梅一记横斩的剑刃之上,脚尖向下一踩。

    “没用的……不可能给你借力——!”话未说完,颛孙疏梅脸色一变,因为原定会拿给她变招直接拍飞杨晟的手中名为“霸鼎”的大剑,骤然让她感受到双臂如举山岳一样的沉重,于是所有人就看到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杨晟立足那柄“霸鼎”大剑剑脊之上,颛孙疏梅双手衣袖炸开,露出虬结如盘龙的粗壮筋肉,然而仍然止不住那柄大剑在她手中的弯弧。

    颛孙疏梅额头和手臂之上血管蚯蚓一般鼓突,她面容狰狞,拼命灌注的霸意和龙象玄功赋予给她的无匹力量,却仍然阻止不了杨晟天神下凡一般踩着她的剑往地面下沉。

    杨晟另一只脚交替踩落,大剑直沉到底!

    地面轰轰然向四周荡开蛛丝网一样的裂纹。

    杨晟一个千斤坠落地,一脚同时撩起飞踢,颛孙疏梅撤剑回臂格挡,霸意炸开,却挡不住郡主被这一脚踢得直接向左侧横摆出七八步去。

    颛孙疏梅感觉自己左臂仿佛废了一般,近乎于保持不住护头的格挡姿势,杨晟的身体已经侧移到了她的右侧翻转,一脚再度横踢。

    颛孙疏梅抱着头砸穿旁边的两道高墙。

    刚刚起身,杨晟身体再凌空出现,一脚直踢她的额头。

    颛孙疏梅倒飞向琉璃宫,她砸在立柱上面,直接砸歪了支撑琉璃宫的四根龙纹主柱中的其中之一,她满口鲜血的场面,更是让四周围一片死寂。

    此时她手已经掏进了佩囊,怒火已经攻心,她双目赤红,即惊又恨的看向方才杨晟的方向,她打算不管不顾,用她随身的那道罗陀宗的圣物,直接镇杀杨晟,按理说这是她的保命之法,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甚至就是这种比斗之时,也不该使用的。一点剑光从眼前闪烁而来,瞬息之间就到临面前,杨晟平举手中的剑,剑位置在她的喉咙处。

    四下,四周围,鸦雀无声。

    所有人脑袋还犹有方才颛孙疏梅被连环踢飞的画面,直至眼前的这一幕,太让人震撼,让人措手不及。

    颛孙疏梅从佩囊里握着的那个保命圣物的手,在僵持了片刻后,松了开来。

    她双目微微颤抖,道,“我输了!”

    我输了!

    这席话从颛孙郡主口中说出,回荡在四周围。

    让颛孙疏梅在关键时刻,放弃动用佩囊里圣物轰杀杨晟的,还是眼前杨晟的目光。她甚至不怕杨晟抵达她喉咙处的剑。

    她只是想到了杨晟当初斩杀姜胤时,砍下了姜胤头颅的,是一把斧头。

    此时没有见到杨晟的那把斧头,但颛孙疏梅看到杨晟的目光,是真的如一把杀人斧。如果她真的动用了圣物,她不敢保证,下一刻究竟是杨晟死,还是她死。会不会她就如七里宗大师兄姜胤那样,下一刻脑袋就从她郡主之身上离开?

    从始至终,青荷都位于距离杨晟不远处的地方,她背后背着书箱,书箱里有东西,亦在蠢蠢欲动,但最终还是没能破箱而出。

    琉璃宫上,那位五境大客卿强者实际在提醒颛孙疏梅的时候,他就已经看了出来,是他走了眼,杨晟压根就不是什么借力打力。他自身的体魄力量,犹在颛孙疏梅之上。所以颛孙疏梅引以为傲的她的体魄和霸意,在那位蜀山弟子面前,实际上已经是弱点。

    而那位五境强者在方才就已经脑海电光火石,他动了杀心。以冒犯郡主之名动手杀死那位蜀山弟子,是直接让颛孙家族和七里宗打下良好友谊基础的一道投名状,更是令他可以收获太浩盟天极门这些门派的好意。

    但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掐死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因为在他刚准备闪身动手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强大的威胁,那威胁来自于他的身后。

    身后不知何时有一把无声无息抵临后脑的剑,和一个持剑的修长身影。

    那持剑女子眉目美如月钩,楚桃叶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有着与死神共舞,勾魂夺魄的魅惑力,“你可以试试……是他先死,还是你先死?”

第三十章 烟尘

    杨晟收剑后退,颛孙疏梅亲口认输,便不能再反复暴起偷袭,这是大梁修行界的传统,如若违反,那带来的声望后果,恐怕也不是这位郡主愿意承受的,同时杨晟不担心她会反悔还是做出什么临机反应,因为如果她有任何异动,青荷书箱背着的那把斧头,便会给予颛孙疏梅致命一击,她有底牌,他何尝没有。

    杨晟转身,面朝那些周围的修行者,旋即冲着其中之一开口,“久闻邱叶明邱公子一直想和我一战,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现在?”

    直至众人从方才颛孙疏梅那一幕后才反应过来,这杨晟,竟然才击败了颛孙疏梅,又立即向邱叶明开口邀战?

    一天之内,连战大梁四境最顶尖的两强!?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颛孙疏梅虽说认输,却眼中带着浓烈的不甘和憎怨,她心底已经咬牙切齿,誓要以未来战败杨晟为目标,一血今日之耻。然而当眼下随着杨晟这番话,颛孙疏梅突然一顿,看着他的眼神变成了惊疑不定。

    顺着杨晟目光,众人果然在对面三座房舍之外的屋檐处,发现了一个抱剑男子。

    而他身边的修行者立即下意识后撤,让邱叶明身畔立即净空,先前他们就在此处围观杨晟和郡主交战,竟然丝毫没发现身边就是邱叶明。

    就凭这份隐匿气息的能耐,如果他想杀人,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在场不少人心头慑服,果然不愧是之前众人公认的四境三甲之首。

    他刻意隐蔽气息,混在人群之中,让近在咫尺的修行者都无从察觉,杨晟却一眼能从交战的及远处捕捉到对方的存在,是否意味着……颛孙疏梅郡主输的一点不冤?

    ……

    皇子的宗哲殿,二皇子白椿正和几个客卿对坐饮茶,急报传来。

    白椿阅后,面对身旁数位客卿,嘴角划过淡淡笑意道,“颛孙家那凶猛丫头,遭到挑衅了……那名蜀山宗的弟子离了正阳的聚贤殿,前往琉璃宫挑战去了。”

    二皇子一言毕,周遭众客卿都露出哑然失笑的错愕。

    有平时风格就放浪形骸的客卿捻着胡子,眼角挑起,“怕不是个哈儿噢,那个蛮霸郡主也敢招惹,那杨晟精精瘦瘦的,恐怕要拿给那女人给生撕了!”

    旁边人一应附和,一时笑意不断。

    白椿显然心情大好,负手而立,透过宫殿看向琉璃宫的那个方向,靠近皇宫内城,都有禁制,如同风过密林,所以那边的打斗气息,传到这里被削弱很多,尚未能对此间产生任何影响,他只是恨不能在场,见证那个场面,眼下淡淡道,“也好,就此除去一害,那丫头倒也让我了了一桩心事。”

    有客卿道,“那杨晟据说是趁了王封受伤和其比斗,这才得了个平手局面的便宜,眼下大梁俊杰儿郎不服,纷纷找他麻烦,他龟缩在公主庇护下不出战也就罢了,他要真抹了这脸皮头埋进去,也当他是能屈能伸之辈。如今居然无谋至此,想以此立威避战?只是别人立威是捡软柿子来捏,他这眼力劲,竟然是拿火坑当稻草垫!”

    一干人哄笑之中,又有急报传来。

    白椿心情大好,坐下端起茶杯,随手一拂,道,“报。”

    “颛孙疏梅战败,杨晟继续向天极门弟子邱叶明邀战!”

    “这……怎么回事!”

    “颛孙郡主如何败了?”几位来自太浩盟各宗的客卿神色各异,但无不是对此结果大感惊诧。

    白椿端着茶的手微微停了一下,片刻后他饮尽杯中茶,挥手拂退探子。

    白椿搁下茶杯,道,“颛孙疏梅即便败了,作为我大梁四境第二强的修行者,杨晟胜她亦不会太轻松,必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邱叶明再出手清理扫尾,此事大抵就可以定了。”

    末了他又摇了摇头,笑起来,“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啊。我大梁竟然要出动四境三甲强者才能打掉他,这终究对我大梁来说,还是输啊……”

    几个客卿拱手,“我们这就去看看邱公子如何扫尾,那杨晟还有什么本事。”

    白椿点头。身边客卿迅速离去。离了宫殿内城后,这些客卿化作黑影,迅速向交战点赶去。

    ……

    “不好啦不好啦!公主,就在刚才,杨晟离了聚贤殿,去挑战颛孙疏梅了!”贾芸匆匆赶到公主府,正阳公主处理内务的书房,人未至,嗓音就先传了过来。

    一进门就愣了一下,原本预估的在伏案处理内务批阅奏折的正阳公主,此时已经披上了大氅,戴上了黑纱,她正在系最后一根束带,看了过来,一副“早知道了还用你咋咋呼呼”的眼神。

    贾芸就当即捂住自己的嘴,是了,虽说公主在书房办公,自己方才检查府中刚到的用度,但公主得到信息的速度,肯定比自己更快啊!她又看向书房外的那个身影,那位三教九流情报手段遍布大梁的高皓风冲她咧开一个讨好的笑脸。

    贾芸白了他一眼,又对那男子讨好的模样厌憎不起来。

    但贾芸看着正阳一副匆匆装扮就要出门的态势,又脱口而出,“公主,这么急啊?有什么吩咐你一道谕令就是了,不用亲自去吧?”

    正阳戴好了黑纱,行装已经完毕,此时露在外的双目流露一股恼然,“我不过去亲自叫停,你认为颛孙家那个老虎会做出些什么事来?真要你下次见她,是给他入殓么?”

    贾芸想到那个画面,又捂住了嘴巴,“要是那个郡主的话,那岂不是七零八落的,不要啊,我可不敢看,会吓死我的!”

    正阳没声好气,“所以你还不快点!”

    正阳装束完毕,走出书房,身法一展,在数名护卫率先开路的保护下,她迅疾掠出公主府。

    贾芸在身后远远唤着,“殿下你先去阻止杨晟被撕碎了……我紧跟着就来啊!要……要是太惨了,就请恕我晚点啊……”

    ……

    赵乐毅与周围人群一样,见到了自己天极门的师兄邱叶明,他虽然还未能从方才的交战结果中反应过来,但看到邱叶明,他就心头大定了。他此前挑战杨晟,想要杨晟试试他引以为傲的背后“入微”剑,他身为天极门大梁主事赵启凡的侄子,自小修行资源不断,又是年少俊杰,心高气傲,但唯有邱叶明,让他心服口服。

    邱叶明抱剑冲天而起,落在杨晟面前,道,“杨兄才和郡主一战,难道不觉托大吗?你如真想和我交手,我可以给你此后一月调息时间,到时候公平比试,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杨晟之所以要练剑术,以术历练入道,实际就是在搬山功以强猛威能压制对手,和人打消耗的这一途径上,走出另一条路来。

    这条路便是以技巧剑术为主,在技巧上战胜敌人,而不必陷入力量消耗的地步。类似楚桃叶,她的剑术给杨晟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在她剑术之下,哪怕再强的敌人,恐怕连自己全盛之威都没能发挥出来,会被她以最羚羊挂角的方式击杀。那样的楚桃叶,哪怕面对数倍于己,甚至修为和自己相仿的对手,她也能凭借御剑和剑术的技巧,突出重围。

    以剑术技巧战胜对手,哪怕敌人再多,都能从容应对,消耗也比全凭力量为尊更经济。正因为走的是这条路,所以方才和颛孙疏梅交手,杨晟几乎都是以巧破力,纯粹在剑术招法上面压制对方,是以击败颛孙疏梅,根本不会像是外界所揣测的那样,杨晟也付出了大量的消耗和代价。

    这也是他可以直接挑战邱叶明的底气。

    邱叶明的绘像,聚贤殿的参事方昭在之前就给他提前看过了,原本是以防杨晟不知道的情况,和对方撞上,毕竟对方是天极门在大梁的首徒,天极门赵启凡被楚桃叶击败,此事就必然不会善了。

    当然杨晟发现邱叶明在场旁观,倒并不是认出了对方,而是搬山功的神念感知,察觉到了那个刻意收敛了气息,但却透露着非常危险杀气的人物。是先以此发现了对方的存在,才认定了是邱叶明。于是杨晟干脆初一十五一并做,趁着和颛孙疏梅热身完毕正是战意昂扬之时,再挑战邱叶明,看看这位天极门的大梁首徒,能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杨晟对他歪了歪头,活动了一下筋骨,光是这副街头泼皮欲打架的态势,就让邱叶明神情阴翳,“调息完毕。现在你我交手,就是对你最大的公平。否则再过一段时间,我怕你会避战不出了。”

    四周围人目光匪夷所思,心想这蜀山弟子莫不是太过嚣张疏狂,你今日还敢说这种话挑惹,一日挑战大梁四境最强的两人,你这难道是要开辟新时代?

    邱叶明拔剑。

    无数人都在背脊发麻,头皮抓紧之中听到了那声如龙鸣的出鞘之声。

    传闻中的大梁四境最强之人,被激怒出剑了!

    ……

    “快一点……再快一点!”

    正阳在巷道街区狂奔之时,心头浮现的就是这样的念头。

    她想到了大客卿,书院沈承言副洞主说过的话,那杨晟是一把不好操控的斧子,用得好很利落,用不好,便可能伤人伤己。而她恼怒的是,他连自己的谕令都不听了,真的出了聚贤殿去。

    混账!难道不知道出了聚贤殿,本宫也保不住你了吗?

    亏得自己对他如此看重……你就这样回报我?

    真让人……又气又失望啊。

    眼前一片迷雾。

    不是迷雾,而是战场的烟尘。

    窈窕的黑衫瞬间停住,正阳颀长的身子站立在那片废墟之前。

    废墟前方,邱叶明单手握剑,站立原地。

    另一侧,自己赐给杨晟的剑已经如同锯齿,坑坑洼洼。

    胜负已分?

    正阳心中震动。

    邱叶明收剑,这时他侧着的左手才抬起来,那上面满是鲜血,原来他肩膀已经被刺穿。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杨晟脸颊上那道见到骨头的血口,所以这一剑杨晟刺入了他的肩膀,而他和杨晟的头颅差之毫厘?

    邱叶明开口,“谢杨兄不杀之恩。”

    丢下这句话,邱叶明负剑转身,腾空而起,身影消失在浓墨的夜色里。

    烟尘四起的喧嚣中。

    正阳公主脑袋一片空白。

第三十一章 碰头

    端坐在聚贤殿的馆舍之中,杨晟闭目,在细细体会两场交手的过程,浑然不把此时外间的那些震动放在心里。

    他服用了从峰内带来的灵补,以弥补消耗,同时,让身体为消化体悟带来的灵炁增长提供资源。青荷在套间的另外一个房间里,她犹自不忘这场交手的个中细节,哪怕双方意境展开最激烈的交战中,她都尽可能张开自己的冰盾,停留在距离杨晟对千户斧感知操控的范围内,为杨晟提供以防万一的支撑。

    外界看来,她小小的个头,似乎淹没在狂风巨浪之中,若是杨晟当场身死,那么余波就会立即将她席卷,但只有那时候的她知道,杨晟那时候的背影,究竟有多坚实,那是相依为命过的信任和交情!

    旁人都以为她会多么的危险,但她清楚,经过这么多历练和增长的杨晟,他有把握,才会做这一应事,天底下就没有任何地方,有在当时的他身后那样的安全。

    房间门打开,楚桃叶进来,青荷一点不意外楚桃叶能在这样的夜里轻而易举进入馆舍,水纹符能够保证她的身法隐匿,青荷指了指杨晟的房间,楚桃叶走入,杨晟睁开眼睛,看到她在他身前坐下,嘴角带笑,“现在懂了?”

    杨晟点了点头。

    他和王封,颛孙疏梅乃至邱叶明交手,让他对剑术的理解更深了之后,才豁然开朗的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化繁为简的那些东西,都曾经是楚桃叶给他提点过的。

    就像是指出一条路的方向和尽头是山村,你也就只知道是个村子,但那村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它的梯田,它的房舍,在那里生活的人,终究还是要亲眼走过那条路,到达了,看见了,才会明白。

    杨晟现在就是这样,明白了楚桃叶当初所说的东西,原来如此的含义。

    “所以现在你那三套剑招,又如何了?”楚桃叶歪着头问。

    “三套可以并做一套,就名为……弑凡剑吧。”杨晟眼睛明亮。

    “为什么取这个名?”楚桃叶疑惑。

    “我倒是想叫弑佛或者弑魔,无奈感觉都太普通,只能折中。”杨晟道。

    “……”

    “怎么样?”偏偏杨晟还跃跃欲试的问。

    “你喜欢就好。”

    楚桃叶显然对这个解释有些无语。不过看着杨晟的进步,她也是开心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指点一个资质稍嫌驽钝的徒弟,好在对方肯吃苦钻研不怕揽事,最终能给你一个不错的答卷。最重要的是,他在一点一点的力争上游变强,就是让人欣慰的事。

    “眼下已经是这样的局面,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楚桃叶问。

    青荷在那边手握算天珠,点头表示现在说话没问题。

    杨晟道,“我们下山来的紧要,就是找出和姜胤勾结的古妖血魔一脉,而那处地点是我们唯一的线索,我不能被困在聚贤殿,至少要赢得威望,扩大行动的自由,甚至可以调动大梁资源为我寻找的地步。与王封的对决,给了我一个思路,从这个角度,我挑战颛孙疏梅和邱叶明,便可以冲破目前的困境。通过正阳公主,如果再顺势争取到梁皇。我瓦屋脉目前不是正处于大梁固国剑阵的威胁之下吗,这剑阵阵枢应该在大梁皇族手中,若能够争取到大梁的皇家,说服对方一同讨伐古妖,至少能得到助力,那么不光是事倍功半,我们甚至算是还有援军。”

    “真的……能行么?”楚桃叶微微蹙眉。

    “总要试试。”

    “嗯。”楚桃叶点点头,“我走了。”

    杨晟也起身,“我也出去见个人。”

    楚桃叶离开,杨晟出门,展开一张水纹符,在夜色的掩护下,近乎于无声无息出门。

    ……

    是夜,聚贤殿的一处偏地,高皓风站在墙角,杨晟解除了水纹符效果,走出在他的视野里。

    看到杨晟到来的时候,高皓风神色微震。

    “你就是蝠鱼侠士?”

    杨晟本打算以蒙面乔装以对,但自己目前无法改变身高,和高皓风接触多了,在高皓风的眼力之下,难免不会露出破绽。更何况高皓风此人确实值得信任,他对自己交了底,杨晟也不愿瞒他蒙骗,若日后被高皓风自己发现自己就是蒙面蝠鱼侠士,多少还让别人寒了心。

    所以杨晟以蝠鱼侠士的身份约了高皓风,又坦然在他面前露出本身。

    杨晟道,“会不会有些失望?”

    高皓风一直奉自己为某位高人隐士,现在发现自己非但不是什么隐匿高人,而且还很年轻,不知道他心目中的形象会不会破裂?

    高皓风似才反应过来,忙不迭摇头,快步上前,“大梁不少人都说蜀山宗是宵小之辈,对我大梁另有阴谋,我此前亦是半信半疑,直至见到杨侠士自曝身份,我才明白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杨侠士所展露出来的心胸气魄,足以让我相信能够孕育你这等人物的蜀山宗,绝不是什么暗中制造妖祸的发源地!”

    “杨侠士可谓是一战成名,今日之后,说你是大梁四境第一人,也无人可以反驳。蜀山宗果真是神妙至此!相信今天晚上,梁都会有很多人睡不着觉!”高皓风神色亢奋,他虽是修行者,但现在目前也不过处于三境,对他来说,修行界仍然充满玄奥和高高在上,而杨晟曝光的身份,更牵扯出他实力所透露的蜀山宗背后的强大,足以让人心驰神往。能够搭上这样的宗门和其中的佼佼者,高皓风哪里会认为对蝠鱼侠士的高人形象因为杨晟现出真身而破灭,反倒是惊醒这才合理。蜀山宗的神秘莫测,看来中洲第一宗门,这个名号,如今也从原来的虚无缥缈,变得开始有巍峨屹立的实质了。

    更重要的是,杨晟在目前这样的局势之下,还对他公开自己的身份,这是怎样的信任?他如今已经是大梁四境修行者中连战三甲之人,生生让颛孙郡主和邱叶明当场认输,这样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高皓风感动得眼眶酸胀发红。

    果然蝠鱼侠士,没有错付。

    “我一定尽我所能配合杨侠士,说吧,有什么要我老高做的,肝脑涂地!”

    杨晟看得出高皓风的动容,亦知道自己这番作为打动了他,杨晟拿出了那枚通心鸟篆,开门见山,“有件事就要麻烦高兄了,能否将这件物事,交到罪狱山赵子恒的手上?”

    高皓风郑重接过杨晟手上的鸟篆,收进了袖子里,道,“杨侠士放心,这件事必然办得妥妥当当。”

    杨晟点头,通心鸟篆如果到了赵子恒手中,他届时自会知晓,毕竟那是注入神念产生的交感。而他倒也没有顺势让高皓风发动他手头上的人寻找那处“丰”字建筑,实在因这条线索太过重大,高皓风动用探子,了解大梁俗世可能游刃有余,但如果参与到这种涉及古妖之事上面来,就很危险了,若是打草惊蛇,那最后的线索可能都会断掉。

    高皓风丢下一句“若有需要,随时听候差遣!”便匆匆奔走去了。

    杨晟返回馆舍,此时才了了一桩事的松了口气,抬起头来,大梁之夜满天星宿。

    从明天开始,大梁的局势都将再不一样。

第三十二章 流氓

    梁国王都北中轴线之上,一座和正中巍峨宫城遥遥相对,高度仅次于皇宫泰和正殿的宏伟建筑在压压的墨夜里灯火通明,这是天极门大梁的分部住峰宫,建筑分布着诸多禁制,彰显着天极门深厚的积累和底蕴。

    此时的住峰宫大殿之上,可以看到居然是太浩盟诸宗在大梁的主事级人物汇集,这其中当然包括了严重润等人在内的大执杖。

    天极宗的赵启凡位于上首,依次是罗陀宗的贾夏,严重润,崖宗,日落峡,牧羊殿的主事等,他们都能代表各自背后的宗门,如此齐聚一堂,氛围已经有些凝重。

    赵启凡开口,“我已经收到了副宗主的指示,我将奏明梁帝,将瓦屋脉连根拔除的行动,要提上日程了,再这么下去,只怕这支外域之人,就要把持大梁,威胁太浩盟的根基,带来动荡和危害!”

    在场众人明白,赵启凡这番指控,其实是很为严重。言辞里的“把持大梁”,意味着宣扬瓦屋脉要夺取人间俗世王朝控制权,此乃修行界大忌。而“动荡”,“威胁根基”这种话,则是直指他们和发生在大梁的妖祸有脱不开的牵连。

    天极门因为连番受挫,已经坐不住了,大梁帝国也算是南沧洲要地,而在这种要地之上,天极门分部上到主事,下到培养的下一代主事种子,都在瓦屋脉手上战败,这大概还是天极门这么一号在太浩盟堪称说一不二的宗门,从来没吃过的亏。听到这是来自天极门副宗主那个级别的意见,在场众人都沉默了。

    严重润脑海里还闪过穆潼的模样,他和蜀山那个穆潼打交道的时候居多,虽然在对方面前,也作为大执杖颐指气使,但终究还是不免会想一下,对方口中所言的妖祸,是否真的存在?

    但谁又知道局势居然严峻到这种地步呢,严重润并不是真的打算剿灭瓦屋脉,毕竟都是修行者,给对方一口气,还是有恻隐之心的,但前提是对方要完全的臣服。

    严重润可惜觉得自己已经再三明里暗里暗示了,蜀山那帮人还是一意孤行,终究把事情搅到如此不可下台的地步。他有些沉默。

    旁边的贾夏眉宇凝起,“我们罗陀宗没有异议,而且觉得此事越快越好!”

    此后崖宗,日落峡等其他宗门主事,亦纷纷点头。在这种议事之下,一般都以天极门为准,更别提这是天极门至高层的意志反馈,他们这些宗门虽说也是盟首宗门之一,但整体还是跟随天极门,不会有谁跳出来唱反调,毕竟蜀山宗就是外域宗门,若不是因为对方号称抵御古妖分崩离析,南沧洲界就不要想进来。

    而至于现在既然进来了,该怎么处置安排他们,不也就是大家商量着办的事情?

    赵启凡神色稍霁,道,“蜀山宗那飞剑之法,事后得之我们天极门将组织长老钻研突破,心得都会和咱们盟约各宗分享,毕竟若日后再遇上蜀山妖人,便可以知己知彼,甚至致彼道于我道之下。”

    众人点头,贾夏道,“他们那禁言之术,极其针对颂言师,我罗陀宗就要这套妖法了,收罗过去,好生分解揣摩,寻求破解之道,免得这群妖人再以此为祸!”

    严重润道,“现在关键问题是,南华上人的大弟子景文法师如今也在大梁,这种事,景文法师这边,会不会有异议,毕竟今日这场议事,我们并未邀请景文法师。”

    南华上人是十三盟首之一,执掌百家书院,是南沧洲的诸子百家公认推举的上人,其影响力极高,最重要的是蜀山宗余脉暂退入南沧洲,他就是同意和促成者。

    而如今在对方大弟子在场情况下,对瓦屋脉出手,会不会有违这位上人曾经的初衷?

    阴影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位长袍人,众人纷纷侧目,一是他们作为各宗分部主事级强者,竟然没有发现长袍人是如何出现的。当然,这是天极门的住峰宫,有着诸多禁制,对方绝不可能是硬闯而入。只是显示出此人修为之高,犹在他们之上,所以是六境强者?

    那人走出,亮出了胸口的绣金,竟然是金钺长老。和景文法师共同到来大梁都城的五名金钺级长老之一。

    景文法师和五位金钺,因为前一阵的七里宗姜胤之事降临梁都,大家都知道他们在梁都之中,但无人知道他们准确位于何处,他们的修为,想要掩去行踪,不惹尘世,大概还真没有人知道他们在何处。

    而且身为金钺长老,地位尊崇,同时身负的都是极为紧要之事,哪能长久驻留一地,所以五名金钺长老,自给瓦屋脉发出了盟首令之后,很多人就离开了。目前可以确切知道的是景文法师独留在大梁。

    而现在众人知道,原来还有一位金钺长老在大梁。这位金钺长老出身天极门,只有类似他们这样的分部主事极少的人,知晓对方的来历,对方名号为玄诚。

    玄诚环顾众人,目光停留在严重润身上,微笑道,“严小子提出的问题很有意思。”

    众人微愣,这玄诚长老面对严重润,唤如小儿一般,让严重润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和恚怒之意,但也只能强忍下去。

    这就是金钺长老,太浩盟仅次于盟首的存在,他只是太浩盟设在一个王朝的执杖官,和各宗分部主事差不多一样地位,是无法和这种在太浩盟和宗门之中,地位都极高的金钺级长老相提并论的,对方若随心所欲使唤自己,他也只能认命。

    玄诚哪会在意严重润的脸皮尊严,兀自道,“景文法师确实不爱甚至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可若是木已成舟,南华一脉大概也只能充当不管不问不闻窗外事的圣贤人了。圣贤只忙着顾将来事,又哪里管得到当下人。所以此事可以知会梁帝来做,瓦屋脉有些麻烦的人,就交给我来劝说他们放下屠刀好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仁。

    可若是瓦屋脉不愿放下屠刀,成就这个仁,那也就只能是归尘归土了。

    ……

    公主府的书房之内,婢女贾芸和正阳公主相互对坐,贾芸苦着脸道,“殿下,杨晟现在身为四境甲上,我们这公主府,也都没有什么可以拿出赏赐他的啦!……但是,我又非常为殿下高兴,能发现杨晟这块金石,实在是我大梁的幸事!”

    确实如此,公主府所能给杨晟的赏赐,前一场和王封之战时,就给了杨晟,如今杨晟战胜颛孙疏梅和邱叶明,自然若是封赏,那么奖赏就不能太寒酸,还要在之前之上,关键对方是修行者,他们心知肚明对对方最有价值的,还是那些灵器物件,不是俗世的绫罗绸缎金银黄白物。

    灵器物件,低品的,国家符宝库存里当然不少,但是高品的,就是有一算一,十分稀少,毕竟修行界内的宗门,才是真正掌握和把持着这些稀罕资源。

    此前正阳奖赏杨晟的剑,就是一把被符宝库评级为上品的灵器,这也是公主府内极少数的压箱之宝,可若是要类比太浩盟十大宗门对四境前列弟子的奖赏,那把公主府所能拿出来的灵兵,就显得寒碜了。如今真正的修行苗子,更多的是被太浩盟底蕴深厚的宗门提前就内定收刮了,而很少会落入俗世王朝官方接受培养,效忠。

    “内库之中还有部分更高品的灵器,这个杨晟擅长于剑,对剑器肯定犹为在意,内库里有赤霄,龙渊,湛卢等高品剑,足以够让五境强者使用,但那需要父皇的首肯,已经超出了我能调用的范畴,可若是能够为我大梁收纳这样一名人才,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他搭建蜀山宗的桥梁,这对我大梁而言,是一件划算的买卖。”正阳两条柳眉舒展。

    贾芸微微一怔,“公主的意思是?”

    正阳道,“我将禀明父皇通过杨晟收服蜀山宗的计划,相信杨晟的表现,能得到父皇的首肯,届时只要父皇接见杨晟,联合蜀山宗,便能让天下人知晓我大梁皇帝的胸襟气魄,有志向的奇人异士,相信也会望风入我大梁,助我大梁强盛繁荣。”

    贾芸看得佩服不已,看着正阳公主的这幅模样,即便她身为女子,也不由得为之痴了,下意识想到什么,又唇角挂笑。

    正阳微微蹙眉,显然对自己这个小婢女知之甚详,一见她的这笑容便知她心里没想好事,道,“你傻笑什么?”

    贾芸俏目看来,“杨晟现在连战三甲,已然隐隐成了我大梁四境第一呢!就是不知道和那个北方铁弗部亦号称北域四境第一的狼王少主,究竟谁更强?那狼王少主一直对公主诸多不敬,王封战胜了乌错,他尚且不服,竟然宣扬要亲自来大梁,将你带到北域!”

    “杨晟不尊你让他留在聚贤殿的谕令,偏要去挑战双甲。可你说,他会不会因为公主你,前去狠狠痛击那狼王少主,阻止铁弗部耍流氓呢?”

第三十三章 般配

    梁都杨晟对双甲之战的时候,据梁都不远的吴郡,另一场战斗也发生。

    回到吴郡开国伯府的王封,少不了面对的是冷言冷语,有的话语未必就是开国伯来说,而是他那几名侍妾,装作有意无意间的牙尖嘴利,便能把王封未能办好家主托付之事换一种方式施压下来,听着那些把自己比喻成当年小野狗得受家主施舍的言论,王封脸色苍白。

    让王封坐了几天冷板凳,开国伯才出面,装作大度的气派,又赏赐了他母亲一些物事,才好似宽慰王封,王封脸色才渐渐和缓。

    但实际在他转身之时,他眼底只有闪过的嘲弄。开国伯想要桎梏他这样的存在,只能是在玩火,有一天,当他母亲不在世,或者他强大到不必需要仰开国伯家族乃至他们所能调动的势力鼻息之时,他自然会和这个家族了结得干干净净。

    忽然一道叫战声滚过吴郡上空,王封脸色微变,开国伯的大客卿现出身形,不止开国伯家族,吴郡几家大家族的顶尖修行者,都同时露头,但每一个人面前,都出现了一些古怪的强者,这些人身披麻袍,有着类似熊皮,狼牙等配饰,有的背后背着弯刀,有的手持骷髅头杖,和这些强者遥遥牵制,气息都不在吴郡的这些修行炼炁士之下。

    “是巫祭!”

    有人认出了这些人的装扮和气息,再看向那开国伯府门前的一队车马,“逐风郎!狼骑卫!还有巫祭……这是……北方铁弗部的人!”

    那有着王帐大旗的马队车驾之前,站着一个头发披散着,随意垂在肩头的男子,看上去有些阴柔,气质上又有放荡不羁的狂野。

    “赫连霄!”

    开国伯王禄走上望楼,认出了这就是那位北方铁弗部的豺狼王,铁弗少主赫连霄。

    王禄不由得惊怒开口,“铁弗部堂而皇之,这就入侵我大梁了吗,这是要拿我吴郡开刀了?”四周围吴郡各大家族,亦都流露出震动来,那些家族供奉的客卿,有胆色的,一副慷慨之色,有的面露惊疑,有的则是眼珠子乱转,已经在考量后路。若是铁弗部已然入侵大梁,针对他们吴郡,那么眼下恐怕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巫隐蔽在那些黑暗处,光靠他们吴郡这些大家族的供奉修行者,如何能与打通北域的强横铁弗部抗衡?

    赫连霄却在那边大笑出声,“伯爷你不要血口喷人,恶意挑唆我铁弗和大梁的良好关系!我只是前来出使大梁,让你们大梁兑现当年给我之承诺罢了!作为使团,我当然可以出入你大梁,只是你们那些官员走得太慢了,追不上我们北方的神骏麟马,那就不怪我了!当然我会先来吴郡找上伯爷,据说你手头上一位王家子弟,居然打败我手头第一猛士乌错,我倒是很想领教你这位弟子的手段,就依我们南苍洲修行界的惯例,我向他发起挑战,以一对一如何,也可以避免伯爷开国伯府上上下下,遭遇我铁弗愤怒儿郎的报复!”

    停顿之后,赫连霄声音蓦然爆发,“王封何在!?”

    开国伯府门轰然炸开,巨大门扇宛如破败蓑衣般向后崩解倒飞,站在最前方的府中人士纷纷向后倒去,无数人面面相觑,看向此时内堂中站着的王封。

    望楼上王禄心中惧意和怒意交加,怒的是对方如此蛮霸,敢在他们帝国最富庶最具文士底蕴的吴郡如此冲撞他开国伯府,北方蛮族果然都是狂徒。但又惧的是对方的声名,铁弗部那名狮虎部主和这个豺狼王少主,都是经历一场场的血腥杀戮杀出来的名头。对方如果说要让他吴郡上下成就尸山血海,他也不会认为对方是在打妄语。但那也意味着对方也将面临和大梁正面开战的结局。

    对方现在将冲突限定在一对一的决斗,这些随使团而来的大巫祭,也只是盯住吴郡的修行者,不会肆意出手,就会将这件事限定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

    可是他开国伯家已经暗暗叫苦,王封来到赫连霄的面前,他已经感受到了对方这位北方狼少主的气势,威势之强,不在他全盛之时之下,另一方面,对方还浑身蕴着一种可怕的杀气,这杀气,是经历了成千上万人鲜血的浇灌洗炼,才诞生出来的。

    王封认为这定然是他所遇见过的,同境之中最可怕的敌人。但眼下他只能将一切顾虑抛之脑后,他必须全力应对,否则就难过今夜此关。

    王封应战,拔剑。

    这一战开国伯府,一大半的建筑成为废墟。

    最后是赫连霄从天而降,将王封踩进了地下,旁边两座楼体,轰然倒塌。

    王封佩剑尽断,一身白衣损毁,赫连霄那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而王封的剑法也让他满身披血,宛如地狱修罗。

    但是赫连霄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从死亡边缘徘徊走回来,甚至有一次他心脏中枪,但未被绞碎,是一名大巫祭及时为他缝补心脏,所以现在的他心脏比普通猛士还要肥厚一倍。

    王封哪怕剑术精妙,但他着实未曾见过,有这样像是杀不死的人。仿佛眼前的赫连霄,真的如同修罗。

    赫连霄俯身,踩碎了王封胸骨,同时他满身是血的探手,把王封的头拧下来提在手里,转身掷向了梁都的方向,他身后是大半壁损毁的开国伯府,还有噤若寒蝉的整个吴郡。

    赫连霄此时才舔了一口嘴边的鲜血,看向南方,“这就是大梁四境第一人?那就作为我先带给正阳公主的聘礼好了!”

    赫连霄的使团从吴郡开拨,路途之上,梁都发生的消息才终于传来。

    马车之中,赫连霄啐了一口,“他娘的,这冒出来的杨晟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管他!……敢阻止我娶媳妇儿,就生撕了他!”

    ……

    和煦的冬日阳光中,公主府的朱漆长廊上,两个抱着书的窈窕身影正在行进。

    正阳公主梳着堕马髻,偶尔有两缕青丝从鬓角垂下来,身旁的贾芸从胸前摞着的书探出个脑袋,问道,“殿下!他真的连真武馆里的镇馆秘笈都看过了?《无影拳法》也会了?我前些日子才听张尉官说了,他修炼无影拳法,这十年来才练到了四大总篇的最后一篇,有望五年后能四大篇融会贯通大成,而他,不过就是这几天时间!不,四天时间都多了,因为他还看了咱们真武馆的六大珍藏!是真的……都学会了?”

    正阳看向雾气氤氲的长廊那头,点了点头。

    杨晟连胜双甲,轰动大梁,不光是这百姓民间,修行界也随之震动。不关外界对于蜀山宗如今是如何评价,正阳都生出了皇家要牢牢抓住蜀山宗的念头,而可惜的是自己手上再无什么更好的灵器给杨晟如此大的奖励,便心头一动,让他来了这公主府,取用大梁这皇族数百年底蕴收罗的那些秘笈给他看。她主持聚贤殿和国体一些事务,这些珍藏秘笈就转移到了她公主府,她有调用权限。

    而她的所学,很多也都是来自这些功法,书院会教授修行之法,但涉及一些具体的武斗功法,就比较大路货了,她作为皇室成员,自然也有一些傍身的绝技,可当她拿出那本《无影拳法》摆在杨晟面前,原意是皇室愿意为他开放功法库,以让他观摩参考那些功法,杨晟翻开书看,数个时辰一晃而过,她去书房处理政务,再来的时候,就震惊的看到杨晟在原地出手,有模有样,桌上的拳法四大总篇,已经着着实实翻阅到了最后。

    正阳三年学会这套拳法,和杨晟一印证,便确认无误,杨晟确实只用了不到六个时辰,就将这套皇室珍藏完全学会!这到底是认知上的超越,还是天赋使然?

    无言以对的正阳不信邪得再拿出馆藏的诸多秘笈,丢给杨晟,无一例外,杨晟一一翻阅,毫无阻滞,根本不需要像是一些皇室培育的修行种子,武官那样,遇上一个难点反复推敲,百思不得其解。

    又以为杨晟只是做做样子,而后正阳公主甚至出言向他相询,都是他看过武学的关键真义,杨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说得都正到点上,甚至一些衍生的变化思考,还让正阳公主豁然开朗,而后意识到,杨晟是真的仅仅是看过翻阅过,就学会了那些武学!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山上人吗!?

    正阳生出了一些挫败,但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心情,这几日甚至连书房都不去了,多得是在给杨晟准备的房间,和他讨论秘笈真义。

    侍女贾芸看着正阳抱着的书,道,“殿下你也是,你一句话,就吩咐我和下人去取书就是了,何必你要亲自去呢!”

    正阳一笑道,“傻子啊你……这些秘笈都是我大梁最珍贵的原本,内里甚至有秘笈写就者附着的真意,平日没有人可以接近真武馆和金匮阁,若非我亲自去取用,这些秘笈怎么可能经由他人之手,就是公主皇子的近臣,都不能接近。”

    贾芸哭丧着脸道,“那我抱着这些秘笈,岂不是大不敬之罪!冤枉,我可没有偷看过啊!”

    正阳微笑道,“傻丫头,若是你要看,我怎么可能会阻止,你若真想寻这些秘笈修行,我立即为你着手安排。”

    贾芸忙不迭摇头,“公主你一直想我修行,但我自己知自己事,以前你给我看那些,我只会皮毛,也钻研不进去,没法像是里面那个人一样,那么强……而且修炼很苦很累的,我还是跟着公主你就满意了!”

    “只是贾芸没用,这些年公主修行,也找不到人印证,贾芸也不能像是杨晟那样,可以给你参考……嘿,”贾芸机灵一动,“殿下,这些天来,你脸上的笑容,比过去一年都还要多呢!”

    正阳嗔恼瞪她一眼,“哪有,不许胡说!”

    贾芸连忙呲牙,闭嘴。

    杨晟的房间就在前方,两人抱着书走入,正阳将新的秘笈搁在杨晟的茶几旁边,看到杨晟正在看书,停顿,看了她一眼。

    虽然杨晟很快收回目光,正阳公主还是脸上起了一些绯色,她知道方才在外面贾芸说的话,那个距离,根本瞒不过杨晟。

    对方肯定全盘听过去了,贾芸放下书,然后自觉后退,把房间让给两人,到了门口,又回过头看着杨晟旁边站着,绾了绾青丝低头看杨晟观阅内容的公主身影,忍不住“嘿!”得轻笑了一声,惊动两人看来,她才真的带上门出去了。

    正阳极窘,躲闪着杨晟的目光,随口便问道,“这套《沛然一气功》,你看到哪里了?”

    “到了‘虚静始终’的地步。”正阳问的是他看书的进度,而杨晟说得却是这本秘笈的层次。

    伴随着他的话落,杨晟身边陡然生出了一股气场,正阳公主瞪大眼睛看到,透过窗棱射入的阳光中漂浮的金色尘粒,原本是在杨晟周身缓缓飘忽着,却竟然受到某些影响,开始环绕杨晟周身飞旋,让杨晟身侧仿佛出现了阵阵波纹。

    这正是《沛然一气功》的‘虚静始终’程度,只差一步,就是功法大成的‘炼神还虚’之境!

    这些在大梁是皇室收罗不轻易示人的秘笈,在杨晟这里,当他连战三甲,将自身的三套剑术去芜存菁,化繁为简合并成一套《弑凡剑法》之后,杨晟对于功法,灵炁,剑道的理解,就达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再来看这些俗世的秘笈功法,或许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高山,但在此时的他眼里,就像是用高等数学中的洛必达法则求解一道高中压轴导数题。庖丁解牛一般,就能把这些功法分解开理解到。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些前人所创功法的巧思的赞叹。不过那也仅仅是对于对方构思的赞叹罢了,没有到那种“我无法理解不能及”的地步。

    这些功法,在特定的环境下,其实对他也很有帮助,譬如“无影拳法”,他大成之后,能够一气挥出百拳,若再结合他的搬山意境,足以让对方陷入无孔不入的打击之中。而眼下的“沛然一气功”,能凝实护身罡气,抵挡弓弩劲箭,虽说四境强者也可以调动灵炁,外放罡气,偏转箭矢的远程打击。然而始终有个体内转换调动释放的落差过程,和沛然一气功自然而然心念所至就罡气发乎肌体之外,毫无凝滞相比,哪怕只是那么短短一刹的不畅,在高手交锋中,可能就足够对方施展一次杀招。

    所以这些来自正阳公主的秘笈支持,杨晟则是并不拒绝,至少这些功法武学,可以丰富他的对敌多样性,甚至可以让他积累大数据参考,未必以后不能更创出一些青出于蓝的功法。

    正阳也释放出罡气,身畔波纹要比杨晟凝实更多,她道,“我已经达到了炼神还虚的大成之境,你只差一步了,不如我来启发你。”

    “好。”杨晟点头。

    两人出房门,在门前空地上过招,当过上四十招后,两人手肘互击,那一点向外迸发出剧烈罡气,吹动两人衣袂飘飘,发丝拂舞之时,正阳巧笑盼兮,带着惊喜,“你练成了!”

    贾芸远远的看着那两人,在阳光洒落的光影里,觉得真是般配啊。

第三十四章 最大的隐秘

    贾芸有时候看着两人的身影,总觉得公主笑容更多了,两人往往一起看一本书,时而相对而视闲聊,在贾芸看来,就差耳鬓厮磨了,而她当然要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毕竟关系公主清誉嘛。

    所以她中途端着果盘,循着机会给两人送过去。杨晟似无所觉,倒是正阳发现了贾芸的意图,偶尔瞪两眼过来,也不知道是责备她此时的行为,还是在责备她对完全没有的事捕风捉影严防死守。

    只是贾芸把果盘放两人之间,正阳说着“这是贡品,尝尝!”的时候。杨晟拿起来吃着,看着正阳拿着蔬果,一副等他反应的模样,还是让杨晟心头怔了一下,这段时间,确实是在公主府里待得久了点。

    主要还是因为皇家秘笈的吸引力,当然,和正阳公主相处起来的日子,还是很舒适的。她会在旁纾困解惑,甚至能提出一些创见,这对两人解析秘笈深入探讨,都有很积极的意义。

    看到杨晟的目光,正阳立即侧开头,嚼着嘴里的果子,顾左右而言他,“这是高山郡的牛油果……好吃吧……”

    有抵达公主府的急报打断了三人的小憩,而后杨晟就收到了王封的消息。

    他有些沉默,王封实际给他观感不错,却没想到遇上的是这样的结果。

    贾芸道,“铁弗部真的是蛮族啊,这群野蛮人,公主你怎么可能嫁到北方去!”毕竟王封是正阳公主请来的客卿,而且此前有所交集,现在得知这个消息,贾芸情绪低落,只觉得那北方蛮夷,当真凶狠残暴,更加为正阳公主未来担心。

    正阳摇摇头,示意不必忧虑,“铁弗部看似来势汹汹,其实是为了试探大梁虚实,因为今趟国典之后,父皇就有意应对防范北方的威胁,铁弗部届时便搅不起风浪。”她又看向杨晟道,“这次若是铁弗部少主赫连霄找你挑战,你千万不可中计应战,因为无论胜败,都能被铁弗部借此作文章,搅浑水。且待忍他一忍,国典之后一应准备完毕,北方就将派以重兵,和铁弗部算总账。”

    杨晟问,“国典?”

    贾芸解释道,“按照惯例,每年三月,大梁各地都会举行上巳大典,梁都则是由陛下主持祭祀,可谓是最大的盛事,届时不光是朝中大小官员,就连太浩盟各大宗门分部,都会到场庆贺,可以看到修行人乘骑仙鹤瑞兽巡天,民众们欢呼拜谒的场面。这是我大梁一年以来最重大的节日。”

    正阳公主道,“铁弗部的事情,可以不必理会对方,国典临近,宫城内阵法启动,将严禁比斗的发生,对方使团到了梁都,便也只能在划定的区域呆着,只要不理会他们,他们也掀不起任何风雨。还有一件事,父皇要在御书房见你。”

    杨晟一怔。这意味着,自己打通了大梁皇室的关节了?

    正阳公主道,“你现在已经是大梁四境第一人,于情于理,身为大梁皇帝,都要对你做出肯定,无论父皇届时赐予你什么东西和身份,都意味着你和你背后的宗门在我大梁已经得到了认可。届时外界质疑的那些身影和流言,相信也会压制不少。”

    “等你面圣之后,蜀山宗也就在国典受邀宗门之列。”停顿一下,正阳公主微笑,“我希望今年的大典之上,能看到蜀山宗诸位仙师的风采!”

    ……

    王封败亡的信息已经传到了整座梁国京都,据闻开国伯王禄赶往京都告状,雷声大雨点小,最终此事还是没能惊动圣上,梁皇出奇的沉默,有的人看来,这就是暴风雨之前的沉默。

    似乎感受到了这阵不同的风雨,抵达梁都的铁弗部使团驻扎北城的馆驿之中,并不入内城,去往更高层级的鸿胪馆。

    于是似乎一个外城一个内城,意想中的铁弗少主找杨晟挑战的事情,王不见王,也没有发生。

    入了梁都的铁弗部,一路过来的嚣张跋扈,似乎也至此消停了下来。

    杨泽则是回到了聚贤殿,接下来就是准备入宫面见那位传闻中的梁皇。

    回到驿馆的时候,青荷还嘟着嘴,“好嘛,这几天都在公主府厮混,就留我在这里独守空房,无聊死了!”

    “独守空房不是这样用的,”杨晟白了他一眼,“至少我们的计划已经走前了一步,和大梁皇室建立联盟,那便至少去了一大威胁,否则太浩盟防我们,大梁官方如果再有军队兵锋指向我们,我们就真的不用混下去了。如果能够拉拢到梁皇的助力,赢得大梁的信赖,我看如今大梁皇室,也防备太浩盟手伸得过长,最重要的是如果有大梁的行政体系帮助,我们对于找到那支血魔妖脉,就会敏锐得多!”

    青荷点头,“你连胜双甲,被正阳公主和梁皇接见的消息传回峰内,大家都很振奋呢!玄睿问你,是不是打算干脆把公主娶了,这样和大梁的同盟就更加根深蒂固了?”

    杨晟很想现在就过去给玄睿脑袋上敲上一记。

    “对了,这段时间桃叶姐也来过了。听说你在公主府,她又离开了。”

    杨晟愣了一下,“她没说什么?”

    青荷似乎想了起来,指了指庭院方向,“对了,她说她又临时想起了一招剑意,喏,就在那里。”

    杨晟看过去,庭院中间的山石那处有一道剑痕,真意至今凝聚其中不散,只是看得人莫名脖颈发凉。

    ……

    杨晟坐着,心头微一悸动,原来是吴令聪已经和罪狱山的赵子恒连上了线,高皓风果真是很有手段。

    罪狱山第八层,暴露自己炼炁士身份,并且擅自剿灭了凉关盘踞马匪,此案牵引到了数名朝中官员,倾轧下来被作为党徒逮捕的吴令聪,被罚往罪狱山,并且罪狱山内管事被知会“特别对待”,于是原本第五层刑罚的他被罚到八层,走上了背起背篓,在严寒和潮湿的地底深处挖掘深层岩石的苦役之路。

    连番拷打和地底酷寒之下,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同时内体枯竭,眼看着可能就要成为那些被淘汰带走掩埋的尸体,一个男子在他面前停了下来,递来了一块混合苦艾灵草的馒头,说,“吃吧。”

    整个罪狱山都知道这个人叫做赵子恒,前七里宗七杰弟子,只是入山之后,一度曾差点成为废人,成为掩埋场底下的那些枯骨。

    可是不久之前,他也是从这种濒死状态下熬过来,第八层的几个“龙头”,在一场惨烈的殴斗之中,终于不得不承认了他重新制定了罪狱山地下秩序的事实,虽说他那之后并没有代替那几个“龙头”压榨众人,但他独来独往,便没有人再敢招惹他。

    现在他在这个似乎当初和他有着相似命运的人面前,丢下了一块馒头。

    背着比旁人更大一倍,原矿石亦是沉重一倍背篓的赵子恒道,“不要放弃,所有人都遗弃你,并不可悲。可悲的是你自己,最终也要放弃自己。”

    说完他满是血肿的手紧了紧背篓的鲛皮绳,那绳子上是经受了背篓沉重力量后在他双肩磨出勒割渗透的血渍,“活下来,继续走。”

    赵子恒正待从他身畔迈步,那人起身抓住了他褴褛的裤子,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是激动,感动。但随后便被军士给拖了下去,赵子恒挨了几鞭子,继续前去背灵炁矿原石,但手里面,已经多了一枚伪装得极其像是石块的小牌子。

    待到宝贵的歇息时辰,他蜷缩在山洞里,刺破自己的手掌,血液浸润到了那块石牌上,而后感受到了什么,他将自己隐藏在身体内部一处窍穴的灵炁,释放出来,沿着经脉,注入那枚染血的石牌中。

    嗡得神念微震。

    罪狱山内和山外的世界,内外交感。

    赵子恒神情震动,片刻后,他神念于那头共鸣。

    “……杨晟?”

    ……

    “受苦了。”

    这枚杨晟花费了大价钱从瓦屋脉墟市购得的他心通鸟篆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和赵子恒建立的神念沟通,就仿佛在耳畔话语一样。实在是极其玄妙。

    “你这是在可怜我?”赵子恒嘲讽,“这可不是你造成的,我只是在维护我七里宗该遵守的道理。”

    嘴硬得不得了啊。

    杨晟有很多话准备对那头赵子恒吐槽,但考虑到这枚昂贵的他心通鸟篆实际上拥有寿命,双方神念交感的越频繁,其损耗越快,到得一定程度,这枚鸟篆就会化成石粉。

    所以只能长话短说,通过赵子恒的讲述,原来赵子恒经历磨难,眼看着要扛不下去的时候,居然误打误撞,遇到了在第九层地底的一名异人,赵子恒所遇到的并非其本人,据那人所言,他被七条锁链穿身,关在更深的地底,镇压地底寒泉,若非此人,第八层的酷寒,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做苦役的修行者可以承受的。

    而那人能透过地底寒气,将一抹元神离体,但最多只能到达第八层那个深渊洞口。赵子恒所见到的并不是实体,而是类似实体的元神出窍。

    见到那人元神之时,赵子恒体内经脉折损大半,几乎是个废人,但对方却另辟蹊径,给了赵子恒另一套修行法门,能让他在体内另开天地,修复经脉,重新走上另一条修行之路。但代价是要帮地底那人脱困。

    这是没有选择的一条路,答应那人之后,赵子恒便在那人指导下调动地底寒气,在体内另辟天地,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结果没想到果真修补了经脉,重新炼出了内灵炁循环。否则面对地底那些倾轧,恐怕他也早就死了。

    “那人是谁?为什么被关在罪狱山最深处!”

    “这也正是我想要探究的,那人并不与我言说,只告知有一天我能出去,帮他复仇,他才会告诉我。”

    “我也问他,为什么他会被镇压在罪狱山深处,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折磨他。既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他。”

    “他怎么说?”

    “他只是说,他保存了一个秘密,那个折磨他的人,就是为了让他说出那个秘密,才刺穿他的七处窍穴,而后让这罪狱山的彻骨寒气,不停撕扯他的肌体乃至灵魂,又不至于把他给冻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军士把铁链拉上一点,供他从衰弱中稍许恢复,便再度将他下沉至寒泉,再度受苦。他在被拉离寒泉的时候,是距离上层最近之时,于是凝练元神,借助寒气通道,终于撞见了我。所以他将我视为唯一的机会。”

    杨晟道,“我会在合适的时候,营救你出来。”

    赵子恒神念传来,“并不着急,因为我已经答应了那人,所以我要先完成他的愿望!”

    ……

    罪狱山最深处寒泉里,有一个人正承受酷刑折磨,而究竟是什么人,居然遭受这样的酷刑,其人非但没有身亡,还能凝聚元神,和赵子恒取得一念联系。由此推之,那人的修为,该强到什么样的地步?至少杨晟认为自己在那种地步,还能活下去。而且哪怕是大梁五境的修行者,杨晟也不认为能承受那样的酷刑。那么至少说,那名地底修行者的修为,恐怕要达到五境巅峰,甚至六境?

    杨晟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聚贤殿的方昭书院一脉,对方甚至还为之前往文库查阅了一下近些年来大梁的刑典记录和太浩盟大梁文书,都没能找到什么人犯下了滔天大罪被镇压在罪狱山地底深处。

    这就奇了怪哉。

    更何况还有一点,那人身上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以至于被施于了那样的酷刑。

    但有一点,那人被拉离和放入地底寒泉都需要军士操作,说明了对他施于刑罚的,仍然是罪狱山军事体系,能调动这套军事体系,并对其施加影响力的,其实是三方势力,一是大梁官方。二是太浩盟的伏龙营。三是负责大梁灵炁矿脉分配运作的白麓书院。除非找到那些操控刑罚的军士究竟是属于大梁,还是伏龙营,或者是白麓书院的执刑者,才能具体确定是哪一方。

    但这非常机密,而且不易调查,因为罪狱山的军事体系,是大梁最核心的机密之一。杨晟将事情对高皓风一说,还让高皓风谨慎行事,不必着急,最重要是不要打草惊蛇。

    杨晟有预感,这必然牵扯到大梁深水之下,巨大的隐秘。甚至可能,还和那支古妖一脉,有所牵连。

    这个秘密还待揭开,杨晟就要准备进宫面见梁帝。

    ……

    ……

    准备进入御书房之前,杨晟在正阳公主的带领下,抵达了皇宫。

    正阳公主还在反复告诉杨晟注意事宜,一旁的贾芸觉得公主好像抢了自己很多的台词,但反过来说,公主实际上是很在乎这场会见的吧。

    “陛下能召见你,实在是证明了杨晟你如今举足轻重,这也是为你宗门正名的良好时机,所以我家殿下话多了些,你可不要在意。毕竟就连殿下,也近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陛下了。”

    正阳公主不失寒气的看来,“我话很多吗?”

    贾芸连忙捂嘴,“公主请恕奴婢多嘴之罪!”

    正阳才转向杨晟,“父皇不理朝政,只想着炼丹,大哥又被软禁,父皇下了禁足令,谁都不能见我大哥。这些年朝局动荡,北方不稳,这才是导致我那位二皇兄倒向太浩盟,白文武躲在瓦屋脉不敢出头,铁弗部在北境不安分的因素!好在父皇似经历最近的事件,有所松动,今年也要亲自主持大典了,甚至更有准备镇稳北方的意向。杨晟,父皇召见你,这就是眼下一切正向好的一个开端!或许……这真是由你们所带来的变化!”

    贾芸又不失时机的道,“公主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和兴致哩!”

    正阳公主再次不失寒气的看她,“你话很多啊……”

    “啊啊,公主请恕奴婢多嘴之罪!”

    入了皇宫之内,在内侍官的引领下,贾芸就不能再入内宫了,由正阳公主和杨晟一并来到御书房外,正阳公主站住,道,“父皇召见你一人,我在你面圣之后,再禀明见他。”

    杨晟点头,深吸一口气,在内侍的引领下,走过一条横架在小湖之上的弯折桥道,走向湖内中心岛的那座建筑。

    在奇花异草的掩映之间,杨晟转过步道,远处的殿堂,正隐隐在望。

    ……

    走入地底的深重寒气雾霾之中,赵子恒背着沉重的背篓,步行到了那处深渊之外,今日便是那人元神出没的日子,果然在雾气尽头,那人元神凝成的消瘦身材,缓缓浮现。

    一见到赵子恒,他神色一厉,怒声道,“你身上有什么!?”

    赵子恒一惊,对方元神已经欺身而来,一条枯瘦的手臂穿破雾气,一把将赵子恒握住喉咙,抓向半空,与此同时,赵子恒身内的那枚鸟篆,出现在了对方手里。

    “你这是!?刺探我!?”那元神已经浮现出了狰狞之态,他原本以为赵子恒是一个契机,若赵子恒亦是外面人处心积虑套出他秘密的设计,一线机会就此湮灭,可想而知他会如何震怒。

    眼看着对方就要失控,赵子恒连忙将事情紧急相告。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对方选中他也并不是适逢其会,也是了解到他的处境,蜀山宗要把他救出去,赵子恒觉得将这个信息公开告诉他,并不会造成恶劣影响,毕竟他在可以走的时候选择不走,而且有这样的机会,亦能让对方脱离苦海的可能大大提升。

    听到了赵子恒的解释,那人元神握住鸟篆,为了确认,元神直接震荡鸟篆。

    此时杨晟正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忽然心头一悸,他眉头一皱,原本约定了和赵子恒的通讯时间,怎么不偏不倚会在此时?难不成有了变故。还不待杨晟做出将这枚鸟篆销毁的紧急反应,一个声音在杨晟脑袋里面震荡开来。

    “你就是蜀山宗的弟子!?”

    那道神念之强,杨晟险些晕眩,控制住身体,才不至于倒地。前面的内侍官转过头来询问,“杨卿身体不舒服?”

    杨晟连忙道,“没有,只是太过于紧张。”

    那内侍官释然一笑,“没有关系的……我家圣上,相当好说话的。你可是连胜双甲,我大梁如今响当当的人物啊,不过你这样,任谁第一次面圣,都正常……”

    杨晟解释过去,正住心神,神念回应,“你是谁?”

    “很好,赵小子果然没有说谎,没有让我失望!……既然到了这一步……那我就告诉你们,我到底是谁——”

    因为那枚他心通鸟篆是通过赵子恒的血脉联络,所以哪怕现在那人元神掌握了鸟篆和杨晟通讯,但赵子恒仍然承担着媒介的作用,他也知晓两人之间的神念交流。

    他喉咙一松,眼前元神放下了他,开口道,“在下……王神宗!”

    杨晟毕竟是蜀山宗的山中人,哪知大梁过往,所以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

    然而赵子恒却震惊的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的瘦削干尸一般的元神,“你……你就是王神宗!那位大剑仙王神宗!?”

    不怪赵子恒震动,大梁往前推十年,修行界除去太浩盟各宗,本土亦诞生了一位超卓高手,此人自号剑仙,饮酒作诗,挥就无数传世篇章,极情入剑,修得了一手超凡入圣的剑道,当时便被誉为大梁修行界第一人,修为在五境巅峰,只差一步可入真空境界,从此天地逍遥任遨游的王神宗。

    关于王神宗的故事,大梁至今说不尽道不完,不仅仅是那些让无数女子闺阁思慕落泪的信手成诗,更是他曾经的那些治国篇章,引得朝堂大动,因此大梁便以国师之礼,册封这位大剑仙。

    这原本是大梁一些辉煌故事的起始,但这些过去,却因为一件事而就此抹去封存,甚至成了大梁人人人避而不谈的隐晦。

    那就是国师王神宗,涉及废太子一案。王神宗和太子白楠曾经就是莫逆之交,白楠仰慕其才华,王神宗也视对方为酒中知己,甚至不羁的他愿意担任国师,外界说来都是看太子的面子。

    但此事便引动这位国师王神宗为太子一党,太子被废之时,王神宗据说当年也一去不返,世人都认为他厌倦了王朝政局变幻,同情知己,又转为心灰意懒,便从此远走天涯,离开了大梁。

    从此世人只叹息当年大剑仙的风采,至今仍然是绝唱。

    然而谁知道这样令人惆怅神往的故事之中的主角,今时今日,就镇压在这罪狱山最深的地底,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被穿身的七条巨链带动,沉入寒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杨晟摆正了心头的动荡,稳住了心神,知晓此时的罪狱山地底,肯定一个重大的秘密,正浮出水面,他不急,只等着下面双方交流完毕,告诉他那个答案。

    他继续向前,然后转过了那些丛林掩映,看到那座御书房的时候,饶是他再如何心神重新收罗,此时也如遭重击,身体一摆。

    前方的内侍官收回目光,内心嘲讽,“这真是被圣上的天威所慑啊,呵,还是四境第一人呢!”

    而杨晟颤动的目光中,他看到了御书房,飞架的檐角,从侧立面的线条上,赫然正是姜胤魂魄中所呈现出来的那副样子,一个“丰”字型的飞檐结构!

    难怪楚桃叶和瓦屋脉弟子地毯式搜索京都,至今也无所获。因为从制式上,就没有其他的房屋,可以参照这样的设计,整个大梁,没有任何一栋建筑,可以引用如此的建筑。

    因为这处建筑,根本就是在皇宫之内,而且是内部最隐秘的地方。

    当今大梁圣上的书房!

    杨晟看着此间的大梁,湖泊浮着淡淡的雾气,各种奇异灵花弥漫,远处是皇宫巍峨错落有致的建筑和园林,和仙境也不无二致。

    甚至在天气好的时候,泛舟这座湖泊,行走在那些步道之间,那是美妙到足以让人忘忧的体验。

    然而望着这一切的美景,杨晟只感觉到,眼前的大梁,是一片冰窟,而他正通身逐渐寒冷。

第1章 诓个徒弟

    阴沉的天空,伴随着阵阵雷声,碗口粗细的闪电划破天际的宁静,顷刻间倾盆大雨洒落大地。

    龙涎镇一间不大的诊所内,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产房之外,焦急的等待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雨停了,产房的门被推开,一名年轻的女护士对着男子道:“文先生恭喜你,你老婆为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被称作文先生之人,带着满脸兴奋的说道:“真的,真的吗?哈哈,我要当爸爸了”文先生激动的就要走入产房,却被护士拦下:“文先生,现在您还不能进去”“哦.哦..对不起,我太兴奋了”文先生赶紧道歉。

    婴儿啼哭之声,仿似在震慑天际的乌云,千里之外,高耸入云的山脉之上,一名满斌斑白的老道盘坐于云雾之中,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只听得老道喃喃自语道:“此子天生阴阳眼,具备天赋不可限量,茅山传人总算出现,哎~ 门派规矩煞费人心”

    老道于随身布袋内掏出一张符箓,一手掐诀,一手拿着符箓,开始默念口诀,符箓随着口诀,火光乍现,老道便当场消失,再次出现之时,已然在龙涎镇的诊所之外了。

    老道立于诊所之外,以极为奇怪的眼神看向诊所,心里带着诧异,嘴里却发出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疑惑:“不对呀!这对夫妻应绝命于此,难道出了变数” 疑惑的老道再次伸手于布袋,只见一本封面泛黄的书籍出现在老道手中。

    翻开书籍看了几页后,老道脸上露出肯定之色:“记载确是如此,真是奇怪,或许时辰未到,嗯!静待其变”老道也算是颇有耐心,也许是收徒心切,于诊所外等了近一周时间,直到婴儿的父母带着孩子离开,也未见婴儿父母发生任何意外。

    “不可能啊!难道书上又错了?”带着不可置信的心里,老道再次翻开泛黄的书籍,并再次端详一番,老道长叹一声:“哎~看错了,那小子五岁后才会失去双亲,算了在等五年吧!又损失一张千里符”

    老道心疼的拿出千里符,自语道:“五弊三缺,缺什么不好,缺财,师尊啊!你骗的我好苦啊!”随后老道又念起先前的口诀,符箓燃烧,人便消失了。

    文姓夫妻带着儿子离开了诊所,便直接回了家中,文先生的妻子开口道:“星宇,我累了,先躺会”文先生也就是文星宇笑着道:“好的,老婆”“对了星宇,孩子的名字你还没想好吗?这都一个星期了”文星宇的妻子,带着有些责怪的语气,看向文星宇。

    文星宇笑对妻子说道:“老婆,孩子的名字很重要,我上网查查”文星宇妻子点点头,便进屋自顾自的休息了。

    打开了电脑的文星宇,

    于网上搜索文姓的来历及其他的一些资料,网页中显示文姓于当代排名为三百五十五位,起源于商朝姬氏,文星宇结合网上的资料,和自家祖上几代,最终决定给儿子取单名“浩”字。

    时间如流水,转眼即逝,五年过去,当初的婴儿已然五岁,只是这五年里,小文浩身上总是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文星宇为此伤透脑筋。

    文浩生辰之日,文星宇和妻子带着文浩到镇上的餐馆为文浩庆生,只是刚踏入餐馆,小文浩直奔角落的一张桌子,对着无人的餐桌椅开口道:“你好,我叫文浩,你手里的这个是什么玩具,能借我玩吗?”

    文星宇和其妻子见此,大惊,急忙拉着文浩离开,发生这件奇怪的事情,夫妻二人也无心在此吃饭,文浩的母亲对着文星宇道:“星宇,你打包带回家!我带儿子先回去”文星宇点点头道:“好的老婆”文浩跟着母亲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那张空桌椅。

    大山深处,破旧的道观内,五年前去看文浩的老道如今消瘦了不少,闭着双眼盘坐于蒲团之上,不一会,老道睁开双眼,嘴里喃喃说道:“那小子今日正好满五岁,我也该去把这个徒弟正式收下了,总算可以功德圆满了”

    老道于蒲团上站了起来,拿出一张千里符,念起了咒语,符箓随着咒语的结束而燃烧,老道的身形再次出现之时,已然到了文浩家所在的那栋居民楼下了。

    文浩一家人此时围在饭桌前,文星宇和其妻子一同为文浩唱着生日歌,文浩也拍着小手,开心的跟着唱,随后便是切蛋糕了,此时门铃声响起。

    文星宇起身喊道:“谁呀!”可门外却无人应答,文星宇摇摇头走至门前打开门,只见一位消瘦的道士,立于门外,道士看到文星宇后,面露高深笑容,开口道:“贫道茅十九,见过文先生”

    文星宇一愣:“你是..我们认识吗?”“从未谋面,贫道为令郎而来”茅十九开口道,文星宇的妻子听到二人对话,走至文星宇身边,看到茅十九,微笑着问道:“大师,您是为了我儿子而来?”茅十九此刻心里对自己那本黄皮书鄙夷至极,自己多次按照黄皮书的内容算卦,却次次不准。

    茅十九点点头,含笑道:“令郎身上是否经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是否会不时的开口说话,而其说话的对象却什么都没有?”文星宇和妻子一同狐疑的看向茅十九,只是茅十九的脸上除了微笑,还是微笑,夫妻二人双双点头。

    茅十九心里有了底气,因为按照那本黄皮书上算出的阴阳眼徒弟,确有此人,所茅十九故作高深,捋了捋稀疏的胡须说道:“令郎天生阴阳眼,而且天生阴阳合体,当然不是指他的性别,按照道家的说法,令公子为天生道体”

    茅十九看到脸色黑下来

    的文星宇,赶紧解释,文星宇带着质疑的口吻问道:“大师何为天生阴阳眼,又何为到体一说?”

    茅十九依旧站在门口,故意轻咳一声,文星宇的妻子立刻反应过来,文星宇急忙客气的说道:“大师,请进,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夫妻二人把茅十九请进屋内,并上了茶水。

    茅十九看着夫妻二人点头道:“阴阳眼就是天生可以看到常人无法看到的东西,也就是普通人说的鬼魂,至于阴阳合体一说,则是令公子的身体内有阳间的阳气和阴间的阴气共存,形成了令公子这个主体”

    夫妻二人被茅十九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一旁的文浩,都听得入神了,就好似听故事一般,茅十九看向文浩,面露慈祥道:“孩子,你是否经常看到一些奇怪的人呢?”

    文浩带着稚嫩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今天在餐馆还看到一个小朋友,可是爸妈不让我跟他玩”说完文浩还崛起小嘴,一脸不岔的样子。

    茅十九看向文星宇夫妻二人,笑着开口道:“令郎的这项本领是修炼者梦寐以求的天赋,只是,万事有利必有弊,阴阳双眼天生克双亲,所以少则几月,多则几年,二位定会有灾难降临”

    鬼神之说,在任何年代,人们都是将信将疑,最重要的是,很少人亲身经历,也许经历过的人已经不在了。

    文星宇夫妻二人从未亲身经历,但多少都有听别人说过类似的事情,此刻茅十九的话似真似假,对于此类事情,文星宇夫妻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文星宇开口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茅十九端起茶水,轻撇了一口:“让其拜入茅山派,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文星宇夫妻同时皱眉,文星宇妻子开口道:“孩子还小,还要上学,怎可让其去茅山学习呢?”茅十九为尽早让茅山术法能够延续香火,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个不是问题,文浩还是在你们身边,我会时常守护着,闲暇时传授其术法”

    要把文浩带走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只得求其次,反正只要学了术法,文浩便是茅山弟子,待其成年后,在传掌门之位于他,自己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想到这里茅十九也豁达了。

    茅十九的话,让文星宇夫妻二人有些不好意:“这怎么好意思….”茅十九不想再客套下去,于是摆摆手说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让文浩拜师”

    夫妻二人虽然将信将疑,可是儿子依旧在自己身边,倒也不怕茅十九使坏,同样也抱有侥幸心理,希望这个茅十九可以帮自己儿子解决那些非寻常的困恼。

    当日文浩对着茅十九三跪九叩,自此小文浩烙印了茅山术士的身份,文浩拜师,茅十九赠予文浩一块玉牌,连那本黄皮书一同赋予文浩,茅十九摸了摸文浩的脑袋微笑着说道:“好好保管这两样东西,这是茅山至宝”

第2章 九岁劫

    茅十九离开后,文浩再没见过,如今文浩已经要上小学三年级了,记忆中的那个师傅,变得模糊不清。

    随着年岁的增长,不知是文浩的天赋在慢慢退化,还是那些所谓的鬼魂在减少,四年里文浩很少看见那些奇怪的东西。

    七八月的天气,正是三伏天,也是夏季最为炎热的季节,然而这个季节里却有着一个家喻户晓的节日,鬼节,每年的农历七月十四,据闻是鬼门大开之时,很多人家在这一晚会准备火盆,烧些纸钱、元宝类的东西给已故的先人。

    龙涎镇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摆出了火盆,这意味着今年的七月十四到了。文星宇和妻子因为工作需要,以至于不能及时回家,文星宇只得让自己表姐带着文浩去吃晚饭。

    肚子有些咕咕叫的文浩,呆在家中听到有人敲门,急忙打开门,一看来人,文浩甜甜的喊了一声:“表姑好!”文星宇的表姐叫做王静,王静听得文浩稚嫩的声音,笑着道:“浩子,去我家吃饭,你爸妈没那快回来”文浩乖巧的点点头,跟随王静而去。

    晚上九点,也是文星宇夫妻下班时间,夫妻二人离开单位,马不停蹄的赶往王静家中,回家途中,三人经过龙涎镇的正街,看着一路的火盆燃烧纸钱、元宝类祭奠先人之物所散发的光亮,感到整个街道,显得格外的妖艳。

    此时,文浩看到一个火盆边上站着一位衣衫单薄的老妪,有些瑟瑟发抖的看着燃烧的火盆,文浩有些奇怪,对着文星宇道:“爸爸,你看那有位老奶奶,她好像很冷”文星宇一听顺着文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只有一名男子在火盆前烧着纸钱、元宝。

    看着就欲走向火盆的文浩,文星宇急忙拉住文浩,并说道:“浩浩,别过去,咱们赶紧回家”文浩看了一眼文星宇,点点头,乖巧的跟随着父母离去。

    然而文浩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向老妪,这时老妪抬起了原本盯着火盆的双眼看向文浩,只见其一双空洞的双眼冒着幽幽的绿光,于这夜色中分外可怖。

    回到家后,文星宇看着小文浩,直接问道:“浩浩,以后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不要理会知道吗?”文浩撅起小嘴,有些愤愤不平道:“我看那老奶奶可怜,本来想帮帮她的”文星宇无奈的叹息道:“哎~你这孩子,总之记住我的话”文浩点点头,也不敢过于忤逆自己的父亲。

    此时的文浩已经没有再和父母睡在一起了,而是独自一个房间,夜已深,文浩在父母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深夜文浩房中亮起绿色的光芒,一个身才有些萎靡的身影出现在了文浩床边,房中绿色的光亮就

    是萎靡身影眼中所发出的光芒,一个声音在文浩耳边响起:“小朋友,你做我孙子好吗?”

    这个声音就如同心底的呼唤,把文浩从梦中惊醒,文浩睁开双眼,看见眼前之人,正是晚上在街上看见的老妪。

    疑惑的文浩开口道:“咦!老奶奶,你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外面好冷啊!你这里很暖和,所以我就来你这里了,小朋友,做我的孙子好吗?跟我一起到下面去玩”老妪脸上露出极其阴森恐怖的笑容,因为她笑起来的时候,嘴里连一颗牙齿都没有,就如同一个黑洞镶嵌在其脸上一般。

    文浩摇摇头道:“老奶奶,我还要读书,不能陪你玩,而且爸爸跟我说了,我不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走”老妪听了文浩的话,立刻笑了起来:“嘿..嘿..嘿,我是奶奶,不是陌生人”阴森可怖的笑声响彻在文浩的脑海里。

    文浩顿时好似被下了魔咒一般,呆立于当场,老妪看着一动不动的文浩,嘴里都流出了口水:“此子天生阴阳眼,而且体内积聚天地阴阳之气合一,若是寄生于其体内,我就可以逃过轮回之苦了,哈哈哈哈!”

    “你若不走,我就收了你”茅十九的身影出现在了文浩的房间,老妪一惊,怒道:“臭道士”随即老妪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茅十九看着依旧呆傻的文浩,无奈道:“傻徒弟,希望你能平安度过这个劫”感叹后的茅十九也消失了。

    清晨的阳光洒进文浩房间,文浩感觉到全身非常疲惫,所以直接选择了赖床,这时文浩的房门被推开,文浩的母亲带着笑容走了进来:“浩浩,起来了,该吃早餐了”文浩在其母亲的催促下,只得起床了。

    鬼节过后,文浩也没有感觉什么不适,时间也过得很快,一晃暑假过去了,新的学期开始,文浩开始步入紧张的学习中了。

    九岁劫究竟是个什么劫难了,无人知晓,就连茅十九也没有算到,这一日到了文浩的九岁生日,在头一天文星宇和其妻子就为文浩订好了生日蛋糕,准备于今日下班后为文浩庆祝。

    文浩正于家中开心的等待着父母归来,只是等来的是父母离世的噩耗,其表姑带着文浩直奔医院,只是到达医院时,文星宇夫妻二人已经离世,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在医院急救室外。

    当时文浩的表姑就告诉文浩,其父母于下班途中遭遇车祸,被送医院救治无效,双双离世,一个九岁的孩子失去双亲,幸好还有一位表姑为其父母办理了丧事。

    自此文浩成了孤儿,只能暂居其表姑家中,只是王静家里生活拮据,本身有两个孩子,再增加文浩,更是雪上加霜,王静和其丈夫商议,想让文浩去往孤儿院。

    不过文

    浩那位不负责任的师父,总算出现了,在文浩放学的路上笑看着文浩,文浩见到茅十九,急忙走到茅十九身边,文浩轻声喊道:“师父”

    茅十九轻轻抚摸了一下文浩的头,对着文浩说道:“徒儿,跟师傅走吧!”文浩一听,有些犹豫,可是想到自己在表姑家的待遇,就觉得这个世界上自己真没有亲人了,不如跟着师父好好学艺。

    想透这一点,文浩点头道:“师父徒儿愿常伴您左右”茅十九笑了笑,便带着文浩去了王静家中,与王静夫妻二人交涉后,茅十九带着文浩直接回了道观。

    孩童时总有一种幻想,以为未来是美好的,文浩也不例外,他幻想的是他师父生活的地方,应该如同人间仙境一般,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看着一间破旧的道观,屋顶还有着好几个洞,文浩觉得自己还不如去孤儿院好些。

    茅十九看着文浩的表情,带着微怒道:“不要看这里破旧,但是最起码也是栖身之所,明白吗?你师父我要不是被那五弊三缺害的,岂会如此落魄,希望你的五弊三缺不会缺财”

    进入道观后,茅十九帮着文浩收拾了一间屋子,便让文浩先休息,文浩兴许太累了,躺下后,不一会就睡着了。

    一旁的茅十九看着文浩,叹息道:“哎~ 虽然天生阴阳眼,天生道体,可却要经历每十年一劫,这次是九岁劫,幸得其父母为其挡了此劫,不对,其十九岁的劫会是什么呢?不行到时我得躲远点,免得殃及池鱼”

    文浩来到道观学艺已有六个年头,这时的文浩已经到了十五岁,虽然道法还不怎么样,可是跟着这位不靠谱的师父,却学得一嘴的油腔滑调。

    随着文浩的长大,茅十九告知了文浩一切,文浩父母为何在其九岁时就会过世,还有其每十年的劫数等等,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告知了文浩,他将会是茅山派第二十代掌门人,所以又给文浩取了个别名“茅二十”虽然是茅十九为其取得别名,可是当文浩涉世之后,这个名字文浩从未向外人提及过。

    茅十九在跟文浩讲述茅山派时,那是吹嘘何等厉害,使得文浩对茅山派极为敬佩不已,可是当得知茅山派仅有自己和茅十九二人时,文浩对茅十九的话已经产生彻底的改观。

    在文浩的成长过程中,茅十九非常关注文浩的五弊三缺,以至于师徒二人闲暇之时,文浩问起:“师父,五弊三缺都到底是什么”茅十九笑着说道:“学茅山术法之人,都会有五弊三缺,五弊指的就是鳏、寡、孤、独、残,三缺指的就是福、禄、寿,明白了吗?而你占据五弊三缺其二,一是孤,二是权”文浩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第3章 孟家祠堂

    茅十九一直就不明白,自己这个徒弟天生阴阳眼,天生道体,为何会那么笨,学了六年,仅仅会画一张清心符。

    茅十九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演能力了,思绪凌乱之际,道观来人了。

    一位近五旬老者,走到门口喊了一声:“有人在吗?”茅十九一听,心里颇有不悦:“我不是人吗?”

    老者尴尬一笑,走入了道观,虽然是间破旧的道观,但是依然供奉着三清,而且从来没有断过香火。

    老者笑眯眯的对着茅十九说道:“这位道长怎么称呼”茅十九轻捋了一下胡须,摆出自认为最为高贵的样子:“贫道茅十九,乃是茅山派第十九代传人”

    老者一听,恭敬的说道:“茅道长好,我叫孟平生,是山下西乡河子村的,前几日我儿媳过世了,想请个道长给操办操办,不知茅道长是否方便?”

    茅十九一听,心道:看着老家伙衣着光鲜,定然是个有钱的主,必须狠狠的宰宰他。想到此,茅十九抬手掐指,好似在算着什么,不一会茅十九对着老者问道:“下葬的日子确定了吗?”

    老者一听,无奈的摇摇头:“还没确定,想请道长您帮忙看看选个什么日子”茅十九点点头:“好吧!我随你去一趟,不过呢!我们茅山派的规矩…”

    老者一听,即刻明白茅十九的意思,笑着道:“道长,这个我知道,只要您去帮我把事情办好了,我给您三万作为酬劳,这里有五千定金,您先拿着”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茅十九。

    茅十九接过信封袋,笑容更盛:“孟先生,你放心,我准备一下,即刻跟你去”说完茅十九走进内屋对着文浩说道:“耗子,这次为师带你去见见世面”

    文浩一听,立刻问道:“师父,现在就去吗?”茅十九笑着道:“那必须的,赶紧带上家伙出发了,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不一会文浩准备好了行头,背上肩头,跟着茅十九出了道观,由道观到西乡河子村倒也不算太远,只是由于山路崎岖,三人耗费半日时间,才到达西乡河子村的孟家。

    孟平生带着茅十九和文浩来到孟家祠堂,茅十九立感一股阴深之气扑鼻而来,抬眼望了一眼孟平生,只见其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不寻常之处。

    孟平生于祠堂门外,对着茅十九和文浩说道:“茅道长,就在里面”说完孟平生踏入门内,茅十九带着文浩也进入了祠堂。

    祠堂内一股尸煞之气弥漫,散发尸煞之气的正是一具血红色的棺木,茅十九没有走向棺木,而是拿出一个罗盘,在祠堂内来回踱步,一边掐指,一边仔细的看着罗盘。

    文浩看着茅十九久违的严肃表情,心道:看师父的样子,这次八成是遇到硬茬了。

    就在文浩胡思乱想之际,茅十九走到文浩身边:“耗子,把家伙给我”文浩一听,取下黄布袋,递给了茅

    十九。

    茅十九于黄布袋内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纸符,咬破食指,嘴里开始念念有词,随后用带血的手指,在空白的黄纸上画符,符箓画好后,茅十九把符箓贴在棺盖之上。

    做完这一切,茅十九对着孟平生说道:“孟先生,我们去外面谈谈”说完,不待孟平生答应,便径直往祠堂之外走去。

    文浩紧随而去,而孟平生看了一眼棺盖上的符箓,也跟着走出了祠堂。

    祠堂外,孟平生开口道:“茅大师,前面就是我家,去我家休息片刻”茅十九点点头,跟着孟平生去往孟家宅院。

    孟平生的老婆见来了客人立刻上了茶水,客厅内,茅十九端起茶水轻撇了一口:“孟先生,能将你儿媳的死因如实告诉我吗?”

    孟平生看了一眼茅十九,叹息道:“茅道长,我那儿媳是个苦命人,前些时日得了场怪病,多方求医,不得而治,最后郁郁而终”

    茅十九一听,眉头紧锁,双眼明显带着疑惑:“孟先生,希望你能如实相告”孟平生肯定的说道:“茅道长,这个事情,我有必要骗你吗?”

    知道再问也是多余,茅十九起身对着孟平生说道:“孟先生,我贴在棺木的符箓切莫撕开,明日再定下葬之日”

    孟平生点点头:“好的,今日道长就在寒舍屈就一晚可好?”茅十九摇摇头:“我师徒二人就不打扰了”“山路崎岖,道长这来回奔波甚是辛苦,不如在此住下吧!”孟平生再次挽留。

    茅十九笑了笑:“没事,山野之人,早已习惯,告辞”说完便招呼着文浩便离去了。

    孟平生的老婆这时走了出来,看着孟平生问道:“当家的,这事咋样呢?”“这位茅道长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算了明日再说”孟平生的话,好似在回答,可实际孟平生老婆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孟平生老婆带着埋怨的眼神:“当家的,咱儿子要躲到什么时候,这都离家十几天了”本欲回房休息的孟平生听到自己老婆的话,带着怒气:“慈母多败儿”

    文浩跟着茅十九走到西乡河子村村口,茅十九停了下来,面露微笑的对着文浩说道:“耗子,今天感觉到了什么?”

    文浩一听,思索了一下:“感觉进入祠堂后,就有一股浓郁的尸煞之气”茅十九点点头:“不错,确实有一股浓郁的尸煞之气,那孟平生没有和我们说实话”

    “师父,您的意思是?”文浩不解的开口道,茅十九笑了笑:“若他那儿媳真是病故,岂会有尸煞之气?其间必有隐情”

    文浩一听,开口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孟平生的儿媳,是被人害死的吗?”“人死后,之所以产生尸煞之气,其主要原因就因身前怨气太重,死了也不甘心,而后变成阴魂索命”茅十九耐心的为文浩解惑。

    可是文浩却依旧不解:“那为什么孟家人都没事呢?”茅十九冷笑道:“你没有注意棺木的颜色吗?”

    文浩一听,仔细回想一番:“对了,师父,棺木颜色是红色,很红很红,就像鲜血染红的一样”

    茅十九欣慰的点点

    头:“正是如此,棺木上刷了一层公鸡血,公鸡乃是至阳之物,所以棺材里的家伙才没有出来,不过孟家人之所以没有下葬,完全是因为棺木根本没有人抬得动”

    文浩点头道:“原来如此,心有不甘,棺木重若千斤,即使抬棺也会落地,师父书上有这样的记载”

    “不错,因为怨气极重,所以这个阴魂迟早会出来索命”茅十九赞赏的看着文浩,而文浩却还有不解之处,于是问道:“师父,棺木不是有公鸡血吗?最多棺木很重,没人可以抬得动,可是阴魂不可能不惧怕公鸡血啊!”

    茅十九呵呵一笑:“傻小子,公鸡血干枯后,其功效就不在了,这也是为师今日为何画一张镇邪符的原因”

    听到这里,文浩终于明白了,不过刚明白过来,却听得茅十九开口道:“耗子,今夜子时你去祠堂外守候,为师回道观起坛”

    文浩一听,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师父,你放过我吧!”“傻孩子,你是天生道体,天生阴阳眼,邪祟不可能靠近你,再说这些事情,你迟早要经历,等师父百年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你可是我茅山派第二十代传人呐!”茅十九正色说道。

    茅十九见文浩还要说什么,微怒道:“道家正心,正气长存,岂会害怕邪祟,行了就这么定了”

    茅十九甩给了文浩一百大洋,说是让文浩自己找地吃饭,而后径自走了,文浩一脸委屈的看着茅十九的背影,只得去村子附近找了餐馆吃饭了。

    夜幕降临,子时很快就到了,农村人家一般都睡得比较早,西乡河子村此时已经没有一户人家开着灯了。

    文浩一人拿着买好的手电筒,向着孟家祠堂而去,一路走一路给自己壮胆:“没事,没事,我是天生阴阳眼,天生道体,不怕不怕”

    虽然小时候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那时都是不懂事的时候,随着年龄的增长,文浩已然很少见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而且这些年一直学习着茅山术法,虽然学艺不精,可是对于鬼怪之说已然非常清晰了。

    孟家祠堂外,阴风阵阵,文浩于祠堂外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什么情况,就按照师傅说的呆在门口守候。

    呆在祠堂外半个小时没有任何动静,文浩也站累了,找了祠堂外一块干净的水泥台阶,直接坐下休息。

    “嘭 嘭 嘭...”连续的木块撞击声由祠堂内传出,文浩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心道:不会是拿东西要出来了。

    虽然有些害怕,文浩还是慢慢靠近祠堂的正门,只见月光照射在棺木之上,显得极为阴森恐怖。

    “嘭嘭”之声正是发自棺木内,文浩紧张的立于门口,看着有些晃动的棺木,盯了十几分钟后,棺木也就只是发出响动,文浩总算松了口气。

    可就在文浩还没缓过劲来,一声巨大的响声,祠堂内的棺木变成好几块四散开了,文浩一惊:“这是什么,僵尸吗?不对啊!怎么会是僵尸”

    虽然被惊骇到,不过文浩还是保持着清醒,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

第4章 尸煞

    “咔咔”之声响起,就好似有人踩在木板上的声音,而且每一步都是极为有力,文浩心道:完了,这下完了,想我英俊非凡,风流倜傥,这一下还未成年就完了。

    身后响声停止,却又传来阵阵粗重的喘气之声,而后又听见骨格的“咯咯”作响声。

    此刻的文浩顾不得许多抬脚就跑,只是刚跨出一步,就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

    文浩毫无廉耻的喊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是来收你的,要收你的是我师父,你找我师父去”

    文浩的茅山术法虽然学不精湛,不过身手倒是灵活,感觉靠近身后的喘息声时,文浩抬起右脚一记后踢。

    “哎呦”痛呼声出自文浩口中,此刻文浩踢出的右脚被身后一双手提住,而且提升的高度正好让文浩形成站立的“一”字,前倾的身体,差一点就让前额砸在地上。

    文浩的借助灵活的身手,忍住韧带的疼痛,抬起另一只脚,来个前空翻。

    翻转后的文浩,看清了身后那双手的主人,咋一看之下,吓了一跳:“妈呀!这是什么怪物”

    只见一张满脸黑紫色,双眼还流着血的女尸向着文浩靠近,文浩一个激灵就要逃走。

    只是女尸的速度快得让文浩有些无语,刚跨出一步,女尸已经冲到文浩面前,露出满嘴乌黑的牙齿笑了出来。

    见此,文浩立即转身往祠堂内逃去,女尸似乎饶有兴致一般,跟文浩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只可惜再好的身手,也逃不脱女尸的追击,一人一尸,在祠堂内,一逃一追,足足好了半个小时。

    女尸似乎不在有兴趣,猛地加快了速度,一双有着锋利指甲的手直插文浩。

    若是被插中,估计文浩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柄桃木剑横在了文浩和女士中间。

    女士的手一碰触到桃木剑,青烟冒起,疼得女尸嗷嗷直叫,随后便见一身道袍的茅十九出现在祠堂内。

    文浩见到茅十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窜到茅十九身后,开口道:“师父救命啊!”

    这一刻的文浩,没丝毫责怪茅十九的心态,这一刻文浩眼里的茅十九就如天神下凡一般。

    茅十九横剑胸前,看着眼前怒瞪着自己的女尸,平静的开口道:“尘归尘,土归土,这个世界不再属

    于你,速速离去,绕你性命”

    女尸充耳未闻,露出她那狰狞的獠牙,双眼冒出幽绿的阴火,带着一声嘶吼,冲向茅十九。

    茅十九冷哼道:“不自量力”话落,抬起桃木剑迎向女尸,桃木剑和女尸双手接触,这一刻却仅仅发出“叮叮”般的金属撞击声。

    文浩这时只想离那恐怖的女尸远一些,所以此刻的文浩已经走到祠堂靠门的角落,也算是做好随时逃走的准备了。

    茅十九见女尸可以抵挡自己的桃木剑,于是拿出一张符箓,食指和中指夹住符箓,默念咒语,飞快的甩出符箓。

    带火的符箓接触到女尸,立刻发出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鞭炮之声,女尸再次痛声嚎叫。

    趁着女尸痛呼之际,茅十九再次拿出一张符箓,快速的冲女尸面前,抬手把符箓贴在女尸额头之上,女尸这一刻如同被下了定身咒,完全无法动弹了。

    茅十九呼出一口浊气:“这尸煞还真不好对付”文浩看到女尸被制服,走到茅十九身边,问道:“师父这僵尸太厉害了,差点要了我的小命”

    茅十九笑道:“耗子,叫你平时认真点学习,你就是不听,这根本不是僵尸,这是尸煞”

    “尸煞,这个祖师典籍有记载,尸煞是死者身前怨气极重,死后不甘心而成煞”文浩回想起自己看到的祖师典籍内容,开口对着茅十九说道。

    茅十九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种,尸煞分为两种,一种就如你所说,而且你说的这种尸煞,需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煞气积累,才会成煞,而我们眼前的只是才死去七八日之人”

    文浩不解的看向茅十九,茅十九轻敲了一下文浩的脑袋:“你看东西也不看全,另外一种尸煞,是人为的,一些邪术士,他们为了害人或者为了从中得到好处,而在将死之人身体里种下煞气,这样最多七日便会成煞”

    文浩听了恍然大悟:“师父,照你这么说,这个孟家儿媳,是被人种下尸煞,那会是谁害她呢?”

    “这也是为师不解之处”茅十九皱起眉头,思索着:“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孟平生隐瞒了很多事情,要找到种煞者,只有从孟平生下手”

    文浩点点头:“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茅十九笑道:“我的事办完了,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去把棺木修好,然后把女尸放回棺木,记住,女尸额头的符箓不可撕

    毁”说完茅十九扔了个木箱给文浩。

    文浩一听,立刻不干了:“师父,这女尸挺沉的,而且徒儿我也不会修棺木”茅十九双眼一瞪,文浩有些怯弱的低下头,茅十九冷哼一声:“修好棺木后,你去村子外面与我会合,说完茅十九拿出一张符箓,默念咒语,随后就消失了。

    文浩抱怨道:“才挣了点钱,就乱花,千里符那么贵一张,哼!”抱怨归抱怨,事情还得干。

    文浩看向呆立不动的女尸,带着怒气:“都是你的错,哼!还要小爷我帮你修棺木”

    无奈之下,文浩走到棺木旁把棺木的木板全部找齐,接着拼凑起来,做完这一切,文浩又把女尸扛进棺木内,合上棺盖。

    文浩对着棺木拜了拜:“你也是苦命人,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要找害你的人”

    天已然微亮,文浩走出了祠堂,借着细微的光亮朝着村子外头走去。

    来到村外,此刻茅十九已然换下道袍,穿着便装,笑嘻嘻的看着文浩:“耗子,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文浩回道,茅十九笑道:“走吧!为师带你去吃早餐,西乡河子村外头有个早餐店做的不错”

    随后师徒二人一同去往早餐店,吃过早餐后,在村外等到了上午九点左右,茅十九对着文浩说道:“走吧!去孟家坐坐”

    文浩跟随着茅十九进了村子,直奔孟家宅院而去。

    师徒二人来到孟家门外,孟平生热情的招呼:“茅大师来了,快快请进”茅十九和文浩应声踏入孟家。

    落座后,茅十九对着孟平生开口道:“孟先生,正午之时,把你儿媳的棺木摆在日光之下暴晒,连续晒三日,便可下葬”

    孟平生激动的开口道:“多谢茅大师,多谢茅大师,总算可以让那可怜的孩子入土为安了”

    茅十九笑了笑:“贫道有一事不明白,为何你儿媳会成为尸煞”孟平生一听,眼角不自然的跳动了一下:”这个,尸煞是什么?”

    “呵呵!既然孟先生不知道,就当贫道没有问,好了,三日后,贫道再过来为你儿媳做法事,先不打扰了,告辞”茅十九起身笑着对孟平生说道。

    孟平生急忙也站起身来:“大师不如就在我家住几日,何必来回奔波呢?”“多谢美意,贫道就不叨扰了”茅十九微笑着拒绝了孟平生,而后带着文浩离开了孟家。

第5章 出师

    茅十九带着文浩离开了孟家,并未回道观,毕竟三日后要去给孟家儿媳做法事,所以茅十九带着文浩,准备到西乡河子村所在的镇上找旅店歇息。

    西乡河子村地处较为偏远之地,距离镇中心约有十公里的路程,茅十九和文浩,步行了几里地,来到公路边上,等着大巴车。

    昨夜一夜没有休息的文浩,此刻靠在路边的大石上坐着休息,看着自己这位不靠谱的师父心里百味杂陈。

    穿上道袍的茅十九,颇有仙风道骨之相,可是脱下道袍的茅十九,却如同玩世不恭的孩童,也许这就是人性的两面。

    就在文浩脑袋有些迷糊之时,几声汽车鸣笛之声,让文浩清醒,茅十九于一旁喊道:“耗子,车来了,上车”

    文浩听到茅十九唤自己,急忙站起身,跟着茅十九上了大巴车。

    就在茅十九和文浩走后,孟平生在村里找了六名胆大的青年:“有劳几位帮我把我儿媳的棺木抬到祠堂外的打草坪里”

    其中一位青年开口道:“孟老爷子,就你家儿媳那棺木,谁抬得动”

    孟平生呵呵一笑:“抬得动,抬得动,我昨日找了道士,已经可以抬得动了”似生怕几名青年不愿意,孟平生拿出事先准备的香烟,递给几名青年一人一包,六名青年心理虽然将信将疑,不过为了钱,还是答应了孟平生。

    六名青年走入祠堂,看着正宗的棺木,相互说了一声,便各就其位,随着一声吆喝的口号,六人抬起了棺木。

    虽然只是把棺木抬出祠堂,虽然仅有十几米的距离,孟平生也因此付出不少代价,不但一人给了一包烟,还另外一人给了二百块钱。

    看着摆在阳光下的棺木,孟平生松了口气,打发了六名青年后,便回家了。

    一进家门就看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人坐在自家沙发之上,孟平生的老婆带着一丝畏惧站在沙发的对面。

    孟平生走进屋内,对着沙发上之人开口道:“王先生来了”坐在沙发上的王先生,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孟平生的话,一边品着茶水,一边用他那尖细的声音自语道:“上好的普洱”

    孟平生心里虽然有气,可是知道眼前之人不可得罪,于是满脸堆笑:“王先生要来,怎么不提早来个电话,我也好准备些好酒好菜招待您”边说话,孟平生边对着一旁的老婆使眼色。

    孟平生的老婆立刻明白孟平生的意思,急忙说道:“当家的你招待王先生,我去备些酒菜”说完孟平生的老婆便离开了客厅。

    客厅里仅剩下孟平生和那位王先生,一声冷笑:“孟先生的算盘打得很精呐!”

    孟平生忙道:“王先生,您误会了”“误会,好个误会,办事的时候,你们说的很干脆,可分钱的时候,你们却扭扭捏捏,这是何意?”王先生不温不火的说道。

    孟平生听了王先生之言,心中颇为无奈,自己儿子不知在何处,当初答应给人的那笔钱,自己根本拿不出来。

    为了不得罪眼前的王先生,孟平生开口说道:“王先生放心,钱一分不会少您的,只是需要您在宽限几日”

    “哈哈!宽限到你把你儿媳妇葬了吗?”王先生阴冷的双眼直盯着孟平生,使得孟平生全身都感到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孟平生全身打了个激灵,勉强挤出一脸笑容:“王先生,你别误会,只是我那死去的儿媳发生了尸变”

    话一出口,孟平生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王先生:“我儿媳之所以无法下葬,是你做了手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若不做些准备,上哪去拿钱呢?”王先生阴笑着看着孟平生。

    孟平生眼中带着怒火:“你..”“孟先生,不必如此激动,你要宽限几日,我便宽限几日,三日后我来拿钱,若是无法兑现,我保证你全家鸡犬不宁,就算你找那道士帮你,也没有用”王先生说完便起身离去。

    孟平生瘫坐于沙发之上,而其老婆并未去准备酒菜,看着一脸无助的孟平生开口道:“当家的,怎么办”孟平生看着直接的老婆,摇摇头:“不知道”丢下一句话,孟平生起身回了房间。

    茅十九和文浩乘坐大巴来到了镇中心区,寻了一家普通的旅店入住,文浩实在累了,倒在床上就昏昏睡去。

    茅十九却全无睡意,想到种煞之人,茅十九内心始终有些担心,达到种煞水准的人,绝非泛泛之辈。想到此,茅十九开始着手准备应对未知的变数。

    夜幕降临,孟家儿媳的棺木被暴晒了一日,棺木内的煞气消散不少,然而就在西乡河子村家家户户熄灯后,白日的王先生出现在了孟家祠堂外。

    王先生看到棺木的情况,冷冷一笑:“以为一张镇邪符就可以破我的煞尸,你太天真了”

    只见这位王先生抬手掐诀,口里念念有词,咒语罢,王先生手中出现一道绿色的光圈,王先生冷冷一笑,把光圈打入棺木之中,做完这一切王先生消失在夜幕之中。

    深夜,原本煞气减少的棺木,散出阵阵阴风,不多时,棺木又变得煞气缠绕,而女尸额头的镇邪符,如同被水浸湿一般,上面的符文慢慢消失了。

    镇中心已然休息的茅十九感应到镇邪符失效,立刻起身,走到文浩床前,推了推文浩:“耗子,起来,有变数”

    文浩正处于贪睡的年龄,被茅十九一推,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师父,大半夜不睡觉,你要干嘛?”

    “再不起来,我抽你”茅十九怒道,虽然茅十九不靠谱,可是文浩毕竟是茅十九养大的,所以茅十九发起飙来,文浩还是有些害怕。

    文浩穿好衣物,立刻听到茅十九的话:“准备起坛”“在这里”文浩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茅十九点点头:“事情紧急顾不得那么多”文浩听了,嘟喃

    道:“你不怕被店家暴打,那就起坛呗”

    文浩把客房内的一张桌子搬至茅十九指定的位置,而后盖上黄布,接着摆上香案、符箓、朱砂等物。

    接着就看到茅十九换上道袍,站在法坛之前,面对着西乡河子村的方向,举起桃木剑,嘴里开始念叨:“天清地鸣,道法无边,法眼开”

    随后茅十九拿出一张符箓,单手一挥符箓被点燃,瞬时茅十九大惊:“不好!种煞人出现了,耗子,你用千里符速去西乡河子村,然后在棺木上贴上镇邪符,为师于此与种煞人斗法”

    文浩一听,想要反驳,可是看到如此严肃的师父,只得拿起一张千里符,虽然不会画千里符,但是文浩对于符箓的使用,还是颇有心得。

    就在文浩念动咒语之时,茅十九开口道:“多带一张千里符,完事了就回来这里”

    文浩抬手又取了一张,念完咒语,青光一闪,文浩消失了,再次出现的地方正是孟家祠堂外。

    文浩依照茅十九的吩咐,把镇邪符贴在了棺木之上,又观察了一下棺木的情况,文浩拿出另一张千里符,念起咒语便回了旅店。

    回到旅店便看到茅十九口吐鲜血躺在了床上,而法坛已经支离破碎了,文浩大惊,急忙上前扶起茅十九,开口喊道:“师父,师父,师父”

    连续三声,茅十九悠悠醒转,看着文浩,茅十九虚弱的说道:“用千里符回去道观”

    文浩赶紧从茅十九的黄布袋内拿出千里符,念动口诀,瞬时师徒二人便消失在旅店内。

    回到道观,茅十九越发虚弱,对着文浩说道:“耗子,为师不行了,这一次与那种煞人一战,为师倾尽全力,也只是将他击伤,咳咳~”

    说道这里茅十九不停的咳嗽起来,文浩抬手轻轻拍打茅十九的后背,茅十九稍微舒缓一些,继而开口道:“师父以后不能教你了,你以后要自己靠自己了,茅山术法你要勤加练习,特别是绘制符箓,咳咳~”

    又是一连串得咳嗽,文浩此刻早已泪水浸湿了双眼,只差没有哭出声来。

    茅十九勉强挤出微笑:“耗子,你要记住,我们茅山术士向来以符箓激发法术,所以符箓一途你一定要精通,祖师那本符箓典籍,你要好好领悟,师父以后不能教你了,你现在开始正式为茅山第二时代传人”

    说到这里茅十九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文浩终于无法忍住,带着哭腔:“师父,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傻孩子..人…人终有..终有一死,为师死后,就用后院的棺木把我葬了”茅十九艰难的说完最后一句话,最终一命呜呼了。

    文浩凄厉的哭声响彻整个道观,直到泪水干枯,文浩才停止抽泣,背起茅十九的尸身,放入后院的棺木之中,而后在后山寻了一处寻常墓穴,自此道观后山便是茅十九长眠之处。

    处理完茅十九的后事,文浩依旧处在悲痛之中,想到自己幼年丧失双亲,少年丧失师父,文浩此刻彻底认为自己此生注定孤独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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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晟已过万重山介绍:
大千世界,何妨入内一观。人世行走,行走万象人间。于幽暗中他写下他的教义,世界又变得明亮。这是一个努力写美好的,情怀的,血与火,泪与笑,分离和重聚的,尽量温馨的故事。一群:971276028杨晟已过万重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杨晟已过万重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杨晟已过万重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