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紫晶的海洋
紫色的晶簇，在大地上不断延伸。
几名教廷卫队的人手中拿着各异的武器，戮杀着面前数量巨大的，僵尸般的怪物们。然而，原本这片只被天上乌鸦脖子上挂着的提灯照亮的战场上，突然又多出了一种紫色的诡异光芒。
他们朝着那光源望去，自战线东侧，一片如同紫色花甸般的薰衣草色彩一路朝西侧蔓延过来。几人定睛一看，发现越来越多的教众，被飞溅的紫色晶石块击中，随后整个变作晶石样的人形。
几人彼此对视，其中一人高声道“胡子！你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众黑衣人中一个扛着比人还大的巨剑的点点头，一跃而起，踏着教众们肩膀脑袋径直冲向那片晶簇所化作的花甸。他发现，晶簇不知为何突然停止了扩张，而正中，则像是在等待他一般，清出了一片空地。
他落在那片空地之中，看着面前的两人。略为小巧的女性坐在那不算太高大的腐尸肩上，看着黑衣人，而黑衣人将巨剑在地上一立，高声道“圣教在此清除异端！来者何人？”
林语莺看着面前那黑衣人，左手轻轻敲了敲文溯星的肩膀，文溯星将她托起来，直接朝着那黑衣人掷了过去。
黑衣人直接抡起手中大剑，迎着林语莺挥了过去。林语莺右手向旁边一扬，一把和她人差不多大的水晶镰刀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朝前一挥，和那巨剑碰撞在一起。
而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发现原本站在他正面的文溯星消失了，而身后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气息。他双手持剑，以腰带臂朝身后一挥，而右腿直接踹向林语莺。
文溯星见那剑势大招猛，显然不能正面硬扛，身子朝下一猫，铁锹砍向那人支撑着整个身体的左腿。而林语莺用手中镰刀挡了一下，整个镰刀应声碎成数块，她整个人朝后倒退数米，不知为何眼前一片漆黑。
她呆立在原地，尝试着用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身体状态。似乎水晶保持的越多，对她体力的消耗也就越严重。她从包里抽出一根能量棒，几口吃完，随后一挥手，将外围的水晶悉数炸开。
减少水晶的数量是减少她消耗的最直接方式，无数薰衣草色水晶就这样炸开，最终，剩下的只有围在他们周围一圈的水晶。
她看着文溯星和那黑衣人之间的对抗，黑衣人势大招猛，而文溯星显然不占优势，她意识大概恢复了些许后，和文溯星对视一眼，随后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左臂。
文溯星的余光看到了林语莺的小动作，大概明白了林语莺的意思。他用那腐尸化之后的腐朽声带对着面前的黑衣人喊道“教会出动你们给那个房雨灵小姑娘报仇，一个卫队佬被榕须吞了，倒是一声响都没有，你们也就是一群工具人罢了。”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卫队即是教会之剑！挑拨我们和教会之间的关系毫无意义！”
“呵，你不怕死么？”文溯星朝后连退数步，回头看了眼围观却不敢介入其中的教众，抓来一个用献牲直接吸干，涌入身体的生命力让他径直冲到黑衣人面前，继续着彼此一轮又一轮的攻防“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这里！”
文溯星抬起一脚，直接踹在那黑衣人的小腹处，汇集了无数生命力的这一脚让黑衣人朝后连退数步，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将巨剑拔出剑鞘，左手抓住剑刃划了一道，漆黑的血液淋满剑身，随后，整把剑燃起了同样黑色的烈焰。
那黑衣人双手持剑，高声道“秽物！我不管你是什么地方的恶魔，你今日必死！”
文溯星坐在地上，看着那黑衣人“不是我说，你们教廷卫队，对自己的下半身都这么不长心的么？”
那黑衣人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双腿依然被金色的藤蔓缠满。他正要挥剑清掉那些藤蔓，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点，飞了起来。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脖子那漆黑的断面，随后脑袋缓缓落地，他仍然看着自己那站立在那里的身体，而那个他原本以为被踹死在身后的小姑娘，则双手持大镰刀，站在他的身后，镰刀上，缓缓滴下漆黑的血液。
文溯星起身，走到那落在地上的头颅边，而林语莺直接拎起那看上去还有些意识的头颅“不是我说，这种藤蔓缠腿然后补刀的伎俩，他跟你们教团的人至少玩过三四次了吧，你们之间没把这种经典战例传开？”
那人头没有回话，而颈部的断面处，突然向外涌出了一团团的白色蠕虫。那蠕虫落在地上，爬动着，不知在畏惧着些什么，几乎全力朝着没有被水晶照亮的黑暗处爬去。
文溯星看着那地上的蠕虫，几脚将其踩成一滩滩的浆糊，随后蹲到林语莺身边“没事吧。”
林语莺甩了甩脑袋“还行，就是，有点，晕。”
“让你别乱来，你非得…”
“这不是没昏过去么，不过这次也算测试出来大概什么程度消耗体能大了，”林语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下来怎么办？我脑子现在不太好使。”
文溯星看着周围的人群，直接高声喊道“卫队佬死了一个！卫队佬死了一个！”
这喊声顺着空气的流向，盈满了整片天空，而周围不知真相的人群，也纷纷跟着喊了起来。那些手中拿着小铃铛的司铎们摇着铃铛尝试着维持秩序，这支部队显然比起之前的教众训练有素，他们没有一股脑地朝着四面八方溃退，而是在司铎的引导下，缓缓朝着同一个方向撤去。
文溯星远远地望着那剩下的四个黑衣人，他背起林语莺朝着天上的一只乌鸦直接喊道“使徒圣人要和屠夫见一面，帮我通报一声。”
那乌鸦朝着远处那山岳般伫立在那里的屠夫飞去，而过了一会儿，猎群整个为他们两个让出一条道路，一条径直通向屠夫所在的路。
第七十二章 远见与愿景
文溯星看着面前的巨物，在此之前，虽然他一直知道，屠夫在大蓄水池里丢了一条腿，他知道，这个巨大的怪物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但是直面它的时候，那最为久远的，寄于人类血脉之中的，对于巨物的恐惧又一次苏醒了。
那双比交通灯还要大上几圈的血红眼睛，满是增生的头骨和身体显得它怪异而又令人恐惧。文溯星隐约间看到，它的背上像是发芽一般生出了无数个凸起的细小骨刺，仿佛随时能够化作一对庞大的骨翼一般。
而比起它背上的这一切，他缺失了一条的下肢，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屠夫的手边，堆着数百具教团教众鲜血淋漓的尸体，而它，就这样抓起一具具尸体塞进口中，咀嚼着。那吃相绝对称不上文雅，肉渣和骨屑四处飞溅，而周围的猎群猎人们，则争相强多着那飞溅出来的肉渣和落在地上的肉块。
文溯星能够清晰看出，它每咀嚼一具尸体，背上的那无数凸起就有些许向外生长了几毫米，而看到文溯星的时候，它停止了进食，直起脊背看着文溯星，口中发出鸟鸣式的低吟。
一只乌鸦缓缓停在它的肩上，那乌鸦已然不能称之为乌鸦，倒更像是一只猎鹰。它高声传达着屠夫的话语“圣人啊！你为何来此？”
那声音干瘪而尖锐，让文溯星的耳膜顿时感到有些不适，他甩了甩脑袋“屠夫，文意宁在你眼里，是什么？”
屠夫微微张嘴，似乎想要把声音的频率提高让文溯星能够听清它要说什么，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有如意，只能从喉咙中发出那和之前同样低沉的声音。
“圣人啊，你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文溯星出了一口气，随后抬头直视屠夫的眼睛，看着那还挂在他嘴边的半截肠子，冷哼一声，他不太想绕弯子，直接开口道“因为我接下来，要考虑去不去救她，她被教团的人掳走了，如果你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工具，那我救不救她也无所谓，如果你对她有哪怕任何一丝一毫的感情，出价吧。”
屠夫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片刻之后，它开口道“她…被掳走…我…不知道。”
文溯星微微皱眉，随后摊手“所以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会为她出价么？”
“你…想…什么？”屠夫喉咙中艰难地翻出这几个字，随后又补了一个字“要。”
“你能给什么？”文溯星问出这个问题，见屠夫又要开口，急忙摆手“你让那只乌鸦说吧，我不折磨你的嗓子了。”
屠夫微微顿首，喉咙中继续发出那低沉的声音，而乌鸦道“与圣人之道背离的金饰，你发掘它们的力量了么？”
文溯星听到这话，想到了包里那三件负相关金饰，似乎这仨东西的确一直都没有利用起来。复仇、渴血和从“智慧”那里得到的欲求，这三件负相关金饰，他不敢放在公园，生怕有谁惦记起这三件东西突袭管理楼，只好一直带在身上。
那个花仙子掉的愿景，似乎是能够利用起无论正相关还是负相关金饰双方的力量。他目前只尝试过一次正相关金饰，而那次梦哉铃和奉献的究极联动，几乎把他和林语莺抽干。
屠夫提起这件事，显然是能够在这个问题上帮他一把的。
“没有，怎么了？”
屠夫伸出双手，打开他那巨大的装着无数刀刃的匣子，那纤长而又锋利的手指在里面挑选了一会儿，随后两根手指从其中挑出了一根老旧的皮带，缓缓放到文溯星的面前。
文溯星看着那皮带，大概两指粗，太过老旧以至于边缘有着数不清的破损，而其上，则是极为繁复的花纹，隐约间甚至还能看到些许金漆，如腐尸的骨骸上附着着的最后一缕血肉。
他拎着那条皮带，看着那满是浮夸花纹的铁扣，抬头和屠夫对视“这是什么？”
屠夫看着那条皮带，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而乌鸦则喊道“它虽不是金饰，但是却有超越金饰的力量，当你寻求力量的时候，让它，维持你为人的底线吧。”
文溯星看着那条皮带，微微点头，将它系在右肩上，随后微微朝屠夫躬身“您给了我报酬，我便会把她带回来。”
说着，文溯星正要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那沙哑的声音“等…等。”
文溯星回头，看着屠夫“还有什么事么？”
“你…眼中…有火焰…”屠夫的声音格外低沉“圣人…你在寻…求些什么？”
文溯星转身看着屠夫，他不知道屠夫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是仔细想了想，他开口道：
“我在寻求，五岛的均势。”
屠夫愣住了，沉默片刻，喉咙中发出嘶哑的低吼，而旁边的乌鸦高叫起来“愚行！愚行！但凡有一个野心家在这座岛上，均势就是痴心妄想。”
“那我就杀了那些野心家，”文溯星抬头看着屠夫，不知为何双手已然攥成了拳“五岛，需要以一种尽可能和平的方式联合起来，最先是和平，然后是联合，我想要在这座岛上，恢复旧人类文明那样的秩序，屠夫，或者说，使徒猎犬，如果你有意挡在我未来的道路上，我也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屠夫喉咙中发出吭吭的声音，不知是笑还是别的什么，它的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座即将倾倒的山岳。屠夫那双血红的眼睛俯视着文溯星，它没有说什么，只是和文溯星那双同样如同燃烧般的眼睛对视着。
双方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屠夫的身体又缓缓仰了回去“我…没你…那般远见…未来…未来再说。”
文溯星看着屠夫，嘴角微微扬起，后撤几步，朝着面前的屠夫微微躬身。他能够感受到，攥着他的手的林语莺，已经接近极限了。她不断颤抖着，一直也不敢抬头看哪怕一眼。
两人背朝着屠夫，遁入夜幕之中。
林语莺的声音颤抖着“再不走…手汗都能养带鱼了…”
“带鱼差点意思，鲈鱼刺少…”文溯星随后调侃了一句，此时才发现，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贴身衣物，他吞了口唾沫，似乎这样能够让躁动的心神宁静些许“走吧，去把文意宁救回来。”
第七十三章 换身衣服
文溯星和林语莺两人坐在一处楼顶，楼顶对于夜里的他来说，一向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片天空，这片已然被各式飞鸟占据的天空之上，不会有任何突然来袭的敌人，而来自地面的敌人，他从一栋楼的楼顶跃向另一栋，便可以轻松逃脱敌人的追杀。
两个人坐在楼顶，看着面前无焰加热器里冒出来的水汽，林语莺突然开口道“我衣服透了，黏糊糊的，难受…”
“我也没带换洗衣物啊，”文溯星有些无奈“要不然，找附近的商场之类的地方看看？”
林语莺微微皱眉“主动带人逛街的男人还真没听说过。”
文溯星苦笑着一摊手“不是，衣服透了是你自己说的，这不是解决问题么？”他想了想，虽说他说要去救文意宁，但是现在他们并没有文意宁的位置信息，估计要求助于别人。于是，他按下对讲机的按钮“张与潮，能听见么？”
对讲机那边沉默了许久，随后响起了一个略有些烦躁的声音“姐歇了，您哪位？”
“我文溯星，想问下今川的位置，我有些事问她。”
对讲机那边的声音开口道“你西边有个购物广场对吧，我让小日向去那找你们。”
文溯星皱起眉“你偷听我们说话？”
“说实话我对你们的内容没啥兴趣，”白绘凇的声音显得格外不耐烦“行了，挂了，我这边办正事呢，别烦我。”
文溯星苦笑着看着手中的对讲机，收回到包中。两人分食了热好的罐头和米饭，随后朝着西边的百货商场走了过去。
这座购物广场坐落在环境科学中心的西南侧，文溯星带着林语莺进去之后，林语莺看了下引导牌，先拉着文溯星直奔卖内衣的地方。
整栋大楼内部一片漆黑，文溯星这次出门待了手电，靠着手电筒的光芒，他们姑且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因为电商产业的高度发达，购物广场内部，服装店绝大多数都精致小巧，只留样衣和不到百件的存货，而两人走到内衣店前时，文溯星停下了脚步。
“你自己进去吧。”
“诶~”林语莺拖起长腔来“我试内衣你半点兴趣也没有，我会很受伤啊…”
“不是，别闹，你尽快拿两件，然后我们再去拿上装和下装，一次性换好，”文溯星板起脸，那张脸一如既往地有着一股杀人不计其数的凶戾气“你说衣服黏糊糊的难受，我才带你过来的。”
“好~”林语莺噘嘴小跑进店里，她见文溯星严肃起来，也没心思开玩笑，很快便挑了两件内衣拿了出来，而文溯星带着她跑了几间服装店，男装女装都拿完之后，找到一家店的试衣间，两人一同换好之后，便直接走向门口。
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文溯星突然察觉到几种诡异的心跳。
现在时间已经接近黎明，但是文溯星仍有着远胜常人的感官能力，他发现，门前有几颗心脏跳得远比常人有力。如果不是梦境兽的话，八成就是什么野兽。
他按住林语莺的肩，两人蹲在咨询台后“我去看看门口什么情况，你在这等着。”
说罢，他压低身姿，朝前缓缓摸过去，而没等他走到正门，他便看到，门前的一只巨大且满身是毛的动物缓缓站起身，正要朝着他吼叫。而坐在门前台阶上的一个人回头看了文溯星一眼，挥了挥手，那熊又缓缓伏在了地上。
文溯星在那一瞬间，看清了那人那张温润柔和的脸。
今川日向。
他长出了一口气，跑回咨询台，拉起林语莺两人走到门口。看着门前卧着的一头大熊、三匹马还有停在电线杆上的猫头鹰，文溯星苦笑起来“不是，日向啊，你这是真变成大德鲁伊了？”
今川日向手中捧着一个泡面桶，一口将叉子上的面吸入口中“啊…算是吧，不过德鲁伊不是还得会变熊什么的，那个，我不太会。”
林语莺听了，笑出声来“不是，哪来的实诚孩子，他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倒觉得，德鲁伊的确是个可以选择的发展方向就是了，你看法师都秃头了，德鲁伊好歹能保下头发。”
“啊？法师为什么秃头啊？”
“因为法师是学法的呀，”林语莺叹了口气“别让我解释笑话…”
文溯星摆摆手“行了行了，说正事，日向，你这段时间是一直在监控教团的动向对吧。”
今川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面桶，将终端的投影屏打开“嗯，你看这是我最近整理出的教团轨迹图。”
“有没有一支从西侧逆行向教团方向行进的小部队？”文溯星看着地图“应该是四五个人左右，出发位置应该是松花生命西边的污水处理厂，他们抓了文意宁。”
听到最后一句，今川也有些着急，将轨迹图的列表又翻了两遍“有，一支，他们现在想要走直线距离，今天白天估计是准备穿越巨树周围的禁区。”
文溯星微微点头，随后拿起对讲机“这样，我们这就准备去截击他们，我们靠这个联系，你看行吧。”
今川日向“嗯”了一声，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急忙继续道“对了，姐姐那边的一些研究内容，我…”
就在这时，对讲机传来了白绘凇的声音“不许说！日向！”
今川想都没想，直接把音量键的旋钮旋到底“她们的研究内容现在卡住了，你看你那边要是能拿到些线索的话，能不能和我们联系下？”
文溯星点点头“没问题，你看主要是什么线索？”
“是这样的，姐姐那边前段时间去对教团正中间的那个肉瘤做了采样，”今川打开一个报告“按理来说应该是蜂蜡，而蜂蜡的dna检测结果主要是应该是蜜蜂的dna样本，但是现在看来，里面还有一种凤蝶科生物的dna混在里面。教团的话事人是唐五仁，也曾经是宗教学和神话考古方面的学者，你看如果从他的手下那里拿到什么的话，能不能和我们沟通下？”
今川日向这番话消息量有些过大，文溯星一时间没有搞明白她的意思，只好先点头“行，这样，时间不等人，我们先去截击教团人，有事对讲机说。”
第七十四章 突袭教廷卫队
文溯星和林语莺蹲在阴影中，看着那支远处正在缓缓接近巨树的部队。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黄昏，而他们自和今川日向分别之后，已然追了这些人一整天。
和今川给出的信息不同，这些人并不是只有四五个人，总数一共十多人，五个黑衣人带着七八个身穿全身护具的教团士兵。教团士兵轮流扛着一个麻袋，文溯星见他们打开过麻袋一次，但是因为当时是白天，并不能看清麻袋里面是不是文意宁，便直接作罢。
“他们的轨迹，一直是在低温区的边缘，没有深入，”文溯星看着地图，又瞄了一眼远处的那几人“估计也是忌惮低温区可能发生的特殊情况？”
林语莺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那几人，急忙开口道“他们把麻袋打开了！”
文溯星听到这话，急忙眯起眼，尝试着让自己能够看得更清晰一些，然而仍旧只能看出几个人影，于是干脆作罢“大概什么情况？”
林语莺拿着望远镜，看着那已经停下来了的教团人，他们将一个短发的纤细身体从麻袋里拎了出来，一脚踹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朝地上连连呕吐，吐出几摊胃液，而后，其中一人拿出一个水壶，揪着那人的头发，对着她的嘴灌了一些，随后又将那人怼回到麻袋里。
“那个，我不确定是不是意宁妹妹…”
“她比你大。”
“比我矮就是妹妹，”林语莺看着那远处围着火堆坐在一起的教团人“短发，人很瘦，是不是就是她？”
文溯星眯起眼想了一会儿，随后道“应该是？除了这队也找不到别人了，等天黑动手，计划你看怎么办好一些？我想不到什么靠谱的方法，五个人不管怎么说都太多了，我应对不来。”
林语莺收起望远镜，思索起来“是不是只有那些黑衣人有特殊的力量？”
“差不多。”
林语莺撅着嘴想了一会儿“你看这样行不行，对方人多，五个黑衣人带七个守卫，那些守卫如果没有特殊能力的话，我也能拿下他们。至于黑衣人，应付不了就不应付，拉扯着他们走不就行了？”
文溯星看着远处的人群，他大概明白了林语莺的意思“那就这样，我先摸到他们周围，看看能不能找个方法把黑衣人全都引走，等黑衣人走的差不多了，你去应对那些守卫，可以吧。”
林语莺点点头。
“别勉强自己，你要是突然晕了，我被黑衣人追着，也没法救你，”文溯星虽然这么说，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林语莺想要，也需要成为他的战友，但是他仍然对于这个战友不太放心。
林语莺拍拍胸脯“没事，你瞧好吧。”
文溯星趁着慢慢黑下来的天色，接近了教团的营地。他们敢于在低温区周围扎营，显然也是知道榕须不会再从下面出来。而正如荣光所说，文溯星已经给世界留下了伤疤，他想要让这个伤疤消失，也不可能，自然也就没了借榕须的刀杀人的想法。
教团的人并不傻，那些身穿全身护具的守卫们手中拿着长枪样的武器，他们的肩上别着手电筒，照亮着每个人正前方不远处的空间，而他们当做营寨的地方，则是一处十字路口的正中间。四面受围的地方，在黑衣人的力量面前，反而成了视野开阔的优势，文溯星不好接近。
他缓缓摸到附近的一座大楼上，俯视着那些黑衣人。根据他目前为止的见闻，黑衣人一方面体能远胜常人且在一定程度上对超自然造物能够有所反应，另一方面，可能会有一些奇怪的特殊能力，如他和林语莺联手杀死那人的黑炎。
文溯星如果想要引开所有黑衣人的话，他最好是掌握了什么黑衣人不得不出动夺回的东西，而即使留一个黑衣人在营地，对于他们来说，都会成为某种风险的源头。
他扫视整个营地，除去那个很有可能装着文意宁的袋子以外，真正性命攸关的，就是他们堆在一起的补给背包。仅仅破坏，显然是不够的，因为破坏顶多让对方派出两三个人追击自己。
如果想要保证他们所有黑衣人出动追击，他需要保证两件事，一是从心理上让对方认识到自己是个强者，如果不出动全员可能会一个不剩。二是保证他抢走的东西足够重要，而这一点，恰恰是他无法保证的，即使是他带走所有补给也未必会让对方倾巢出动。
而就在这时，他在夜幕下变得格外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一句话。
“铜板的拓本译文在哪里？”
那个声音低沉而富有威严，回应的声音也显得格外谦卑“刘队，我给您拿过来？”
被称为刘队的卫队黑衣人回应道“不着急，晚祷之前取过来就好。”
文溯星缓缓看着那营地中的众人，被称为刘队的人，从不知何处拿出了一个铁板，倚在一旁的一辆车上，用油性笔在上面画了个十字，又在十字上加了个正圆，正圆中间则是一个正无穷的倒八符号。
他眯起眼，突然想起，自己脑子的最深处有着数量巨大的教团人的记忆，他翻找了一会儿，发现他过往靠着献牲去吸干的教团人，许多都是中下级教众，顶多是知道那个符号中的元素分别象征着什么，以及那个符号本身，是教会象征这件事。
那么更为重要的，就是那个所谓的铜板拓本译文。
他想了想，离开了能够俯视教团小营地的那栋楼，借着一辆辆报废车辆的影子，缓缓接近教团众人的营地。
“晚祷开始了！”那被称为刘队的人低吼了一声，周围那些守卫纷纷聚集过去，跟着刘队跪在那块铁板前，而刚刚说要帮刘队拿拓本译文的黑衣人，也捧着一个装订严整的平装书本，跪在刘队身边。
刘队双手捧着书本，高声朗诵起来，而看到了他们放拓本位置的文溯星，则压低身姿，缓缓摸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调虎离山
为了保证能够让敌人跟上来，文溯星他需要看起来，像是个强者。
黑衣人本身很强，文溯星一对一都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胜过一个黑衣人。但是他此时需要的不是力量，而是气势。看起来，他很强，就足够了。
他想了想，将裹尸布的兜帽戴在头上，化作一个腐尸的形象，随后将桂冠准备在手边，随时准备扣在自己的脑袋上。
“荣光”本身不仅仅会让他看上去像是什么宗教绘画里跳出来的人物，更会增加他在夜里的识别度。他曾经在学校学习过，可以目视且有迹可循的东西，比起遁入黑暗之后消失无踪的东西更让人想要去追逐，因为在那时，对于物体本身的本能恐惧会被压缩，本能恐惧越是压缩，他们追击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文溯星蹲在教团人堆成一堆的背包后面，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
他怕死，或者说，他和所有人都一样怕死。
三次直面黑衣人，一次是靠着荣光的五秒时停坑死一个黑衣人，而另外两次都是和林语莺配合才能杀死黑衣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实力是否能够和黑衣人一战，而他知道的，则是黑衣人那轻易碾压绝大多数他见过的内区生命的力量。
文溯星听着那和尚念经一样的奇怪语调，终于，在某一个时间点，它好像是要结束了。而文溯星，则闭上眼，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
他听着那被称为刘队的黑衣人用悠长唱腔般的声音收了尾，又听他低声念道“上神将承担我们所有的罪孽，直至我们为它完成永生的循环。”随后，他将手中的书本，交给了那个为他取书的黑衣人。
要来了，要来了。
他不知道黑衣人的五感敏锐到什么程度，但是此时，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我潜行过来都没被发觉，现在也没理由被发现”。
终于，在某一个时间点，那个取书的黑衣人站在了背包堆的前面，正准备蹲下把书塞回到包中。
文溯星突然暴起，将桂冠扣在自己的头上，左手金藤缠绕住那黑衣人的脖子，随后朝上一甩，那黑衣人事发突然，不知怎么回事，而下一秒，他摔在地上，被踩住小腹，金色的铁锹切开了他的喉咙。
那双眼死死地瞪着文溯星，似乎根本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而文溯星则伸手夺过那本书，和那被突然发难的文溯星吓到的刘队对视一眼，手中轻轻扬了下书本，随后径直朝着大树的方向跑去。
刘队懵了，他看着地上那黑血流了一地，已经没了气息的黑衣人，沉默两秒，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着已经逃出几十米的文溯星，高声道“卫队！跟我追！教团武装守住祭物！”
文溯星朝着大树的方向狂奔着，现在是五月，五岛的晚上，也是二十多度，而当他冲进那大树周围的低温区的时候，全身一紧，仿佛在开水里被煮得粘腻的面条突然被投入冰水之中一般。他的感知向身后延伸，的确，他察觉到了五个气息正朝着他的方向飞速狂奔着。
“成了！”
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尽可能拖住敌人，然后找个机会，脱身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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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可算走了。”
一个身着全身护甲的教团守卫，骂骂咧咧地将挂满了甲片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灰色背心“傻逼卫队佬，不就抓个小姑娘么，拽得跟他爷爷祖坟拆迁似的。”
旁边的几个守卫见他脱了上衣，也纷纷将上衣脱下来，露出了濡湿的背心“谁说不是呢，本来天就热，没空调，他们五个抓个小姑娘不够？”其中一人走到那死了的黑衣人旁边，踢了一脚尸体“我呸，不就是从枢机那领了什么药丸儿之类的东西么，多神气喏…”
“说的是，还让我们禁欲守清规，我寻思着兄弟们也就图口饭吃，真能投了王老板，谁跟他们这帮疯子混呐，我听说，那教宗都吃成一头肥蛆了！咱兄弟几个每天吃的啥？混了锯末的黑面包！”
其中一人缓缓走到麻袋边上，解开麻袋，拎着那麻袋里面短发女孩的后颈皮就把她拽了出来。那女孩格外矮小，身形也十分纤细，全身上下只着一套内衣，而苍白皮肤上无处不在的淤青和伤痕，则像是她身上穿着的另一套服装。
他笑了两声“要不兄弟们趁着卫队佬走，享享福？都憋了多长时间了？”
两三个人显然对此有些兴趣，聚了过来，看着那半死不活的年轻女孩，而那女孩的眼中似乎仍有些光芒，对那满溢着欲求的眼睛，报以了一种仿佛野兽般的回望。
其中一人刚好和那目光对上，吓得浑身一激灵，而随后突然意识到，她并无反抗能力，于是一脚踩在她的头上“小丫头片子，你还敢瞪老子？”说罢，那人捏着女孩儿的喉咙，把她拎了起来，他将女孩扛在肩上“我包里的肉干让给你们了，我先行吧。”
没人对此表示什么异议，而那人就这样拎着女孩走向一边。
他们，看到了闪电。
并没有任何征兆的，从上方直直降下的幽紫闪电，直接贯穿了一人的头顶。而后又一道雷霆，穿透了他的喉咙。
不，那不是雷霆。
薰衣草色的发光水晶从正上方射了下来，其中一人跪在地上，当场毙命，而旁边上衣脱了一半的一人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高声喊道“敌袭！敌袭！”
他们纷纷拿起武器，尝试着寻找掩体，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极为沉重的扑通一声。
目光朝着声音的源头投去，那扛着女孩儿想要离开的壮汉在听到敌袭的一瞬间便甩下女孩儿想要跑向自己倚在旁边的武器，然而那被甩在地上的女孩儿，却直接用双手生生拽住了他的小腿，那人整个跌在地上，而那短发的娇小女孩儿像是只野猫一般，直接跳上了那人的后背。左手五指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如刀刃般刺入那人的肩膀，右手扯着他的头发拉到一边露出那跳动着的喉结，随后满口白牙径直咬上那满是汗珠的喉咙。
呆愣着的众守卫看着那喷溅了一地的鲜红血液，他们突然想起和这个女孩儿有关的传说。
她，会吃人。
第七十六章 追了一夜
“想什么呢！按住她！”其中一个守卫蹲在一辆破车后面，朝着周围的同伴高声吼着。而其中一人，正朝文意宁的方向冲去的时候，突然被一根紫水晶标枪击中头顶倒在地上。
看着那倒在地上，头上扎着一根紫水晶标枪的守卫，众人面面相觑，看着那骑在尸体背上的文意宁，她已经从尸体的喉咙上撕下了一大块生肉，随口嚼了几下便吞入腹中。那像是领头人样子的人看着周围不知该做些什么的守卫，高声喊道“一起上！”
他喊完径直冲向那趴在尸体上的文意宁，而就在这时，他的膝盖一带突然传来一阵虚无的感觉，而他的视野，莫名其妙地低了许多，而周围因为他的一吼而起身的人，也惊恐地看着他的背后，好像他的背后有些什么似的。
他回头望去，出现在他背后的，除了立在那里的一对小腿以外，还有一个穿着帽衫戴着兜帽的纤细身影，手中，则拿着一把比她人都大的紫色镰刀。
剩下的两名守卫们并不傻，他们看到那巨大的紫水晶镰刀，就知道她是隐遁在阴影中的伏击者，纷纷起身径直冲了上去。毕竟对方看上去是个小个子，除了偷袭和伏击以外，估计也没什么别的能耐。
然而，那地上的文意宁，突然动了。
她起身一跃，直接趴在其中一名守卫的后背上，已经被血浆浸红的纤细十指直接插进那守卫的喉咙，生生将那喉咙向两侧撕开，而另一人，双手挺着那把简陋的长戟，径直冲向林语莺。
林语莺后跳数步，而手中的镰刀则化作紫色的微尘散在空气中。那人挺着长戟冲向林语莺，却突然感觉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关节和肌肉变得开始不听使唤，他想要挥动手中的长戟，却发现自己的双臂根本没法动弹。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缓缓泛起紫光，而皮肤则开始变成慢慢硬化，呈现出一种石头样的材质。
他想要向前走，但是大脑的指令却根本冲不出大脑，而慢慢地，他发现，就连脑子，都已经开始慢慢变得愚钝起来。
最终，地上多出了一座等身大的紫水晶雕像。
一种异样的疲惫流过林语莺的全身，她瘫坐在地上，看着那只穿着内衣的文意宁“你，没事吧？”
文意宁走到背包前，一边翻着那些背包一边回应道“你指什么？我被装在一个麻袋里几天了，时不时被打一顿，”她从包里翻出一个水壶和几块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黑面包以及一个小铁锅，她将面包撕成几块丢进锅里，又把水倒进去“我记得他们刚刚说，有人有肉干？”
林语莺此时脑子也不是很清醒，点点头“我记得是…但是你要是吃肉的话…”她目光瞟向那些地上的尸体，而话说了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对不起…”
文意宁听到她提肉类，翻了个白眼“有吃的谁他妈吃人肉啊…”她又在那堆背包里翻出一叠肉干，拿出一块咬了一下“艹，咸的要死。”随后，她直接把小锅丢到那营火顶上，随后望向林语莺“你看起来不太对。”
林语莺吞了口唾沫，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仿佛供到脑中的血液并非液体，而是泥浆般的糊状东西一般。
她用力地挤了下眼睛“我想来点，吃的…”
文意宁回头看了眼那个架在火堆上的小锅，叹了口气“行…不过，文溯星，他不会有事吧。”
“相信他，不会有事的，”说完这句话，林语莺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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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溯星在低温区狂奔着，而身后，则是那些以和他差不多的速度追着他的黑衣人们。
他的感知能力包裹着那五个不断朝他冲来的人，那些人用他们令人惊异的体能，追着在夜里速度几乎没有活物能够企及的文溯星。文溯星本以为他们也是体能优秀，然而，仔细感受了一下，发现他们的身体运作原理，实际上和房雨灵是完全相同的。
每一个动作都直接超越了人类**所能承担的极限，然而这种超越极限的动作，同时也导致**本身的损坏。房雨灵通过饮用黑蜜，将身体的自愈能力拉高，这样每次身体损坏，都会在短时间内被修复。
然而黑衣人，这些教廷卫队则不同，他们在身体承担了超越所能承受极限的重压的一瞬间，他们的身体就开始自愈了，这也是文溯星一开始认为他们有着令人惊异的体能的原因。而联想到他杀了的第一个黑衣人动脉中流出的黑色血液，他大概也能猜到这些教廷卫队，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以黑色的蜜汁为血液，保证了即使不饮用黑蜜，也能以最高效率修复破损的身体。
但是这时，文溯星脑子里有了一个问题。
卫队，仅此而已？
他们那手里的黑色火焰还有那几乎能够挣脱时停的力量，并不像和黑蜜有什么关系。
文溯星在逃窜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们的后颈上，几乎无一例外都有着一个不大的、肉瘤状的隆起，联想到那被“智慧”猎走的畸形脑子，还有黑炎卫队佬被斩首后后颈中落出来的白色蠕虫，他隐约间意识到了些什么。
黑衣人们超凡力量的源泉，可能是那些寄生在他们脑子里的蠕虫？
文溯星这样想着，而背后的那些黑衣人，则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直追着他。过了数个小时，文溯星看到东方的天空已然开始有些泛白，而他体内的力量，也在缓缓流逝。
“坏了。”
这是他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
等到天亮，那些黑衣人想要追上他，根本不是问题。他本来也没想过这些黑衣人追他一追追一整夜的情况，然而，他们就是这样，真的追了一整夜。
他摘下头上的桂冠塞进包里，在一处空旷的广场上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黑衣人。那四个黑衣人也纷纷停了下来，站在距离他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文溯星看着那些黑衣人，他们八成是怕文溯星有诈，才停下来，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让对方保持一种他很强的错觉。
“呵，教廷卫队，很能追嘛。”
第七十七章 装是技术活儿
那被称为刘队的黑衣人拔出他背后一直背着，用破布缠着的一把常人双手不太可能掌握的巨剑，说是巨剑，实际上更像是一个镶在剑柄上的铁块。他将那东西摆在面前，而身后的三个黑衣人也纷纷拔出了他们的武器。
“阁下是何方神圣？”刘队开口了，而文溯星也能听出，他话里压着一股火，似乎随时会暴起冲上来一般“为何杀我兄弟夺我经卷？”
文溯星冷哼一声，甩了甩手中的书，腐尸般的喉咙中发出衰朽干瘪的声音“你觉得呢？”
“我对您的想法没有兴趣，”刘队双手持巨剑，做了个准备战斗的姿势，而周围的另外三个黑衣人，也纷纷做好了战斗准备。
文溯星大笑起来，反正对方看不透他腐朽脸孔上那几乎满溢出的慌张，这笑声反而能给他自己壮胆“你们，一个个来吧，我想试试你们的实力。”
刘队皱起眉“呵，您以为我们蠢到什么程度？会放弃人数优势，就这么跟您单挑？”
“不然，我也可以继续拖你们跑上几天，到那时，你那个守着小姑娘的小队，估计已经被屠夫吃了吧。”
文溯星很清楚自己没法继续以夜里的速度跑动，但是对方不知道，这个信息差，直接可以作为威胁对方的一个手段。
果然，听到这话，那刘队眼中登时添了几分慌张，随即安定下来，他对一旁的一个手中拿着双刃斧的黑衣人低声道“去，确认一下那几个人的情况，这边我们三个处理。”
那个双刃斧黑衣人点头，随后转身飞快地离开了他们所在的广场。而文溯星看到他离开，也多少松了口气。
林语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把文意宁救出来了，两人八成不会在原地耽搁太长时间，那个黑衣人回去，很大概率也是扑个空。
那么他，就可以专心应对面前的这三个人了。
他扬起右手的铁锹，高声道“谁先来？”同时，目光扫过三个人。除去那刘队以外，另外两人手中的武器都很常规，就是和那黑炎黑衣人一样的，剑身细长的双手大剑。文溯星大概能够猜到，那双手大剑估计就是他们黑衣人的标准配置，而拿着异样武器的人，则是有职务在身的黑衣人。
刘队挥了挥手，其中一个持双手大剑的人缓缓挪步走到文溯星的面前，文溯星将那本书揣到包里，双手持铁锹面对着那人，他身上现在没有多少储备着的生命力，正面拼力量显然是比不过对方的。
那黑衣人双手持大剑，径直朝文溯星冲了过来。他的战技显然被专人培训过，一手握剑柄，另一只手握剑身下半一处缠绕着皮革的剑身，配重球向前，全身力气朝文溯星撞来，而手中大剑的配重球，则径直奔着文溯星的头部砸去。
文溯星不敢硬接这么一招，身子往左边一闪，黑衣人挥了个空，随后双手挺起大剑的剑锋，朝着文溯星怼了过去。
剑锋径直刺向文溯星的小腹，他手中铁锹柄向下砸到刺过来的剑身上，一脚踏上剑身，手中铁锹则劈向黑衣人的头部。
黑衣人见剑锋被踩住，铁锹朝着天灵盖劈了过来，也没多想什么，双手松开大剑，向上一架，架住劈下来的铁锹杆部，随后突然跳起，一双腿踹向文溯星的胸口。
他的任何一招，文溯星都不是很敢硬接，他急忙收回铁锹，放在胸前做一个缓冲，而那双脚，径直踹在铁锹上。文溯星连退数步，而那黑衣人也捡起地上的大剑，冷笑起来。
“阁下，您躲什么呀？”
文溯星听到这话，背脊一毛，刚刚交锋几招，速度极快，局外人可能看不清晰，但是这个黑衣人是很清楚的。文溯星没有硬接他的攻击，而文溯星本身的攻击，力道也没有那么大，看上去倒像是在练习拆招一般。
“呵，你们还有两个人，难道我要在你身上出十分力么？”文溯星此时只好破罐子破摔，将装腔作势这件事做到极致“再来啊，这种程度的话，你们几个一起上区别也不大就是了。”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将一只手攥住开刃部分的剑身，任由黑色的血液顺着剑身流淌下来“您不用全力，我可用全力了！”
他一甩手中大剑，整把剑燃烧起漆黑的火焰，随后朝前一跃，大剑径直劈了下来。
“呵，果然你们这种无非喽啰而已！”文溯星继续放着听起来已经有些虚了的狠话，朝身后一滚，躲过这一击。那人双手持大剑砸在地上，随后单手抓住大剑向上一扬，而文溯星全身后仰，那剑锋几乎划过他的下巴。他急忙双手抡起铁锹，从左向右朝着那黑衣人的脑袋劈过去，而那黑衣人，则右手持剑一扬，正好打在铁锹的锹面上。
文溯星双手被这样一击震得酥麻，铁锹脱手而出，飞出数米，而那黑衣人，则挺着大剑的剑锋，几乎怼到文溯星的喉咙上。
“呵，就这？”
文溯星看了眼远处的铁锹，微微眯起眼“可以啊，年轻人。”
“别装了，都被逼到这份上，还要装么？”
文溯星冷笑一声“装？你不如看看你背后，是什么？”
那黑衣人听了急忙回头，却和身后远处的另外两个黑衣人对上了眼，这时才明白，他中了面前这腐尸的奸计。急忙回头，却看到面前腐尸手中拿出一个不知是什么的铁皮罐子，里面的东西，朝着他径直喷了过来。
油漆的微粒遇火即燃，那黑火虽没有半点火焰应有的温度，却引燃了那从喷漆罐中喷出的油漆微粒。漆黑的火龙沾染到黑衣人的身上，顿时以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燃烧起来。那漆黑的火焰化作极为巨大的一团，像是吞噬生灵的怪物一般，在那里跃动着。
文溯星索性不捡铁锹，朝前走了几步，看着那另外两个黑衣人，而那个手中持大剑的黑衣人赶着步子，径直攻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吼叫。
“刘队！营地被劫！小姑娘跑了！”
第七十八章 完蛋
“完蛋。”
这是文溯星听到那喊声时的第一反应。
他拖着教团四个黑衣人在大树周围绕了一个晚上，本来是想用大树周围的低温削弱他们的体能，结果没想到却给自己留了伏笔。
大树周围距离他们的营地不远，那黑衣人没多长时间一趟往返，确认了守卫们被全灭，文意宁被救走，然而文溯星他自己，却被三个黑衣人困在这了，最难受的是，刚刚被黑火吞噬的黑衣人也证明了，他实际上并不能跟黑衣人们正面抗衡。
刘队听到那喊声，几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一秒便出现在文溯星的身侧，右手拿着那铁块般的大剑，径直捅向文溯星。
这次，文溯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泛着寒光的光滑铁块直击他的侧肋，将他径直打出数十米远，撞到公园正中的铜像基座上。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内脏和骨头此时状态都不太好，全身都难以动弹。安娜斯塔西娅试剂此时在他体内修复着那些破损的器官，但是除去器官之外还有骨骼肌肉，他体内的试剂想要对全身性的破损去进行修复，根本不现实。
另外一个手持大剑的黑衣人几步冲到他的面前，似乎根本不准备再跟文溯星废话，举起手中的大剑径直朝着他的脑袋刺了过来。文溯星此时唯一能够驱动的，就是左手手腕所延伸出去的“奉献”，他急忙将刚刚偷偷缠绕在一张长椅上的金藤迅速收起，整个人被收紧的金藤拖着一路撞到那长椅上，而那黑衣人的大剑也落了个空。
他已经懒得去管那些皮外伤了，现在他能够想到的翻盘的可能性，只有“荣光”，而戴上那金色的桂冠，他需要至少把一只胳膊修复。
内脏传来的剧痛不断地蚕食着他的理智，他用这残缺的理智缠绕在周围诸如垃圾桶、路灯杆之类的地方，方便随时移动，而全身上下所有的安娜斯塔西娅试剂被他聚集在右臂，全力修复右臂的肌肉、筋腱以及骨骼。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那刘队径直冲了过来，双手拿着那铁块般的巨剑高举过头顶，朝着文溯星径直砸了过来。文溯星急忙动起金藤，想要牵动身体飞向一旁的路灯杆，结果仅仅牵动身体半米多却突然发现，藤断了。
他朝身体的左侧望去，看到那手中拿着大斧和大剑的黑衣人刚好切断了那牵动他身体的金藤，而刘队的巨剑直接落在他的身侧，将他的挎包砸得包带被扯断。
刘队站起身，看着他一撇嘴，似乎对他再没什么兴趣，弯腰翻起他的背包来，拿出两根能量棒，丢在一边，又拿出一罐喷漆，丢在一边，将桂冠拿了出来，看着冷笑了一声，又丢在一边。
他此时心中只有那本书。
刘队从包中拿出那本平装的小书，拍了拍封面，又轻轻甩了几下。
一个金色的东西，不知何时被夹在书中的金色的东西，从书中落了出来。
“愿景”。
那颗金色的硬币落在地上，转了几圈，最终缓缓地倒了下来，而就在这一瞬间，文溯星的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个花仙子稚嫩的声音。
“欲求、复仇、渴血，你的愿景是？”
文溯星一惊，突然明白他此时触发了愿景的力量，而且并不是他以前用过的正面。被触发的，是背面的力量，负相关的力量，与圣人道路背离的力量。
他不知道渴血可能会导致什么，想了想，最终开口道“复仇、欲求。”
旁边的刘队拿着那书，听到文溯星口中喃喃说了些什么，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就您现在这德行还想着复仇呢？别…”
话说了一半，他看到，文溯星的右臂突然肿胀了起来，原本腐尸样的一个个伤口被挣裂开来，如同凝固猪油一般的巨量白色膏状物从里面喷涌出来，而文溯星的右臂依靠着这种方式愈发膨胀，变得有将近一人大小，而上面不知为何，缓缓开始勾勒出了形状。
一个个干尸般的白色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他膨胀起来的右臂之上。那苍白脂肪般的表面开始缓缓勾勒出一根根青筋，红斑还有脓疱。这些东西，和哪些干尸一同伴生着，而那些干尸也有如活了一般，纷纷朝周围伸出手，探出头，发出干瘪的叫声。
刘队看到这情况，反应慢了半拍，小腿被两个干尸抓住，撕破了他的裤脚，手指直接划开了他的皮肤，他急忙挥动巨剑砸向文溯星这已经膨胀起来的右臂，落在上面，却如同砸在油膏之中，根本没有落到实处的触感。他急忙抽出铁块，朝身后连跳数步，而落地的一瞬间，刚刚被划开的左脚脚腕突然传来了一阵渗入骨髓的痛感，左腿整个脱离，单膝跪在地上。
“小心！那东西有毒！”
另外两个黑衣人见状，从文溯星的身体左侧直接攻了过去。而那膨胀起来的右臂，则像是产生了意识一般，自己高高举起，径直朝着那两人攻过来的路径拍了过去。
大斧黑衣人反应迅速，那仿佛融化的红色蜡块的手指，几乎从正面切开他的脸，而另外一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手持大剑的黑衣人不知是立功心切还是为了同伴报仇，冲得比大斧黑衣人向前许多，结果被这一掌直接拍在下面。
大手缓缓举起，手持双刃大斧的黑衣人看到了令他格外惊异的场面。
那巨手的正中，是一个圆形的巨口，而巨口深处，则是仿佛通向地球里侧的幽邃。那幽邃深洞之中，生满了锋锐而洁白的刃齿以及脓疱还有眼瞳。将那大剑黑衣人的上半身吞入的一瞬间，深洞之中的刃齿迅速地转动起来，将那人上半身表面搅得血肉模糊。
双刃斧黑衣人和刘队两人急忙和文溯星拉开距离，而文溯星此时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一甩右臂，那大剑黑衣人被甩在一边，但是显然，他仍然活着。
而就在这时，文溯星感觉到一种仿佛源于身体最深处的冲动。
第七十九章 猩红世界
他坐在一个仿佛被加了变红滤镜的世界中，天空是暗红色的，大地和山峦是黑红色的。灯光是鲜红的，机枪子弹中的曳光弹划出的细线，也是鲜红的。
他看着那个人，那个身形纤细，穿着一身极为华美的金色甲胄的人。他不知道，那个人比柴禾不粗多少的胳膊，是怎么拿起那把仿佛只会出现在游戏中的，剑身十多厘米宽的特大剑的。但是当远处的人群朝他开火的时候，那些子弹仿佛击中他身体周围的什么东西一样，泛起一阵阵的波纹，随后消失了。
那人缓缓走向人群，口中发出了文溯星根本无法理解的声音，而对面的那些人之中，一个同样身着全套华美甲胄，比那金甲的干瘦剑士要壮硕一些的铁甲剑士手中拿着一把剑身纤长的大剑，径直朝干瘦剑士冲了过去。他将长剑挺在小腹前，当做骑枪般的武器，朝着干瘦剑士刺了过去。
干瘦剑士一甩左手，直接将那铁甲剑士的剑锋打偏，剑锋刺入地面，而他手中的特大剑，则斜插进铁甲剑士的肩部，那锋利的特大剑切开铁甲像是撕裂泥块一般简单。而那干瘦剑士，将手顺着伤口伸了进去。
文溯星也将手顺着伤口，伸了进去。
心脏，被生生扯了出来。
文溯星看着手中的心脏，环视四周，突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五岛，刚刚不知去何处神游了一圈。而有一种冲动，聚集在他攥着那颗漆黑心脏的左手。
他想要捏爆这颗心脏。
恢复了理智的文溯星脑子几乎在一瞬间清灵起来，他看着系在自己的右肩上的皮带以及那仍在尝试着向他躯干处扩张的白色脂肪部分，他清晰地感受到，以右臂为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吃掉他，想要吃掉他的理智和人性。他急忙甩下手中的心脏，死死地抓住皮带扣，将那皮带又扣紧了两格。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能感受到，他在流口水。
巨量的口水，从他的嘴还有右臂手掌上的巨口中不断流出。他不知道他的身体在渴求着什么，但是他知道，他的右臂在渴求着什么只有面前这几人身上才有的东西。
双手持大斧的黑衣人捡起地上的大剑，而看到这一幕的刘队急忙高喊道“别犯傻！撤！快撤！”
然而，已经晚了。
那持双刃大斧的黑衣人单手拿着那把大剑，用手指轻轻滑过剑刃，黑色的血擦上了剑刃后，那大剑登时燃起了漆黑的烈焰。而黑衣人反手直接从正中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对待恶魔，必须用上神给予的…最高权能。”
黑炎悉数注入黑衣人的身体，而他的背上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一般，两团漆黑的东西，从背上的伤口处向两侧对称地喷了出来。那东西像是向后延伸而出的漆黑叶脉，而它们就这样展开，而黑衣人借着那只有叶脉的叶子般的漆黑双翼，缓缓飘了起来，他胸口插着那把大剑，双手持大斧，朝着文溯星径直俯冲过来。
文溯星左手抓着一旁的垃圾桶，径直甩向朝他傅冲过来的黑衣人，那黑衣人一挥大斧，将垃圾桶连同里面的垃圾一刀两断，然而，劈开那垃圾桶，出现在视野中的，却不是站立在地上的文溯星，而是一团金色的藤条。
他的大斧劈在那团藤条上，那藤条登时如同活了似的，整个缠绕上那人的整个大斧，他想要将大斧拔出，却发现根本无法拔动，而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刘队，则扯着嗓子喊道“跑啊！快跑啊啊！！！”
晚了。
那黑衣人突然感到背后传来的一阵巨大的推力，大斧脱手，整个人朝着正前方飞去。而他刚刚位置的身后，则是用那庞大右臂，挥出了一拳的文溯星。
文溯星缓缓地走向那摔了个狗啃泥的黑衣人背后，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背。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中仿佛有着一个声音鼓动着他，把那人的心脏扯出来。他尝试着压抑这种冲动，然而身体，却莫名其妙地自己动了起来。
他用沉重的右臂压住那人的右肩，一只脚踩住那人的左肩，左手抓住一边的黑色翅膀，将其生生从那黑衣人的背上扯了出来，而那黑色翅膀的根部仍连着几块白色的肋骨。
文溯星松开脚，抬起右臂，那人虽然失去了一边的翅膀，却仍能飞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尝试着朝上空飞去。
他想活着，他不想死。即使他是教团的精英，他也不想像刚刚的同伴一样，被全身的表面搅得血肉模糊而后被扯出心脏而死。
然而，那巨大的右臂显然不想遂他的愿，右臂拎起一旁的长椅，直接抡在那摇摇晃晃悬在半空中的人的身上，那人被砸在地上，又缓缓站起身。
文溯星慢慢走到他的身前，右臂按住了那人的肩部，左手延伸出去的金藤缠绕住了自己被打飞的献牲，正要双手朝着那人的脑袋挥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旁传来的些许窸窣声，目光朝那个方向甩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飘荡着的一头银色微卷短发。
“你又换发色了？”文溯星看着坐在雕塑底座上的张与潮“我和他们的恩怨，我劝你不要捣乱。”
张与潮笑了起来，右手提着那提线木偶架子般的东西，轻轻摇摇头，打了下响指“清醒一点，清醒一点，你跟他们有什么恩怨？他们打了你一顿，差点把你搞死，这就是普通的互杀，可没什么恩怨似的深仇大恨。”
张与潮说到这，文溯星抖了一激灵，他看着面前已经半死不活的黑衣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所做的，已然不是以命相搏的范畴，更像是在虐杀这些黑衣人。他看着那庞大且涌动着的右臂，浑身发冷。
负相关金饰操控他的身体和意识，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若不是张与潮突然叫醒他，他不知道会把面前这人折磨成什么样子。
他用那庞大的右臂压住面前那黑衣人，转头望向张与潮“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我是秃鹫，我是豺狼，我是这五岛之上的鬣狗，”张与潮从雕像的基座上跳了下来，缓缓走到那鲜血淋漓的黑衣人尸体边，弯腰看着那地上的尸身，转头和文溯星对视“我是来，享用尸体的。”
第八十章 打完了么？
说着，张与潮从那青色的小挎包中，拿出了一个小型激光切割机，蹲在那个已经满身鲜血淋漓的死者身边，对文溯星摆摆手“您打您的，不必在意我。”
虽说张与潮这么说，但是文溯星也没法完全不注意张与潮那边，他看着那个地上的尸体头骨被缓缓切开，张与潮戴上一次性手套，掀开头骨后将那颗脑子捧了出来。
“啧啧，”张与潮看着那脑干薄膜中涌动着的无数条白色肉虫，从包中拿出了一个保鲜袋，像是把脑花打包回家似的将那颗脑子塞了进去，封好口之后，从披着的白色皮衣里兜里抽出一包烟“您来一根？”
“我不抽烟。”
张与潮微微点头，自己拿出一根，熟练地点燃叼在嘴里，看着周围那右腿已经融化成一滩紫水的刘队和被文溯星的巨臂压在那里不能动弹的双刃斧黑衣人“您打完了？”
“你想干什么？”
张与潮缓缓走到文溯星旁边，和那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黑衣人对视着，伸手一把拉下了他的蒙脸布，微微点头，随后左手抓住他胸口的那把剑柄，随后向上用力扬起。那把大剑直接将黑衣人从胸口到左肩切开，黑衣人的左肩连同左肋整个耷拉下来，口中发出无力的呻吟。
张与潮抬腿将其踢倒，看着那满地流淌着的黑色粘稠血液，缓缓走到黑衣人旁边，双手高举起大剑，用那锋锐的剑刃撕开了那人的喉咙“我常常在想，是否有人，对杀戮有着渴求呢？”
文溯星眯起眼看着她，冷哼一声“那样的人必是这世上一顶一的疯子就是了。”
张与潮和那单腿缓缓站起身的刘队对视着，右手提着的提线木偶架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怀表“我一向喜爱死亡，具有美感的死亡，但是我们说最简单的杀戮，极简的，源于死亡的美，不就是这样么？用锋利的物体撕开**。”
她用舌尖舔了舔自己锋利虎牙的尖端“对于生在畏惧死亡托起死亡的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曾经存在一个对死亡无动于衷的时代，而更为久远的，或许有一个，喜爱死亡，深爱着被切开的**和凄厉的惨叫的时代，我或许就是那个时代所留下的什么怪异东西。”
张与潮走到单腿站着的刘队面前，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刘队虽然只有一条腿，但是却仍能单手举起那把铁块般的大剑“呵，若是那边的恶魔，尚且可以和我一战，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敢在这里…”
话说到一半，文溯星突然感觉周围的一切像是被割裂开了，随后下一秒又续上了一般，而那刘队微微转头，斜眼看着他自己身后的方向，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张与潮，出现在了他的背后。而这一切，就像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一般。
“你也是…恶魔之一么！”刘队缓缓转身，高声朝张与潮吼着“从炼狱的最深处到阴云之下，所有的恶魔都联合起来了么！？”
张与潮吸了口手中的香烟，吐出一口云雾“恶魔…这个称呼真是久违了，上一次见还是网络新闻报道某位被我杀了全家的公子哥的事儿呢。”
她就这样，缓缓走向刘队，笑着，抽着烟，手中拿着那金色的怀表。文溯星的右臂肉眼可见地慢慢萎缩起来，而他看着张与潮之前站立的位置上摆着的那个手机以及刘队身后的一块玻璃，隐约间明白了荣光当初的一句话。
它不是专门做时停的金饰。
他大概明白那种张与潮出现后所特有的割裂感是怎么回事了，秘密就是她手中的那块金色的怀表，那东西，是金饰。
张与潮从挎着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剁肉刀，又吸了口手中的香烟“你不像你同伴一样表演个什么口吞大剑之类的？”
割裂了。
一切又一次割裂了，而文溯星在那割裂发生之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张与潮拎着怀表的手指动了一下。
刘队挥起大剑，而这一剑却落在空处，张与潮仍站在原地抽着烟，而刘队的手腕，却断了。
整把大剑随着手腕一同落在地上，刘队急忙伸出左手想要抓起大剑，却被张与潮一脚踹倒在地上，他全身弥漫着的发紫膨胀的血管彰示着他突然无力的原因，文溯星那巨臂上小人指尖的毒素已然使他全身腐坏。张与潮绕到他的身后，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处，手中扬起那把剁骨刀，正要落下，却听到身后的一声喊叫。
“你先停停！”
张与潮回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文溯星“怎么文老板，您要亲自动手？”
“那倒不是，我有些事要问他，”文溯星将地上被刘队翻乱了的包里东西塞回挎包，看着那挎包断了的包带，一咂舌，将包留在原地，随后缓缓走到刘队面前“我和这个疯婆子不一样，你如实回答我一些事情，我放你走。”
“呵，教廷卫队不需要异端的怜悯！啊！”
刘队话刚说完，身后的张与潮突然将那把剁肉刀砍在他左肩上，锋利的刀刃嵌入骨头“你不想要命，那我可以让你死得难堪点。”
文溯星脱掉兜帽，全身变成正常的人类样子“我是城南滨海公园的文溯星，这个名字，你听过吧。”
刘队微微皱眉，随后抬头道“南路军全军覆没就是你打的？！”
“算是吧，我要知道你们这次西征的意图，”文溯星和刘队对视着“你不说也没事，我去你们西进部队的营地里抓几个小领导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队冷哼一声“呵，这的确算不得什么秘密，”随后朝前昂起身子“一是为被屠夫杀害的圣女房雨灵报仇，二是充实教团人口，准备夺取五岛控制权，三是获取祭物，准备…”
话说到这，刘队的喉咙突然像是发不出声音了似的，他撕扯着自己的喉咙，想要吼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而他的身体，也如同火炉炙烤下的蜡烛一样慢慢变紫融化，最终，如他的左腿一般变成了一滩紫水，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文溯星看着这尸体，一咂舌“第三条没听清啊…”
张与潮笑了起来，摆摆手“比起那个，我倒是有个提议，要不要，来维列斯一趟？语莺小姑娘和文意宁，我已经派人接过去了。”
文溯星冷哼一声“你是在威胁我么？”
“当然不是，请您做个客而已。”
第八十一章 老月饼
身穿红衣的壮硕中年人走在街上，看着面前的两座商铺。
一座是一家布店，原本五岛也不太需要布店这类的地方，据说是店主心血来潮，开了这样一家店铺。这种满是二十一世纪遗风的店铺，顿时成了许多追求生活精致的人的心头好，不少人在这里买上些布，拿去岛上的一些定制服装工作室来做两件衣服。
而在二一五五事件之后，这里，成了教区的一部分。
红衣中年人看着布店中的几个剪裁伙计正踩着缝纫机制作着教团的黑色标准制服，微微点头，又看了眼一旁那土制的钢炉，对一边手中拿着簿子的教众问道“现在，服装和武器的制作，有什么问题么？”
“禀枢机，冶炼那边没什么问题，原材料充足，街上的废弃车辆都可以用起来，但是服装这边…”
“服装这边有什么困难么？尽管讲。”
“服装这边原本就是把布拿来销售，棉和羊毛还有其他化学纤维，我们没有制取能力…”
中年人眯起眼点点头“好，我找个机会去枢机议会上提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相关物品的供给提上日程。”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人小跑着来到他的身边“阁下，出事了。”
那红衣中年人皱起眉“怎么了？”
“北路军，被撤回来了。”
红衣中年人几乎将眼眶瞪裂，压着喉头的一股火气“谁，谁撤的！”
“是，唐五仁，枢机。”
“妈的老月饼！”中年人一跺脚“走！我要当面和他对质！那老东西必定居心不良！”
“阁下，您再考虑一下吧，”旁边的守卫压低声音道“唐枢机是手握教廷卫队的大员，您和他对质，恐怕…”
“他还能杀了我不成？！”中年人朝前一步“带我过去！我要看看，他唐五仁到底有什么能耐，说把北路军撤回来就撤回来！教廷给他军务枢机大主教这个职务，不是让他给自己沽名钓誉的！”
“是…”
那守卫带着中年人一路来到一座公园中，在公园里绕了两圈，最终站在玻璃温室前，而玻璃温室门口，则是两个身着黑衣的教廷卫队。
中间人直接走到门前，高声道“我要见唐五仁！”
那两个黑衣人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打开大门，中年人走进那玻璃温室中，看着坐在温室正中的唐五仁。那老人正看着面前的一叠文件，旁边摆着一个装着咖啡的白瓷茶杯，他微微转头“李枢机来我坐堂，所为何事啊？”
“老月饼你别装逼！北路军你凭什么撤回来？”
唐五仁眉眼中流过一缕“果然如此”的镇定，随后微微点头，慢悠悠地说道“前段时间，有异端直接突击到上神周围，然后扬长而去。既然她们能突击到上神周围，自然也有轻易杀到你我身边的能力，我抽调北路军回来保卫教廷，有什么问题么？”
“呵，你为什么不抽调你的西进部队回来啊！”
“西进部队是以大义之名为被虐杀至死的房雨灵圣女复仇，撤回成何体统？”
李枢机，也就是那中年男人冷笑一声“那东路…”
“东边黑市周围是人口密集地区，可以向教廷控制区反哺更多人口，”唐五仁瞥了他一眼“如果您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要说的话，就请回吧，我这里没什么功夫应付闲人。”
李枢机听到这话，不怒反笑，几步走到唐五仁面前“你借着对外的战争，自己沽名钓誉培植亲信，这事，教宗圣座知道么？”
唐五仁的表情冷了下来，看着李枢机，一言不发。
“呵，我要向圣座禀报此事！我看看圣座一句话说出来，你老月饼能变成什么样！”
说罢，他直接转身朝温室门口走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低吼。
“小任。”
李枢机的背后突然受到一记重击，整个人趴在地上，他回头望去，发现一个教廷卫队的黑衣人正坐在他的背上，而带他过来的那个守卫，则被门口的两个卫士直接割开了喉咙。
“唐五仁！你残害教胞多长时间了！”李枢机用自己能放出的最大音量，几乎撕破嗓子般喊道“你这败类！畜生！我们民生枢机想着充实仓廪的时候，你却靠着军队扩张地盘积累名望！守卫信仰援助苦难在你那是不是就是一句空话？！放开我！我要见教宗！我要见教宗！”
唐五仁此时拿起桌上沉重的银烛台，蹲在李枢机身前，用那沉重的基座直击他的太阳穴。李枢机挣扎几下，却完全没法挣脱背上的小任，只能从喉中发出吼声，然而，唐五仁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头上，在那人的头骨上生生砸出一个凹陷，随后站起身，看着那已经断了气的李枢机“找个时间办葬礼吧。”
“对外面，怎么说？”
“食物中毒？”
“脑袋上这么大个凹槽食物中毒，不太好吧。”
“那就高空坠物砸死的，”唐五仁坐回到桌前“西进部队那边传来消息说，有线人称最好减慢攻击黑市的节奏？说是，黑市正在和星火谈事情，我们的进攻只会促成双方对黑市方面有利的协议。你怎么看？”
“谁的消息？”
“说是一个巡回审判团团长的。”
那被称作小任的黑衣人皱起眉，沉默片刻“我觉得还是快打好一些，东路军出征一天，消费一天的粮食，拉回来好歹还能种地…”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唐五仁点点头“你跟方济各说一声，让他去接手西进和东路军两边，西进部队对抗的是超自然的东西，很有可能惨淡收场，这样的话，东路军就必须打出战果。”
“是，对了，阁下，老刘和他的小队…被人拿了。”
唐五仁倒吸一口凉气“谁？谁干的？”
“不知道，但是他本身是被派到西进部队那边的，估计，是屠夫？”
“应该不是，屠夫需要在正面保证和教廷卫队的对峙，”唐五仁起身“你派人，去查两拨人的行踪，一是滨海公园的文溯星，二是白绘凇那群人。能拿下老刘他们几个，没点能耐是不可能的。”
“了解，需要出动…”
“不需要！”唐五仁坐回到椅子上“那个人，放出来了，可收不住。”
“是。”
第八十二章 做客
文溯星看着坐在温室里的几个人，顿时感觉有种微妙的怪异感觉。
不知在哪找回来一套猎群猎人服装的文意宁，都市丽人样子的张与潮，像是陪老父亲登山归来披着冲锋衣的林语莺，还有手拿铁锹一股蓝领气息的他，就这样坐在花房的一张长桌边上。
在场几个人穿着的厚度和这即将入夏的气温之间有着一种过于明显的差别，虽然花房之中的温度在空调的恩惠之下始终保持在了二十三四度的最佳体感温度，但是仍然看起来有些别扭。
几人沉默了许久，最终，张与潮似乎有点接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沉默，看了眼文意宁，又看了看林语莺“先确定一个共识，联合绞杀教团，没意见吧。”
“屠夫对教团没有那么强的恨意，”文意宁突然开口道“屠夫的追求是猎取…”
“猎取不祥，我知道，”张与潮摆摆手“他不觉得教团的黑衣人就挺‘不祥’的么？”
“比起出现在城内的怪物来说，还是差一点，”文意宁望向文溯星“不过从我个人意愿上来说，的确是希望控制住教团的。我是人，不是屠夫手下的那群疯子。”
张与潮沉默了一下，随后嘴角突然泛起一股难以掩盖的笑意。
文溯星有些奇怪，开口道“你笑什么？”
“挺意外的，”张与潮起身开口道“文意宁小朋友，您这样疯子教出来的孩子说别人是疯子，未免显得有些过于可笑了吧。”
文意宁眯起眼，右手握住倚在椅子边上的消防斧的斧柄“你什么意思？”
“查了下您的履历而已，”张与潮打开手头的终端“怪不得您能带着一群学生在乱成一锅粥的内区活上两年…”
“呵，你是指我在内区吃人的事儿？那可不是什么能用来威胁谁的秘密。”
张与潮笑着摇摇头“您吃人，可不只是在‘内区’吧，而且您把我想得太龌龊了，我可没想威胁您。我一向主张，教育的下限决定人性的下限，您接受了那样的教育，在饮食上有些特殊的癖好，也不是不能理解。”
文溯星看两人之间那种互相阴阳怪气的诡异气氛，急忙开口道“行了行了，都歇一歇，我们这次来不是谈怎么应对教团的么？”
就在这时，张与潮手腕上的终端响了一声，她打开一封信件，扫视了一圈“教团换帅了。”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皱眉，文溯星看着明显有些困倦的林语莺，多少有点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讨论，问道“换帅有什么影响么？”
“有，这次换上去的是唐五仁的亲信，方济各，”张与潮继续道“如果你们不知道唐五仁是谁的话，那我简单说一下，唐五仁是五岛地区的圣经考古学专家，二一五五事件后靠着几个能耐很大的亲信进入教团，成为教团最初的枢机主教之一。进军滨海公园，向西的攻势和向东的攻势都是他搞的。”
“听起来是位能人？”
“算是吧，”张与潮一耸肩“具体方济各会怎么搞，还是要看日后的走向，我请各位来，实际上是为了另一件事的。”
文溯星眯起眼，看了眼一旁已经睡着的林语莺“你们这有休息的地方么？我先给语莺安排个能躺下的地方。”
张与潮笑了两声，不知是在嘲笑什么“这样吧，去休闲室聊，事情实际上挺复杂的，这种除了好看以外别无其他用处的铁艺椅子属实坐着难受。”
文溯星抱起林语莺，几人跟着张与潮一路来到一间被清空的教室里，里面铺着厚重的羊毛地毯，地摊上则是一个个懒人沙发和小桌。几人坐到一张小桌旁边，文溯星将林语莺放到一旁，盖上一张毛毯，随后跟着他们坐到桌边。
“什么事情挺复杂的？你说明白点。”
张与潮看了眼文溯星和文意宁“让她跟你们说吧，我有点困，”说着，她站到旁边墙上倚着的全身镜旁边，伸手触及全身镜的镜面，张与潮变成了白绘凇，而镜中人则变成了张与潮。
白绘凇坐到几人旁边，看到一旁躺着的林语莺和坐在左边的文意宁，登时面露喜色“哟，漂亮妹妹来了两个？姐你可以啊。”
“我让你出去是说正事的，”张与潮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来，而白绘凇噘嘴一耸肩，打开旁边的投影仪。
“我们说情况复杂，还要说到大概几年前我刚来五岛的时候，”白绘凇从桌上的零食盘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递给文意宁“当时史第福老哥搞来了一个比较新鲜的东西，具体看起来呢，是这样的。”
她按了下投影仪的遥控器，屏幕上登时出现了一个金黄色的蜂巢，那蜂巢看起来就是纯粹的金色，不像任何世间存在的蜂巢一般，而金色的蜂蜡间包裹着的，则是一颗仿佛心脏样的东西。
“几位都知道我是做神话考古的，蜂在神话中频繁出现，阿波罗预言天赋来自三位蜜蜂女神，赫梯神话中寻找农神的蜜蜂，印度神话中的黑蜂。如果说，蜂神与神蜂的确涉及到一种特别种类的蜂的话，那必然是这个，在幼发拉底河中游出土的蜂巢切块。”
文溯星和文意宁两人看着屏幕上的蜂巢，不太明白白绘凇的意思，而白绘凇急忙继续道“按理来说，如果这个蜂巢被培育起来，它的蜡、蜜还有蜂蛹等类似的东西，会成为一些传说中的仪式道具，但是问题是，蜂巢已经开始发育了，”白绘凇又按了下投影屏的遥控器，屏幕上的影像变成了那个教区中依附在一个大楼上的白色肉瘤“城市中却迟迟没有出现蜜蜂、蜂蛹。”
“这有什么问题么？”文溯星看着那肉瘤，皱起眉。
“有问题，蜂巢如果没有蜜蜂分泌蜂蜡，那么是怎么变大的呢？”白绘凇又按了下手中的遥控器“最终，我们通过猎取部分教团人员的脑子，以及收集了蜂巢的蜡块采样分析后得知，蜂巢中，有一种凤蝶科的生物，已经取代了里面本应存在的巨型蜂后的存在。教团的黑蜜很大概率是这种生物的排泄物，而蜂蜡，也是它模拟蜂的生理结构，分泌出的一种替代品。”
文溯星听得有些不耐烦，皱起眉“你那么在意它是蜂是蝶干什么？有那么重要么？”
白绘凇听到这话，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站起身，叹了口气“那你那么在意松花生命的那颗苹果干什么？”
文溯星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
白绘凇，是摩尔曼斯克冰川考察的成员之一，她恐怕，已经得出了结论。
文溯星低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八十三章 铜板
“文老板，您要知道，神话，以及一切和神话相关的东西，都是危险的，”白绘凇坐回到他的面前，摆弄起桌上的一盒纸牌“苹果，到现在搞出了多大的乱子？多少人因为苹果而疯癫、丧命？你觉得，一只能够啃噬神蜂的蝴蝶，会比那颗苹果更弱么？”
文溯星沉默了，他并不了解白绘凇所说的一切，但是他知道那颗苹果的可怕之处。那颗苹果是在二一五五之前导致了摩尔曼斯克梦境病的罪魁祸首。而他想到这，对于白绘凇的假说，感到愈发恐惧起来。
文意宁并不清楚这些，她站起身“你们要是准备聊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那就算了，我和这些玩意儿无缘。本家，你还准备在这继续听么？”
文溯星叹了口气，和白绘凇对视“您继续。”
文意宁微微皱眉，似乎不能理解文溯星为何说出这句话，沉默片刻，她瘫坐在一旁的懒人沙发上，摆弄起了旁边棋盘上的棋子“我等你一会儿，你听完吧。”
白绘凇见文溯星有继续听的意思，苦笑着一摊手“你即使想要让我继续，我也没有更多信息了，如果您有相关的更多信息的话，我倒是想要了解了解。”
文溯星眯起眼想了想，突然想到那本让刘队追了他们一整夜的簿子，他打开自己包带断掉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了那本小书“这东西，我从教团的黑衣人那里得到的，你看…”
白绘凇眯起眼，将小书打开，表情慢慢地变得困惑起来“这是，红海铜板的拓本-译文对照版？”
“红海铜板？”文溯星听到这个词有些耳熟“那是什么东西来着？”
“红海底部的一块巨型铜板，发现之后有一位热衷于神话考古的富商出资研究这块铜板，”白绘凇翻动起手中的簿子“但是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参与这件事的…不太了解细节情况。”说着，她看着簿子读了起来“这是什么鬼画符语言注音？”
文溯星听着她读起那簿子上的诡异注音，突然脑袋疼了起来，急忙抬手“停停停！这真是红海铜板？不是紧箍咒之类的东西？”
白绘凇皱起眉“这样，我研究一下，有结果了跟你们几位说，你们看你们几位怎么安排？”
文溯星和文意宁对视一眼，纷纷点头，文溯星看了看周围“这样，我们在这商量点事情，您看您要是方便的话。”
“好，那我先走了，你们加油。”
文意宁看着白绘凇离开了房间，转头望向文溯星“你留我在这想干嘛？我不觉得这种鬼地方有什么继续留在这的必要。”
“你需要休息，”文溯星打量着文意宁，她脸上仍有些许暗色的淤青，而坐着的动作显然也有些怪异，像是在刻意避免不要压到或是拉扯到身体的某些部位“这里姑且算是安全的。”
文意宁站起身，叹了口气“本家哥哥，关心我就免了，您要有正事要谈的话，我倒可以和您聊聊，但是现在？还是别了吧，教团那么多人驻扎在内区西部，我…”
“要是说有什么问题要讨论的话，那的确有一个，你和屠夫什么关系？”
文意宁对于文溯星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些无所适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这，和你没多大关系吧。”
文溯星沉默片刻，和文意宁四目相对“你要知道，我一直都不觉得，你和屠夫的关系有多紧密，为什么教团在周围你会着急回去？屠夫应对不了的事情，多你一个也无所谓吧。”
文意宁一咂舌“你要知道，我和我的人是依附于屠夫的，我的人能够在屠夫领地的外围居住，是因为我帮屠夫办事的缘故。我的人，或者说，我的同学们，在教团进攻的时候，的一个受到冲击的就是他们。我需要回去成为他们和屠夫之间的纽带，懂么？”
文溯星看着文意宁，他显然不太想让文意宁“回去”。文意宁之前在污水处理厂用氯气阻碍教团部队的进攻，虽然成功，但是最终结果是她自己被抓。如果说这是屠夫的命令，那她回去的结果也是成为屠夫的工具，而这个工具，很有可能不知何时，就这样折断在某处。
“你为什么不选择带着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呢？”
文意宁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向门口“文老板，我们的选择，您是理解不了的，告辞…我的确得回去了。”
文溯星看着她的背影，他不明白，很多内区的小团体都独立地生存了下来，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回去，去依附于正在被教团进攻的屠夫？即使教团现在是几方共同的敌人，但是文溯星和屠夫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他也深信屠夫不会被教团怎么样，同时，他也越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文意宁一定要回去。
他坐在桌边，一个人玩着纸牌，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想要缔造五岛的和平，但是现在来看，最有效的方案反而是最为鲁莽的“杀进教区砍了唐五仁”，而除此之外的方案，显得都像是挥拳落到空处一样。
作为一个二一五五之后的人，他的梦想有很多。他想要找办法治愈梦境病，他想要缔造五岛的和平，他想要从混乱之中，重新让人类文明繁荣起来。
但是回到最初，他发现，他似乎摸不到其中任何一样的头绪。
他就这样看着躺在那里睡着的，面色苍白的林语莺。他们两人已经认识一年多了，他也说不清自己对林语莺的情感是更接近战友、朋友或是别的什么关系。他知道的是，未来，这个不知道可能会导向什么结果的未来，两个人，很有可能就这样继续走着，继续活着。
就在余晖缓缓从窗外洒进，让整个房间泛起一种橙红的色彩的时候，门打开了。
白绘凇满头大汗，一路冲到投影仪边上，她的瞳孔不断颤抖着，手也是一样，几次想要把终端接到投影仪上，都失败了。
文溯星起身急忙开口问道“怎么了？”
“铜板译文，结果出来了！”
第八十四章 疫病与诅咒
白绘凇将手中的终端接到了投影仪上，口中喃喃道“唐五仁老狐狸把拓本翻译之后的译文又做了一层加密，转码难度很高，目前已经转出来一小部分，你可以先看下。”
文溯星看着屏幕，上面像是翻译软件一样显示出了每一段话的对应意思。
“最初，我们无人在意。从皇城到各地的治所，从最高学府到军团，所有人都将其当成了一种再简单不过的疫病。直到它不断扩散，感染了我们每一个人。”
“统治者们龟缩在城堡里，联合着那些束手无策的学者派出了军团，他们要求杀死每一个感染者。但是对死亡的恐惧，让疫病更猛烈的传播在我们的每一个港口，每一座城市。那时我们才知道，那并不是疫病，而是诅咒。”
“我们，在那个文明宣布自我毁灭之前，离开了那里。而这块铜板记录的，是我们的狂妄、无知，也是我们为了挣脱黑暗，探求光明时留下的一个个脚印。后人呐，你终有一天会看到这块铜板，或许你无法理解之前的话语，但是当源于血脉的诅咒再现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够从我们的尸体中，获取些许教训。”
文溯星眯起眼，看着那些文字，低声道“这个诅咒，或者说疫病，说的，应该就是梦境病，那么，神话时代有梦境病大流行的相关内容么？”
白绘凇摇摇头“没有，红海铜板位于红海底部，做一做阅读理解的话…这块铜板应该是他们在远离故土之后，留下的东西，而且，这个文明锻造冶炼水平不低。”
“难不成真是美洲文明自西欧登陆？”文溯星随口打趣了一句，而白绘凇听到这话，浑身一个激灵。
“美洲古文明…你等我比对一下。”
文溯星看着白绘凇将一系列他根本不熟的文字和拓本原文作对比，脑子缓缓运转起来。
“希望你们能够从我们的尸体中，获取些许教训”说明这个文明已经彻底毁灭，这块铜板很大概率是其遗民留下的东西。而“但是当源于血脉的诅咒再现的时候”这句话，则说明这个文明的遗民意识到，诅咒本身是会靠血脉传播的，也就是说疫病的流行经过了不止一代。
如果说这个文明真的在地球上存在，那么没理由没留下任何遗迹。因而，确认铜板出现的时期也就愈发重要。如果能够确定时期，找到相关的遗迹的话，估计也就能了解过去的情况了。
他看了眼那边的白绘凇，开口道“红海铜板，大概是什么年代的？”
“不太清楚，那个项目的保密程度很高。”
文溯星眯起眼，心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不太现实的答案。“保密程度很高”，让他马上联想到了不少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外星人研究基地。如果说铜板是外星人留下来的东西的话，那么很多东西便能顺理成章地串在一起。
为什么没有遗迹？因为毁灭的是外星文明。
为什么文字间显得文明水平很高？因为那个外星文明已经可以做到星际旅行。
他想到这，突然浑身一个激灵。
这个古文明称梦境病为诅咒，“智慧”同样称其为梦魇诅咒。如果说两者所说的诅咒是一个东西的话，那么，同样被诅咒所侵扰的人类是这个文明的后代？
他越想脑子越乱，最终还是甩了甩头，望向白绘凇，突然看到，白绘凇的终端右下角的来信标识一直在闪，而白绘凇本人似乎全然不知。
“你邮箱来新东西了。”
白绘凇“啊”了一声，随后打开邮箱，一段音频直接外放了出来。
“第六页是人类味觉电信号转码，我提取完了，你要是想试试，自己来休眠仓大厅。替我给文老板带个好。”
“味觉信号转码？还有这种东西？”文溯星苦笑起来，手头翻起拓本，翻到第第六页。
如果说前几页看上去还像是在横线上整齐地写出文字的内容，那么第六页，就是一群诡异的虫子在版面上狂舞。无数细线在拓本的纸页上漫无目的地流窜着，像是盘踞着无数条线虫的培养皿。
文溯星看到这页不禁一阵恶心，而旁边的林语莺突然坐了起来。
“怎么，做噩梦了？”他凑到林语莺旁边，看着睡眼惺忪的女孩儿“不着急，你要想睡就再睡会儿…”
林语莺揉了揉眼睛，和文溯星对视“的确，做梦了，上次的那种。”
文溯星听到这话，皱起眉，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儿？”
而就在这时，半空中响起了张与潮的声音“文老板不必藏着掖着，她会做预知梦这事我知道，你老妈也知道。”
文溯星瞥了一旁照着白绘凇的身影，却倒映出张与潮的一面镜子，又转头看向林语莺“大概是怎么回事儿？”
林语莺撅起嘴，有点委屈的样子“不知道，这次太短了…看到天上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飞，然后就醒了…”
“啊，没事，”文溯星急忙安慰道“不是大事儿…”
他说完，低头思索起来，目前来看，梦境病，也就是“智慧”口中的梦魇诅咒，是一个顺着血脉传承下来的东西，而那个很有可能来自外星的古代文明，很大概率也没有成功应对梦境病。
文溯星想了想，他并不是什么科研人员，梦境病的研究，他即使参与也不过是一知半解，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毫无疑问是先解决现在不断扩张的教团，于是直接起身，开口道“白小姐，你们先研究着，我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走了。”
白绘凇回头瞥了他一眼，点点头“行，随时联系。”
文溯星带着林语莺起身，坐上电梯“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林语莺直接倚到文溯星身上“有点虚。”
“那，回家吃点好的？”
“不用，没那么虚，”林语莺笑着摆摆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不过，我大概测出这个吊坠的大致消耗了。”
“那就好。”
两人走出维列斯中心的大门，然而，在夜色下，一个怪异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八十五章 “英雄”
夜色笼罩下，文溯星的五感再一次苏醒了，他看着面前的那个人。说是人多少有些奇怪，那个人形的身影至少有两米五高。但是整体身材比例，却和常人一样。其全身穿着精美厚重的甲胄，那金色的大块板甲彼此紧密地咬合在一起，构成了火焰的形状，而板甲未能覆盖到的地方，则有着细密的链甲衬里。每走一步，他全身的甲胄彼此碰撞，发出了海浪般的哗啦声。
那人手中拿着一把细长的四棱大剑，就那样拖在地上，迸出了一串火花，而他那双头盔缝隙间和文溯星对上眼的紫红色眼瞳，则有着四角星型的瞳孔。
文溯星左手护住林语莺，低声道“你回大楼里面去。”
“我…”
“回去！”文溯星朝着林语莺低喝一声，他从面前的这个高大人形生物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并不同于强大梦境兽所具有的那种狮王般的气场，也不像“智慧”那般睥睨世间的神明式的俯视。这个高大人形身上的气息，是“英雄”。
它身上有着一种完成了无数伟业，仅仅伸手就能触碰到天空般的，英雄的气场。比起野兽更加沉静，比起神明更加谨慎。而在这里的它，像是在寻觅着什么东西一样。
文溯星保持面对着这个身形伟岸的“英雄”，那英雄似乎并不在意他，仅仅是在寻觅着什么东西。它走到维列斯中心前，探头朝二楼里面望去，随后转头看向文溯星，喉咙中发出了一种听起来略有些微妙的声音。
那或许是一种语言，但是文溯星并不能听懂那种语言是什么意思，然而，那语言的语音语调，他却仿佛在哪里接触过一次似的。
文溯星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面前这人形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相信，对方能够看明白自己眼中的困惑和迷茫。
那庞大的人形喉咙中发出“吭”的一声，随后拎起大剑，向上一扬，多少有些过度紧张的文溯星朝后连跳数步，这时才发现，那庞大人形的正上方，是手中拿着一把太刀的鬼面人。
两人这样交锋一回合后，鬼面人在半空中翻了个身，随后平稳地落在那人形的背后，和那人形对视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看起来略有些奇怪的橙子大小的机器，他对着那人形生命高声道“随便说点什么！”
那人形生命低声念叨了些什么东西，随后将那把方尖碑似的锥形长剑端在身前，如持骑枪冲锋的骑士一般，径直朝着鬼面人冲了过去。
文溯星看到鬼面人直面那比骑枪可能还要锋锐几分的大剑，左手延伸出金色的藤蔓，缠住了那人形的脚踝，而被藤蔓这么一绊，那人形整个扑倒在地上。突进的一击落了空，而鬼面人一跃而起，落在他背后，双手举起太刀，正要挥下去，却发现那人形缓缓变得透明，最终，整个人消失了。
鬼面人收刀入鞘，一咂舌，而文溯星凑到他旁边“刚刚那哥们，是啥？”
“不知道，这个月来了三四回了，也不知是梦境兽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一接触他马上就跑，”鬼面人看着地上留下的甲胄与地面的划痕“不过这次倒是可以看看他的甲胄碎屑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之类…”说着，他跑到划痕周围搜集起地面上的金属碎屑。
文溯星见鬼面人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便跑回门厅“走啊？语莺。”
林语莺跟着文溯星，小声道“星哥，刚刚那东西，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听高个儿说，他好像来了好几回了，”文溯星看着周围，低声道“不过那都不重要，这样，我们先找个高地，确认一下教团西边的情况吧。”
“好。”
两人找了一处距离环境科学中心较近的楼房爬了上去，一眼望去，却再没看到任何教团的人或物，只剩下环境科学中心那摆成dio型的汽车。文溯星正纳闷的时候，刚好看到那停车场上有一个明灭的光点。他确认了一下周围的确没有教团的人群，戴上林语莺一路来到停车场。
果然，那个光点，是正在抽烟的巡回审判团团长，李祁。
文溯星缓缓摸到他旁边，低声道“团长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呢？您这队伍人都没了。”
李祁吓得浑身一激灵“嗨哟，是您呐，您这过来一点儿声都没有，吓死人了。哥们儿，我有个事儿，想请您帮个忙。”
文溯星眯起眼，李祁第一次请他帮忙，他怎么说，也得多要点信息，于是低声道“那得看是什么活儿。”
“您先说能不能做。”
“不是，您不告诉我什么活儿，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啊。”
李祁莫名其妙地钻起牛角尖来“不是，您给我打个包票，您能帮我做，事后，我李祁这条命归您，行吧。”
“别别别，我可不敢要您这条命，”文溯星虽然这么说，但是听到李祁的话，心中多少有些好奇，先答应下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估计也没什么坏处，于是他低声道“到底什么事儿啊？李团长您拿命来办？”
“是这样的，我堂哥呢，他是教团的枢机，前几天唐五仁老月饼突然换帅，把西进部队和东路军都安排在方济各手下，方济各上任的时候，我还知道的另一个消息，”李祁说到这，声音多少有些沙哑“我堂哥他人，没了。”
文溯星皱起眉，小声问道“不是，您堂哥他，是教团的军事口的人？”
“不是，说是巡视教团的生产设施的时候，被空调外机砸死的，”李祁将烟头甩在地上，用脚碾了几下“好好的人…怎么就能被空调外机砸死呢？”
“您是说，这事儿有蹊跷？”
“是，而且八成就是老月饼手下这群人干的，”李祁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我怎么说也是个巡回审判团团长，而且还有管理职，想要查的话，这事儿不好查…您看您要方便的话…”
文溯星看着头上的星空，想了想。他想要对付的，并不是整个教团，而是执着于扩张的唐五仁。这次的事情是一个极佳的，分化教团的机会。他低声说道“事儿，我可以帮您办，但是您得给我点线索，还有，西进部队怎么回事儿，人都去哪了？您给我几分的信息，事儿我给您办到几分，您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