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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根号23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txt下载     从治愈系主播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五章 奴隶社会 (上)

    对缅中缅南,陆宁没考虑过占有其土地,毕竟,这些地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资源,若想富裕其民,以后反而会成为中央财政的包袱,领土,从来不是越多越好。

    当然,以大齐文化影响周边,且最好这片土地以后的政权都亲近大齐,作为大齐商品的倾销地就很不错。

    是以,阿瓦多宝要转而信奉天道教,虽然明显其是觉得,如此应该能得到大齐的庇护,但陆宁并不干涉,大卫道士悟行为其举行了类似受戒洗礼的仪式,阿瓦多宝妻子及子女们一起入道,且召集了阿瓦城及附近的大小奴隶主,仪式很是隆重宏大。

    而与此同时,东边传来了一些消息,大理诸部在缅地东部地区的扩张,便少不了杀戮和战争了,东部的那些教团,则作为救世主的面目出现,救助被征伐之地的民众,避免他们被成村成村的杀掉。

    当然,这种扩张遭到了沿途部落的激烈抵抗,最东路的,更和真腊人(高棉)发生了冲突。

    这时候的教团就成了调停者,促成双方之间签订和约,确立边界等等。

    ……

    丽水之畔,远远阿瓦城的轮廓隐隐可见,尤其是其佛塔,为这座土城增添了几分宏伟。

    陆宁心下也叹息,后世很多人轻视印度,但作为文明之古国,其影响力也委实曾经扩展到极远之地。

    身旁跟陆宁漫步的是高灵儿,现今,三位侧妃和陆宁都在一起的话,气氛便有些怪怪的,是以,几人好久没在一起打牌了。

    “夫君,段姊姊和杨姊姊,你不喜欢她们吗?”高灵儿突然小声问。

    陆宁揉揉鼻子,知道这小丫头是什么意思,正想回话,突然目光看向河滩远方,一些小黑点正慢慢靠近,慢慢变成人影轮廓,离得很远,陆宁已经看清这些人面目,最前面的,是阿瓦多宝。

    “没事。”陆宁挥挥手。

    丹嘉五女本来举起了火枪,这时略略放低了枪口。

    阿瓦多宝大笑着走过来,叽里咕噜说着,大体意思便是听说“段兄弟这里散步呢”,他身上服饰已经是中原衣冠,宽袖长袍,冲天冠冕,只是穿在这黑黝黝酋长身上,未免显得不伦不类。

    现今陆宁不用通译,但比比划划,已经可以和这些土人进行粗略的沟通。

    阿瓦多宝比划着各种手势,嘴里多次提到“蒲甘”这个词,他兴冲冲而来,便是想征伐蒲甘王,希望得到大齐教团的支持。

    陆宁现今对这缅中、缅南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现今蒲甘王只是比较强盛的一个部落,实际上,现今王国林立,当然,都是部落奴隶主而已,如阿瓦多宝,也完全可以说是阿瓦王。

    在蒲甘南部,还有直通部或者说直通王国等等小王国。

    自己原本觉得来一趟,虽然不是想侵吞多少土地,但在缅南沿海地获得一处补给港口作为皇庄也不错,但现在看,要说容易也容易,复杂也复杂,要和许多酋长打交道罢了。

    阿瓦多宝,算是个能审时度势很厉害的人物了,但历史上并没有太多关于他的记载,显然是后继无人,反而蒲甘王后来出了一位盖世之才,不仅仅是统一了缅甸,更建立了一支极为强大的正规军队,甚至北伐击败了大理国,而现今看缅地部落的原始,互相争斗也就是部落之间的火拼,甚至瓜农打死酋长就能成为新王,但几十年后,统一的蒲甘却能击败大理,不得不说,那位不世之材,不亏被缅甸人称为他们的千古一帝,也是缅甸历史公认的第一帝王。

    不过现今来说,自己可不想出现一个统一的缅甸,扶持这位很有些才具的阿瓦多宝统一缅中缅南?可能是在给大齐的西南,自己制造麻烦呢。

    是以,陆宁也比比划划,大概便是说“和为贵”之类,令阿瓦多宝悻悻而归。

    ……

    几天后,陆宁一行进入了蒲甘城。

    婉拒了阿瓦多宝派出扈从护送的好意,最终,阿瓦多宝一定要送给“段兄弟”二百名奴隶武士,陆宁也就收下,但转赠了阿瓦多宝一些锦缎,也算等价交换了,对陆宁来说,这些自小训练有素的丛林武士,用几匹锦缎交换绝对物有所值,而对阿瓦多宝来说,这种来自大齐宫廷的锦缎从所未见,简直能令他的尊贵直接跃升几个级别,对这些地方酋长来说,服饰珠宝等等体现的尊贵,往往就是不爆发战争时互相地位比较的直接方式,所以,阿瓦多宝也是欣喜无比。

    此次交易,倒真称得上是双赢。

    阿瓦多宝在这种交易上也很守信,二百名奴隶武士都是刚刚成年,了无牵挂,父母都不知道是谁,他们本身的观念也是,被售卖给新主人,从此就为新主人效忠。

    蒲甘城,建城历史应该有数百年,一百多年前,蒲甘王朝开拓者披因比亚在此大兴土木,将这个小土城建成一座大城,到现今,看起来,城内城郊居住的,应该有四五万人口。

    现今的蒲甘王宫错姜漂,是王朝开拓者披因比亚的后裔。

    披因比亚的儿子,被马夫杀死,那马夫称王,马夫的儿子又被瓜农打死,瓜农称王,瓜农在位三十多年,八年前,被这宫错姜漂夺回王位。

    不过宫错姜漂将瓜农的王后都纳入后宫,瓜农的儿子也成了王子,后来,瓜农的儿子基梭应该又夺回了王位。

    陆宁曾经来这蒲甘城旅游,因为这段历史在中原人看来匪夷所思,所以还略微有些印象,而其一行来到蒲甘城的第二天,那瓜农的儿子基梭,也就是现今的年轻王子,来拜访陆宁,甚至并不避讳谈到他亲生父亲以瓜农身份成为蒲甘王的历史,甚至当成一种荣耀。

    这令陆宁隐隐约约的记忆,和现今印证起来。

    陆宁一行来此,变成了大齐对海外诸国宣示友好,同时,和民间教团同行。

    不过,随行有二百名奴隶武士,是以,按照惯例,在蒲甘城外扎营,传道士方面,和蒲甘王宫错姜漂商榷租赁城中房屋开设医馆道堂一事。

    不过,因为悟行等留在了阿瓦城,来蒲甘城的卫道士,是本来教团的半数,蒲甘城,应该是卫道士的最后一站。

    如果陆宁再向南行去沿海的直通王国,或许还能领一两名卫道士去开设道堂,医馆却没有人手了,毕竟教团中,就两名郎中。

    蒲甘城和阿瓦城人数差不多,但显得繁华一些,也更有序一些,虽然蒲甘城内也有人数不少的奴隶,但比之阿瓦城,平民比例要高出不少。

    城内大庭广众将奴隶活活打死的现象也不多见,总体上,文明程度更高了一些。

    不过蒲甘王宫错姜漂对大齐使者和教团的到来,表现的并不热情。

    看起来,他希望和大齐建立某种联系,但又对大齐使者和教团的到来充满警惕。

    可能教团随行的那两百彪悍丛林奴隶武士也令他很疑惑吧。

    不管怎么说,宫错姜漂同意了大齐教团在此设医馆和道堂的请求。

    陆宁也就在此歇脚两日后,率众南下去直通王国,教团其余人员都留在了这蒲甘城,而陆宁等前去直通王国,也就仅仅是大齐和海外诸国的一种友好接触了。

    感觉倒是和三宝太监下南洋差不多,只是,提前了四百余年,而且,走的是陆路。

第二十六章 奴隶社会 (下)

    直通王国,其实,和阿瓦城一样,就是一个大的部落,也可以认为是大小奴隶主的城邦联盟。

    直通城就是一座沿海港口,直通城邦从此,和印度南部的朱罗国及斯里兰卡进行贸易。

    大齐商船也曾经来过此港,但自从在裸人岛建极海水寨和极海市作为中转港后,此处就来的少了,毕竟没什么太诱人的特产,也没什么广阔的市场。

    陆宁一行抵达直通城,直通王因格乎很是热情的接待。

    可能因为和大齐商船曾经接触过的关系,因格乎看来很希望齐国商队能再来,是以,陆宁在直通城南购置土地要建可供齐国巨型商船停泊的港口一事,因格乎不但同意,还很热心的要提供人力物力的支持,当然,陆宁开出的价码,也很合他心意罢了。

    来自辽东的上好东珠一百颗,在陆宁看来这些奢饰品没鬼用,还不似那些精益求精的丝绸、瓷器之类,最起码,可以提升工匠的技术水平。

    不过这些东珠对于因格乎来说,却真是可以交换任何巨额财富的宝物了。

    更莫说,这位齐人使者在此建私家港口,肯定能吸引得大齐商船重新将直通视为可贸易或是中土补给的一环了。

    是以,陆宁在距离直通城十几里的海岸,获得了数千亩土地,因格乎更征集大批劳力及奴隶来帮陆宁建庄园和船埠。

    ……

    草棚下,排着队的老幼妇孺都衣衫褴褛,领取董白凤、段语嫣、高灵儿等发放的食物,被陆宁命名为“赤儿都”的奴隶武士们,维持秩序。

    四个妃子中,杨婉清不在,她显然不似其余三位妃子那般有悲天悯人的情结,不喜欢掺乎这些活动。

    陆宁用一包白砂糖,从因格乎那里,换来了不知道多少食品,每天都给帮自己做活的那些劳力的亲人们额外发放食物,这些劳力都是平民,但生活好像比奴隶们也好不了多少,老人妇女孩童,都衣不蔽体。

    陆宁远远看着,正若有所思之时,匆匆一名奴隶武士跑过来,吱吱呀呀比划着,脸色有些惶急。

    他是赤儿都的副都头纳宽,是奴隶武士中最机灵的几个汉子之一。

    赤儿都是这些奴隶武士的整体称号,每个奴隶武士来说,陆宁称呼他们为“赤膀儿”,很形象的一个称呼,这些奴隶武士,确实都习惯**上身。

    陆宁大体看明白纳宽的意思,他是说,有本地的一个大人物来庄园滋事,有一名奴隶被他的随从打伤,仙女似的主母之一正好在,愤而出手割了对方其中一个行凶者的耳朵,事情越闹越大。

    纳宽手指的方向,就是发生事端之处。

    陆宁听了皱眉,仙女似的四个主母,是这些奴隶武士和新收纳的奴隶们对四个王妃的称呼,现今,其余三位仙女主母都在草棚里舍粥,唯一一个不在的就是杨婉清。

    做个手势,陆宁向纳宽手指方向行去。

    因格乎卖给陆宁的几千亩土地,其中超过半数为沿海稻田,说起来,那百颗东珠确实耀花了因格乎的眼,他也算是最大限度满足陆宁的要求了。

    同时,百名会耕作稻田的奴隶也被送给了陆宁,都是一夫一妻的农奴,共五十对儿,其生育的后代也为奴隶,加一起,有近两百名奴隶。

    爆发冲突的地界陆宁很快就找到了,双方剑拔弩张,对方有数百人众,己方奴隶们,将杨婉清围在正中不令他们将人掳走。

    说起来,便是刚刚送给陆宁的这些农奴,也很回护主母,虽然他们大多知道对面是什么人,有些惊惧,但还是跟在赤膀儿们身后,将杨婉清挡起来。

    一来,奴隶护主,是他们刻在骨髓里认为绝对正确之事,不护主的奴隶,下场会特别凄惨,任何其他奴隶主,哪怕是本主的敌人,也不会宽恕不护主的奴隶。

    二来,他们虽然换主人没多久,但新主人明显比前主人对他们好得多,他们或许对生活已经麻木,也不太会比较新旧主人到底谁更好,也没这些概念,但多多少少,心内还是隐隐能感受到新主人不同的。

    更莫说,杨婉清也是为他们其中一员出头而打伤对方,这肯定会带给农奴们心中极大的震撼,都是从未经历之事吧。

    尤其是,还是仙女般,本就令他们人人自惭形秽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东方主母之一。

    因为赤儿都主要还是驻扎在行营、舍粥的草棚等处,短时间内聚集了几十人,加之几十个干活的农奴,对方却有数百人,将陆宁奴部半包围着。

    陆宁懒得废话,到了近处,立时拔剑,立时惨叫声连连,对方奴隶武士纷纷跌倒,捂着腿部鬼哭狼嚎。

    “轰”一声震天响,正扑面冲到陆宁面前的一名奴隶武士立时额头中枪,向后栽倒,脑门处血窟窿汩汩冒血,显见已经气绝。

    本来这么一乱,双方立时撕打到一起的奴部都吓了一跳,纷纷向后退,中间立时空了出来。

    陆宁信步走过去,叽里呱啦吐出几个字节,意思是,“不是我的人,都滚出我的地。”

    两方人马,又都纷纷后退。

    此时,对面人群中,走出一名肥头大耳**上身披着绫罗的本地贵族,显然,就是对方的首领了。

    他有些忌惮的看着陆宁挂在腰间好像还冒烟的长杆火枪,叽里咕噜很愤慨的对陆宁说着什么。

    他语气急,陆宁需要对方慢慢说,加手势,才大概能听明白什么意思,现在,根本不知道他说什么。

    陆宁再次摆摆手,吐出几个字节,还是那句话,“不是我的人,滚出我的地。”当然,他仅仅能用简单词汇表达,类似中原话说,“外人,滚!”

    直通部,都是孟族,当然,这是后世定义的民族。

    这位孟人贵族眼见和陆宁沟通无望,对方又横蛮霸道,偏偏,又极为勇武,还有诡秘可怕的神器。

    当下他恨恨对手下喊了几句什么,又对陆宁叽里咕噜说,陆宁不用听明白,也知道是说这事儿还没完,他还会再来。

    然后,这帮人悻悻而去,留下了几具尸体,不过对此间贵族来说,奴隶的命,本来就不是人命。

    ……

    陆宁到了晚间,已经大体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孟人贵族是因格乎的堂兄,叫迷偳,算是能和因格乎分庭抗礼的大奴隶主之一,而原本这里土地,有一部分是属于他的,因格乎将土地售卖给齐人,巧妙的取得了其他大奴隶主的支持,令迷偳吃了亏。

    迷偳今天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还是被人挑唆的,竟然来了庄园里,想带走几个奴隶,恰好杨婉清闲逛见到他们欺人太甚,这才一怒出手。

    说起来,除了段语嫣,杨婉清、高灵儿和董白凤,其实都从小就舞刀弄枪,尤其是杨婉清,好像还很有些实战经验。

    ……

    很久没有四个人一起玩升级了,今日,陆宁和三位侧妃,又在陆宁帐篷里,油灯下,玩起了升级。

    还是陆宁和杨婉清对家,对抗高灵儿和段语嫣的联盟。

    “夫君,听说今天有人要欺负杨姊姊,你生气下还杀人了,是吗?”玩着牌,高灵儿好奇的问。

    陆宁笑着点点头。

    高灵儿叹口气,“你对杨姊姊真好。”

    杨婉清抱膝,淡青裙裾下,锦袜玉足若隐若现,听高灵儿调侃,她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哀乐。

    陆宁笑笑:“你和语嫣如果被人欺负,我也是一样的啊!”

    高灵儿立时开心点头,“是呢,我就知道的。”又看向杨婉清,“姊姊,夫君对我们特别好,是不是?”

    杨婉清微微蹙眉,“是你的夫君,天天喊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嘴里有蜜呢。”

    高灵儿就吃吃的笑。

    杨婉清瞪眼:“你笑什么?”

    高灵儿抿嘴摇小脑袋,不说话。

    恰在此时,陆宁随意出牌,本来明显花色己方没有大牌了,大牌都在高灵儿和段语嫣手里,陆宁却顺手扔出去捅了马蜂窝,被人家很快配合着,打了个秋风扫落叶一般,把杨婉清气得咬嘴唇道:“你干什么?现在你就顺着高灵儿开心是不是?”

    陆宁蹙眉:“胡说什么呢?”

    高灵儿吐吐舌头:“夫君,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和杨姊姊的误会,你们自己解决。”

    段语嫣轻盈起身,说:“我回去了。”

    高灵儿也嘻嘻一笑,爬起身向外走。

    杨婉清呆了呆,正想起身之际,皓腕却被陆宁轻轻拉住。

    杨婉清娇躯立时一僵,一时心下混乱,没了方寸。

    陆宁握着她滑腻皓腕,看着这一袭淡青裙裾的冷美人此时慌乱忸怩神情,心下,越发的火热……

    ……

    清晨,陆宁从帐篷中出来,拉上帐帘时从缝隙不免又看了眼锦缎卧絮中那雪白**一眼。

    想着这倔强的冷美人在自己怀中渐渐变成水儿一样绕指柔的情形,心中,有些自得,有些舒爽,更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丹嘉突然从旁边冒出来,吓了陆宁一跳。

    “主人,那迷偳派了人来,说昨日深夜到了一艘朱罗商船,船上有很多好宝贝,邀请主人去赏宝。”

    陆宁听了微微蹙眉。

    昨天才打死打伤他的人,今天就突然邀请自己什么“赏宝”,怎么听,也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陆宁想了想,微微颔首道:“好,你去告诉他的人,我这就去。”又问:“段妃接待他呢?”

    现今自己随从里,也就段语嫣能比较清楚明白的和本地人沟通。

    “是。”丹嘉点头。

    陆宁颔首,“我洗漱一下便去。”

第二十七章 争夺

    来自朱罗的印度商船,陆宁不免要多打量一番。

    现今来说,朱罗帝国是印度洋上的海洋强权,甚至其还未到鼎盛期,几十年后,其海军几乎攻陷了东南亚半岛大多数沿海地区,甚至势力范围直抵缅甸和高棉沿岸。

    朱罗帝国的海军在本地称霸,主要是因为从中东得到了希腊火技术,其实就是利用石油作为燃体的一种火攻技术,不过各种利用希腊火的器械千奇百怪,管喷也好,小船自燃也好,投掷等等。

    不过现今大齐正研究火炮登船又能保持船体尽量少受损延长寿命的技术,而且现今小口径火炮已经可以登船,只是,对船损害太大,成本代价高昂,但真说起来,希腊火云云,根本不值一提。

    大齐海军,在三佛齐、朱罗等势力范围,也并没有怎么亮出獠牙,很平和的和他们贸易而已,甚至大齐船队遵守朱罗国禁令,货物仅仅到朱罗海港,便交易给印度商人或阿拉伯商人,而未再西进。

    印度南部的这个朱罗帝国,实际是泰米尔人为主体,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雅利安后裔。

    陆宁这时第一次见到印度商船,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这是一艘巨大的平底船,说起来,比较适合近海贸易,在深海中便不稳定;仅仅有硬帆,性能也不稳定。

    不过印度船就是这样了,甚至可以搭载四五百名士兵,倒更像是为了近海登陆战准备的军船,朱罗帝国称霸南洋,也有赖于此。

    这艘停泊在直通城外港口的商船,陆宁到的时候,船主和工人们明显都被迫下船,几十人,被直通王国的奴隶武士团团围定。

    其中有几名朱罗武士,陆宁又不禁多看了几眼,他们头发蜷曲,用布条或金属圈束在额头,身穿软布甲,其实可能谈不上甲,就是比较硬的布缝制的衣裤,都光着脚,宽刃刀和巨大的竹盾都已经被收缴。

    其竹盾很大,甚至可以整个人蜷曲在盾后,这也是朱罗武士的特色装备之一。

    这些深眸人种,已经和直通武士截然不同,说起来,直通人,或者说孟族,在后世来说,还是属于蒙古人种的,和大齐血缘亲近程度远远高于南亚人。

    此时,应该是印度船主,正和那迷偳据理力争,阻止迷偳登船。

    船主应该经常来直通贸易,看来懂本地土语。

    陆宁是和段语嫣同来的,段语嫣在旁道:“朱罗船主说,他的货物都是要去大齐海宁交易的,不想在此售货。”

    海宁,自然就是指大齐商京,广州海宁府。

    这种印度商船,便走不了极海水寨那条深海线路,而是要沿近海行驶停泊,虽然风险小一些,但耗费时日长久,而且遇到迷偳这种地方豪强,就更是莫可奈何。

    当然,迷偳这样强买强卖,怕日后朱罗帝国那扩张欲很强的大佬上台,直通王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这印度船主看来也是无妄之灾,本来是想输送去大齐的商品,迷偳这样要低价强买,实则,是跟自己示威么?

    此时,迷偳看到了踱步而来的陆宁,立时笑着叽里呱啦几句,看了陆宁身侧一袭雪裙淡雅如仙的段语嫣几眼,更愉悦的笑起来。

    段语嫣道:“迷偳邀请殿下和他一起登船,说殿下看到有什么喜欢的,他便买下来送给殿下。”

    陆宁笑笑,走上两步,对迷偳道:“好,一起登船,不过,倒也不用你送我,遇到什么喜欢的,我自会购入。”又对那印度商人道:“你叫什么名字,也一起来吧。”

    印度商人见到陆宁已经一呆,再听段语嫣翻译完陆宁说的话,他急急的道:“尊贵的人,我叫摩罗牙隽,请问您来自东方吗?我有中国语通译。”看陆宁相貌,自然是和本地人不同,更像传说中东方中华人物。

    陆宁也懒得和他废话,何况再叫他通译出来,沟通起来更乱,只是对迷偳微微一笑:“如此可好?”

    迷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点点头,咕噜了一声,自是应允。

    印度商船货仓都在甲板之下,甲板上的船舱只是货主、帆手们休息的地方,很小很低平。

    两名迷偳的奴隶武士掀开甲板,率先下去,然后报平安。

    迷偳、陆宁一行及那泰米尔商人摩罗牙隽,这次依次下了木梯。

    奴隶武士点着了里面的油灯,但光线还是略显昏暗。

    舱室都隔开,有得舱室气味呛人,摩罗牙隽的货物主要是香料,迷偳嗤之以鼻,因为本地也产香料,只是产量不足以进行大量贸易而已。

    看了几个舱室,迷偳笑道:“都是我用不到的贱物,都送与你吧。”

    听段语嫣翻译,陆宁笑笑不语。

    摩罗牙隽赔笑道:“是,每个舱里都是香料,就不必看下去了。”

    迷偳本来有些不耐正想转头,听摩罗牙隽的话,眼神闪过一丝狡诈,对旁侧武士挥挥手,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自是要随从继续打开下一道舱门。

    舱门之间封闭很严,便是某个船舱外壳破裂进水,完全封闭后,一定程度上,也可以防止其他舱一起进水沉船。

    嘭嘭声中,封紧的木板被撬开,当内里船舱渐渐显出轮廓,陆宁不由咦了一声。

    迷偳反应更大,不等那些奴隶武士探险,便先猫腰钻了进去。

    舱室很大,更像是舒适的居室,阿拉伯大床,深红帷帐从床上向四方洒落,舱内淡淡的清香,甚至还有梳妆台,而且,有木梯通向上方,可能是上方船长舱房之类的,有通往这里的密门。

    迷偳叽里呱啦说着,段语嫣在陆宁身侧同步翻译,却是迷偳在讥刺摩罗牙隽肯定是金屋藏娇,藏有女子。

    摩罗牙隽已经脸如土色。

    此时,咯吱一响,却是梳妆台旁有小小木门,此时被人拉开,迷偳抬眼看去,立时目光变得炽热无比。

    那应该是供人洗漱的小屋中,走出一名印度风情的绝色少女,深眸高鼻,肤色略深,五官精致的近乎完美,额头红点画龙点睛,便如红宝石般映照着她的绝世容颜,她的棕色眼眸,水波一样脉脉含情,令人迷醉其间不可自拔,乌黑长发波浪似飘逸,金丝轻纱罩住,更显高贵风情,一袭长裙紧裹,魔鬼身材一览无遗,玉臂皓腕和柔美足踝,都戴着大小金环,精致的没有一丝瑕疵好似菩萨踩入凡尘的美足上,涂着红色趾甲,又给其出尘不可亵渎的仙子气息上,添了几分艳俗可令人赏玩的妩媚之意,就更令凡人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陆宁虽然后宫都是世间绝色,但此时也不禁看得微微一呆,东方美女见多了,异域风情美女,不免会带来别样的冲击力,更莫说,眼前少女,前世今生哪怕银幕上那些所谓印度第一女影星之类,比之眼前这原汁原味的印度绝色,都颇有不如。

    隐隐的,其好像和印度第一美女明星艾西瓦娅年少时有点点像,但比艾西瓦娅更要精致美丽的多。

    迷偳就更是变成了猪哥样,嘴巴张着,口水都要流下来。

    这印度绝色少女,见到这许多人,只是静静站着,只是棕色美眸中,流露出一丝悲哀,但又好像有一丝解脱。

    陆宁咳嗽一声,率先问道:“摩罗牙隽,这是你的夫人?”

    比之段语嫣,陆宁都率先回神。

    听段语嫣译过,摩罗牙隽哭丧着脸摇头,叽里咕噜说着。

    段语嫣道:“殿下,他说此女叫拉娔诗米沙西,是他准备送去中原,售卖给中原权贵的奴隶。”

    化身猪哥泥雕似的迷偳突然回神,立刻吆喝几声。

    摩罗牙隽立时在旁哀求,说个不停。

    段语嫣在旁说,迷偳要手下带走这拉娔诗米,摩罗牙隽求情,求迷偳怎么也要赏些银钱,说这名奴女还是处子,他更是手指都没碰过她,因为听说中原权贵,很避忌这些,他想卖个特别高的高价。

    翻译这些的时候,段语嫣俏脸微微有些红,又继续说,摩罗牙隽还说,这奴女是去年被伽色尼灭国的天竺北部沙西国王公之女,带着随从逃到南部,恰好进了他的庄园。

    这摩罗牙隽在确定拉娔诗米身份后,便苦想如何从她身上赚取最大利润,为此,下毒想害死拉娔诗米的随从们,结果拉娔诗米有两名随从没有毒发身亡,杀死了他手下许多武士,甚至他的几名亲眷都被杀。

    他没有将拉娔诗米献给朱罗国权贵,而是想尽办法隐藏消息,要将她送去遥远的东方,便是觉得奇货可居,不送到那遍地黄金白银的繁华之地,他丧命的亲人都白白牺牲了。

    翻译这些的时候,段语嫣满脸鄙夷之色。

    陆宁听着,微微一怔。

    灭了这印度少女国家的伽色尼,和现今对于阗国发起宗教战争的喀喇汗一样,都是默罕默德教派国家,两国相邻,喀喇汗国在北方,伽色尼国在南方。

    两国也是盟友,二十多年后联合起来,灭亡了宗主国萨曼王国。

    这两国,也是默罕默德教派东侵的前线,喀喇汗国,目标是大齐的西域之地。

    伽色尼,目标是印度大陆,也在百年后,占领了整个北印度,建立了古尔苏丹国,也是德里苏丹国的前身。

    现今,大齐只是在幕后支持于阗国对抗默罕默德教派的圣战,而没有走上前台和喀喇汗国开战。

    一来,中原需要修生养息,而如果走上前台,那么,就要对抗整个默罕默德教派,毕竟,要真正击败喀喇汗国,就要进入河中地区。

    这个河中,并不是中原境内的河中,而是中亚地带,后世中亚五国之地。

    如此,继承原来阿拉伯帝国法理,老而不死的萨曼王国和巴格达的阿巴斯帝国,怕是必然吹起圣战的号角。

    那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不将另一方打残,便不会罢休。

    毕竟,大齐绝对不会放弃西域之地。

    这场战争,陆宁希望尽量推迟,来得越晚越好。

    现今在于阗国幕后全力支持,令那些狂热的教徒们知难而退最好。

    令他们将圣战的目标对准印度大陆,说不定,将来大齐还能作为救世主,进入印度大陆,建立一些殖民点。

    以现今通讯交通工具等等,要说侵吞印度的领土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在默罕默德教派对印度人进行残酷杀戮,而还未真正杀得他们忘记历史之时,大齐说不定,能进入印度大陆,得到政治经济上的一些好处。

    历史上,也正是现今,默罕默德教派,开始了征服印度大陆之路,血腥的杀戮,屠城灭国,将一个城市数万人口杀得干干净净,用这种血腥手段,渐渐统治了北印度。

    沙西国,应该是第一个印度北部被默罕默德教派灭国的国家。

    陆宁正琢磨之际,却见迷偳好像已经急不可耐一般,向那印度少女走去。

    陆宁笑笑,道:“迷偳,这个丫头,我要了!”

    条件反射似的这句话,既不是为了什么利用这印度王公后裔以后去下什么大棋,也不是见义勇为英雄救美,而是,真看上了这小妮子,太俊,美得冒泡,令审美观都有些疲劳的陆宁眼前都为之一亮,自然而然产生了占有欲。

    听段语嫣翻译过,迷偳猛的转身,好斗的公鸡一样盯着陆宁,叽里咕噜几句。

    段语嫣道:“迷偳说,你不要和他抢了,昨天的事情一笔勾销。”

    陆宁笑道:“不行,我说了,她是我的了!”心下自嘲一哂,自己其实也是俗不可耐,冲冠一怒为红颜,而且,就是馋她的身子。

    现今自己,其实本来心底深处,就觉得,只要自己想要的,就该是自己的了吧,金钱美色,都是如此,只是以往这一切,根本不用自己怎么去争,甚至都不用动手指,就不知道多少人给安排好了。

    陆宁也看到,段语嫣帮自己通译对迷偳说出自己的话时,对自己分明有了丝鄙夷,显然是觉得,自己和旁人没什么两样,也不过是一个**熏心的俗物罢了。

    迷偳怒目瞪着陆宁。

    陆宁却已经看向摩罗牙隽,点点头道:“你远来辛苦,虽然你残杀我这丫头的随从,但终究是你将她送来。”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两张大齐通宝钞,顶格百贯面值的,两张就是两百贯,送到摩罗牙隽面前,道:“香料我就不要了,艾西瓦娅,嗯,吉祥儿,就跟我走吧!”

    陆宁倒是知道,拉娔诗米是印度幸福与财富女神——吉祥天女,她美貌无比,曾使得天神和阿修罗大打出手。

    不过拉娔诗米这个名字音译成大齐官话,听着有点别扭,干脆陆宁就给她起了“吉祥儿”的小名,正式名称,就用那公认的印度第一美女艾西瓦娅命名了,毕竟艾西瓦娅年少时的精致美貌,还略略有点面前绝色的影子,有她的几成美色。

    只是艾西瓦娅这个名字是舶来品,基督、默罕默德等进入印度后才有的名字,现今的印度,是没有这种名字的。

    摩罗牙隽看着手中大齐通宝钞苦笑,他识得大齐这种纸钞,而且也知道去距离这里不远的极海岛便能兑换大齐货物或者银币铜钱之类的,只是,这可是血本无归了。

    将这绝色天竺美女送去那东方国度,本来,他希望能换来满满一船精致瓷器。

    天竺美女不似胡姬在中原评价那么低,何况,他甚至有信心这样的绝色,只怕东方那些权贵,最终会献给那统治东方诸族万万人口的大皇帝,是以他相信,最后换来一船精致瓷器,用中原钱币来说,几千乃至上万贯的财富并不见得是春秋大梦。

    但眼下,好像能有两百贯东方钱币到手,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迷偳眼中露出凶光,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突然,脖颈上一凉,却是陆宁长剑架在他脖颈,微笑说:“我们这就上去吧。”

    陆宁知道,迷偳绝不会善罢甘休,一会儿动起手,万一自己照顾不到,伤到段语嫣和吉祥儿可就不好了。

    迷偳双眸要喷出火来,但脖颈间微微的刺痛,令他知道,稍一反抗,他就可能身首异处。

第二十八章 东方巨物

    海畔庄园加稻田土地和正建设中的小港口,陆宁命名为“齐庄”。

    当然,说是海畔庄园,现今只是海滩旁正搭建的一个小村落,最外围一排排木屋草棚等等,住农庄的奴隶,四周圈起栅栏,正在建箭楼等等,赤膀儿们驻扎警卫。

    内寨栅栏,又将海滩区和农奴木屋草棚区隔离开,在海滩沙砾边缘,建了些木屋,现今就是陆宁和几名妃子的住处,丹嘉五女和一些女奴住在外围内寨栅栏附近。

    也不知道怎么的,陆宁抢了这“吉祥儿”是不是天怒人怨,刚刚回到齐庄,天色骤变,竟然下起了大雨。

    狂风肆虐,将陆宁吓了一跳,以为是来了台风,幸好,除了吹飞几个草棚吹塌了一些木屋,倒没造成大的损害,也没引起海啸,到傍晚时,风势和暴雨都渐渐小了。

    ……

    外间,隐隐还有电闪雷鸣,陆宁看着桌上舆图,陷入深思中。

    这处临海书房,本来外间是金黄沙滩和碧蓝大海,令人心旷神怡,思考问题时思路都能开阔许多。

    但此刻隐隐的电光和远方闷雷声中,这临海小木屋倒好似在天威下摇摇欲坠。

    顺手拿起桌上茶杯,才发现里面香茗没有了,轻轻的脚步声响,清香袭来,陆宁转头,却是艾西瓦娅,她默默的拿起青瓷茶壶,为陆宁斟茶。

    陆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显然,她沐浴过了,一袭镶着金银丝边的鹅黄纱丽裹在身上,更显其身段的婀娜多姿,加之深邃棕色美眸和高挺鼻梁以及精致无与伦比的脸庞,艳丽无以复加,风情弥漫而来,令陆宁心内,一阵悸动乱跳。

    若不是现今还有些很重要的事思考,陆宁便真要拥住她,胡天胡地起来。

    品了口茶,陆宁目光又看向了舆图。

    此处距离波罗王国首府及最大港口达卡,大概是一千五百里远,而且,是要走个大折线,翻山越岭,如果走海路直线,那距离更近。

    达卡和扬州一样,其实属于河港,但现今来说,也是海港,海船从博多河也就是恒河下游北上,便可到达卡。

    舆图上,结合后世地图可知道,从这孟加拉达卡,到印度北部恒河平原直到印度河平原,地势极为平坦,难行之处,也就是涉河之处了。

    而从西域到印度地域,哪怕控制后世的新疆地,也要穿越吐蕃及层层叠叠山地,更莫说,要和默罕默德教派的国家连续发生战争才有可能打通其通道了。

    自己现今,距离印度北部却是如此之近,陆宁一个念头,便不可抑制的冒出来。

    在西北地,自己希望维持相对平衡的态势下,由东进入印度北部?

    中原地动兵,最西的西域地带,往往会成为黑洞,因为默罕默德教派,在一些战争中,往往便圣战之类的报团,甚至后世的新疆,都成为百战之地。

    如果自己偏偏不先动西域地呢?毕竟,一旦和默罕默德教派彻底交恶,那就必须倾尽全力将其击垮,若不然,也严重影响大齐的海外贸易。

    而自己,现今并不想和逐渐东侵的默罕默德教派在西域陷入战争泥潭。

    毕竟,可能不打到巴格达,那些默罕默德的教徒们,都会源源不断的东征援助进行圣战的“兄弟姐妹”。

    而终于觉得这些异教徒是大威胁而削弱其的十字军第一次东征,按历史来说,还有百年时间。

    怎么想想办法,令十字军东征提前进行?

    如此,大齐便会省许多力气。

    同时,各种新科技的出现,使得时间越是向后推移,对大齐越有利。

    而由缅地进入孟加拉、东印度,这是前人从未走过之路。

    当然,现今大齐的政治经济结构包括军事结构,海军的强大,前人也从未曾达到过。

    试一试?

    第一个目标就是孟加拉波罗王国?看能不能在达卡建立大齐在印度平原的第一个殖民地?

    这个曾经强大无比的王国,现今正是衰亡期间,在印度半岛南方受到朱罗王国和其他中部王国的侵略和压迫,西部被车底国或者说迦罗珠利王国征伐,国土面积大大萎缩,仅仅剩下后世的印度比哈尔邦和孟加拉部分地区,由此,内部矛盾更是重重,因为印度之地,不管多强大的王朝,其实都是一种封建主、奴隶主共同臣服一位最强大家族的形势,而从来没形成过类似中原的中央集权地方划分行政区域的真正中央王朝国家。

    波罗王国就更是如此了,现今其大小封建主、奴隶主本就争斗不休不止,便是农奴们,也经常爆发反抗斗争,眼见这个王国,也走到了末期。

    将其选为大齐远离本土的第一个殖民地,成功与否,也是不错的尝试。

    当然,在此之前,就要做足完全准备了。

    大齐海军,也是时候露出獠牙,确立自南洋到马六甲一带的霸权地位了。

    琢磨着,陆宁抬头看了艾西瓦娅一眼,随即喊道:“叫段妃来!”

    外间,丹嘉应了一声。

    要给极海水寨的将领写信,这封信也要送去海宁府及东海百行总部。

    笔墨纸砚,艾西瓦娅自然不会弄。

    而此事运作起来,包括集结军马,就不是短时间了,自己正好离京许久,回京师,同时统筹大局。

    ……

    夜幕降临,雨停了,甚至,皎洁明月,从云层中露出了一角。

    陆宁在海滩上慢慢踱步,段语嫣静静走在一旁。

    “明天,送你们回大理。”陆宁突然说。

    将这些女子,最起码送去羊苴咩城自己才安心,而从大理去汴京,自己孤身一人的话,也就十余日时间。

    段语嫣并没有看到陆宁信的内容,不由微微一怔,她自然以为,陆宁还要在此逗留许久呢。

    “等你们到了大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要想我。”陆宁微微一笑。

    段语嫣呆了呆,好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陆宁又笑道:“今晚,我去你房里睡啊?”

    段语嫣更是怔住,错愕的,好似都忘了羞意。

    整个内庄园,自都认为,今晚镇南王要宠幸那异域绝色呢。

    陆宁笑笑:“算了,我开玩笑的,明日就要动身跋山涉水,我们坐会儿,聊聊天,赏赏月。”说着话,指了指前方沙滩上长排竹椅,狂风来时,竹椅自然被收了起来,现今又已经摆好。

    段语嫣俏脸这才红了,眼中有诧异之色,但微微颔首,静静跟在陆宁身后,向竹椅方向走去。

    她自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今天思考了一天,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蛰伏许久就好像在冬眠的东方巨人,在今天之后,它庞大的身躯会苏醒,当它耸立之时,那可怕的阴影,将会如何慢慢笼罩向西方。

第二十九章 下南洋

    奉天十六年春,一艘并不怎么起眼的齐国商船停泊在了占城港。

    三月天,中南半岛的南端,炎热的就好似汴京的盛夏。

    占城国在后世来说,就是越南南部地区,都城因陀罗补罗,大齐舆图标注为占城港,在后世岘港附近。

    实际上,占城国一直可以看成一个部落酋长国联盟,现今占城国是由统治首都占城港的阿摩罗波胝,以及毗阇耶、宾童龙、古笪罗等五大酋长国组成。

    占城国曾经比较强盛,但现今正遭受真腊高棉帝国的侵扰,二十多年前,真腊人攻破了五大酋长国之一的古笪罗,并掠走了这个酋长国的精神象征——婆那加塔女神雕像,婆那加塔是海洋女神,渔民的庇护神,类似中国南方沿海的妈祖。

    婆那加塔是印度教女神,占城国现今就是印度教和佛教加之当地传统混合而成的一种信仰。

    由此也可见,古印度文明对东南亚文明曾经强大的影响力。

    现今占城国,又有天道教传入,信徒迅速增长,一些小酋长争相皈依以获得一些特权,甚至五大酋长之一的古笪罗酋长,也正式皈依天道教。

    概因齐人的到来,阻止了真腊咄咄逼人的攻势,这使得天道教甚得底层占城民众拥戴,古笪罗酋长统治的领地,更靠齐人帮忙收复了许多失地,是以,古笪罗酋长也成了天道教忠实信徒,和齐人“可以信赖的朋友”。

    陆宁再去齐庄,走的是海路,也看一看这些年大齐逐渐经营的海外之领,顺便在交州看了看李艳娘。

    在占城港,因为帮助占城抵御真腊人的侵略,获得土地和码头没费太大力气,而且已经经营数年。

    大齐获得的每年象征性一贯租赁且可以永久续约的土地已经是占城最繁华的区域,商行林立,码头区因为经常有大齐乃至诸国商船来往,也是一派忙碌景象。

    齐人一些富有冒险精神的平民,也跟随大齐商船来此,渐渐的,或在此成家立业,有家室的也将亲眷接了来,在此形成了一股特殊的权贵阶层。

    不过,因为内阁三令五申,据说是大皇帝特别在意这个,是以? 上使馆上使在惩戒齐人罪行时毫不手软? 是以倒没出现明显的齐人作贱本地人作奸犯科的倾向? 当然? 真正的公平也不可能有,实际上齐人的特权在灰色地带,大的难以想象。

    占城一带,从古代到后世? 人口都很稠密? 现今同样如是? 实际上? 现今占城就好像成了大齐的一个产粮区? 占城稻精米几乎都被送去广州? 换来的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此外,此地便于开采的猛火油油矿? 也成了东海百行所有,开采猛火油? 主要是用在军械武器上。

    ……

    东海商馆,是被本地人称为“婆罗门”的齐人聚集区最大的驿馆? 通常有南下的官员、水军将领等等在占城歇脚时? 都会居住在此。

    本地人所说的类似“婆罗门”的发音,不用说也知道源自印度? 在此地,被引申为了尊贵之地等等类似的意思。

    陆宁自然也住进了东海商馆? 花洒热水,浇去海路旅途的疲惫。

    和陆宁同行,住在陆宁所住花苑隔壁院落的是一名青年男子,叫李继隆,已故副枢密使李处耘之子,将门虎子,更是水军将领中的天才。

    李继隆从十多岁,便迷上了海船,虽然和许多贵族子弟一样,在陆宁身畔做过羽林郎,但最终,还是投身水军,这也曾经令他父亲痛心疾首,毕竟,老人家,终归觉得还是纵马驰骋疆场才能一刀一枪拼出军功。

    此次陆宁要水陆并举,搅动印度洋格局,从水军来说,击败盘踞在马六甲并占据后世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西部地区的海上强权三佛齐将会是第一个考验。

    陆路来说,陆宁倒没准备调动太多兵马,但抽调禁军士卒整编成“靖南五百都”,编制类似殿前亲军的大侍卫团,战斗人员三千人上下,有长矛兵、刀盾兵、火枪手和骑兵混编,同时,火枪手,也都是精锐的弓弩手,又有两千辎重预备卒,共五千正卒。

    靖南五百都统领为荆嗣,陆宁的第一任羽林军中的羽林郎,也是陆宁最喜爱的青年将领之一,当然,现今的荆嗣,已经三十而立,军中袅袅升起的最耀眼将星之一。

    荆嗣被任命为西南招讨使,现今他率领靖南军应该已经抵达大理,再由大理前去缅南的“齐庄”,征募各地奴隶武士相助,准备西征孟加拉地。

    当然,荆嗣要等海军击败三佛齐,夺得东南亚地真正霸权后才会对西征。

    毕竟征伐孟加拉地的波罗王国,很肯能会触动印度南部朱罗帝国的神经。

    而击败三佛齐令其臣服,大齐海军才能进出马六甲海峡如履平地,才能水陆并举搅动印度大陆风云。

    李继隆,便是陆宁选定的对三佛齐一战的主要海军指挥官之一。

    他和陆宁同行而来,到此他不会逗留,明天便要启程,前去曾母水城统筹水军,及协调和东海百行武装商船的配合,寻借口对三佛齐开战。

    曾母水城,后世来说,便是纳土纳群岛中的纳土纳大岛。

    后世的“自古以来”,其实最初对这纳土纳大岛是有领土主张的。

    当然,后世说自宋代纳土纳大岛便是中国海和外国海域的分界,不免就有些太夸张了。

    如果看一下世界地图,这里距离中国,实在遥远的有点过份。

    主要还是因为明代有中原海盗在此建国,到了后世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岛上华人还占了九成以上。

    而现今来说,岛上两千余户人口,都是中原移民,曾母水城,就更是大齐海军第一水寨,更建起了船坞,可以对舰船进行维护和修补。

    李继隆,本来就在曾母水城任职,但大皇帝在京城,召集陆海两军将领议事,特意召了他回京,询问南洋局势。

    现今,李继隆更被任命为南洋水军副总管暨南洋水军第一镇统领,年纪轻轻,便被委以重任。

    大齐远洋水军,以镇为编,每一镇舰船不等,主要看该镇巡弋区域的海盗活跃程度。

    但李继隆的这南洋水军第一镇,毫无疑问是一支极为强大的海军力量。

    一路同行,陆宁面授机宜,而对李继隆对先现今水军的认识,更是赞叹,毕竟,尤其是水军,自己很少跟随他们出征,对其认识和自己的判断,有时候,多是用后世思维,不免脱离时代。

第三十章 贞义女卫

    花苑书房,很有点汴京豪宅的风韵,陆宁盘膝坐在榻上,面前矮桌,有李继隆写的南洋水军十策,陆宁看得连连点头。

    塌下站着三名花容月貌的秀雅少女,都是一袭飘逸石榴红对襟罗裙,比较简便的女子家居之服,也就是东瀛肌襦袢学习的原型,比之肌襦袢更加飘逸,并不凸显女子曲线,但更显大气优雅。

    不过作为贞义营女兵家居常服,其也略作改进,更加美观赏心悦目,飘逸的红色罗衣没有那么曵长,行动更为方便,露出短短一小截雪白丝绸衬裤以及秀气漂亮的罗袜绣花鞋,三名秀美少女,飘逸清雅中又多了几分诱人风情。

    贞义营女兵常服,甚至有女仆装、学生装这类,钦定贞义女营服冠的永宁皇后又如何不知道这类服装现今没什么实用性?只是会刺激圣天子的视觉**?但贞义女营本来永宁建营早就变了味道,更多的是为圣天子能诞下子嗣着想,对此,陆宁也有些无奈。

    不过,这三名秀雅少女如果换上女营军装常服,气质立刻就会换一个人一般,后世影视作品上**女军官的绿色军装,贝雷帽,加之军靴,立时都变成英气勃勃的靓丽女军人。

    这三名少女,为首的叫甘英秀,人如其名,其实便是现今穿罗衣锦缎,优雅中也有几分英秀之气,其眉目如画,清丽难言。

    甘贵妃特别喜欢她,便是姓氏都是甘贵妃赐下的。

    另外两名少女,鹅蛋脸极为妩媚的叫李师师,她的气质,略显柔弱,典型的东方妩媚娇娘,身材极为高佻宽宽罗衣都掩不住她高耸山峰前凸后翘的诱人s身材的叫徐冬冬。

    说起来,陆宁记得三言两拍上记载过三名汴京名妓,陈师师、徐冬冬和赵香香,年代和现今差不多,至于最有名的名妓李师师? 野史记载是宋徽宗时代? 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都有原型又互相混淆的缘故。

    而李师师和徐冬冬,也确实小小年纪都被售卖险些进了青楼,想来如果不是自己改变了历史? 她们肯定能成一代名妓。

    但是? 未必能自小便被永宁选为女卫训练这般好吃好喝加之各种礼仪训练教导出来的这般气质这般美貌了,尤其是徐冬冬? 在民间的话,身材绝对不会发育得这般爆炸。

    她们三人,都是贞义女营第一都,又称为“青娥卫”的女卫。

    青娥卫? 都是选的最美貌的女子? 大多数是汉家女子,战斗力不如其余四都女卫,但绝对是永宁心中最应该在陆宁身畔之人,所以,才会选她们为第一都。

    甘英秀、李师师、徐冬冬就是如此了? 枪械使用倒是训练的很优异,但弓弩乘骑便很不在行了,至于近身格斗,就更不必提。

    贞义女营第一都的都头,也就是青娥卫的首领,称为典卫令,也俗称女典卫长。

    甘英秀,不但生得漂亮枪械用得好,也颇有才学,加之甘贵妃喜爱她,是以授青娥卫典卫次长暨第一班班头。

    李师师和徐冬冬,都是第一班的女卫,也都识文断字,是以才能进出陆宁书房伺墨。

    此时,甘英秀拿着小小团扇,在旁为陆宁扇风纳凉,徐冬冬伺候纸墨,李师师则为陆宁斟茶送水伺候茶点蜜饯。

    其实虽然一路随圣天子南来,但圣天子往往神龙见首不见尾,船舱中都见不到,这还是三名少女第一次这般近的服侍圣天子,她们三人心中都激动无比,只是强自按捺。

    被陆宁目光扫过,三名少女都觉得芳心小鹿乱撞,悸动难言。

    从懵懵懂懂被选中为女卫进行训练的第一天起,她们就知道,今后就是为大皇帝而生,在各种残酷的竞争中没有被淘汰,终致编制成军,十余年苦训,就是在等待今日,等待大皇帝的召唤,来到他的身边。

    她们根本不敢正眼打量陆宁,到现在,也不知道陆宁生得到底什么样子,她们心内,圣天子真的便是神祗一般,只需全身心臣服便可,最可怕的事情,便是做错什么,引得圣天子稍稍不悦。

    甚至在圣天子面前时间长了,都觉得香汗暗浃,有点眩晕站不定的感觉。

    便在这时,外间传来清嫩少女声音:“爷,瞿国求见爷。”

    在外通禀的自然也是第一班的青娥女卫,陆宁下南洋,贴身带了贞义女营第一都第一班的十名青娥。

    此外,丹嘉、贞明、矫国、瞿国、歌翁这五名越南“皇后”,因为要来越南地,被召了同行,实际上,她们五个,也被编入了贞义女营,暂时编在甘英秀这一班,使得这一班有了十五名青娥。

    听外面“爷”的称呼,陆宁揉揉鼻子,宛如时间快进到了清代。

    不过,贞义女营诸女卫在外如何称呼圣天子,皇后等也是经过了一番思量。

    “主君、主父”等等,一来女卫们不太够格;二来容易暴露陆宁的身份。

    “主人、阿爷、老爷、少爷”等等,又好似不能更好表达女卫们在圣天子面前的低微,如同民间普通奴仆和主人的身份了。

    “大官人”这类就更不必说了。

    最终,“阿爷”便去了“阿”字,立时显得这是称呼比父亲地位还要尊贵还要更为之孝顺侍奉的主人。

    陆宁倒是无所谓,不过这些清嫩少女黄莺般尊自己为“爷”的啼音,倒确实听着蛮舒服的。

    听到瞿国求见,陆宁微微颔首。

    甘英秀忙对外道:“让她进来吧!”

    瞿国在越南五“皇后”中年纪不算大,仅仅比未成年的歌翁大一些,今年也就双八年华,但比之绝情寡义外露时常偷偷商量阴谋诡计的丹嘉和矫国,脾气火爆的贞明,少不更事的歌翁,瞿国却是最为沉默寡言,阴沉沉的让人根本不知道她想什么,比丹嘉和矫国,她可能更狠毒,更不可琢磨,也总令陆宁想起一个词“黑寡妇”。

    她主动求见自己,还是极为罕见的,陆宁自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来这占城港,途径交州河内府时,自己给了她们修家书甚至距离近的话,令她们可以省亲。

    瞿国是唯一一个书信都不曾写一封的怪胎。

    丹嘉她们,亲情也薄,但丹嘉见到在交州任职的父亲,还是抱头痛哭了一场。

    其父亲甚至还通过一些渠道,打听为其女儿赎身一事。

    因为丹嘉五个和甘英秀等正牌青娥卫不同,她们五人还不知道陆宁的真正身份,对其父,就更按照陆宁吩咐含混其辞说自己是被卖给了齐人富商。

    最终,丹嘉的父亲自然没能为其赎身,但临别还是到了码头送女儿。

    包括没见到亲人的贞明和歌翁,也等到了回信,毕竟她们的部族多已经归顺大齐,现今亲人都算是大齐官员,便是矫国,其部因为负隅顽抗被剿灭,但还是在交州大牢见到了父兄。

    只有瞿国,就好像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完全不关心其亲族,现今到底如何了。

    其实她们五个的亲族到底怎样,自己都令人查访了,不然,她们也不会那么快就能和亲族联络到,这瞿国的亲族,在丁部领死后投降很快,除了被惯例剥夺土地分给其部土民,她的亲人倒都被授了名义上的官职,其亲人的汇录也给她了,她却根本不理会。

    现今,却不知道为什么来见自己。

    陆宁琢磨之际,瞿国已经进了书房,看到她装扮,陆宁立时有些无语,好好的宫廷亵衣,被她穿成了吊带超短裙,她们也不避忌在外面穿,现今天气炎热,她看来倒是很喜欢这些宫廷亵衣,雪白丝绸吊带裙,更映得她肤色黝黑,但不得不说,她生得美貌,很有点黑珍珠的意思,现今一袭吊带小裙,露出油黑发亮的一双纤细干瘦小腿,别有一番诱人犯罪的风情。

    “爷……”瞿国微微屈膝。

    陆宁颔首,问道:“什么事?”倒是很有些好奇,不知道这一向阴沉寡言的黑寡妇,来求见自己做什么,想来,多半便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瞿国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想去看望亲人。”

    陆宁怔了下,“你有亲人在这占城?”

    瞿国点点头,“奴祖籍便是阿摩罗波胝人,母亲有了身孕,还未生下我时被北部的土蛮劫掠,我的亲人,都在占城。”

    陆宁一呆,怪不得呢,这瞿国,对其“亲族”没一点感情一样,原来,从幼小时,她便觉得,她是阿摩罗波胝部,亲人都在这里,当然,这和她母亲从小的教育有很大关系。

    其母几年前病亡,她应该便觉得,在越南北部,或者说,在大齐岭南南道,她已经没有亲人可言。

    阿摩罗波胝部是占城国五酋部之一,主要就是生活在占城这一带的部族,阿摩罗波胝部酋长为五酋长之首,也就是占城国国王。

    “你亲族是这里的豪族?”陆宁好奇的问,“你能找到他们?他们可知道你的存在?”

    瞿国轻轻摇头,“他们只是平民,奴几年前,母亲弥留之时,就曾经托行商打听过,他们还是为阿摩罗波胝王服务的屠户,当年,我的父母就是被阿摩罗波胝王召集征伐北部,才使得我母亲被俘的。”

    陆宁微微点头,这里,现今受印度教影响很深,实行得也是一种本地化的种姓制度,屠户等等,被认为是不洁的行业,是以由贱户世代担任,和现今中原城市中屠户往往是有所积财的小康乃至富户不同,印度文化圈的屠户就是出力气做这些比较血腥的事情,报酬并不高,更是被人人轻贱。

    “好,你想去见他们就去吧。”陆宁想了想,“不要惹事生非就是了。”

    前几天占城来了个真腊使团,城里很是有些鸡飞狗跳。

第三十一章 一文一武

    因为齐人提供安全保护,并在港区附近建造了被占城土民顶礼膜拜的神物——炮台,是以,和齐人聚集区相邻的都城因陀罗补罗之东城墙已经被拆除,和齐人聚集区算是联为一体,但双方之间,同样有高墙隔开,这却是齐人建造的高墙了。

    仅仅一墙之隔,占婆都城老城区,和齐人港区,就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破破烂烂的贫民窟,最常见的建筑便是草棚,可能一家十余口都挤在里面,大街上走过,便可以看到这些衣不蔽体的土民生活在里面,这些贱民之户没有任何遮掩私隐可言。

    又脏又臭,距离齐人港区一带因为齐人的强烈要求还好,越往东,越是臭烘烘的,甚至街边便可以见到屎尿痕迹。

    陆宁兴冲冲来看看古占婆人生活,现今却有些后悔,也没什么可看的,而且,对于大齐“势力范围”、“租界”这种,最开始虽然是自己的策划,但现今来说,其和自己后世见到的模式已经完全不同,只能惯性发展,靠大齐官吏来经营维护走下去,自己已经提供不了什么经验、思路等等,还是要靠长期管理这齐人港区的官吏、东海百行的经营者等等群策群力,才能真正明白大齐在本地的领土和影响力如何能长久的存在下去,以及和本地土人,到底怎样一种关系才更符合实际。

    现今才知道驿馆掌柜听说自己要去老城区,很是诧异是为什么了。

    但显然他很会察言观色,看出自己不是普通人,便不会打听自己做什么,更知道劝也没用,只是说,去老城区还是备轿子的好。

    港区劳力,都是土民,人数还不少,码头做工的许多,也有各种脚夫。

    陆宁觉得做轿子没意思,徒步出来的。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陆宁也就没马上转头就回去,但也没有往远远看着更脏更乱的西城那边走,而是看旁边有个草棚,挂着一块破破烂烂布块? 上面有齐国文字“马”的字样,陆宁便踱步走了进来。

    陆宁一行五人。

    跟在陆宁身后的甘英秀、李师师和徐冬冬三女,忙跟了进去。

    此外还有两名白白净净的男子? 跟在最后。

    甘英秀三个更爱干净? 但跟在圣天子身边,外界环境? 殊不足道,根本就没人会去在意。

    两名白净男子? 一个叫刘承规? 字大方? 一个姓窦? 名窦神宝,字小宝。

    刘大方和窦小宝都是前周时大太监的养子? 他俩也从小便被阉割。

    陆宁宫中不用阉人? 夺得汴京时遣散所有阉人,刘大方和窦小宝当时都是七八岁年纪,和年纪差不多的阉童一样,被送去学馆,毕竟? 这些孩子太可怜了,陆宁希望给他们一个出路,而且,如果核算之类有天分,也算不浪费人力资源,比令他们去做苦力,要人尽其才。

    尔后,刘大方渐渐显露出天赋,在计算等方面,很有天赋,对度量衡之研究,更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窦小宝则偷偷跑去参军,其虽然是阉人,但越生得极为健壮,勇武无敌,只是,最终被发现了阉人身份,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前几年,陆宁听得有这么两个阉人人物,当时就很吃惊。

    刘承规和窦神宝啊,对宋代历史稍微感兴趣都会知道这两个大太监。

    因为宋初太监群体,实在很特殊,很有些人才,哪怕童贯,也曾经平灭方腊,刘承规和窦神宝更是其中极为杰出的两个。

    两人一文一武,刘承规若不是阉人,怕肯定成为一代名臣,饶是阉人身份,但最后也是以上将军、节度使的身份致仕,而且,其对度量衡有很深的研究,今世,就更是如鱼得水。

    这么一来,自己曾经殿试的那神童探花,倒是和这阉人刘承规同名,是自己搞错了。

    至于窦神宝,历史上镇守西北,抵御党项,除了吝啬爱财,倒也没别的污点。

    两人同年生人,今年都是二十五岁,虚岁的话二十四岁。

    虽然都是人才,但既然宫中不用太监,为避免重新引发此风,是以陆宁也没令两人进宫。

    而阉人在外任官的话,陆宁又多少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是要观察观察。

    是以,两人在汴京时,一个潜心习武看兵书,一个研究学问,只有陆宁出宫时才会偶尔带上他两个。

    现今下南洋,且水陆并进,自己下南洋到缅南和贞义女营会和,如果战事顺利,说不定便亮明身份亲征,博得更大的威名,是以,便也领了他两个来,观察一下他们真正的才学。

    今日出游,也叫上了他两个。

    草棚里坐的都是黑黝黝土妇,为首一名土妇立时站起,凑上两步,结结巴巴说了句什么,好像是说“老爷万福”之类的,但语音发音含糊怪异,根本听不出原音。

    甘英秀目光巡视一圈,便忙拿出一方橙黄手帕,想去铺在旁侧一个烂木桩上。

    陆宁挥挥手:“不坐了,就站着和她们聊几句。”

    土妇已经双手捧着一块木牌到了陆宁面前,陆宁看去,这薄薄木片上,写着密密麻麻中原文字,显然是土妇或者土妇后面的经营者请齐人写的,上面却是说,土城脏乱,如果要去城中行事或游览,又不想坐轿,可乘骑这些土妇,称为“土马”。

    后面,明码标价,说是一人最好雇佣两到三匹“土马”,如此可换乘,速度变快,每匹“土马”,一个时辰两个铜板,日雇的话为十个铜板。

    里面更说,这些“土马”力气很大,乘骑起来很是舒服。

    陆宁看得呆了,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妇女身畔都有类似马鞍似的宽宽布垫,而且她们膝盖和肘部,都缝着一种护垫,反而真正敏感部位,倒衣不蔽体不太在乎。

    看着这些土妇大多瘦小枯干的身子,陆宁有些无奈,当然,从收入来说,这工作虽然累,但如果天天有人能做满一天,一个月就是三百文,三个月就是一贯钱,一年四贯钱,四个银元,在本地绝对是天文数字了,虽然,真正幕后老板抽成绝对很狠,可看这些土妇眼中的期待,就知道,这工作比起她们以前的生活来说,可以带给她们很多憧憬和希望。

    现今贵族享受生活,靠的就是驱役许多人力,但在大齐,这种直接将人当作马骑乘甚至几个时辰一天的情况,至少陆宁不知道,毕竟,看起来太压迫人,不符合中原价值观,轿夫之类,其实工作异曲同工,但没这么直接,而且,是站着工作而不是爬着工作。

    “你们也看看吧。”陆宁做个手势,要那土妇头子拿木牌去给甘英秀三人看。

    陆宁在看东西,她们三个自然不会凑上来围观,哪怕瞥眼就能见到,但她们也目不斜视,规规矩矩肃立。

    三女都是墨绿军服带出诱人曲线,贝雷帽,黑色军靴,英姿飒爽中又青春可人,而且,更有女军官特有的冷艳气质,在今世来说,更显惊艳。她们腰间都有军用腰带紧紧扎在柳腰上,纤腰真是盈盈不堪一握,腰间挂的长杆转轮火铳,就好似这几朵瑰丽玫瑰上的尖锐利刺。

    甘英秀三个,看了看木牌,也都有些惊讶。

    然后,木牌才轮到刘大方和窦小宝两个。

    刘大方看了木牌,立时赔笑道:“爷,这些土蛮真是天大的福气,得慕这个……得慕爷的尊容……”

    陆宁听着立时脸有些垮,毕竟后世来说,“尊容”都是讽刺意味,和现今完全不同。

    刘大方吓一跳,以为自己揣摩错了圣意。

    陆宁随即晦气的摇摇头,做手势道:“是,就每人三个雇了吧,也不用她们驼。”

    其实这些蛮妇不过十余人,如此等于全雇了。

    “是,是!”刘大方点头哈腰的,又走上两步,对那蛮妇比比划划,更从钱搭子里摸出铜板,一枚枚数。

    十一个蛮妇,日雇每人十个铜板,共一百一十文。

    陆宁蹙眉道:“就给她们一贯钱又如何?”

    刘大方忙谄笑,“是,是,能驼爷的福气,那是多大?她们虽然驼不了爷,但沾点边,每人分百八十个铜板就是表象,回头定各个转运,成为人上人。”

    陆宁心里直翻白眼,只是脸上没有喜怒哀乐,轻易自不能在下人面前表露情绪。

    刘大方才具是有的,只是这谄媚劲儿,自己重用的话,以后定然就是一弄臣。

第三十二章 救人和纷争

    占婆人现今便是用大齐货币,不说铜板、银币,便是纸钞都认得清楚明白。

    当刘大方将一张面值一贯的纸钞递给那为首土妇,比比划划说这些钱归她们所有人均分后,这些土妇立时都千恩万谢,嘭嘭的磕头。

    陆宁摆摆手:“算了,咱回去做轿子吧。”

    本来还想不带通译步行在这占城都城的老城区转一转,现在看,实在没了兴致。

    此时,那土妇头领脸色变幻,犹豫着,突然又砰砰磕头,叽里咕噜说着什么,看她比划,好像请齐人老爷随她去一个地方。

    陆宁对刘大方努努嘴,“你去看看。”

    刘大方立时有些苦脸,但既然这些土妇都有了得见天颜的福气,现今求助,圣天子又开恩,有什么苦差事,当然要他冲在前面。

    憋着一股气,跟在土妇头领身后,转去了草棚后面的茅草屋。

    说起来,现今靠近齐人港区的住所,多被城内权贵侵占。

    过不多时,刘大方和垂泪的土妇回转。

    “爷,有个七八岁女童,好像是这土妇的女儿,病的快死了……”刘大方凑在陆宁身边低语,他脸色有些不忍,看来,是女童的惨状令他起了怜悯之心,说起来,便是大奸大恶之人,有时候也未必没有同情之心,何况刘大方,也不过自幼被阉割,又被放出宫和正常人接触,不知不觉便自卑起来,在圣天子面前,就更是不会有自尊、骨气等等这类品质存在了。

    陆宁微微蹙眉,随之叹口气,道:“罢了,你回驿馆? 叫卫生员来? 再看看丹嘉她们五个里谁在,叫来通译。”

    “卫生员”? 是陆宁对贞义女营班一级军医的称呼。

    其实随军医生,很早就有? 只是中原史书,一向记载的主体为人,对军种等等都语焉不详,至于军医的存在,就更要在史料的只言片语中寻找一鳞半爪。

    而现今的中原禁军,军一级,也就是万人军团,野战医院是必备的。

    贞义女营更甚? 青娥卫中,每一班就设一名军医,其余四都,每一都三名军医,

    其实贞义女营,根本就不可能以班为单位去参与什么战斗,但医疗保障是永宁极为看重的,毕竟可能随大皇帝去那些蛮瘴荒芜之地? 都是女孩子,容易身体染恙,更莫说,还可能涉及照顾孕妇接生等等问题了。

    是以,贞义女营五百女兵,便有二十二名医护,比最精锐的殿前亲军医护比例还要高出许多。

    毕竟现今军医能做的有限,是以基本上,禁军中,每一营,也就一两名郎中。

    从世界范围来说,比如和印度南部的那个朱罗帝国吹嘘的相比,医护比例很低。

    朱罗帝国,号称一个三万人的大军团,便有两个卫生营,六百名左右医师且全部配马。

    当然,其卫生营有自己独特的称呼,中原使者,将其翻译为郎中营。

    不过,这是使者听朱罗帝国官员自己吹嘘的,实际上真伪就不知道了。

    不过,现今从对医学的认知来说,便是没有陆宁,中原医学也领先全球,毕竟经验医学且一直传承下来。

    而陆宁更带来了许多理论上的认知,使得中原医学,渐渐向近代医学萌芽。

    酒精消毒、土制青霉素消炎等等这些很粗浅的知识,在大齐确立下来,其实就引发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尤其是东海百行的蒸馏酒,那些最烈的烧酒,便用作消毒,当然,这种烧酒极为珍贵,东海百行对军中采购定价再低,也不能赔本,也只有近卫亲军,不走兵部、枢密院的军费开支,而是皇室承担费用,才能保证战时充足的使用量,贞义女营,也是如此。

    ……

    “卫生员”、矫国跟着刘大方匆匆而来,刘大方对她们也是同样谄媚赔笑,不敢有一丝轻忽,毕竟,谁知道这些女人,会不会转天就被大皇帝宠幸?

    “卫生员”是一名美艳少妇,姓钱,一袭墨绿军官制服,更显身段玲珑性感。

    其实便是现今,在中原如此穿着,如果是有身份女子,露出腿部曲线,还是极为不妥的,不过除了底层妇女喜欢这种衣着做活方便,又有新阶层,如那些核算女官、皇庄女吏、女学馆教员等等,有时也穿衣裤,是以也影响了一些贵族女子的穿衣习惯。

    至于女卫女兵,衣裤穿着却是必须的了,更莫说在域外了。

    说起来,这卫生员钱氏,身份也曾经很尊贵,是李煜的哥哥,当年南唐太子后来自己称帝的李弘翼之妻,李弘翼降后被封镇江王,她是最后一任王妃。

    五年前,李弘翼被揭发阴谋叛乱,阖族入狱,圣天子法外开恩,赦其死罪,终生圈禁,其余亲族,被贬为奴。

    不过钱氏是吴越国原本王族钱氏的旁支远亲,同太医院首席太医钱玉堂家族也颇有渊源,是以被发去了太医院为奴婢。

    钱氏本来就生于岐黄之家,幼时便耳濡目染很有根基,天份也高,便被钱玉堂推荐进入了贞义女营,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正式成为贞义女营的女郎中。

    她的医术据说也极为高明,不过陆宁倒也是第一次正式见到她。

    “爷……”钱氏和矫国进来后,都屈膝万福。

    说起来,陆宁本来是准备推动只要军装在身,面对任何人都行军礼的。

    但随即就被永宁否了,永宁很隐晦的委婉表达的意思就是,最起码皇权面前,军人穿军装更该大礼参拜,如此,才能树立皇权在军中的绝对权威,天下才能安定,若不然,此举会使得军中骄兵悍将骄狂之气越来越盛,渐渐变得漠视皇权。

    不过士卒和将领之间,各级将帅之间,确实可以参详出一种军礼来,令士卒、将领尊重上官的绝对权威的同时,又保持个体的尊严而不会变成上官的应声虫和私兵,使得整个军中形成除了皇家为其真正的主人外,其余将帅上官,也只是普通上司,军令如山,但人非完人,除非军事行动,其余事项,并不是不可置疑的绝对权威。

    陆宁听永宁说得在理,便依从了她所言,更觉得,自己实则对中原世界改变已经做的更多,很多事还按照自己所想进行下去,可能就有些不切实际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现今看着钱氏和矫国,都是英姿飒爽墨绿制服女军官,微微屈膝行万福之礼,倒也已经习惯了,不是刚开始看到时觉得荒谬,觉得行额前军礼才对,但看得多了,倒觉得挺有美感的。

    陆宁做个手势,钱氏和矫国,跟着那焦急的土妇,转去了草棚后。

    看着钱氏背着的医疗包,陆宁倒是知道里面都有什么,甚至消毒的烧酒都用的玻璃瓶盛装。

    东海百行生产的玻璃器皿价格高昂,贵族豪门才用的起,也是从海外换取巨额财富的大齐商品之一,但用在军中医疗作为盛装一些特殊药品最合适的器皿时,陆宁并不会吝啬。

    现今那些顶尖郎中研究的东西,陆宁已经有些不懂了,比如在寻找生产青霉素更强的菌株,陆宁便已经插不上手。

    陆宁倒是希望各行各业,都进入自己未曾涉猎的区域才好,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可能便是那些自幼便进入学馆学习,十几年苦读的天才学生,但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应该还远远不及后世的小学高年级学生。

    不过,陆宁已经很满足了,如此延续下去,比之历史上的西方社会,大齐提前几百年进入近代社会并不是什么幻想。

    陆宁胡思乱想之际,好像也没多久,却见钱氏已经来到自己面前,轻声道:“爷,她应该没有大碍,是背疽而已。”

    陆宁微微颔首,背疽以前是致人死命的常见病,但现今大齐来说,最起码富裕阶层生了痈疮,死亡率已经大大降低,消毒消炎加之服用抗生药物,虽说现今药物不太靠谱,用后世标准来说,过敏致死等等副作用特别大,可放在这个时代,却已经很显神奇了。

    土妇跟着后面抹泪,千恩万谢,显然那孩童短短时间,就显得有了生机。

    她的感恩,陆宁到不在乎,但其女儿得了重病,其知道央求齐人便可能获救,大齐这些年在海外越来越隆的影响力,倒是很令人欣慰。

    ……

    出了这么档子事,陆宁也就没再回来坐轿子去老城闲逛,而且刚刚回转不久,驿馆巡卫便来报,说是一个叫王盛荀的土人求见。

    刘大方和窦神宝住在花园门房,什么都问清楚了刘大方才来禀告。

    原来这王盛荀便是那土妇之夫,也就是重病女童之父,现今在占城,也是号人物。

    皈依了天道教,取了中国名字,是为齐商服务去各处采买本地精米、特产等货品的牙人之一,也就类似于买办。

    只是,其女儿病患,虽然本地天道教道堂同样有医馆,但毕竟不可能有贞义女营女军医这许多珍贵药品。

    这王盛荀的夫人,倒是病急乱投医见到这伙齐人气势很大,和以前所见截然不同,那些中原美女各个天仙一般,这才大胆求肯,可能也是其女儿命不该绝,所以遇到陆宁一行。

    听刘大方禀告明白,陆宁便欣然令领王盛荀来凉亭见自己。

    王盛荀是个黑黑瘦瘦的中年汉子,双目有神,一看就比较精明,说起来,其在占城土人眼里,自然是跺跺脚四方乱颤的大人物了。

    几株越香枝旁的凉亭内,陆宁所坐的石桌石凳旁,王盛荀恭恭敬敬肃立,回答着陆宁的问题,矫国在旁通译。

    说起其女儿之病情,王盛荀再次深深作揖躬身:“幸得天帝庇佑,借老爷之手救回了小女一命。”

    陆宁笑笑,“你的虔诚,总会有所回报。”

    说话间,刘大成匆匆而来,在陆宁身侧躬身低声奏报,“爷,瞿国尉大人惹了麻烦。”

    陆宁蹙眉,嘱咐她别惹事生非,但偏偏还是出了问题。

    至于她被尊称为“尉大人”,是因为贞义女营所有女卫,都被授“御戎校尉”。

    现今大齐禁军,各级军官都被受武勋,类似于后世的军衔,武勋品级才是他们的俸禄待遇,因为随着战事渐渐减少,一些优秀将领很难有合适职位升迁,是以,加授高品级的勋位成了解决的办法。

    通常来说,以底层军官为例,都头会被授翊麾校尉,正八品武官,副都头授翊麾副尉,从八品武官,班头授仁勇校尉,正九品武官,副班头为仁勇副尉,为从九品武官。

    但现今,班头可能是翊麾副尉,便是领从八品武官俸禄。

    又有一时难以提拔的老兵,可以被授陪戎校尉或者陪戎副尉,没有品级,不是武官,但军饷比普通士卒高,也是有空缺提拔副班头、班头的预备队伍。

    而贞义女营,作为皇室女卫,并不属于禁军,也不遵循禁军规制,而是所有女兵授“御戎校尉”,至于到底什么品级也没规定,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但贞义女营极为特殊,如刘大方和窦神宝,身份都是八品的“内谒者”,对贞义女营普通军卒,也会尊称一声“校尉大人”。

    刘大方对这些女卒,尤其巴结,此时小声说起原委。

    却是瞿国去探望住在西城的屠户亲族,谁知道却更好遇到亲族倒了大霉。

    占城王波罗密首罗跋摩的亲近大臣拔陀罗拔摩宴请真腊使团,结果猪肉味道特别难吃,最后,便怪责到屠户没有放干净血。

    瞿国刚刚和外公相认,其实对方还将信将疑时,来拿人的士卒就到了,还有几名看热闹的真腊使者,瞿国和对方争执时发生冲突,可能是用火铳威吓对方,结果流弹打死了一名真腊使团成员,在士卒们吓得抱头鼠窜时她带着外公和几名亲人逃离。

    因为她曾经亮明身份是齐人,但因为她容貌语言等等,明显是北部部族人,加之她去探亲换上了以前服装,是以不太被信服,这才引起冲突,但火铳一响,她就算不是齐人也是齐人随从的身份便坐实了。

    拔陀罗拔摩宴遣派管家来驿馆打探情况,也说了事情经过,当然,很是抨击那北部奴女胡作非为,杀死真腊使者。

    “瞿国呢?”陆宁皱眉问。

    刘大方犹豫了一下,知道瞒不住,叹口气道:“没回来。”

    陆宁蹙眉,显然,这家伙觉得闯了祸,不敢回来,带着亲人畏罪潜逃都说不定。

    而且,她这次去探亲,到底有没有逃离自己身边的打算都说不准。

    理论上是不大可能,毕竟,如此她会给亲族惹来滔天大祸,但现今发生这种事,她和亲族潜逃出城,去远离占城港的地域生活都说不定,毕竟四下土部很多,占城王的统治本来就不可能每个土部得事情都清清楚楚,其亲族也未必没有亲朋故旧在某个土部,可以收容她们。

    “来的土人怎么说?”陆宁又问。

    刘大方咬了咬牙,“来人不知所谓,好像知道尉大人没有回来,以为尉大人畏罪潜逃,由此以为爷应该没什么身份,是以仆从才以为闯了大祸逃走,是以很是咄咄逼人。”

    陆宁揉揉鼻子,毕竟是占城王最亲近的大臣,也确实不是普通齐人就能压他一头。

    而且,一些齐商为了在此获得暴利得到许多方便,还会重金贿赂他也避免不了。

    “还是要先找到校尉大人吧?”刘大方小心翼翼看着陆宁脸色。

    陆宁微微颔首,正好看到站在一旁的王盛荀,转头对矫国道:“你跟他说,发动所有他能发动的手下,帮我去找瞿国。”

    矫国神情微微一松,毕竟,虽然以前和瞿国关系未必有多么好,但如果主家待之凉薄,也不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第三十三章 飞隼重现

    大齐上使馆也在港区,是一处典型大齐新衙门风格,如商税院(司)一样,因为是民事衙门,多是平民进出,是以并不是以前公堂建筑,而是进了院门,就是一排平房,负责处理不同事件。

    陆宁现今在其中最大一间平房内,接待他的是副使王伦,也是现今上使馆最高级的官员,上使上个月回汴京述职,还未回转。

    齐人奴仆在异国国土杀死了一名第三国的使者,这是很严重的事件了,是以王伦亲自出面处理。

    陆宁也正想看一看,这些驻外使节如何办案,是以,便是“文龙图”的身份都没有使用,只是说自己姓“文”,是现今停泊在港口的“金银”号武装商船的船主,要去三佛齐行商。

    王伦毕竟只是一名小小的从六品官员,是以对京城庙堂事务所知不多,听陆宁姓“文”,也没产生什么联想。

    其实莫说他这个副使,海外诸国正使,品阶最高的也不过派驻在朱罗帝国的上使,为正五品官员,其余上使,以正六品最多,占城上使馆也是如此。

    不过王伦听报,知道这位文掌柜身畔婢女各个绝色,且衣着新奇,又有火铳,显然不是一般商贾可比,而且“金银”号上,更装载有简易火炮,这令他更是惊奇,毕竟以前的所谓“武装商船”,只是说,该齐国商贾被获准船上弓弩等武装护卫罢了。

    也就东海百行的武装商船的一小部分,有这种装载小型青铜炮的实验性质的船型。

    这位文掌柜,怕是和东海百行有着很深的关系,才能搞到这么一艘船,哪怕是被淘汰下来的船型样品。

    王伦对陆宁,也就加倍客气,询问了大体事件发生经过,蹙眉道:“这都是占婆人和真腊土蛮的一面之词? 本官需和占婆人交涉? 召来掌柜奴婢亲族未逃走又在现场的人询问。”又道:“本官也会施压,令他们搜捕掌柜之奴婢时? 不得伤人。”

    站在陆宁身后的刘大方竖起大拇指笑道:“大人英明。”

    王伦捻须笑笑,这位文掌柜架子端得太大? 便是他询问问题,也多是其身后奴仆代答,但偏偏又令他觉得理所当然,这种气度,可不是商贾身上能有的,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好生处理好此次事件就是。

    陆宁站起身? 笑道:“有劳了!”

    王伦不自觉也忙跟着站起,甚至有那么一瞬,想躬身相送,随之哑然失笑。

    ……

    “什么?”陆宁皱起眉头。

    站在陆宁身前的王盛荀面色凝重,说:“小的也怕不尽不实,多方求证后,这才来禀告老爷。”

    王盛荀确实神通广大,陆宁刚刚从上使馆回来? 他便来求见,却是说,原来瞿国并没有逃脱,而是被当场擒拿,且被送去了真腊人所在的驿馆。

    其实想想也是,就算瞿国火铳伤人短时间制造出混乱,但她又怎么可能带着亲族逃出天罗地网?毕竟是去抄家,外间应该围得水泄不通。

    陆宁对此本来也有疑问。

    “这帮蛮子,简直胆大包天!”听完矫国翻译,刘大方立时勃然大怒。

    “瞿国枪伤的是什么重要人物吗?”陆宁问,如果瞿国打死的是真腊使团重要人物,如此才合逻辑,将伤人的齐人奴仆擒拿后,却不承认而送给真腊人秘密惩处,如此,既平息真腊人怒火,又免得伤齐人脸面,倒是一举多得。

    而如果不是如此的话,甚至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为了瞿国的火铳。

    不知道是占城王波罗密首罗跋摩野心勃勃,还是其亲近大臣拔陀罗拔摩暗中谋划,以为得到了大齐的“神器”,就可以研究仿制么?想的也太简单了。

    王盛荀摇摇头,“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爷,奴这就去叫小宝集结人手,去围真腊人住所?”刘大方在旁摩拳擦掌。

    “金银”号这艘看起来并不怎么显眼的齐国商船,除了配备小型火炮,当然也有一支武装护卫,精选的百名侍卫亲军,伪装成东海百行的民间武装“赤备军”,其中二十名为炮手操控那两门小型火炮,其余八十人,带有二十五杆重装火铳,又称抬炮,也就是以前重型火绳枪的改造型,同时,这百名亲卫,又各个都是神射弓弩手。

    他们伪装成民间海外雇佣兵,称为“飞隼团”,也是陆宁怀念当年东瀛一行,才重新用了这个名号。

    飞隼团的临时指挥官是窦神宝,又有团佐或者说副团长叫康保裔,是一名特别英勇的青年才俊,将门虎子,本来是是侍卫亲军中一名副都头。

    因为窦神宝时常跟在陆宁身边,是以团佐康保裔管理日常。

    这百名飞隼卒,从个人军事素质到装备,便是攻占这占城都城,怕都绰绰有余。

    听刘大方言语,陆宁摇摇头,对王盛荀道:“用你的人吧,去围了那真腊人居处,告诉他们不用担心,凡是参与之人,事后可阖家搬来港区,可在港区务工。”

    围真腊人驿馆是免得瞿国被转移去旁的地方,但如果用全副武装的齐人,霸凌太过,毕竟老城是占婆人的都城,大齐也一直约束各地使馆、海外商贾,未得对方地方官员同意,不得大股人员携带军械进入本地人管区。

    若是显得这些驻扎有上使馆的国家被齐人予取予求,但凡稍稍有点志气的国主也会萌生赶走齐人的念头,并不利于大齐在海外扩张影响力。

    陆宁自己,更不想做这种恶劣行为的榜样。

    听陆宁的话,王盛荀呆了呆,这种美差,怕是立刻响应者云集,这天大的好处,自己该当选最得意的门人,人数也不能太多,免得最后这位齐人老爷反悔。

    陆宁又对刘大方道:“叫小宝和他们一起去,你去上使馆,请王伦出面交涉,令占婆和真腊蛮放人并送还神火击。”

    刘大方忙答应。

    眼见王盛荀和矫国退下,他犹豫着,问:“爷,若,若万一,奴是说万一,万一瞿国小姐被土蛮玷污,要如何处置?”

    陆宁怔了下,被玷污?

    这还真没想过,一直以来,也没怎么把瞿国等当做女人看。

    不过想想倒也是,毕竟在这些土蛮部族来说,瞿国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了,不免会令利令智昏之辈想入非非,但至少在事情真正解决前,在瞿国的“齐人主人”还未离开前,应该还不会有人敢碰她吧,那可就没有退路了,可能遭致很严重的后果。

    “若真到了哪一步,你认为该如何处置?”陆宁似笑非笑的看刘大方。

    刘大方额头立时冒汗,突然噗通跪下,“有爷的龙气庇护,瞿国小姐福大命大,哪里会有不测之事?奴胡乱说的,万死!”

    陆宁微微颔首,挥挥手:“去吧。”

    刘大方磕头,起身躬着腰倒退而出。

    看着他颤悠悠吓坏的样子,陆宁摇摇头,方才刘大方绝对是想提议,如果瞿国被玷污,就将其处死之类的,但最后,没敢说出来。

    自己身边女子,哪怕仅仅是贞义女卫,应该都面临这个问题,一旦失节,不自尽的话,就可能被自尽,不然,就有损圣天子颜面。

    在刘大方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惧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看来,他根本不该多嘴涉及此事,而不是认为他想法错了。

    想想,也不由不令人叹息。

    而且,也是因为这越南五婢女,到底在刘大方眼里和正牌贞义女卫还是不同,若是别的青娥卫,他又哪里敢妄议?更轮不到他来做劝说自尽或刽子手之类的。

    而现在,想来他是觉得,原来越南五婢女的地位,并不是他想的那么低,也不是他能就很敏感话题在圣天子面前谈论的。

    想着,陆宁不由摇摇头。

第三十四章 外事之途

    拔陀罗拔摩来港区拜访陆宁是在王盛荀领着数百本地青皮围攻真腊人所住驿馆,且齐人官员王伦见了占城王波罗密首罗跋摩之后。

    拔陀罗拔摩是占城王最亲近的大臣之一,黑黝黝的肉山似胖子,满身金银首饰,脖子上大大小小的金圈套了七八个,也不知道时间长了,会不会压的脖颈变形。

    后世史料说,占婆人实际是马来民族,早在公元前就迁徙来此,实际上,以陆宁所见,其五大酋长国中占统治地位的阿摩罗波胝酋部,确实面相和现今大齐的岭南南道土蛮很有些不同。

    至于面前的拔陀罗拔摩,胖的脸上全是横肉,眯缝眼中,闪着狡诈的光芒。

    在客气的寒暄了几句后,拔陀罗拔摩很快引入正题,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通。

    矫国美眸闪过一丝异色,犹豫一下,道:“爷,他说向您表示歉意,他们后来找到了您的婢女,但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您,他愿意无条件将神火击归还,此外,您的婢女谋杀的是真腊王子苏利耶跋摩的随从,他也是刚刚知道,原来真腊使团里有一位王子来占城游历。”

    陆宁点点头,“叫他说重点,那真腊王子想怎样?”

    苏利耶跋摩?好像是高棉帝国里一位杰出的帝王,不过,他们名字发音感觉都差不多,很多帝王名字相同,后世区别为几世几世的,也不知道谁是谁。

    拔陀罗拔摩听矫国言语,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矫国翻译道:“他说,那真腊王子愿意出重金赎买您的婢女,他说真腊王子特别豪爽,便是爷出价十斤八斤的金沙,他也付得起,如此,和真腊的纠纷就不复存在,爷又发了笔横财,还说您跑一趟船? 也未必有这许多赚头。”

    陆宁笑笑? 这矫国,绝对添油加醋了,但看拔陀罗拔摩神情,大致意思也会觉得自己肯定同意。

    “告诉他,今天之前,将人和神火击都送还? 至于瞿国到底什么过错? 自有我大齐派驻此地的官员和他们占婆人共同审理此案? 若再拖延? 便违反了占城和大齐签订的盟约? 带来的后果? 你问问他,敢不敢承担。”

    承认人在他们手里就行了? 那么如果其不放人? 便是令飞隼团攻破其都城救人? 那也是对方咎由自取。

    矫国眼神立时一亮,转向拔陀罗拔摩,语气便严厉起来,显然是在恐吓对方。

    拔陀罗拔摩脸上立时浮现怒气,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

    矫国道:“他说,他自会去和王伦分说。”

    陆宁微微颔首,“让他自便。”也想看看,王伦会如何处理此事。

    矫国便叽里咕噜训斥拔陀罗拔摩,拔陀罗拔摩大怒,拂袖而起。

    陆宁也不理会他。

    ……

    傍晚时分,瞿国和神火击都被送了回来。

    王伦也遣人送来公函,在案子结束前,瞿国不能离开占城港,因为其是婢女身份,是以,就着落在文掌柜身上做保。

    过几日,占城王波罗密首罗跋摩委派的官员和王伦一起审理此案,本来波罗密首罗跋摩想委派拔陀罗拔摩作为主审官,但王伦提出建议,其是涉案人之一,最好还是避嫌,是以波罗密首罗跋摩选派了另一名亲近仆臣主审,叫刘继宗。

    这刘继宗是前唐派往安南管理当地人的官员后裔,十二使君之乱,刘继宗逃来了占城,很得占城王信任,掌管占城奴隶军及治安,名为“管甲”。

    看公函里,主审官为刘继宗,陆宁不由揉了揉鼻子。

    这人在后世网络上很出名,因为他是占城历代君王里唯一一个华人。

    历史上,不出十年八年,这刘继宗就趁占婆人内乱而篡取了占城王位。

    不过,今世的话,他想篡夺王位就没那么容易了,大齐会维护现今王族利益,而不会去帮他。

    仆从国附庸国的朝堂,当然比较稳定更好。

    帮中原人篡夺这些国家的领导权,是最忌讳的行为之一。

    看着这封公函,陆宁随即招招手,旁侧徐冬冬,为其研磨。

    陆宁提笔写起来,却是要反诉拔陀罗拔摩扣押自己婢女且欺骗自己,又将婢女送给真腊人,使得自己婢女名节有损,还诉真腊王子欲对自己婢女行不轨之事,幸自己婢女贞烈,险些自尽,真腊王子才作罢。

    其实丹嘉已经问过瞿国前后经过,那真腊王子苏利耶跋摩倒没有如此荒唐,但确实言语挑逗过瞿国。

    现在就是摆明冤枉他,以拔陀罗拔摩和真腊王子明显勾结所做的事,要说真腊王子曾经想侮辱自己的婢女,没有人不信。

    最后想了想,又加了几行字,却是替瞿国亲人说了几句话。

    矫国做了一天通译,也得以伺立在旁,因为圣天子随时可能会问她些问题。

    信还未写完,外间女卫清脆声音:“爷,瞿国求见。”

    陆宁微微颔首,甘英秀道:“叫她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瞿国走了进来,她本来一早就想求见陆宁,是丹嘉劝说她去沐浴更衣,免得身上有味道,主家不喜。

    进来瞿国就噗通跪下,垂泪道:“主人,请主人救救我那孤苦的外公!”

    一向阴沉话语不多的她,陆宁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落泪。

    陆宁还未说话,矫国突然也跪下,“主人,求主人也帮帮矫国,主人身份尊贵,定能想办法赦免在交州大牢中,我的叔伯父兄!”

    陆宁立时无语,这越南五皇后中,却是矫国亲族最为凄惨,因为负隅顽抗,其亲族被杀得杀,坐牢的坐牢。

    在交州停泊时,矫国也去牢中见了她的亲人。

    其实,便是矫国不求情,过个几年陆宁也准备大赦,赦免这些人的罪过,毕竟该砍头的都砍了,进牢房的多是被连坐,随着岭南南道渐趋稳定,弥合种族间的隔阂使得诸多种族融为一体才是关键。

    但是,这些蛮妇,有时候真是令人哭笑不得,矫国应该是最近和自己接触比较多,渐渐发现自己其实不是那么难说话,见瞿国为亲人求助,便也趁机哭求。

    可是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件事,这样一起求肯,可不是反效果么?

    搞的自己菩萨一样,有求必应?换第二个主人,肯定会拒绝这些土蛮婢女无厘头似的一起哭求,免得奴仆婢女们都得寸进尺。

    不过也幸好,陆宁并不是一般身份的主人。

    陆宁看了眼,甘英秀、李师师、徐冬冬三名红色罗衣丽人,也面面相觑,显然矫国、瞿国上演的这一幕,也令她们莫可奈何。

    “矫国,你最初跟随我的时候,曾经和丹嘉密谋,要谋害我夺我财产逃走吧?”

    矫国呆了呆,立时惊惶起来,结结巴巴,一着急说起了土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瞿国你,阴阴郁郁,怕也没少盘算逃走来这占城投靠你的亲族吧?”

    瞿国垂泪,并不言言,只是,眼神里有一丝绝望,显然觉得,救助亲族已经无望,她本来就不善言辞,这时候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我琢磨琢磨。”陆宁摆摆手。

    等矫国和瞿国垂头丧气的走出去,陆宁将手里所书递给甘英秀,“帮我润润色,抄录份新的,再叫大方送去上使馆。”天子墨宝,不管内容如何,自不能轻易流露在外。

    甘英秀忙双手接过折子,退到塌下席位上自己的小桌案后,跪坐下来郑重无比的展开折子看,眼里随即闪过一丝异色。

    显然,圣天子本也顾念瞿国亲人提了几句,但瞿国来求告,看起来又很绝情的打发走了。

    陆宁似乎留意到甘英秀神色,笑笑道:“她们毕竟是贞义女卫,虽然是额外之员,比不得你们,但终究亲人受了冤枉的话,我也于心不忍。”

    甘英秀三女听着,不知道怎么,心里便甜蜜无比,皇恩浩浩,便一丝一毫落在她们身上,都是不可承受之重,也是根本不敢想象之事,但圣天子如此言语,却真是令人欢喜的心儿都在颤抖。

第三十五章 判案 (上)

    陆宁倒是没想到,刘继宗会来拜访自己。

    刘继宗、王伦审理瞿国伤真腊使者案,其实很明显,在猪肉大臣拔陀罗拔摩和真腊王子没能暗渡陈仓将齐人奴婢暗中扣押后,因为理亏,加之便是拔陀罗拔摩,莫看在陆宁面前铩羽而归很是气愤,但终究还是不想招惹齐人,是以,瞿国基本会被判定个小罪过,由其主人付罚金便可。

    不过,在瞿国亲人如何处置上,刘继宗甚至得到了占城王波罗密首罗跋摩的暗示,要将这些宰猪的奴隶全部处死,以平息猪肉大臣拔陀罗拔摩一族乃至真腊使团的怒火。

    至于陆宁反诉猪肉大臣拔陀罗拔摩,刘继宗基本漠视,这自然也代表着占城王室的态度,王伦也没坚持,毕竟也觉得根本不可行。

    如果能帮文掌柜救下其奴婢亲族,王伦便觉得自己算是功德圆满了。

    ……

    客堂中,刘继宗赔笑听着陆宁说话。

    他刚进这港区客栈时,腰板挺得很直,但见到通报的婢女貌美如花,且穿戴比他还光鲜,心下就暗暗称奇。

    待一路进了客厅,看香茗点心模样,他的腰板就软了几分。

    再等这位齐商的贴身婢女进来,真是各个绝色,都是天仙般的人物,而且谈吐仪态,明显自幼便养尊处优且受过良好的教育,不说旁的,牙齿那白皙劲儿,根本是暴发户民间女学都学不来的,当然,他根本看不到这些侍女的牙齿,甚至她们的容颜都不敢多看,只是,自己恍恍惚惚的感觉而已。

    本来以为,齐商只是机缘巧合,买了几名特别漂亮的土蛮奴婢,而现今看,却远非如此。

    等这位齐商缓步而入,刘继宗慌忙站起,甚至原本酝酿好的说辞都忘了,倒像是向上官禀告案情的小吏,对方问什么,他便忙回答,问一答十,绝不含糊。

    “按你的意思,我那婢女瞿国的亲人们? 想保住性命便不太可能了么?”陆宁微微蹙眉。

    刘继宗赔笑:“倒? 倒也不是一定保不住他们性命? 如果文员外肯出钱恕罪……”其实? 他本来的来意就是敲竹杠的? 现今虽然到了正题,不知道怎么? 却不敢再说下去。

    陆宁笑笑不语,端起茶杯品茶。

    旁侧站着的刘大方冷哼一声? “我家主人虽然家财万贯,但也不是送给这些蛮人的。”

    “那是? 那是,那下官再想想办法。”刘继宗忙赔笑。

    陆宁这时起身? 道:“大方,你陪刘管甲聊聊。”

    刘继宗也忙跟着起身相送? “员外请便!”

    倒不觉得对方无礼,反而人家肯出面见他,好像已经算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管甲大人? 坐坐!”等陆宁和侍女们不见了身影,刘大方才回转? 大咧咧成了主人。

    刘继宗微笑落座,心中可就有些不太舒服了。

    “管甲大人,我家主人说,虽然你占婆王公对我家主人无礼,但大齐和占城有西海之盟,是以,我家主人不会怪罪,但真腊人竟然觊觎我家主人之婢女,合当国灭族亡,且我家大人说,你对真腊诸部认识颇深,来,说一说,我家主人欲扶助一部亡其国,该当扶持何部?”

    听着白净面皮说话总令人感觉有些怪异的仆从这番话,刘继宗呆了呆。

    这齐人主家的口气太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齐皇族呢。

    怎么着,稍稍得罪你了?就要亡其国?

    真腊国现今何等强盛,统治的疆域比十几个占城国还要大,你张张嘴,就灭亡人家国家?

    刘继宗正觉得莫名其妙,却见这白净面皮又笑道:“管甲大人,或者你来说说,邻近占城的,真腊人治下最野蛮好战的部落,你又能有所联系的,是哪个?你可不要谦逊,我家主人说了,他说的话,你明白。”

    刘继宗本来觉得荒唐,可听到这里,心下猛地一凛,满头冷汗冒出。

    他确实和靠近占城的一些真腊蛮部有接触,因为他不是屈居人下之人,尤其是在这土蛮地,便是王族,也总令人感觉他们愚昧无知未开窍一般。

    他结交邻近占城的真腊蛮部,便是希望有一天局势生变,他勾结蛮兵入侵制造混乱,夺了这占城的王位。

    只是,如此机密之事,那齐商是如何知道的?

    刘继宗便觉得心脏都一阵阵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

    此时的陆宁,已经舒舒服服靠在了书房软榻上。

    双目微阖,琢磨着真腊之事。

    要在真腊生事当然不是因为那所谓的真腊王子惹到了自己。

    而是因为,真腊现今极为强盛,名副其实的东南亚第一强国。

    这是一个神王统治的奴隶制国家,君主自称神王,大体上,和中原商周时期或埃及法老时期应该差不多,在底层奴隶眼中,君主是半神半人的统治者,这类统治者,也喜欢建造宏大的建筑展现神的威严,吴哥窟便由此而来,本质上,就是最原始的神庙群。

    虽然这种统治架构原始落后,但侵略性可以很强,尤其是,现今中南半岛,本来便都处在原始部落到奴隶、封建制度的过度中。

    现今真腊人统治的疆域,东北和大齐岭南南道(后世越南北部)接壤,西北和大齐云南东道接壤,西和蒲甘诸部接壤,南则直抵金瓯角,也就是后世的越南南部,现今都是真腊人的国土。

    当然,这庞大的疆域,很多地域都是名义上的统治,还有骇黎朋猜和罗斛国这样的小属国。

    骇黎朋猜历代女王统治,在中原典籍又称为女王国,按后世来说,就是一直保持了母系社会传统的政体。

    罗斛国便是泰人先祖,其和暹人互相吞并互相融合相爱相杀不知道多少春秋,最终形成了一个叫暹罗的国家,也就是泰国的前身。

    当先,现今罗斛国还很弱小,其实不能称之为国,只是名义上被真腊人统治的罗斛部落而已。

    而随着大齐的扩张,南部领土和真腊人有了庞大的国境线,当然,现今没有固定的国境线,这也使得双方爆发冲突的可能性很大。

    更莫说,大齐下南洋在中南半岛两个最重要的补给点港口,都处于真腊人威胁中。

    其中之一,便是这占城港,另一个,便是金瓯角的河仙港。

    金瓯角是中南半岛最南端,后世是越南领土,现今,则是真腊人势力范围。

    当然,真腊人对金瓯角毕竟有些鞭长莫及的意思。

    在七八年前,东海百行便开始经营金瓯角,从当地部落手中购得海量土地,将小小补给点发展成了几万人口的港口。

    而陆宁命名其为河仙市,自是纪念前世,曾经有中原人在此建国,为港口国,都城为河仙,当然,当时港口国,为越南属国。

    河仙市和东海市、极海市等诸市一样,皇室产业,内府管理,东海百行协管。

    而随着河仙市日益繁荣,真腊人便按捺不住了,甚至从吴哥派去了税官,不承认当地部落售卖齐人土地的地契,甚至故意鼓动当地部落生事,以行使其宗主权为难齐人,金瓯角的河仙市及附近土地,到底该归属与谁,现今还在扯皮中。

    遏制真腊人的野心,陆宁本来是准备等到了金瓯角再琢磨的。

    却不想,在这占城,遇到了刘继宗,历史上,他便是借助真腊部落侵略占城制造混乱夺的王位。

    既然来了这么位好介绍,也就顺势而为。

    东南亚一地来说,部落武装不能轻视,如三佛齐,几十年后被东爪哇王国马打蓝侵扰,甚至被攻破都城,但等其缓过一口气,便是收买爪哇东部岛屿上的蛮族沃腊瓦里起事,这个蛮部,直接摧毁了马打蓝王国的都城,使得马打蓝王国灭亡,尔后建立新王国的,已经不是马打蓝原本王族。

    对真腊人来说,其境内桀骜好战的部落不少,这些部落都有自己的信仰,被“神王”压迫是因为血与火的战争中落败,不得不如此。

    而如果大齐给这些部落提供军备方面的支持,说灭亡真腊帝国虽然不可能,但制造极大的混乱削弱这个神王之国还是有可能的。

    陆宁最希望见到的,则是这个庞大帝国四分五裂,部族互相征战,也就对大齐及沿中南半岛沿海建立的中转线或者说势力范围再没什么威胁。

    希望刘继宗有所接触的蛮部中,能选出一个合适得代理人吧。

    “金银”号上,本身就携带有禁军淘汰下来的军械,刀枪甲具有几千具,实际上,“金银”号装载的,都是大齐最珍贵的丝绸、瓷器等奢侈品,价值高但占地少,还有一批高度数烧酒,此外,仓储里都是军械用品。

    这些刀枪甲具在中原殊不足道,但如果进入中南半岛,武装那些本身就强悍无比的部落,定然会掀起惊天巨变,而这些处于原始部落一般的土蛮,根本便不可能维系起广阔的疆土,便是摧毁了吴哥,也就是抢掠财富回其故土,根本不会有养虎为患之类的担忧。

    琢磨着,陆宁渐渐拿定了主意。

第三十六章 判案 (下)

    齐人奴婢误伤真腊使者一案,由代表占城王的本城管甲刘继宗、代表神庙的僧侣和代表大齐的上使王伦共同审理。

    代表神庙的僧侣名字发音古怪,大概意思就是湿婆的仆人之类的。

    现今占城官方也开始使用文字记载事情及刊写来往公文,用的是大齐文字,这个僧侣,齐文正名就是“湿婆奴”。

    说起来,曾经因为没有文字记录自己历史而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只能用壁画解读的真腊人,以及用简略印度南天竺文字记载事情的占婆人,现今因为和大齐的深度接触,想来后世对其历史,也会记载的很清楚了。

    今日,陆宁第一次出现在了这管甲“衙门”。

    实际上,这就是刘继宗的住所,连排的木屋,选了其中比较宽敞的一间,作为审案之地。

    湿婆奴干瘦干瘦的,乍一看跟骷髅似的,而且全身**,真的是**的,身上一片遮身的树叶都没有,这就是所谓天衣派了,到了后世进入文明时代,这一派也最多用小布条遮住敏感部位,果然是湿婆神的忠实拥趸。

    尊重外间的信仰这种口号,陆宁不会喊,也和这个时代不符。

    但能在海外行走的大齐官民,自也不会见到这种形态就厉声训斥,不过王伦瞥着湿婆奴的眼神,自是充满鄙视,便是话都不跟他说。

    陆宁倒是没太惊奇,而且,很是郑重的和湿婆奴合掌见礼。

    湿婆奴倒是大感意外,本来古井不波好像死人似的眼白动了动,深深看了陆宁一眼。

    陆宁对这些真正虔诚的修行人,倒是真心的尊敬,不管其行为可能不同文化看来多么荒诞不经,但只要是不伤害别人,仅仅是约束自己的苦修,那么,就值得尊重。

    本案要收尾了,毕竟不能跳过陆宁反诉猪肉大臣拔陀罗拔摩一事,终究要有个说法,是以,今天陆宁和拔陀罗拔摩都被请来。

    不过,拔陀罗拔摩从昨天就出现在衙门指手画脚,今日他更是主动来的。

    此外,因为涉及对真腊使团赔偿问题,是以真腊王子苏利耶跋摩也被请了来。

    陆宁多打量了他几眼,二十多岁的年青人,目光低垂,坐在那里不知道琢磨什么。

    第一当事人瞿国自然也到了? 站在陆宁身畔。

    在场的,又有一名精通本地语和精通真腊语的齐人通译各一名。

    “此案,关于文正一奴仆瞿国误伤真腊使者一事? 经三方合议? 判文正一禁足其奴五年,此判在占城、大齐及大齐所有邦约之国生效。”

    宣判的是刘继宗? 意思就是从此瞿国只能跟在陆宁身边,不能随便上街? 当然? 如果是大齐还未发生外交关系的域外? 就不存在禁足的问题。

    等翻译向各自需要听的人译过? 刘继宗又道:“此外,文正一需向真腊使团赔付一定数目的抚恤丧费。”抬头看了看陆宁和真腊王子? 道:“具体数目? 文员外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毕竟是涉及到三方势力,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断案,所以,涉及银钱赔付,更像是一种谈判? 当然,事先跟双方都通了气,大体上已经达成了意向。

    陆宁身边,自然又站着传话筒刘大方,此时他挺着胸膛,朗声道:“我家主人,愿意赔偿真腊使团银元百枚!”

    猪肉大臣拔陀罗拔摩胖脸一冷,哼了一声,他自然不是给真腊人打抱不平,毕竟双方丧费赔偿等等,其实都已经沟通的七七八八。

    他冷哼自然是看不得这齐人谱太大,就好像开个金口都多么纡尊降贵一般。

    此时,刘大方又继续道:“此外,瞿国涉及此案亲族二十六人,有三名青壮当场反抗被杀……”

    刘大方说到这里时,瞿国身子轻轻一颤,那是当天为了保护她,几名亲族小伙子不让人带走她,由此才被拔陀罗拔摩派去的奴隶武士杀死。

    “余二十三人,我家主人出银元一百,为其恕罪。”

    瞿国听了怔住,看向陆宁,眼圈就红了。

    她事先并不知道,原来主家已经打定主意救出她的亲族。

    听通译翻译,拔陀罗拔摩一怔,毕竟曾经撺掇刘继宗去敲竹杠,对方却是不愿意出钱,现今竟然出银元宝百元,二十多个贱奴,多是老幼妇孺,哪值得这许多钱。

    刘继宗微笑道:“如此也好,此案,便算真正完结了。”

    拔陀罗拔摩微微颔首,也没提什么反对意见。

    这时刘大方又道:“管甲大人,这却不对了,我家主人,该赔的钱财都赔了,那我家主人的损失呢?当初猪头大人和真腊王子,合谋欺骗我家主人,想偷偷劫掠我家主人奴婢,且我家奴婢在外两夜,名声受损,曾经上吊自尽,用万年人参才吊了条命回来,这笔账,却需要猪头大人和真腊王子赔付了吧?”

    便是王伦也听得一愣,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而且看这婢女,应该是听到其主人要赎回其所有涉案亲族的消息,是以一脸惊喜精神焕发,黑珍珠的娇媚模样,哪里有垂死被救活的样子?明显就是要讹那些土蛮。

    看两个通译都看过来,王伦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自是要他们翻译给土蛮们听。

    两个通译倒是高素质,虽然都知道刘大方说的猪头大人便是拔陀罗拔摩,却都不露异色,规规矩矩翻译成本地语言和真腊语言。

    拔陀罗拔摩立时大怒而起,叽里呱啦喊着。

    真腊王子和其随从脸色也都变得很难看。

    刘大方却继续道:“其余损失,我家主人大度,就不索要了,但万年人参一支,是我家主人的传家宝,便是在汴京,也是有市无价,便给你们打个折扣,算钱万贯,是以,真腊王子,赔偿我家主人四千九百银元宝,猪头大人,赔偿我家主人五千银元。”说着话,从钱搭子里摸出一张纸钞,是大齐通宝最高面值,百贯,也就是百枚银元价值,双手递给刘继宗,说道:“这是我家主人为瞿国亲族赎罪之银。”

    刘继宗点点头,接过,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旁人看来,自然是他觉得这种纷争,已经不是他能调解的。

    拔陀罗拔摩还在叽里咕噜说着,通译翻译了几句,说是责骂文员外口气太大,找死之类的诅咒。

    刘大方冷笑道:“你们告诉这猪头和那真腊王子,那真腊王子便是拿了赔偿,他以为他还回的去么?我家主人遵循大齐律令,自不会再盟约之国生事,但等他出了占婆地,你问问他,可知道持黎部,是他回吴哥王城毕竟之地吧?他在外胡作妄为,要为阖族招来祸患都不自知,神王?真以为是半神半人么?要说在这凡世的真神,也只有本朝圣天子圣尊一位!”

    王伦听着心下一凛,见两名通译又看向他,再次点头。

    听两名通译翻译过,真腊王子霍然起身。

    拔陀罗拔摩也停了骂骂咧咧,很是震惊,尤其是看到真腊王子神情。

    而且,他也听闻过持黎部,是真腊最野蛮好战的部落之一,信奉大地之神,曾经多次挑战神王权威,但其部却一直未被真腊人所灭,真腊人仅仅能做到令其臣服,便知道这个族群多么强悍好战了。

    就这么点事,这齐人,就要挑动起真腊国内的滔天巨变?

    却听那齐人奴仆又说了一番话,通译翻译过来,却是说那文员外,本来购买了大齐军库欲销毁的刀枪甲胄三千套,本来是准备到三佛齐卖个高价,现今便准备交易给持黎部,且可容他们后付市费,等从吴哥抢了金银珠宝,再作价付款。

    且第一批军械,已经送走。

    真腊王子听得脸色阵青阵白。

    拔陀罗拔摩脸也绿了,明显对方不是虚声恫吓,不然根本没什么意义。

    瞿国也有些懵了,虽然她知道,主家根本不可能因为她的事情,或者说是心里小小有点恼火就搞出如此大阵仗,但还是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心里怎么滋味,只是觉得,好像天上地下,再没有如此奇遇,自己这主人,实在是自己所见最荒唐之人,一点点事情,便使得一个强盛的王国遭遇空前的危机,但跟着这样一位主人,又是令人何其幸运,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激荡。

    陆宁此时起身,令刘大方在这里将话挑明,就是使得真腊国内燃起战火时,明明持黎部用的大齐军械,但又和大齐官方没什么关系,只能怪这真腊王子在外不知所谓,惹到了另一个性子怪癖的齐国商人。

    真腊王子走上两步,想说什么。

    陆宁已经缓步而出,刘大方虚拦住真腊王子,拱拱手,也转身跟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 勃泥侯

    黑黝黝的少女们载歌载舞,热情的鼓点一浪高过一浪。

    草棚中,李继隆一杯杯烈酒干下去,看得旁侧满身金银的勃泥酋长夯塔目瞪口呆,这种中原来的美酒实在烈性,能令人一醉解千愁,但小酌还可,这样饮水一般,可就太惊人了。

    “李帅,来来来,我为你倒酒!”夯塔虽然语气生硬,但中原话倒能令人听明白。

    李继隆和他是老相识,甚至也是他中原话启蒙老师之一。

    此时微微一笑:“侯爷的官话越来越精进了。”

    这勃泥国,前唐就曾经遣使去长安朝贡,史书记载为婆利国。

    当然,现今看,在大齐之前的那些所谓属国,所谓朝贡,简直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了,哪像现今,大齐真正是这些海外蛮部之国的宗主。

    本朝将婆利国更名为勃泥国,又在此将原本补给天然良港圈地建为文莱港,夯塔则被封为“银青光禄大夫、文莱节度使、勃泥侯、中洲镇北都督”。

    是以,这勃泥国和三韩一样,并不是那种绝对独立的属国,而是需要每年纳税,且国内律令也逐步推行“齐律”的大齐之海外封国。

    中洲是中原对勃泥国所在巨岛的旧称,本朝也沿袭下来,其面积,比吴越地还大,勃泥国仅仅占据北方一小块地域,其西部,是三佛齐领土,东部和南部,人烟稀少,有着许多特别原始的部落。

    而圣天子授勃泥部酋长有“中洲镇北都督”一职,以李继隆对圣意的揣测,显然圣天子有将整个中洲看作大齐可影响之地的范畴。

    圣天子对夯塔也很亲厚,虽然其封爵比三韩国主为低,但却是皇亲国戚,夯塔前年继承父位,其妻是勃泥另一个大部酋长之女,但得圣天子亲自赐婚并收为义女。

    虽然这仅仅是一种名义,圣天子便是这被自己封为“安洲公主”的义女的面都没见到,但仅仅代表一种恩宠,也是无以复加了。

    夯塔由此,也成了驸马爷,也是本朝第一位驸马,沿袭魏晋后中原制度,授驸马都尉? 当然,这只是一种尊贵称号? 实际品秩还要看这位驸马爷真正的官位和封爵。

    李继隆称呼夯塔为“侯爷”? 便是取其最高尊位来称呼了。

    “侯爷,那三佛齐,最近可有使者来?还向你索要金银么?”酒过数巡? 李继隆突然问。

    夯塔立时脸色微微一变? 冷哼道:“狼子野心? 怎会悔改?”

    勃泥国确实一直被三佛齐压迫,甚至十几年前其都城都曾经被三佛齐海盗劫掠,当然,所谓三佛齐海盗,便是其水师。

    夯塔母亲便是在那次变故中被杀的。

    对三佛齐? 夯塔有着刻骨铭心的恨? 甚至亲眼目睹母亲被侮辱? 他躲在草丛中? 才避过一劫。

    自从成为大齐属国,尤其是夯塔接位成为大齐的驸马爷后? 三佛齐已经不似以前,至于还经常向他索要贡物、金银等等? 都是夯塔自己编造的? 还数次上奏疏向圣皇告状诉苦。

    李继隆深深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我此来,便是圣天子所命,来排解纠纷的。”

    夯塔呆了呆,排解纠纷?如果三方对质,他的编造便很容易穿帮。

    不过,夯塔随之咬咬牙,就坚称如此,三佛齐为诡辩,又哪里能探查真伪了?

    只是。

    夯塔快速转动着心思,如何能令三佛齐激怒那强盛的中原王朝呢。

    李继隆又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圣天子慧眼如炬,三佛齐和勃泥的纠纷种种,又哪里能逃得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夯塔的心脏,突然就快速跳动起来,他不是普通土民,甚至在汴京学馆上过两年学,中原人这种点拨人的说话方式,他能听出来。

    李继隆又道:“不过,三佛齐一向横蛮,伪称我大齐国号,其心可诛,依仗扼据龙牙门之利,对我过往商船课以重税,本就该惩戒,何况当年圣天子在东海时,有西域行商将龙牙门之地,售卖给了圣天子,现今三佛齐治下土部,却一再推诿,拒不交出土地,圣天子虽宽宏,我南洋水师,却意难平!”

    夯塔听着听着,额头冷汗渐渐少了,也渐渐听明白了李继隆的意思。

    “侯爷,你便发一纸檄文,对三佛齐宣战如何?”李继隆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两个能听到。

    夯塔吓了一跳,这当然是他梦寐以求之事,只是,李继隆毕竟还是大齐水师将领,若没有上意,自己做了个马前卒,最后多半所有罪责都算在自己身上,失去圣天子的欢心,不但不能为母亲报仇,反而得不偿失。

    而学习中原文化时明白个道理,中原很多边疆统军人物都希望挑起战事,战事一起,对他们好处多多,劫掠敌国财富,建功立业的机会,甚至,军费滚滚,也可以从中博取好处。

    这李继隆,又是什么用心?

    夯塔胡乱琢磨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继隆笑笑,说:“侯爷,莫想偏了,圣天子慧眼如炬,谁又敢骗他老人家了?”

    夯塔呆了呆,默默颔首。

    ……

    此时隔海千里外的占城港。

    陆宁看着手里信笺,不由开颜,里面却是说,自己离开汴京后,太医钱玉堂验明,皇贤妃和安妃都怀了身孕。

    自己血脉单薄,十几年了,却只有四个女儿,甚至过去五六年,只有尤五娘诞下了嘉和公主。

    现今,折赛花和小周后同时有了身孕,这确实是好消息。

    从概率来说,也该来个儿子了吧?若不是,就真是老天爷在耍戏自己了。

    而且,怎么感觉和自己妻妾,只有一次怀孕的机会?这些年,自己可是刻意和皇后、甘氏多亲热了,甚至有时候和年纪小的自己又不太看重甚至不希望其诞下子嗣的,如和阿蜜朵、赵昭庆等欢好后就会特意将精华留给自己的几个爱妃,但是,还是不行。

    不过,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而不论如何,这封密信,却端的是一个好消息。

    陆宁甚至将信交给了甘英秀三人传阅。

    立时室内一片欢快的莺声燕语,“恭喜爷!”“爷万喜!”

    虽然室内只有甘英秀、李师师和徐冬冬三女,但总是更换称呼便容易在外人面前露馅,何况“爷”这个尊称,便是称呼圣天子,也没什么不妥,是以,她们人前人后,便尽量不用陛下圣上等称呼,而是一直尊称陆宁为“爷”。

    陆宁心情很好,微笑不已。

    此时华灯初上,三女正帮陆宁铺床,旖旎红烛烛光下,三个小美人都是飘逸红色襦裙,挤压出雪白诱人玉兔轮廓,三对儿玉兔,各有各的美妙,徐冬冬之玉兔,便颇有大小蜜桃风采,大的惊人,其沟壑怕深陷其中都能窒息;李师师椒状玉兔,看起来就绵软惊人;甘英秀英姿飒爽,甚至玉兔都充满青春弹力气息。

    又三对儿雪白玉足,都没有一丝瑕疵,随着她们动作,或勾或翘,诱人无比。

    陆宁心情更佳,微微一笑道:“今晚你们三个都留下。”

    甘英秀三女,娇躯都微微一颤,俏脸或红如霞,或美如画,但各个,都心如鹿撞,满眼的欢喜。

    看三个小丽人模样,陆宁心中更是舒畅无比,微笑走到床幔前,双手一伸,等待她们帮自己褪去衣裳。

    不过,陆宁其实已经有了些计较,并没有打算真的宠幸她们。

第三十八章 巴度丁

    占城港西十几里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山脉纵横。

    在一条清澈小溪之旁,爬满藤蔓的参天巨树之下,陆宁伸个懒腰,兀自觉得头晕脑胀,精神疲乏。

    身旁跟着五个人,刘大方、窦神宝、刘继宗,此外还有两名英姿飒爽的墨绿军官制服的丽人,是甘英秀这一班的十名青娥卫中两位。

    甘英秀三女不得行,是以,近侍女卫,暂时换上了她们两个,两人都比较英武,也是这一班女卫中唯二能操纵弓弩可以远射的两个,火铳就更是在行,两人又是亲姐妹,一叫李月舞,一叫李星舞,同伴便习惯叫她们“大舞、小舞”,又因为她们在班内最英武,也有开玩笑叫她们“大武、小武”的。

    陆宁昨夜虽然没有真的宠幸甘英秀三女,其实本来就是想枕边有个聊天人,同时逗弄逗弄她们三个,谁成想,只是抱抱亲亲三个小丫头,由此也出了事儿,那三个小丫头,被他抱上一抱,捏上一捏,别已经激动的骨软筋酥花枝乱颤,再亲亲她们的面颊耳珠,便身子都泄了。

    陆宁无奈之余,却也被引得欲火大炽,但终究还是放过了她们三人。

    也是因为挺喜欢她们的,不想身边近侍总是换人,若真宠幸过她们三个,最后怎么样,想都知道,自己便是调笑她们几句都会令她们担心再被折腾,要好久好久才能缓过劲儿,从女卫的身份来说,自然便会很快换人,总不能主人还要顾及她们感受,何况,从永年建贞义女营的本意来说? 自己宠幸过的女卫,就肯定要调离自己身畔换上新人。

    强自按捺下? 陆宁一夜无眠,甚至还出去跑了不知道多少圈? 但这一大早出行? 还是觉得很没有精神。

    其实陆宁当时也想过去寻丹嘉等越南五婢,但最终还是没有去,因为当时感觉没那个心情,便是去寻她们发泄都不想。

    正琢磨昨日之事,陆宁突然抬头? 笑笑道:“人来了。”

    刘大方、窦神宝都知道圣天子耳目通神,大舞、小舞更不会有任何质疑圣皇爷爷的念头? 只有刘继宗? 向陆宁抬头方向看去? 好久却不见有什么动静,心说原来他听错了。

    便在这时? 树丛哗啦一响? 闪出几条矫捷人影,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全身近乎**? 只有一圈树叶围在腰间的黑黝黝蛮子? 他应该正是青年时期体力巅峰? 黑油油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的力量,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危险。

    刘继宗呆了呆,忙走上几步,叽里咕噜打招呼。

    这蛮子首领好似一眼就看得出几人谁是主,也不理刘继宗,大步走过来,站在陆宁几步之外,桀骜无比的扬起面庞,说了几句土语,声音低沉,好似毒蛇爬在沙地上沙沙作响。

    “爷,他说他是持黎部的继承人,也是持黎部最勇敢的战士,他叫巴度丁!”

    刘继宗,也跟着这位齐人仆从,喊起了这位齐人“爷”,因为他现今哪还不知道,这位齐人大非常人?说不定,便是汴京贵族里,数得着的人物。

    现今真腊王子被吓得不轻,十数天了,还逗留在占城不肯离开,派出回吴哥送信的随从,也是重赏之下才肯去的。

    齐人嘴里的“猪肉大人”就更是蔫了,便是占城国主也召见自己,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几次,最后,他还要自己不得招惹这位齐人。

    至于这位汴京贵人奴仆伤人一案,暂时就这么拖延了下来,汴京贵人索要一万银元一事,他也不着急,只说早晚“猪肉”和“真腊”会将银钱送来,到时候他若不在了,就寄存在港区的东海百行钱庄,等他回来取就是。

    是以现今这位贵人要自己来做和持黎部之间的通译,自己也没口子答应下来。

    不过,这持黎部,好像真的挺危险的。

    看着这个叫巴度丁的家伙,刘继宗心里暗暗敲鼓,总觉得这些家伙,可能一句话不合他们心意,便会用长矛刺向你。

    “你们送来的礼物我父亲看到了,所以,我来了。”巴度丁面对陆宁,因为要仰着头,好似自己受到了什么屈辱一般,却是转身跳到了一块大石头上,这样,他就比陆宁略微高了一些。

    听刘继宗翻译过,陆宁微微颔首:“有一千套同等质量的兵器甲胄,只要金一百斤,而且,可以等到你们攻破吴哥城后,再送去河仙港。”

    看得出,如果还令刘大方和他对话,这野蛮小子肯定不干,徒费口舌做这种争执,没必要。

    刘大方心里嘿了一声,中原统一度量衡,一斤定为十两,而不是原来的十六两,但一斤的重量并没有怎么变化,两变重了而已,一百斤黄金,就是一千两,按官方定值,是一万银元,也就是一万贯钱。

    但实际价值,却比这个高多了。

    毕竟中原正准备铸造金币,且已经定样,一枚金币,价值十银元,但一枚金币,又哪里用得上一两纯金?一百斤黄金,铸造一万金币怕都绰绰有余。

    而因为大齐现今强盛,纸钞在海外都有些市场,银币更是通行,在天竺和西域,都渐渐成为交易的通行货币,金币想来也是如此。

    在海内海外按照所谓一两黄金十两银,一两银一贯钱这种兑换方式回收金银,再铸造金币银币,这转手就升值十倍,还有比这个再暴利的买卖吗?

    哪怕这百斤黄金去掉铸造相关杂费,剩余价值铸造的金币,应该也能抵十万贯钱。

    用中原淘汰的废铜烂铁,转眼就换来十万贯钱,而且,分裂削弱了南疆一大隐患,圣天子这学问,真是常人所不及啊!

    刘大方心中暗暗赞叹之时,巴度丁又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

    刘继宗看了陆宁一眼,便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翻译,因为巴度丁是在威胁这位贵人,说如果是诓骗他们,以后会将这位贵人撕碎。

    “你跟他说,小小持黎部微不足道,在我眼中,微尘一般,我自不屑浪费时间在哄骗他们身上。”

    刘继宗一呆,这位贵人,原来猜得到巴度丁在说什么。

    看着巴度丁,刘继宗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什么,却是客气多了,只说大齐强盛,齐人守信,从不骗人。

    巴度丁点点头,突然指了指大舞和小舞,说:“她两个,送给我!”

    刘继宗更是一呆。

    突然,刘继宗眼前一花,接着就听有人闷哼一声,等他回过神,才见到本来巴度丁所站的石头上,变成了齐国贵人衣袖飘飘,而巴度丁,摔在巨石之下,正哼哼唧唧挣扎起身,看来摔得很重。

    其余几名土蛮,都脸露惧色,但也慢慢合拢而来,但巴度丁随即厉声喝止。

    “告诉他,好好去给我打真腊人,若有异心,必招灭族之祸,我大齐,可不是小小真腊可比!”陆宁淡淡话语,从石头上传来。

    刘继宗惊骇无比,但看着挣扎起身的巴度丁,胆气却壮了几分,正色道:“巴度丁,我家主人令你,用你所有的勇气,和真腊人作战,击败真腊人,为你的祖先复仇,我大齐之军卒,似我主人这般勇武的千人万人,你以后再敢无礼,便是为你的部族招致比真腊强盛万倍的敌人!”

    巴度丁终于站定,还是趔趄了一下,显然摔得头晕眼花,他看向陆宁的眼神,有不屈之意,甚至跃跃欲试,但终究,他还是猛地将手中长矛扔在陆宁脚下,唿哨一声,领着那几名土蛮三跳两跳,隐入了丛林中。

    刘继宗立时笑道:“爷,这是持黎部向强者致敬的礼节。”

    陆宁微微颔首,不用刘继宗说,其实也想得到。

    随之挥挥手,“好,我们回了!”

    ……

    陆宁回到港区客栈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刚刚进所住花苑,院中,甘英秀三女已经迎出来,齐齐跪下,都是眼圈红红,显然今天一天她们三个都心绪不宁,哭了不止一场。

    “进书房说。”陆宁摆摆手。

    三名丽人,都穿着雪白女仆裙雪白蚕丝袜,跪在陆宁面前,又是另一种极度诱惑的风情。

    陆宁一阵口干舌燥,更有些无奈,显然,这三个小丽人,便是惶恐之中,也没忘了贞义女卫的规矩,每日都更换不同款式的内室常服。

    这些青春靓丽的女孩们,也确实令人每天都在欣赏不同的风景一般。

    现今,又变成了三个风情诱人的白丝小女仆。

    有时陆宁也会感慨,不知道如此下去,自己到底会变成怎样。

    “爷,奴们罪该万死!”甘英秀三人,都是惶恐落泪,可说到这里,又都小脸通红。

    本来是应该侍奉圣天子,可是,昨晚第一次和圣天子肌肤相贴,各个便如遭雷击,不由自主的全身心的颤抖,手软足软,便如登上云巅,等清醒过来,却已经是日上三竿。

    现今,好似还没从昨日的仙境完全清醒过来,甚至昨夜圣天子手指突然触碰幽径时那立时令人全身颤栗昏厥过去的奇妙感觉,还在不时涌上来,以及,那令人羞到香汗沁出全身随之登上天堂的无边妙感。

    是以,这种请罪,就更是感觉强烈的负罪感,愧对圣恩,可是,又羞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爷,今晚奴三个,定然会争气……”还是甘英秀比较硬朗,又是女卫首领,是以先开了声。

    青娥卫都听宝仪女官讲过,圣天子天神下凡,龙体特异,不是凡人所能承受,若哪位青娥能得幸被圣天子恩宠,务需在意。

    昨夜恍恍惚惚中,好像是圣天子怜惜她们三个,只是要她们三个陪伺在旁,三人却完全失了分寸,实在罪责深重。

    陆宁笑笑,说:“好了,没什么,你们三个,还是先休息几日,缓一缓。”看得出,自己还没怎么样呢,三个小丽人便疲倦无比,确实需要好好休息几天。

第三十九章 霸权伊始

    土城中袅袅升起黑烟,没烧毁的残破木屋有的就剩下黑灰似的架子,空气中好像还飘着血腥气息,庞提纳克土寨已经被攻克几天,但好像依稀还能感受到刚刚陷落时居民的绝望和哭喊之声。

    被藤绳紧紧捆住手足的一长串奴隶在勃泥土兵押解下,一队队麻木的走过,就好像待宰的羔羊。

    夯塔走在一片废墟中,在他身旁的皮肤略黑的美貌勃泥女孩儿,便是他的夫人安洲公主颉里罕吖,中原名字,通常被记载为陆安洲。

    夯塔便觉得做梦一般,从胆战心惊发出檄文对三佛齐宣战,到现今不过月余时间,自己已经从勃泥国,中洲岛东部一隅,西进千多里,来到了这中洲岛最西部,攻克了三佛齐在中洲岛最大的据点庞提纳克城。

    庞提纳克是这中洲岛东部最大的部落,这个部落崇拜的对象是一种白色的恶鬼,称为庞提纳克,臣服于三佛齐后,是帮助三佛齐统治中洲西部的最重要部族,士兵强悍好战。

    夯塔早听说过这个部族的传说,只是没想到,庞提纳克在齐军士卒攻击下简直不堪一击。

    而且,帮助勃泥国西征的大齐军卒,并不是那传说中战无不胜可操纵大齐皇帝授予部下神器的齐军禁军正卒,而是来自大齐海外行省菲律宾行省的海外军团——黑雕团。

    菲律宾行省,大齐的官方正式名称为海南行省,但不知道为什么,齐人又习惯称其为菲律宾,也不知道这称呼怎么来的,又是什么意思,传闻是大皇帝习惯这样叫,下人自效仿,久而久之,便成了俗称。

    菲律宾行省是大齐唯一的海外行省,按照大齐地方规制,海外行省和各道不同,仅仅最高级行署的官员们由内阁委任,其余地方官员,则有行省官署委任当地人任职。

    菲律宾一地,十几年前齐人登岛时,上面的部落还极为原始,现今也是这般,是以地方官通常就是这些部落的酋长,而三年前? 大齐正式设海南行省。

    夯塔在中原求学两年? 比较关心的就是南洋的时事? 是以对这些? 比普通齐人百姓懂得多得多。

    他也知道? 菲律宾行省驻军——黑雕团,士卒都是选的岛上最勇敢的部族战士? 黑雕卒共两千人,各级军官多为齐人? 军费由岛上各部供养。

    而此次勃泥国西征,黑雕团来了一千名士卒助战? 一路摧枯拉朽,便是最终庞提纳克部守城之战? 也没坚持过一个日夜。

    传说中凶悍无比的庞提纳克丛林战士,在黑雕卒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至于他召集的数千名勃泥土兵? 几乎就是倾国之力,青壮近乎被全部召集,本来他很担心士卒伤亡太多? 激起各部反叛,但最终? 勃泥土兵却是一路坐享其成。

    现今,也不过承担扫尾工作。

    说是这庞提纳克土城及附近百里土地,将会被献给大齐圣天子,更名为“兰芳市”。

    而他现今要做的,就是驯服俘掠的奴隶以及令周边部落臣服并现出青壮奴隶。

    这些奴隶将成为兰芳市的工奴和农奴,在此开垦土地及将庞提纳克这个补给点修建成港口。

    显然,大齐对统治中洲岛并没有什么兴趣,需要的仅仅是这“兰芳市”。

    这甚至给了他一个挟大胜三佛齐余威令中洲岛诸部臣服成为中洲岛名义上的统治者的机会。

    但是,这个念头每每冒出来,便又带给他恐惧之感。

    尤其是,当见识到,仅仅是一些土蛮,在齐人训练下和齐军军备武装下,战斗力是如何的强悍。

    而勃泥国,就算名义上统一中洲这辽阔区域,但哪怕是统治之土在齐人眼中极为荒芜,但也不知道,会不会招致齐人庙堂上一些重臣的猜忌,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夯塔胡乱琢磨着,看了妻子一眼,随口问道:“颉里,黑雕军是不是很可怕?如果我们的勇士,也能和黑雕军一样,那就太完美了,是吧?”

    陆安洲耸了耸鼻子,没说话。

    夯塔有些无奈,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挺怕这个妻子的,可能便是因为,她“安洲公主”的身份吧。

    现今,黑雕军已经登上西去的战船。

    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去攻击龙牙门,被齐人称为“新加坡”,那扼守通往西方的海峡咽喉之地。

    还有一种说法,齐国水师将会对三佛齐的都城巨港发起攻击。

    到底大齐的目标是哪里,夯塔也不知道。

    只是现今他倒是确信齐人攻击三佛齐,并不是李继隆故意挑起来的。

    想想也是无奈,“三佛齐”名称里带有齐字,都成了这个国度的罪责之一,但这明明是你中原王朝自己按照其发音定义的这个国度的国号,跟人家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三佛齐的王族都被杀光,那才遂自己心意呢。

    夯塔眸中,闪过一丝复仇的快意。

    ……

    河仙市,位于中南半岛的最南端,是大齐商船必经的补给点,最正常的航线,便是由此南下,到下一个中转补给地曾母水城,再驶往龙牙门及马六甲海峡。

    且河仙市北方的真腊部落,也有一些果干等土特产,可以贩送去中原。

    现今金银号就停泊在河仙市港区。

    陆宁到此十余日了,从曾母水城来的消息看,中洲上战事极为顺利,估计现今应该已经将坤甸一地的部族降伏。

    在那一带建兰芳市,自然也是为了纪念前世下南洋的华人曾经在那里建兰芳公司,也就是兰芳共和国。

    当然,其地理位置,也注定会成为大齐在南洋霸权的一个重要补给点、节点及水军停泊地。

    而南洋水师,既然在中洲没等到三佛齐水军来支援,已经准备去巨港击垮其水军。

    说起来,三佛齐所谓南洋海权强国,但真正能脱离近海范围的舰船有限的很,比如从巨港到兰芳市,其动员的舰船绝大多数都不能横渡大洋直接驶过去,能勉强横渡大洋得,还要小心风浪令船只倾覆的风险。

    不过,如果在近海和其作战,那些数不清的小船,有时候还是很烦人的。

    后世郑成功和荷兰人作战,其实荷兰人战船吨位根本不是郑成功水军可比,但其小船火攻之类,屡建奇功。

    不过李继隆,应该不至于阴沟里翻船。

    看着桌案上南洋舆图,陆宁胡乱琢磨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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