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出乎意料
陆宁亲自拎桶从河里打来水,生火用大铁锅为三个女子烧洗漱用水,木桶只有一个,只能她们三个轮换着用了,至于皂角牙具,干净衣裙等等,倒是带的足,四毛背的行囊里,鼓鼓的一堆。
焦彩莲几人想帮忙,陆宁笑着说,你们那娇嫩小手可别摸木材了,变粗糙了不好。
但焦彩莲也不敢闲着,蹲在陆宁身边,为陆宁扇扇子。
炊锅就在茶林中两个小简易帐篷附近,此时营帐也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看着小行军帐篷,陆宁心中倒是一荡,想起了和罗殿小女王及蓝婵也是挤在这种同款的小帐篷里胡天胡地的情形。
而两个简易小帐篷,也很明显,帐篷里是很难挤下三个人的,所以,就是自己和苏小小睡一个,焦彩莲和花蕊夫人睡一个。
小小那小丫头,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此次出行,倒好似是来和她度蜜月一样,她有些害羞,小脸红红的,抱着膝盖,光着的一双雪白脚丫在木屐里,不安的动,更不敢向自己方向看。
瞥着这一袭嫩黄纱裙粉雕玉琢可爱秀美的小丫头,陆宁心里也柔柔的,甜甜的,想着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女人,甚至,未来还可能给自己诞下血脉,更觉温馨。
不过,陆宁心里叹口气,可惜啊,今晚却是不行。
那白沙寨,自然已经送信去了恭城,怕今晚,恭城军马就会到,本来很美好的一件事,中途被打断的话,可就未免太扫兴。
只能,再等等了。
……
不过,陆宁在茶林旁站了一宿,却不想,并没有什么恭城人马来骚扰。
直到日上三竿,天近中午,官道上,才稀稀疏疏跑来几匹快马。
陆宁可就一肚子邪火了。
曹彬早已率士卒列阵以待,百名士卒,三班长枪手,三班弓手,四班弩手。
早就知道,这恭城驻扎有五百名越骑,陆宁也做好了,用一都军卒,破五百越骑的准备。
越骑,顾名思义,来自安南都护府,在征伐黄巢时,这种来自安南部落的骑兵登上历史舞台。
现今南汉的越骑,便是当年越骑的后裔,还用祖上的名头,是南汉独有的骑兵,当然,数目并不多。
不过,恭城这个茶乡地处边境,偏偏每年产茶不在少数,是以,汉主特意在这恭城,派驻了五百越骑,现今统领这支武装的是汉国上骑都尉王胜保。
作为五品武官,又领了一支骑兵驻扎在边境,这王胜保,不出意外,也是被阉割了的。
前世陆宁对南汉这种阉割才能得到重用的传闻当作笑话而已,哪里会有这样的荒唐事。
肯定是后人野史故意抹黑。
但现今,却也只能苦笑,这汉主刘鋹,真的是个奇葩,那些为了做官心甘情愿被阉割的,也都是奇葩,这样的国家,又哪里有存在的必要?
“请问,是哪一位齐官在此?”对方几匹马早就停下,看打扮,有官员,有衙役,为首的官员,在马上拱手。
“你是什么人?!”曹彬喝了声。
“恭城县尉刘勃。”那官员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下马,或许觉得距离尚算安全,对方就算暴起发难,他也有足够时间上马逃窜。
陆宁此时有些无奈了,还是低估了汉国文官武将的忍耐度,齐军都大摇大摆入境了,那五百越骑呢?不来,怕被伏击吗?
而且,派出一个小小的县尉来交涉。
曹彬冷哼一声:“某乃齐国禁军都头曹彬,你滚回去,告诉恭城县和王胜保,乐水东各茶寨,已经内附本朝,从此为富川镇辖地,你等伪汉官吏,莫再来骚扰。”
刘勃呆了呆,“这,这不太好吧?”
曹彬翻个白眼,一些有气势的话再说不出,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既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出言激烈反驳,而是冒出这么句话。
一时曹彬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滚回去知会王胜保就是了!”曹彬哼了一声。
“好,好!各位将军各位大人,我告辞了!”刘勃拱手鞠躬。
慢走……,曹彬差点下意识回应,随之用力挥了挥拳头,只觉得好晦气。
转头,瞥到文总院也正无奈的看着那岭南县尉,他咬咬牙,“大人,要不要抓住他砍了他脑袋。”
“算了。”陆宁挥挥手,“收阵吧,但不可大意,继续警戒。”
“是!”曹彬应命。
……
回到茶林,陆宁就觉得宛如一身的力气,用在了棉花上,本来还准备一举击溃汉国越骑,也给这白沙寨的土民们看一看齐军军威呢。
“记录下,今日汉国,仅仅派来了恭城县尉刘勃交涉。”对匆匆而来的焦彩莲,陆宁做了个手势。
焦彩莲忙记录,没有桌案,只能蹲下身子,纸放在膝盖上,毛笔粗略的记个大概,回头再整理。
“还有,晚点你就告诉花蕊夫人,她可以给宣城伯去信,就说我开始有些生气,但你想办法劝服了我。”
焦彩莲一呆,这才知道她和花蕊夫人人的言语都被文总院听到了,忙小心翼翼应是。
想了想,陆宁又道:“你再告诉她,就说我也答应,给汴京故交去信,叫他们好生照顾宣城伯,不让人来欺压他。”
焦彩莲忙点头,“夫人肯定开心……”然后觉得有些不对,这不表示惠妃娘娘对蜀主还有情?想措辞圆场,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宁却是叹口气,“现在感觉,我是个大坏蛋一样。”
焦彩莲一呆,这可就不敢接口了,而且这也是文总院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有所感触,她就更不敢多言。
“你自从换了这一身,倒是挺顺眼了。”陆宁上下打量焦彩莲两眼,笑了笑说。
确实,因为俏脸曲线没那么柔和,焦彩莲可能比较适合穿现代服饰,雪白衣裤木屐,显得甚为艳丽多姿,气质精致,加之花一样美髻,十足一个复古风的后世靓丽女秘书。
当然,最近看她办事还算牢靠,可能看其顺眼也有心理原因。
“奴不敢……”焦彩莲心下一喜,脸上却不敢动声色。
陆宁笑笑,向茶林里走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心话大冒险
正和苏小小在小帐篷旁靠着树,和她玩猜拳游戏,谁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
苏小小不时被逗得咯咯的笑,小样子开心极了。
陆宁心中叹息,这也行。
逗弄女孩子,最起码吃个饭逛个街吧,如苏小小这个年纪,带去个游乐园之类的,性格不安生的,带去泡泡吧蹦蹦迪,又或者,苏小小开个直播,打赏她个几十万几百万,以苏小小秀美可爱样子,不用开美颜,已经秒杀那些美颜滤镜掩饰下的任何所谓美女主播了。
可现在倒好,自己和她做做小游戏,都把她开心成这个样子。
正叹息间,两条倩影慢慢走过来,到了近前,花蕊夫人眼圈红红的便要下拜,陆宁早就使了眼色,焦彩莲忙搀扶住,在她耳边道:“老爷最不喜欢人哭哭啼啼的。”
“总院如此宽厚,奴,奴不知道怎么报答总院……”花蕊夫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陆宁揉揉鼻子,这,自己霸占了她,令其夫妻分离,不过小小恩惠,允许其写信,又答应照看她前夫,而且还只是口头答应的而已,就被如此感激,现今女子的价值观,也真是奇怪。
“来,坐下,都一起玩游戏,反正也无聊。”陆宁笑着说。没有敌军,土寨茶农也没什么威胁,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离开营地太远,免得有什么万一,不然的话,如果汉军突然来劫营,自己不在,百名军卒未必能从容应付。
所以,如何消磨时间,倒真是个问题。
苏小小也开心的道:“是啊,彩莲姐姐,惠妃姐姐,真心话游戏,可好玩了!你们知道不知道,阿爹最后一次被人打屁股是八岁的时候。”说着,自己又觉得好笑,格格笑个不停。
陆宁无奈,这小丫头,问了个一点没难度的问题,还觉得特好玩特有意思。
自己回答的,当然是记忆更深刻的前世,至于今生,被雷劈前的很多记忆都很模糊,只是大体有个轮廓。
苏小小和焦彩莲、潘莺莺一直在一起,亲如姐妹,而对花蕊夫人,苏小小同样心里有些敬畏,毕竟曾经是如同皇后一般的皇妃娘娘,哪怕已经是过去式。
听苏小小又喊“惠妃姐姐”,焦彩莲心下又是一紧,这要被外人听到,怕都能给文总院招惹祸事,但文总院也不在乎,甚至有时候文总院自己都用惠妃代指花蕊夫人。
或许,这个称呼能满足文总院霸占蜀地皇妃的成就感吧。
既然文总院不避忌,焦彩莲也不敢提醒苏小小不该这样称呼花蕊夫人。
而花蕊夫人,听苏小小喊自己“惠妃姐姐”,这也不是第一次,知道小姑娘没什么心机,但心下,又有些羞愧。
随之见焦彩莲褪鞋入席,她没办法,也只能照做,不说现今心下很有些感激文总院,就算平日,文总院要做什么,她也一向顺从。
几棵茶树之间,铺了毡布,上面又铺了层绒毯,花蕊夫人和焦彩莲跪坐在对面,苏小小跪坐在陆宁身旁。
其实陆宁本来告诉苏小小,不用这么规矩,就跟自己一样,盘腿坐也行,双腿伸直坐着也行,半躺着也行,但苏小小,自然不会真如陆宁说得一样失态。
“划拳的规矩是这样,最后赢的,就可以问输家问题,输家必须说真话说实话。”陆宁解释了一番,划拳其实就是后世的石头剪刀布。
见焦彩莲和花蕊夫人都轻轻点头,显然明白了规则,陆宁笑道:“好,开始。”
和她们几个玩这个游戏,陆宁当然不会认真,就是随意乱出。
结果第一场,陆宁就输了,最后决出的胜家却是花蕊夫人。
花蕊夫人一呆,看向陆宁,半晌无语,实在不知道,要问什么。
陆宁笑笑,说:“姐姐,什么都可以问的,比如,如果现今赢家是我,输家是姐姐,我就想问,我和姐姐第一次见面时,姐姐对我的观感如何?”
花蕊夫人呆呆的,好一会儿,小声问:“总院,建成现今在哪里?”问完觉得不妥,忙说,“妾,妾换个问题……”
陆宁挥挥手,笑道:“这样就对了,我这个弟子现今还不错,在东海市行商,他倒也有些天赋。”
东海商贸发达,圣天子龙兴之地,现今已经被升为“市”,设市令,内府直接管理,和招远卫一样,属于皇家领地、皇家产业。
陆宁看了花蕊夫人一眼,又道:“等此间征南事定后,你们姐弟应该便会相见。”
花蕊夫人忙颔螓首,明眸中,又多了几分感激。
她原本心思,这文总院自然是利用弟弟的弱点来接近她们,现今怕弟弟失去利用价值早已经尸骨无存,却不想,文总院还是称呼弟弟为“弟子”,而且显然也一直和弟弟有联系,最起码,一直在照看着弟弟。
接下来,陆宁都打酱油,但听着她们问出的问题实在无趣,但她们自己却觉得特有意思,越玩越是上瘾,花蕊夫人偶尔都会轻笑,不似以前愁眉不展。
终于,陆宁成了最后赢家,输家是焦彩莲。
陆宁就决定玩个狠的,不然失去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意义,焦彩莲,也玩得起。
“你第一次给了谁?到现在,有过多少个男人?”陆宁笑着问,这问题,其实很俗套,但现今来说,就很犀利甚至可以说是荒唐不堪入耳了。
花蕊夫人立时脸通红,苏小小一呆,也红着脸耷拉下了小脑袋,但却竖起耳朵,好奇的听着。
焦彩莲怔了下,俏脸微微有些白,咬了咬红唇,“老爷应该知道,奴第一次,自然是给了那孙晟孙老头,后又屈身李善行那阉人,哪里会有别的男人?奴如果妄言,便下十八层地狱!”
陆宁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想,焦彩莲赌咒发誓的,咳嗽一声,“别玩不起啊!你这是跟我急眼么?再这样,还得多回答几个问题。”
“奴,奴不敢……”焦彩莲吓一跳,忙稽首伏地。
陆宁笑笑,摆摆手:“你们继续吧!”
这几个大小女子,幼稚的问题玩的津津有味,自己来个狠的,好像很不合时宜也破坏氛围,不来狠的,自己听得实在没什么意思,干脆她们自己玩算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冲突
夜幕降临,陆宁没好气的看着对面黑压压一片骑兵。
皎月下,虽然在数百步外,但为首的人物,陆宁目力也能看得清楚。
对面武将,汉国上骑都尉王胜保,生得倒是威严,却也看不出是什么阉人。
刚刚给三女烧过洗澡水,汉国骑兵就到了,昨天,盼他们来却空等了一夜,今日以为不会来,却偏偏来了。
“立即退出汉境,不然格杀勿论。”王胜保阴恻恻的,顺手拔出了腰间佩刀。
陆宁心下本来吊儿郎当,现今,微微蹙眉,收起了游戏的心态。
显然,这个王胜保虽然是阉人,但是个人物,昨天没率队来驱逐齐人,并不是怕了,而是很谨慎,应该是用了一天多时间,派出斥候,摸清了周边情形,确信齐人真是就百名步卒入境,附近也没埋伏没援军后,这才做足准备,领军来对峙。
……
茶林外马嘶人吼,寂静夜里,声音传得很远,双方叫阵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花蕊夫人俏脸苍白,依稀仿佛回到了,当年被秦地贼兵围城的日子,贼兵暴虐,宣城伯已经准备归降,免得贼兵破城后屠城。
甚至宣城伯跟自己哭泣告别,自是觉得,贼兵入城后,自己当会被贼王掠走。
而现在,又好像回到了那噩梦般的情景中。
齐人兵少,被汉国骠骑包围。
花蕊夫人对身外的一切原本并不关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文总院领她来,她只能随行。
刚刚才知道,不知道文总院为什么,仅仅带了百八十人来挑衅汉国,现今却被数倍的汉国骑兵包围。
她不懂兵事,但也隐隐知道骑兵比步卒强大的多,步卒被数倍于己的骑兵包围,那是逃命的机会都没了。
听说这文总院很是勇武,看来,却是个蛮夫。
可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花蕊夫人心如刀绞,真想现在就自杀算了,如果再被汉兵俘掠,陛下和自己,都会变成天下最大的笑话。
苏小小小脸也微微有些白,一双雪白小手紧张的抓着裙裾,只是喃喃的为阿爹祈祷。
焦彩莲却有些兴奋,本来去了茶林中一处高坡向远方看,但离得远,终究看不清什么,这时又回转,握着拳头,略有些亢奋的说:“老爷又要杀人了!”
三人中,她跟随陆宁最久,比苏小小还早几个月,她曾经的“儿媳”、现今的密友潘莺莺,更亲历过文总院破武昌军城,加之军汉们私下的对话也会有婢女听到,再传到她耳中,是以,她多多少少知道,这位文总院,经历的大小战事,从未败过,现今来汉国境内,摆明是来欺负人,来主动生事,又怎么会有凶险?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文总院一个一个砍掉敌人的脑袋,她身子竟然微微有些燥热,很想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
外间,突然喊杀声四起,蹄声如雷,接着惨叫声连连,显然,双方已经爆发激烈的战斗。
突然轰天的欢呼声。
“文总院斩了敌酋!”
“文总院斩了敌酋!”
“杀!”“杀!”
此起彼伏的欢呼呐喊声,杀声更如山呼海啸,但是很显然,是距离茶林更近的齐军发出的,而远方的马嘶哀鸣,却显得杂乱不堪。
焦彩莲本来屏息倾听外面动静,这时也欢呼起来,娇笑道:“老爷砍了敌将的脑袋瓜!”
苏小小长长吐出口气。
花蕊夫人怔了下,而听着外面,却正像敌人溃败,齐军在追击的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却见一条人影从另一侧走来,几头本来接到陆宁指令警惕伏地随时准备攻击接近之人的毛虫,都欢快的跳起跑过去,和人影厮磨。
本来三人悬着的心又放下,来人正是陆宁,只是身上湿漉漉的。
“阿爹,你没事吧。”苏小小忙跑过去。
陆宁笑道:“没事,身上有些血污,去洗了洗,免得被你们看到吓坏。”
三女这才明白,陆宁为何从茶林另一侧走过来,却是刚去河畔冲洗了下。
“唉,带你们来,有点不妥了,阉人发起疯来,倒是有些难搞。”陆宁摇头。
确实,陆宁想过此来,可能会发生小小的摩擦,但却不想,王胜保却是领着军马来,准备将入境齐军全部歼灭,也根本不想想,这样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咱们这便去恭城县,顺便取了恭城!”
“姐姐,没吓到吧。”见花蕊夫人脸色苍白,陆宁更有些后悔,本来是带她来散心的,怕又吓到了她。
花蕊夫人轻轻摇头,本来以为的噩梦没有降临,却真是意外,又偷偷看了这个男人一眼,皎洁月光下,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悬挂的长剑,刚刚就乱军中一剑砍去了敌人将领的脑袋吗?令数倍的敌人,瞬间溃败?
他却又很细心,去洗了血污才来见自己几个,说起来,自己几个,不过是他的婢妾、婢女,他又哪里需要顾虑那么多?
有种很新奇的感受,以前从来没有过。
“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出发!”陆宁做个手势,又看了焦彩莲一眼:“你怎么回事?转什么圈?打了激素一样。”
焦彩莲也不知道文总院话里什么意思,但知道是责骂自己兴奋过头,吓了一跳,忙站到一旁,不敢多话。
……
恭城县县令高登,见到越骑溃兵,早吓得紧闭城门,而等齐军到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齐军有多少人马,当即开城门投降。
而第二日傍晚,赤虎军泉漳营、新锐一营和新锐二营共一千五百名士卒抵达恭城县,进驻了县城接管了这座土城的防务。
因为恭城县立县已经数百年,又是茶乡之地,是以,早早就修筑了土城,比之富川城,大了许多,城防也坚固许多。
陆宁令焦彩莲写了安民告示贴出去,要县民乡民,各安本份。
原本,也没想顺势攻城陷府,却不想,汉国边军还真是难以估摸,统领不同,应对方式不同,这王胜保竟然不怕挑起事端,使得白沙寨外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既然如此,也就顺势取了恭城县。
如果南汉集结兵力来攻击,那么,也只能在神威军尚未抵达的时候,就此和南汉决裂开战。
第二百二十九章 恭城密事 (上)
恭城县在乐水东畔,西南一百五十里到桂州,也就是后世桂林,桂州是现今岭南西道最繁华富裕人口最多的州府,其开发很早,和中原之土早就没有什么区别。
前唐时,在岭南西道设桂、容、邕三管,虽然岭南西道节度治所放在邕管,也就是邕州,后世的南宁,但经济军事实力最强的一向是桂管。
占据了恭城县,西南可以和湘楚齐军夹击桂州,南下昭州的话,更是洞开了岭南西道的北大门,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又是茶乡之地,汉国却仅仅在此驻扎了五百越骑,虽说越骑是汉国禁军精锐吧,但也可以看出,汉国对原马楚地,多少有些管理被征服之土的心态,并没有真正将其当作自己的本土。
恭城县城内人口也不多,两千余户人家,这还是因为唐末战乱,一些移民从北方迁徙而来。
不过恭城市面倒比较繁荣,到处都是大大小小茶行,只是这些茶行虽然就在茶乡,却不能私自从茶农那里收茶,而是要在茶农缴茶后从汉国盐铁转运榷茶使处购买,而恭城县里这些茶行的茶叶,大多数又是卖给外地茶商,这层层之下,到了普通民间,茶价可想而知。
是以在岭南之地,吃茶基本还是上等人家才能享用的奢饰品,又或者,卖给来广州兴王府贸易的外来胡商。
……
漫天繁星,恭城县衙后花苑中,花草吐蕊,春意盎然。
小小帐篷中,陆宁惬意的躺着,右侧臂弯中,苏小小一脸羞涩,被他揽在怀中,小脑袋都不敢抬起来,一袭白裙白袜的宫内常服,她现今,像极了极为清纯可爱的学生妹,令陆宁心中柔情中,又略略带了些邪恶。
恭城县衙的家俬床具等等,没有几日冲刷晾晒,陆宁自不会令如苏小小这种自己视为后妃的身边女子入住,还不如就睡简易帐篷干净卫生呢。
眼角瞥到小学生妹一样的苏小小羞涩模样,显然小丫头,也知道今晚意味着什么,陆宁体内更是一**热流荡漾。
“小小,过些日子,送你去汴京女学馆吧,多交些朋友,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有伴,京城里,有几个小姑娘,能成为你的好朋友。”看着她的学生制服似内服,陆宁突然省起一事。
今天刚刚收到德妃来信,信里一些荒唐事如要将青城美人送来陆宁身边且不说,主要还是说女学馆的事情。
信是正月十七发出的,并没有特意加快,所以近月后的今天才到。
信里德妃说,昨日,也就是元宵节刚过的正月十六,筹备很久的皇家女学馆正式开学,凡是报名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来的,甚至,女学馆变成了香饽饽,一席难求,很多官绅想将女儿送进来,都不得其门而入。
女学馆筹划很久了,甚至两年前,就有风传,但是,一直不温不火,没人反对,也没什么人迎合。
直到德妃娘娘亲自幕后过问此事,说是其妹顽劣,想送入女学馆中。
消息传出,一时朝野震动。
随后,又有宫中内侍,前往全国各地,挑选了一百名七八岁大的女童作为女官备选,说是准备从女学馆最低等班学起,而这些女童,没一个不是小美人胚子。
加之圣天子几次拒绝臣下们请选良人充后宫的提议。
这女学馆的种种举措,一下就炸了锅。
女学馆,不仅仅学女红及读书写字、琴棋书画,也有算学等新学内容,甚至听闻如果有需要,还会有骑射之学,当然,那也仅仅是作为娱乐了。
再联想到圣天子对新学的态度,甚至新学本身,很多科目,圣天子就是开门立科的圣人。
而那百名女童,听闻成绩优异者,就会被选为内宫女官。
这,这女学馆,怕不是将来圣天子选良人充内宫的选秀之所?
何况,就算不能选入内宫,进入这女学馆,能和德妃娘娘胞妹这种皇室贵胄结识,平素,又哪里会有这种机会?
于是突然之间,京城贵族官绅,纷纷为适龄家族女子报名,多在十岁以上而且未婚嫁的女孩女童。
就这样,女学馆已经根本不是什么女子学些技能的场所,毕竟,这些贵胄家族女子,将来嫁人后,根本不可能再抛头露面,更莫说出来做工了。
基本上,女学馆在京城贵族官绅眼中,就是借家族女子,互相攀交之所,如果运气足够好,其家族女子被选入后宫,那当然就更是皇恩浩荡祖先保佑。
对这些,陆宁都知道,但不管怎么说,女学馆能支棱起来就好,从历史角度,是个很了不起的开始。
陆宁虽然也不喜欢后世的女拳主义者,但在维系道德水准的情况下提升女子地位,该做还是要做,何况解放女子生产力,也是顺其自然,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当然,对女学馆的现状,陆宁也有些无奈,自己是不太得纯正文人喜欢的,不知道后世史书,会如何评说女学馆,歪曲成自己为了选美搞的酒池肉林怕都有可能。
这些,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至于培育女官的第一届百名学童,都是美人胚子也没办法,任何时候任何时代,容貌都有先天优势,看起来漂亮可爱的女童,就是让人觉得资质好更聪明,更莫说女官群体,代表了内宫门面,肯定也要形象好气质佳的为宜。
倒是皇家领地,如招远卫、东海市等等,女官越来越多。
说起来,不知道后世史书,会不会把自己和南汉刘鋹相提并论,刘鋹喜欢用阉人,自己喜欢用未婚嫁的女官管理皇室领地,文人们自然觉得异曲同工,自己和刘鋹,都是觉得使用的群体更好驾驭。
虽说自己,本意真不是如此,现今生产力,男子胜过女子很多,女子能做的活,让女子来做,男子就可以解放出来,为社会资源增加更多的价值。
琢磨着,陆宁摇摇头。
耳边,苏小小突然小声说:“我,我不太想去……”
侧头看,苏小小眼圈有些红,显然犹豫了好久,才敢把真心话说出来。
陆宁呆了呆,苏小小和汤玉娘、焦彩莲等饱经人事的女子不同,哪怕莲儿,也有母亲在身边。
自己不陪着苏小小的话,她其实是没真正朋友很孤单的,当然,或许她很习惯这种生活,也不觉得什么,就如内宫诸妃,现今宫门都不出一步,一样都生活有滋有味觉得幸福尊崇,自己每年临幸几次后,甚至她们便都希望自己赶紧远征之类的,怕了自己。
但是,自己还是希望,苏小小,去京城,和懿懿、阿蜜朵等,过些少女该有的生活,她们在差不多的阶级,应该能成为朋友。
可现今见苏小小红着眼圈甚至要扁起小嘴的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陆宁好笑之余,忙哄她,“好,好,我们小小说不去,那就不去,小小现在就是我的小心肝宝贝……”
苏小小哪里听过这等言语,更莫说,是她尊敬的好似父亲一样的阿爹说出的宠溺之语,一时欢喜的,心都要化了。
随之,却见阿爹嘴唇慢慢探过来,轻轻噙住她的小嘴唇,她小身子一僵,睁大双眼,正看到阿爹双眸,以及他眸子里的异样,她羞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飞快闭上双眼,又欢喜又骇怕,但强忍着那种种难言的感觉,乖巧的应和……
阿爹的喘息越来越是粗重,她紧张的,只能握紧小拳头,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未知之事……
第二百三十章 恭城密事 (下)
县衙正堂。
陆宁端坐着,下首站着的,是来自昭州的汉使,昭州团练副使张恪公。
张恪公唠唠叨叨就是说,要齐军退出恭城县、退出恭城境内,若不然,昭州军马定来驱逐齐军。
“我再说一遍吧,乐水东茶乡诸寨,本来就是无主之地,我等去收茶,恭城伪汉军马要将我等围杀,那想必也不是你家伪主之意,是以我等才来恭城县,清剿乱军,待局势平稳,我自会退军。不过,我发现啊,这原本马楚之地,乱军实在有些多,马楚将领都内附我中原,马楚地,也该归齐,这话,你如能传到伪主兴王府,便帮我传就是。”说着陆宁挥挥手,“你这就去吧!”
张恪公原本还想再说,已经被曹彬横眉冷对的在他身前一站,心里一颤,只好躬身告退。
看着曹彬“送”张恪公出厅堂,陆宁这才起身,看了旁侧眼圈兀自有些黑略带慵懒萎靡之态的焦彩莲一眼,问:“小小好些了吗?”
“是,是,好些了,刚刚用过粥。”本来有些神游天外的焦彩莲,立时回神,忙不迭回答。
陆宁咳嗽一声,“走,去看看她。”
……
小帐篷旁,花蕊夫人刚从里面出来放下帐帘,见到陆宁和焦彩莲走过来,忙肃立到一旁。
陆宁见到花蕊夫人美眸中一闪而逝的惊惧以及羞窘,立时觉得极为尴尬,咳嗽一声,小声问:“小小好些了?”
“是,刚刚睡下。”花蕊夫人轻声回答。
陆宁点点头,叹口气,正要弯腰,焦彩莲就好似知道他要做什么,忙走两步,到了他身前蹲下,帮他褪靴。
小帐篷旁便有地席,上面搭了凉棚遮荫,陆宁坐下,又招招手,焦彩莲和花蕊夫人也都去了绣鞋,跪坐在地席上。
“我,我这也不是本意……”陆宁本来想解释下,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荒唐,咳嗽一声,不再说下去,又想,跟她们两个说这个,也说不上。
瞥到焦彩莲,这个雪白衣裤气质艳丽的美女秘书,虽然几天过去,现今兀自有些精神不振,但慵懒萎靡之中,又有一种别样的媚态。
想起前几天夜间的荒唐,陆宁瞪了她一眼,心说我喊你时,你假装听不到不就行了?可随之哑然失笑,自己这锅甩的,实在有些没道理。
虽然自己已经尽量克制,但是小小这小丫头,自然禁受不住,当时自己色令智昏之下,竟然颤音喊了声:“焦彩莲,来!”
焦彩莲和花蕊夫人的小帐篷就在自己和小小帐篷旁侧,没一息,她果然便到了帐篷外,小声问询老爷需要什么,随之便被自己伸手拉进来,迎接她的,自然是狂风骤雨,显然,她当时大出意料之外,几乎要被吓死,随后便哭爹喊娘的,媚态百出。
虽然当时甚至没将她当人看,就是缓解自己的一个工具,最终,自己还是疼惜无比的拥着苏小小结束这场荒唐事。
但现今想想,她那软绵绵小身子,紧紧抱着,被自己搓面条一样蹂躏,自己要她怎样,她就赶紧怎样的样子,也确实伺候的自己舒爽无比。
想着,陆宁不禁有些心热,如果三个内记室,汤玉娘、潘莺莺和焦彩莲三个一起侍奉自己,都是经历人事之妇,又三人一体,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怎么克制?真正体验一回淋漓尽致的舒爽。
随之摇摇头,不再去想。
“咦,姐姐,你也发现这种袜子舒服了?”陆宁突然惊奇的问。
却是瞥到,花蕊夫人华丽裙裾中,被她美臋所坐若隐若现的纤足,却是穿了一双孔雀蓝小棉袜,更勾勒的她纤足柔美无比,棉袜之孔雀蓝,颜色又艳丽,和华丽裙裾掩映中,更显诱人无比。
陆宁本来是很自豪的,你蜀宫奢侈无比又怎样?又哪里及我齐国小小发明改进后衣饰舒服?
但这话问出来,花蕊夫人俏脸火热,垂着螓首,却又不能不回答文总院话语,低低说了声“是”。
娇嫩无比的声音,令陆宁心中又是一荡,实则那晚,后面又险些喊了花蕊姐姐来,但终究还是有一丝理智,没有喊出来。
又想,花蕊姐姐,那晚怕是什么都听到了,尤其焦彩莲哭爹喊娘之声。
咳嗽一声,陆宁站起来:“你们坐!”起身便走,琢磨着因为没太尽兴,偏偏又勾起了火,所以这两天自己便有些不成话,整天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焦彩莲第一次,没有了眼力见,在怔怔出神。
却是仍在回味那从未有过的美上天的强烈滋味,她知道文总院其实根本没拿她当人看,她就好比在旁边伺候酒局的侍者,但哪怕仅仅是尝到了一点残羹冷炙,却简直胜过天上人间无数,从此要说和别人行男女之事,想想也索然无味。
而且,这还不是真正侍奉文总院,所以,感受不到被拥有极大权势男人占有的那种成就感,若文总院真行事时将自己看成一个人,能嘴里喊一句“彩莲”或“小婢”什么的,那可就更不知道,会美到何种程度了。
也正因为文总院那夜对自己,行乐都谈不上,所以,她知道,那天她作为一种冷冰冰工具,在文总院心里,根本谈不上被他占有了,更别说什么成了文总院的女人,真正成了他的婢妾等等这种话。
不过,就算偶尔能成为这种工具,也不错,自己卖力的话,被文总院赶走的可能就少了那么一点。
更莫说,那从来没尝过的**蚀骨滋味了。
焦彩莲怔怔出神,也就没注意陆宁起身要走。
花蕊夫人见状,无奈下,只好跪行几步,到陆宁身前,为他穿靴。
被花蕊夫人那柔滑无比的娇嫩小手轻轻托住脚掌,陆宁呆了呆,低头看着她如云美髻,那乌黑青丝盘得华贵无比,就好像艺术品一般,离得近了,真令人想摸上一模,闻闻芳泽。
真是!
陆宁猛的挥去杂绪,有些无奈了,还是赶紧上阵去杀敌吧!
温柔乡英雄冢,自己自认谈不上是什么英雄,但这样下去,进个什么冢十拿九稳。
第二百三十一章 白虎将军
昭州野外,被诱出城想去剿灭土蛮叛乱的汉军,在泉漳营猛烈攻击下,临时拼凑的千名团练军几乎瞬间就崩盘。
昭州团练副使张恪公,杀了团练使,献城归降。
说起来,在这五岭之地,大规模军团根本难以展开,数百人的精锐,机动灵活,倒往往有奇效。
令张恪公给汉国中枢写了信,还是言,岭南马楚旧地,乱贼多如牛毛,又有诸多土蛮趁机劫掠边民,要伪汉军退出马楚地。
这不是什么国书,而是用文总院身份所写。
当然,饶是如此,也早有密信送去广州冯延鲁处,要冯延鲁离开广州。
虽说冯延鲁贿赂了许多宦官,便是卢琼仙和樊胡子,也成了广州上使院的座上宾,但既然自己觉得已经到了平定南汉之时,他去扯皮的使命也宣告结束,当然,被贿赂的宦官、女官,又进一步残害了南汉有识之士也就是了。
说起来,陆宁也不觉得这些人是什么有识之士,为刘鋹忠心耿耿卖命,想保住这个宦官之国的铁桶江山?陆宁看来,甚至愚忠都算不上,愚昧还差不多。
泉漳营原本的营指挥使姜斌,跟随陆宁去平定鬼蛮,最后陆宁告知了他自己身份,又留他做了现今第一任遵义军统领。
而原本的泉漳营副使张行,提升营指挥使,他是陆宁在泉漳时漳州司兵参军张定南张老头的孙子。
张行虽然不知道陆宁身份,但作为文总院的老部下,跟随文总院入鬼蛮地平定过鬼蛮,又得统领米珠吩咐,对文总院的命令自然言听计从。
攻克昭州,令泉漳营驻守,随之陆宁回了恭城县,也到了和诸寨头人会盟的时间。
……
整个恭城县,张灯结彩,上个月的元宵节,也没现今热闹。
县城本来就不大,突然来了数百人,很多土寨头人更是难得进城,看到新奇物事自要看一看,看到想买的东西,也要买一些,倒是令恭城县里不多的商铺,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也有凶悍的土民醉酒生事,也令这次盛会,显得没那么和谐。
被通知的土寨,十来了七八,有近百名头人到了恭城,加之各个头人带的随从,数百人住进了恭城县中。
没来的头人,倒很有几个千人以上的大寨,虽然白虎将军承诺了安全保证,但终究一些头人还是心有顾虑。
当然,如果是现今恭城县和昭州城都被齐军攻克的消息传到后,这些头人,想必会后悔没有来参与此次盛会。
一场中原王朝难得会将他们视为治下之民中的首领,而不是獠人生蛮等等,允许他们集体进州县之城的盛会。
原本此次大会陆宁准备在白沙寨,那里有很大一片空地,可以临时搭建木屋作为土人头领的宿地,但既然攻克了恭城县,也就索性允许土人头领们进城,也就不用动用大量军卒为他们搭建临时住所。
恭城县虽然驿馆客栈容量不大,但临时征用了一些民房,供土人头领们居住。
第一天和诸头人会面,白虎将军就领了那四头猛虎,令本来只听其名心下却不太相信的土人头领们立时将怀疑变成了惊惧,还真是,四头令人看起来腿肚子都转筋的巨大猛虎,在白虎将军面前,却比人还有灵性,比军卒还能服从命令。
白虎将军也很不留情面,见到众人后,第一个命令就是,昨日缉拿的那些滋事的土民,都按齐律治罪,而其中,不乏有几名土寨头人,有两名罪责重的,缉拿入狱,同时也失去了参与这次大会的资格。
甚至文总院更言道,这两名重罪的头人,被剥夺头人资格,其土寨之村正,自己会另择贤能。
随之,文总院往后一靠,他身旁一名雪白衣裤艳丽无比的女吏,便宣读对囊括桂州东、恭城北等等直径近乎百里的一百二十五个土寨的谕令。
有二十多个土寨头人没来,但谕令也将其包括在内。
这些土寨,六个超过千人以及将近千人的土寨,仍保留寨名,其头人被任命为知寨,为九品官职,其余未足千人的土寨,皆名为“村”,设村正,和中原一般,村正由村中德高望重之人担任,由县府发敕授委任,不算官员,勉强算是没有俸禄的吏员。
听这艳丽女吏宣讲完,诸土寨头人面面相觑。
他们之中,一些邻近的村寨,有怨仇的大有人在,那两个被锁拿入狱的头人,就是见面后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双方随从都有被杀死的,所以两个头人,齐齐入狱。
现今,便是仇家,也都各个大眼瞪小眼。
要说知寨什么的,在道州境内土寨及贺州北的都庞岭诸蛮寨,齐人都有施行,他们大多听闻过。
而现今显然更进一步,对小的部落,齐人已经准备直接以齐制治理。
便是大的寨子,那艳丽女吏宣读的谕令也直言不讳,将会实行齐地的“赎田归公令”,也就是,各个头人,拥有的田地不能超过千亩,山田林地,更全归公有,但可以暂缓纳赋,以示天恩。
很多土寨,土地几乎都是头人所有,听得这谕令,有的桀骜头人,早就露出不忿之色。
但诸多同样被令旁听的随从,可就有许多转着眼珠,显是有了旁的心思。
“若想长治久安,若想你们的子孙后代保住富贵,便照此谕令办理,暂时看,你们好像是受了损失,可长久看,齐国治下之民,也有你们的子孙在内,可享以后太平。你们听不听得明白,全在你们。”一直品茶的文总院终于放下茶杯,淡淡的说着。
“若要作乱,你们全加一起,弹指可平!”文总院身旁一个黑黝黝将领,恶狠狠加了一句。
听闻这厮是齐天子奴部将领,本是陇如蛮出身,彪悍异常。
便是极为火爆脾气的头人,此时也做声不得,强悍如烧火蛮,大大小小寨子加一起,有两万多人,还不是被这白虎将军给踏平了?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倒是听闻,现今烧火寨土民,生活比以前好了许多,要缴纳的赋税,比之以前供给头人的,可要少了太多太多。
这也使得,白虎将军在很多土寨土民中声望很高。
一些明智的头人,也早就在想,如果自己寨中土奴,联合起来造反,要如烧火寨一样的生活会怎样?
尤其是,这些土奴,很可能会得到齐人的支持。
“你们便都在此歇息,可遣随从回村寨,向土民宣讲一百二十五寨令。”
白虎将军的话,令众头人更是愕然,原本此来,大多是以为齐人要各土寨效力,征募勇士帮齐人南征,而有茶林茶山的,从此向齐人纳茶,大多还想着怎么讨价还价。
怎么也没想到,这白虎将军,完全和他们不一个思路。
而且现今,更是要软禁他们在此,而将新政宣讲给那些地位低下的土民。
虽然土民大多愚昧,但哪个寨子,都有聪明人,自然能听明白土寨新政对底层土民是如何利好,互相串联下,他们这些头人又都不在寨子无法应对,怕很快,这新政就会得到大多数土民的支持。
“圣天子恩旨,将军令喻,我等自然遵从!”说话文邹邹的,却是白沙寨头人阿鲁合。白沙寨茶农,其实和中原人已经无异。
阿鲁合,更是暗暗感激这白虎将军,当初白虎将军刚刚来白沙寨,自己偷偷向恭城县送信,随之引来汉军骑兵,围攻白虎将军。
到得白虎将军攻陷恭城县,他赶忙负荆请罪,白虎将军却显然根本没当回事,说你的处境,本来就该如此做,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看得出,白虎将军并不是什么收拢人心,他就是根本没当一回事,这令阿鲁合更是钦佩无比。
现今,他便第一个表态效忠。
白沙部,白沙山方圆数里有大小村寨十几个,人口过三千,是今日会盟中最大的土寨部落。
其余头人见此,不管心中如何想,也只能纷纷出声附和。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奴部怪胎
神威军抵达富川镇比原本预估的时间早了十余天,因为眼见和汉国就可能决裂,是以陆宁遣人快马急报,令神威军急行军,从江陵到富川镇,千余里,仅仅走了十多天。
不过,原本以神威军的速度,来之能战,现今却成了疲乏之师,需要好生修整一番。
神威军到达富川镇的时候,冯延鲁也前后脚般赶来,使团一行百余人,冯延鲁甚至还随身带了七八名美姬,都是在广州兴王府任齐国上使时汉国达官贵人们送的,甚至,身边还多了个几个胡人奴仆,有阿拉伯人,也有波斯人。
广州曾经是前唐海上丝绸之路.asxs.,中亚战乱不断,阻碍了陆上丝绸之路,随之海上丝绸之路兴起,广州也开始兴盛起来,有大食坊,也就是波斯阿拉伯人聚集区。
传闻当年黄巢攻破广州,杀了数万阿拉伯人,当然,这数字水分实在太大,毕竟黄巢时期,广州城内人口也就数万户十几万人。
现今近百年过去,广州城在南汉皇室经营下,也越发繁荣,整个南汉国,经商氛围也极为浓郁。
不过如南汉水军,其实还是和海盗一般,经常出去劫掠商船,这也是陆宁想快些平定南汉的原因之一。
而不管怎么说,广州、扬州,是现今两个拥有最多胡人坊也就是胡人定居区的城市。汴京虽然胡人也渐多,但因为定居限制严格,比之这两个老牌海贸城市,还是要差一些。
陆宁本来是写信告诉冯延鲁,从广州坐海船逃离,到了泉州便平安,却不想,他大摇大摆带着百人规模使团,甚至不紧不慢带上了在广州划拉的美姬,就这样一路北来,畅行无阻,到了富川镇。
显然,是走动了关系,有盖着南汉国主御印的路引,又有各种高官豪绅打招呼,所以,哪怕齐国和汉国已经到了爆发战争的边缘,他却毫发无损带着庞大使团,穿州过府,回了齐境。
这冯延鲁,也真会做人,到了富川镇,就将身边最漂亮的美姬送给了赤虎军副统领陆牙长。
而这美姬,他却是碰也没碰,本就是准备用来送礼物的。
至于文总院,身边美人儿虽然不轻易露面,但偶尔能见到地位最低的内记室,随便拉出一个,也秒杀他所有美姬了。
是以冯延鲁自然不敢班门弄斧。
不过,这一年多时间作为齐国上使在广州城备受汉国达官贵人尊崇,冯延鲁心里是有些飘的。
这不,恭恭敬敬站在下首,但冯延鲁不时去偷偷瞥文总院身侧那雪白衣裙的艳丽女吏,以前,他是断然不敢如此的。
他心下也在叹息,这焦氏,可是越来越美了,好似是文总院身边最上不得席面的一位,但饶是如此,也曾经是武汉府第一舞姬,自己的那几个美姬,气质就有些土,身材也没受过良好的训练,没焦内记那自幼就明显专业苦训的柔软和诱人曲线。
偷偷瞥着这艳美女吏,倒令冯延鲁想起了汉国那同样可以抛头露面甚至决策国事的女侍中卢琼仙,心中就有些热,只可惜,那样的绝世佳人,自己没机会和她春风一度,怕自己的美姬全加起来,也不如她一根脚趾头有滋味呢。
不过现今看,就这焦内记,就和卢琼仙不相上下,尤其这身小衣裳,简直绝了,衬的美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息,太美太诱人。
冯延鲁正胡思乱想之际,陆宁笑道:“你干脆,做个劝降使,把岭南各州府都劝降,我看你行,或者,以后你来做岭南国主。”
看他大摇大摆就这样穿过汉地回到齐地,陆宁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心猿意马的冯延鲁立时吓得脸煞白,猛地想到了这文总院可怕之处,更莫说现今文总院的言语之吓人了。
惶恐的躬身,冯延鲁颤声道:“总院,莫吓我,卑职,卑职为总院效力,为圣天子尽忠,份所当为……”又哪里再敢偷看焦内记一眼。
陆宁就是有感而发,倒真不是故意吓他,见他样子,笑笑说:“好了,你就退下好生休息吧。”
说话间,厅堂外军卒禀道:“陆副使到!”
从外面走进来的黑黝黝汉子,正是陆牙长,冯延鲁正躬身告退,又笑着对陆牙长拱手。
跟在陆牙长身边的,还有一名娇滴滴女子,生得甚是娇美,又很文静。
见到冯延鲁,陆牙长立时一瞪眼:“你在此正好,私送妇人去我营帐,你想害死我么?你贿赂同僚,又罔顾军纪,该当何罪?!”
冯延鲁立时目瞪口呆,却不想,送这蛮汉一位美人,却被当头当面训斥,而且,两顶大帽子,都罪过不轻。
但这陆统领,虽然是土蛮,但却是圣天子奴部出身,寻常可得罪不起,他本来专门要巴结下,却不想,惹了一身骚。
听陆牙长说“罔顾军纪”,陆宁咳嗽一声,说起来,整个禁军系统的将领,就自己喜欢带随军婢妾,而且,还经常带一堆,当然,自己一直以来,并不算一线指挥官,更像文官统御武部,就算如现今有神武军统领的名份,但也是该当坐镇富川镇,指挥神武军和赤虎军协调作战,更多的,倒像是富川镇的临时主官,携带家眷上任也没什么,只是自己,喜欢跑到前线去开战而已。
“牙子!冯大人和我说了此事,你一直未成亲,看这女子尚好,而且,按冯大人说法,还是处……,专门为你物色的,底细也可靠,你若喜欢,便准你阵前成亲,且许你放假几日,但三日后,需送她回道州,待征南事定,你们也都该回家休息休息了!你先说说,喜欢不喜欢吧?”见陆牙长越说越怒,都要挽袖子动手打冯延鲁的样子,陆宁忙喊住他,说到这女子还是处子时,陆宁话到嘴边收了回来,毕竟妇人还在,虽说作为自己奴部全无顾及,但还是要顾虑这女子的感受,毕竟她还不是自己奴部之人。
赤虎军的家眷,都已经迁徙到了道州的赤虎寨,距此倒也不远。
而且,平南后,赤虎军营及随军家眷陆宁还准备南迁,甚至是为了最终完全控制南海贸易线,准备镇南海某个要害海港城市的。
比如前安南都护府治所现今越北吴氏占据的交州,亦或越南的占城之港、僧伽补罗等港口,这些港口,都可以作为齐国商船南下的重要补给节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陆牙长听陆宁的话一呆,喜欢不喜欢这名女子?这他还真没想过,突然被那冯延鲁送来一名娇滴滴妇人,满心愤怒,正带着来主人前请罪,又哪里有旁的心思?
此时他侧眼看去,又忙收回目光,便不说话。
陆宁哈哈大笑,又对冯延鲁挥挥手,冯延鲁忙不迭躬身告退,就怕被这夹杂不清的莽汉纠缠。
陆宁又对焦彩莲使个眼色,焦彩莲会意,也退了下去。
“好,我就准你阵前结亲,神威军也需修整几日,你这喜事,就算为我征南来个开门红!大吉大利!”说着,陆宁又哈哈的笑起来,倒真是很开心,却不想,莫名其妙还能成就部下一桩姻缘。
“谢主人!”陆牙长见也没外人,双膝跪倒,稽首,那妇人虽然有些完全搞不清状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依托终身的将领对上官如此恭敬。
但她看起来很聪慧,也跟着陆牙长跪倒。
“你叫什么名字?”陆牙长这才想起问她名字。
美妇呆了呆,毕竟这里还有外人,而且还是男子,虽然是上官。
不过,她也只能羞涩回答:“奴姓陈,名娇娇。”
陆牙长再次稽首:“主人,小奴这就回了,三日后再来接她送去道州。”
陆宁没太听明白他的意思,挥挥手,笑道:“去吧,新婚大喜啊!”
陆牙长磕头起身,准备离开,那陈氏也有样学样,磕头后起身,想跟他走。
陆牙长愕然:“你干甚么?留在此间,好生侍奉主人。”
正端起茶杯想喝口茶,陆宁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陈氏也错愕无比,怔在当场。
陆宁这才省起,陇如部其实原本社会架构极为原始,大小头人对其本部女子拥有绝对的享有权,最大的头人,则对全部女子,拥有绝对的享有权。
成了自己奴部后,自己当然下令废除陋习,而且说起来,侬巴音本来也没行使过总头人的这种特权,毕竟他全仰仗米珠那个母老虎,现今侬巴音也早退位,米珠成了奴部总头人。
但自己废除的陋习,最后,却好似演变成了大皇帝奴部,虽然大小头人特权全部废除,但全部女子,大皇帝可随时欢好,而不管其部女子是人妻还是少女亦或童子。
米珠曾经跟自己说起过这些,被自己训斥后便吓得不敢往下说,所以,自己刚刚才想起来。
自己这奴部,原本好像没什么贞操观念,女子并不以被头人看中欢好为耻,最多,是因为和情郎夫婿等等感情深,而情愿不情愿的问题,但就算被迫,也就心中不愉,过几日,也就释然,没那么多愁云惨雾。
现今虽然迁徙入东海后,已经渐渐被中原价值观同化,但对于自己这个大皇帝、奴部之主,族中男女,视若神明,还是老黄历,不但男男女女仍觉得大皇帝享用本族女子理所应当,听米珠说,好像这还会是很荣耀之事。
陆牙长这家伙,现今就是如此了,想来是他觉得妻子美貌,自己会喜欢,所以,妻子该当先侍奉自己,这也会是他极大的荣耀。
“快快带她去吧,虽然是阵前成亲,但婚礼该办还是办一下,让大伙儿都热闹热闹开心开心。”陆宁挥挥手,心说自己这奴部,骨子里,还是和中原习俗格格不入,可不知道多久,才能真正成为中原之民,怕是要几代之后了。
陆牙长有些诧异,“主人不喜欢小奴之妻?”毕竟听大皇帝言语,对自己妻子评价很好,就瞪着陈氏,“你怎么半分礼节都无?”却是以为陈氏跟个木头人一样,就呆在那里,也不言语,大皇帝这才不喜。
是她不懂礼节吗?陆宁瞠目结舌,也和他说不清楚,无奈道:“你就快领她去吧!对她好点,不然我打你的军棍!”又道:“陈家娘子,他若对你不好,你就提文总院今天的话,和他说什么了!”
“是!”陆牙长闻言却是有些快活,忙恭恭敬敬躬身,转头对陈氏龇牙一笑,显得这才高兴起来:“你不错,看来主人喜欢你,只是不想现今宠幸你,那以后再说。我们回吧,去行婚礼。”
陈氏早已经泫泪欲滴,这蛮汉军官,好像是个怪胎,脑子有问题的,幸好这位上官,还挺明事理,而且,蛮汉将他当神明一般,什么都听他的,想来以后,这蛮汉不敢欺负自己。出厅堂前,陈氏感激的看了陆宁一眼,这才跟在大步走的陆牙长身后,一路小跑而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打援
远方贺州城下,鼓声震天。
齐军军营一座挨着一座,神威军旗号高高飘扬。
南二十多里一处山岗陡峭巨石形成的壁垒平台上,有一棵桂花树,陆宁正靠坐在这棵不太大的桂花树下,悠哉悠哉的吹着口哨。
山丘下,贺江蜿蜒而过,宛如发亮的银带。
两侧密林中,因为离得远,就算以陆宁目力,不仔细看,也看不出裹了“伏兵甲”隐藏在密林中的赤虎军士卒。
“伏兵甲”有两种,其实就是两种类似迷彩颜色的麻布,在平定鬼蛮歼灭食人蛮的战事中,伏兵甲就曾经大放异彩,现在赤虎军士卒所用的伏兵甲,则是另一款,以绿色为主,潜伏在丛林雨林中时所用。
围点打援,陆宁本来想用在桂州。
毕竟桂州经济发达人口众多,是南汉仅次于首都广州兴王府之地了,如果兵困桂州围而不攻,南汉必然驰援,而且因为路途远,长途驰援,就更容易歼灭。
但是却不想,“大皇帝”刚刚发诏申斥南汉伪主十罪,如僭越称帝、侵占马楚旧地、非宫刑不得大夫、旷古未闻等等,汉国桂州刺史陈守忠、北面招讨使伍彦柔随即请降。
陆宁无奈,只能改围贺州,而且贺州城下,看似军马连营,但实则只是虚张声势,也不逼迫,免得一不小心迫得贺州也投降。
桂州降事,则由永州将军马福领着永州几百州兵去受理。
湖南大营在长沙动也没动,但做出了一种正南下的姿态。
湖南大营,驻扎在长沙府所辖靠近南唐的地域,向东几十里就进入南唐境,和驻扎武汉府的神武军,是压迫南唐东北州府的主要军力,虽然对南唐,齐天子好似并没有征伐之意,但却时刻保持着军事上的高压状态。
现今征伐南汉,陆宁没有动用湖南大营,一是防备唐主李景遂狗急跳墙垂死挣扎;二也是湖南军南下,劳师动众,而岭南地用兵,人太多,效果也未必更好。
实际上,理论来说,仅仅动用一万兵马爬山越岭征南,随之辅助的,需要动员的人力物力资源,也是个很惊人的数字。
不过文总院善于利用本地资源,如现今,为神威军、赤虎军效力的辎重民夫,几乎都是五岭土蛮,他们本就擅长跋山涉水,比征用湖南道民夫,好用许多。
对此,冯延鲁一直钦佩不已。
两年前,文总院就在此埋下善根,现今,结出了善果。
当然,白虎将军所领齐军的强大威慑力,也是现今土蛮归附的重要原因之一。
就说刚刚归附的一百二十五寨,一百二十五个头人都被要求随军,包括那些没参加恭城大会的头人,参加的就不用说了,到现今,一直没被放回寨子,没参加恭城大会的头人,现今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
文总院这明明就是胁迫人质,但偏偏,又因为都庞岭诸寨在两年之前,实行新政,农奴翻身,消息早就传遍五岭地。
现今白虎将军又在一百二十五寨推行圣天子新政,加之头人们都不在,反而令这些寨子渐渐有了些新气象。
是以,这些头人都被文总院挟持成为随军人质一事,简直是一举数得。
当然,想来会有不少头人心中忿恨,只是当年白虎将军一夜之间踏平烧火蛮的传说,令他们不敢轻动。
而一旦和南汉的战事出现什么闪失,这些头人必然会随之呼应叛乱。
战事失利,文总院现在的举动,自然就变成愚蠢无比。
但冯延鲁就觉得,文总院自然是有强烈的信心,也肯定有战事遇挫的后手,和这位文总院结识两年有余,还曾经作为文总院的幕僚,对这略显神秘的文总院,冯延鲁自认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现今,远远坐在高岗下,抬头看着那块悬崖巨石,从下面看,见不到上面人影,冯延鲁抹着额头的汗水,却又有些紧张,也就那位文总院,根本没有大战到来之前的压迫感。
那巨石陡峭的高岗,寻常人根本就上不去,也不知道文总院是如何攀爬上去的,那里应该更能俯瞰全局,汉军援军来的时候,文总院远远就可以见到。
文总院对天文地理了解颇深,他说观此处地理,汉国北来的援军会在此登岸,那就**不离十,只是不知道要等上几天罢了。
摸了摸脖子上脸上涂抹的齐地驱虫油,冯延鲁心下赞叹,现在虽然是春日,但这山岭密林中,蚊虫已经很多,幸好,还有这种神奇的油,令那些烦人的蚊虫,轻易不会骚扰。
又想,文总院现今肯定很舒服,壁立千仞,他在其上,蚊虫是肯定飞不上去的,应该身上都不用涂油,文总院悍勇无敌,但偏偏生活养尊处优,想来上了那山岗,也是为了避开蚊虫,毕竟,身上涂的这油,味道太冲。
冯延鲁又看了看身旁这叫米珠的短粗胖妇人,赤虎军统领,大皇帝奴部的头人。
心下有些无奈,现今神威军少量士卒虚张声势围城,大部和赤虎军在此设伏,文总院本来就该在遥远之地,协调两军作战就是,毕竟和圣天子斥责汉伪主的檄文一起到富川镇的,还有授命文总院以上使院总院,领神威、赤虎二军伐岭南的谕旨,原神威军副使冯经,升任神威军指挥使。
但偏偏,文总院喜欢亲历战阵,又带了自己来,主要便是和一百二十五寨头人在战后沟通,那一百二十五寨头人,现今则在贺州城前神威军军营中,作为辎重民夫的头目,和许多辎重民夫一起充数,冒充齐**卒。
显然,文总院是要他们亲眼见到,南汉军队如何不堪一击,齐军又是如何强悍,令他们进一步打消反抗的念头。
突然,看到米珠咧嘴对着自己笑,冯延鲁心里就一抽抽,自从见识过那陆牙长的德行,冯延鲁可不想再和这些家伙打交道,一个个,脑子都不正常的。
这米珠,又是这些土蛮中最大的一个,想来,脑子也最不正常。
“那陈家妹子不错啊!”米珠舔着厚厚嘴唇干笑,“你还有比较俊俏的老婆没有?”
老婆,是这些土蛮称呼正妻的说法,冯延鲁无奈,我又不是把我妻给了你们,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自然脸上赔笑,“都尉将军,卑职妻年老色衰,哪里谈得上俊俏?”
米珠为赤虎军统领加殿前都尉,齐国五千人禁军统领,为正四品武职。
冯延鲁初始身份只是文总院幕僚,出任广州兴王府上使馆上使,也仅仅是正六品官员。
单论级别,两人都有很大差距,更莫说,米珠还是圣天子奴部头人了。
是以冯延鲁怎么也不敢得罪米珠。
“小气巴拉的!”米珠转头,再懒得理他。
冯延鲁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百三十四章 崖壁叙事
山丘巨石陡峭难爬,整个石台,也仅仅有一棵桂花树,显得更为绿意盈然生机勃勃。
从石台上四下看去,四周山川大河,田野风光,尽收眼底。
没有蚊虫,又是暖洋洋春日,并不见山风。
便是李艳娘,也算见多识广,陪王伴驾登过龙门城楼,但也从来未站得这样高过,此时心中不免升起震撼之感。
她此时也是雪白衣裤的女吏打扮,高高的发髻,更显艳美华贵,她抱膝坐在卧絮上,白裤下一双雪白薄薄蚕丝袜,柔美足踝和七彩趾甲油的诱人雪足纤毫毕现。
靠在桂花树下的陆宁瞥到,心中也有异样感觉。
虽然早就有细作快马报来南汉已经起兵的消息,伏兵也是刚刚设好,但想来,也要两三日后,汉国援军才会到达这南乡地。
陆宁早就看好地形,自己要在这山壁待上两三日,所以便带了洗脚丫头李艳娘来随行服侍,毕竟蚊虫叮咬也好,山风吹也好,她怎么受苦,自己都不会心疼。
却不想,山台上既没有蚊虫,也不见山风,倒好像领她来看风景一样。
而且李艳娘女吏打扮,很有范儿,靓丽难言。
和她单独在这山峰上,倒好似给她什么福利一般。
“你自己待着吧,有水有干粮,只是要小心些,别摔下去。”陆宁说完,就起身想走。
“主父……”李艳娘唤了声,却不想,陆宁身影一晃,已经消失在悬崖边缘,李艳娘呆了呆,随之咬着红唇,顺手拿起一块石子,恨恨想向山下扔,想了想,还是放了下来。
陆宁的脑袋突然从悬崖边露出来:“还有,别往下扔东西,若砸到军卒,会死人的!”
李艳娘一怔,随之扑哧一笑,笑靥如花,“主父倒是知道贱妾心思,和贱妾心有灵犀。”
陆宁也懒得理她,瞬间已经消失。
李艳娘俏脸渐渐变得阴郁,美眸有忿恨之色,轻轻哼了一声。
……
第二日晚间的时候,悬崖上看风景的人换成了陆宁和三名内记室。
贤妃领着耶律小花及两百女卫选定的驻跸地距此不远,发现悬崖上反而是看风景的好地方后,陆宁干脆将李艳娘送回了营帐,改领了三名内记室来,毕竟汤氏、潘氏和焦氏现在很能帮的上忙,带她们见识下常人难见的风景,也算奖励。
其实陆宁内心更深处,当然是想邀请贤妃来山巅赏景,但不管心里想得如何美好,面对那秀美女将军时,这话却说不出口,也只能作罢。
不过此时,想到李艳娘发现她要被赶走时的狼狈和愤怒,却又不得不压制愤怒表现的很听话的样子,陆宁不由莞尔。
三名内记室,都是米色衣裤开领雪白衬衣,黑色高跟鞋,除了发髻都精美无比外,像极了后世端正气质的美女秘书,米色制服,本就显得端庄严肃。
她们上山,自然都是陆宁用丝绦束腰,一个个拎上来的,此时三女并排抱膝坐在一起,眺望远方云雾风景,偶尔小声交谈,从背后看三女纤腰靓影,倒是别样风情。
陆宁含笑看着她们,心下也有些些满足感,从身体到心理完全依附自己的三大美女秘书,偶尔给她们些好处,就感激涕零喜悦无限,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唯一的遗憾,就是她们并不太敢和自己随便说话,便如她们都知道大战在即,心下又怎么会不好奇?但没人会主动问自己关于战事的问题,莫说战事,平素任何问题,她们几乎都不会向自己询问,一向就是自己说什么,就做什么。
当然,如果这三个美女秘书话多一点,怕自己也早就厌烦,随之换人了。
“潘莺莺,焦彩莲,你们两个,有什么心事吗?”陆宁突然问。
陆宁这么一说话,三个美艳内记室就忙都起身,走过来,围拢在陆宁身旁。
三人竟然背对陆宁看风景,本来就是陆宁命令的。
陆宁坐着一块大石头,虽然个子高,但毕竟是坐着的,三名丽人,便都蹲了下来,三个艳美脸蛋,陆宁微微低头恰好可以俯视,那种居高临下看着身心都完全臣服的丽人美艳脸庞的感觉,以及这种暧昧姿势,心理及生理上带来的刺激难言。
陆宁咳嗽一声,尽量不看向三女。
其实现今来说,蹲是很不雅的姿势,更莫说女子了,是汤玉娘在蛮地学的,遇到不好跪坐之地,如现今陆宁坐的石头旁边,很有些凸起的石刺,便采取了蹲的姿势,当然,这种姿势,也仅限在文总院身边且又没有其他男子之时。
焦彩莲有样学样,也很坦然,只有潘莺莺,有些羞耻感,勉强抬头仰视陆宁做足礼节后,便垂头,只是看着地面。
偏偏陆宁得不到回答,又问了一句:“潘莺莺,焦彩莲,你俩有什么心事,我可以帮忙不?”
现今倒是觉得,潘莺莺和焦彩莲,就算有一天不在自己身边了,自己也会令她俩入内宫做女官,人才难得,女性人才更难得,从历史角度,这几个内记室也是女子学习近代科学知识的先驱了。
是以,才想解除她们后顾之忧,如汤玉娘一般,自己帮她报了仇,了了她心事。
“奴婢没什么要老爷操心之处,大兄和二兄,现在生活都很好。”焦彩莲忙回答。
陆宁点点头,焦二郎自己见过,是个哑巴,对孙晟家极为忠心,很不满意当年焦彩莲从孙家逃走。
焦大郎倒是一直生活不错,毕竟焦彩莲当年卖身做舞姬的钱,及孙晟家后来的赏赐,都是焦大郎一个人独吞,使得焦二郎进孙家做了奴仆。
“嗯,你要常写家书,尤其是二郎,常接济一下。”
焦彩莲虽然心里早就和大兄、二兄断了关系,但此时忙点头应是。
陆宁又看向潘莺莺,问:“你呢,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心愿的,都可以说说。”
潘莺莺听陆宁问话,只好又扬起俏脸,轻轻摇头,“奴婢也没什么心愿和心事。”
陆宁笑笑,“我可是听闻,你当年有个意中人,还曾经向你家提过亲,奈何孙晟虽然被贬官,但财雄势大,是以你才被家里嫁给了孙晟家的小郎君,乃至我和你结识之后,你多经磨难,也曾经想过去投靠你那意中人,只是你那意中人早已远走他乡,听说是去了岭南行商,对不对?”
陆宁话说到一半时,焦彩莲已经俏脸惨白,哪还管地上有没有石刺?猛地跪倒,稽首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潘莺莺却是有些坦然,也被陆宁的话勾动了心事,凄然一笑,“是,若不是彩莲,我已经走投无路,倒也想过,他如果还要我,就嫁给他算了,但他家都已经搬迁,早不见踪影,是去了岭南吗?我现今才知。”
陆宁微微颔首,又对还簌簌发抖的焦彩莲道:“起来吧,这事,我倒高看了你一眼。”
第二百三十五章 轻松战事
苏小小、焦彩莲和潘莺莺,虽然是陆宁另一个身份结识的女子,但时常接触,陆宁自令密监调查了她们家世过往,待确认焦彩莲和潘莺莺为内记室前,密监就更重点调查了一番。
潘莺莺逃出孙家后,家族不容,走投无路,确实想过要去寻找她昔日的意中人,那是家商户,已经迁徙,潘莺莺自然是人家搬去哪里都不知道的,何况就算知道,莫说那户人家迁去了岭南,就算迁去邻近州府,她也根本无力前往。
现今来说,尤其是官宦家女子,落难后,孤身一人想远行几十里,都没有这个能力。
最后,还是焦彩莲帮了她,收留了她,毕竟虽然自己不在,焦彩莲也无名无份,但终究每个月还是有例钱拿的。
焦彩莲知道潘莺莺曾经有意中人的事,潘莺莺曾经寻找这个意中人,焦彩莲自然也知道,却一直没向自己禀告。
显然,焦彩莲是担心自己惩罚或赶走潘莺莺。
在她们看来,这自然是天大的事。
但说实话,当时潘莺莺都不算自己府中婢女,走投无路想起个可以投靠的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焦彩莲自然不会这么看。
尽管如此,一直很担心自己赶走她而又颇有心机的这个小妇人,却从未向自己密报过此事,而是刻意隐瞒,显然,是因为焦彩莲和潘莺莺患难与共下,已经变成了密友。
而且,焦彩莲愿意为潘莺莺承担触怒自己的风险,这一点,倒很难得。
说起来,焦彩莲和潘莺莺,本来焦彩莲是孙晟宠妾,潘莺莺则是孙晟小儿子的正妻,用后世来说,这不是婆媳关系吗?但因为自己的掺乎,时代的变迁,两人却成了密友,结成了一种很奇怪的友谊关系。
“我是想说啊,等平定了岭南,或许,帮你找找你那曾经的意中人,你想见,也可以见见。”陆宁笑着说。
焦彩莲一呆,老爷,思路总是这么不凡……
难道有什么怪癖,喜欢看到别人心上人,是自己婢妾的感觉?
潘莺莺也是一怔,忙摇头:“不,不必了……”美眸隐隐有些不安。
汤玉娘原本只是静静听着,并不言语,这时嫣然一笑:“阿爹的意思,是希望咱们三个以后不要再有旁的心思,阿爹既不会打杀这个无名氏,也不会怪罪你曾经想过投靠他。阿爹眼里,男女旧识,召他来见见面本来也没什么,莺莺妹子,难不成,阿爹还会忌讳什么男子,你觉得天下男子,还有比阿爹更有魅力的吗?不过,于情于理,于法于规,你也不会见他就是了。”
听汤玉娘越拍越不像话,大失自己本意,陆宁咳嗽一声起身:“你们聊,多看会风景,明天,汉军应该就到了,我到时送你们回营帐。”
……
“杀!”
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突然从四野传来。
郭崇岳刚刚下舟,一时目瞪口呆。
密密麻麻的长长船队有数百艘,载有近两万军卒,此时都正是靠岸陆续下船的状态。
作为新任北面招讨使,郭崇岳虽说赶鸭子上架,但也听从牙将主意,选了这南乡登岸,而且,派出了斥候,又有先行数百人下船,明明顺利通过了前方密林,却哪里想到,他们竟然没发现伏兵?
齐军或藤牌皮甲,或全身铁甲,难道是齐天子的殿前亲军到了?
郭崇岳心慌慌下,转身就想逃回船上,却不想噗通失足落水。
被突袭之下,主将不见踪影,汉军莫说结阵拒敌,便是逃都逃得船翻人倒。
许多满载几十个士卒的小篷船,齐军一名士卒跳上去,就都乖乖投降。
陆宁本来领着曹彬一队冲杀了会儿,随之就觉得很没有意思,渐渐停下了脚步。
汉国现今,将不成将,兵不成兵,简直根本不堪一击,比之鬼蛮的战斗力,都差了太多。
当然,赤虎军和神威军加之武汉府的神武军,也确实是禁军精锐,神威军和神武军,披甲率甚至和京戍大营相当。
高过假想敌是契丹的河北大营、河东大营,以及用来威慑西南的陕西大营。
至于湖南大营、川蜀大营以及后来组建的河中大营,披甲率最低,本来就没想用来打硬仗,更多的是维持地方,威慑周边而已。
而赤虎军,本就是为热带山林高地筹建的兵种,所以只有一营铁甲军,其余便是藤牌皮甲防护,而那种做工精细防护度极好的皮甲,更是五千军卒,人人贯甲。
汉军援军,明显也不是什么精锐,闻得贺州被困,不得不来救援而已。
所以,面对赤虎军和神威军这两路经历过数次大战的齐军禁军精锐,对方昏庸将领,懦弱士卒,简直完全不堪一击。
不过,汉国现今第一名将潘崇彻还在,又有巨象兵,等己方军马攻入岭南腹地,威胁到广州兴王府,那要面对的,自然就是完全不同的战事。
回到了石台上,和三名美女秘书一起,眺望战场,陆宁心思却已经飘到了下一场战事。
悬崖很高,离战场也远,远远眺望,见不到血腥,倒好似沙盘推演一般,三女倒是看得眉飞色舞,甚是觉得有意思。
看着拥着齐军旗帜的密密麻麻黑点冲击下,汉军旗帜纷纷倾倒,一条条江船上,一团团黑点纷纷上岸,显然正在投降。
三女又不时偷偷瞥着陆宁,想象着正是这个男子,挥手之下,强撸灰飞烟灭,今日大胜,自会留名青史,他在史书上,应该也会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被后世膜拜的人物。
现今却是活生生站在自己几人中,自己等可以和他说话聊天,为他做事,却不知道,史家之言,会不会也有自己等人一笔,想来野史中,是会有的。
三女心下微微有些颤栗,有些激动。
此时,绝顶之上,一览众山小,站在这个男人身边,三女便觉得,自己等好似看这个世界,也和以前再不相同,而是站在了更高的一种高度,以往蝇营狗苟,不值一提,这就是,身旁这男子的高度吗?又或许,他站得更高,高到不可触摸。
……
奉天五年三月,汉国新任北面招讨使郭崇岳率军两万,沿贺江北上驰援贺州,在南乡登岸遇伏,郭崇岳落水被擒,汉军死伤无数,降者万余,舰船尽被齐军所夺。
随之齐军连克柳、象、富、连、梧等诸州,原马楚地,尽皆归齐。
四月,汉国派出使者议和。
第二百三十六章 奸滑商人 (上)
广州兴王府,繁华无比,几十年来,历代汉主大兴土木修建的皇宫更是琼楼玉宇,如仙境一般精美。
南汉国主自称帝的高祖刘?开始,一代比一代荒淫暴虐,却仍能偏安一隅,广州城越发繁荣,宫殿越来越奢华,实在是因为广州作为曾经的海上丝绸之路.asxs.,商贸极为发达,直到近年,大食商人才渐渐被齐国的海港吸引,更愿意去齐国海港交易,但地理原因,广州仍然不失为中土海外贸易的重要节点,重要性比以前略有降低,但贸易量却也水涨船高,比以前高了一些。
现今,陆宁就在广州城中,汉国使者还未到连州时,陆宁就来了广州城。
其实在连州降后,齐军如果南下攻克英州、韶州,广州这汉国首都就等于不设防,兵锋直下,攻克广州,便灭亡了南汉。
岭南西道的那些州府,暂时根本不用理会,只要攻克汉国首都,岭南地也就尽皆收入囊中。
但是,在收复马楚地,汉国又遣派使者求和后,齐军果然如许多岭南庙堂之臣所想一样,按兵不动,好像真的对岭南地并无野心。
汉国国师樊胡子也早有预言,汉主千秋万代统治岭南,四人帮中其余三人,卢琼仙、龚澄枢、陈延寿,也纷纷进言,只需提出一些丰厚的条件,必然能和中原议和。
于是,在汉使从连州传来一些好消息后,广州城内渐渐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气象。
而这时候,陆宁早已经进了广州城,身份是一名胡商的牙郎,也就是帮胡商采办货物的中间人。
这两年,密监陆陆续续,在广州城内也埋下了数百精壮,陆宁就是进城来联络他们的。
实则攻伐南汉,原本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虽说汉国还有名将潘崇彻,还有十二禁军之首的巨象兵,巨象足足有千头之多。
但潘崇彻多年被打压,早已经心灰意冷,根据冯延鲁与其交往看,潘崇彻根本再无心为南汉效力,而历史上好像也是这样,宋伐南汉,潘崇彻领军出征,却根本按兵不动,很快就投降。
而就算潘崇彻顽固不化,加之巨象兵助阵,将其击溃也并不难,毕竟火药爆炸的巨大响声是惊扰象兵的利器,此次伐南汉,很可能对抗象兵,赤虎和神威两军,自然也备了一些爆炸之物。
所以陆宁入广州城,却不是因为什么担心战事焦灼而来釜底抽薪,实在是因为,岭南官宦集团,脑子都不正常。
历史上,宋军围城,龚澄枢将皇宫及仓廪付之一炬,以为这样广州城就没了什么价值,宋军就会退兵。
又有汉主刘鋹,将历代君主搜刮的金银珠宝装了满满几十艘大船,想逃亡入海,结果,没等他登船,宦官及卫兵就盗船逃走。
陆宁可不想重蹈覆辙,攻下广州城,结果汉主国库内库数十年积攒的财富,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以,他才进城,联络内应之余,看看怎么谋划,使得齐军破城时,保住自己的战利品,便是受损也要受最小的损失。
……
大食坊一排排宅院很有西域风格,各种方形的土屋砖宅,这里住着数百户大食人,同时,也是很多胡商的第二故乡,来中土贸易的落脚点。
陆宁算是身份比较高的牙郎,外人看来,能给胡商当半个家,是以,雇佣他的胡商去了泉州采购丝绸茶叶等物,这位宁牙郎则留下来,和两房美妾住进胡商宅院,帮胡商收购本地南珠。
实际上,密监安排下潜入广州城的数百勇壮,几乎有半数都在大食坊,身份都是奴仆护院之类,而绝大多数胡人,也并不知道身边仆役护院的真正身份。
陆宁的籍贯,是来自本地祯州的牙郎,一应路引文牒都全,又带了两房美妾进广州城,哪怕北疆正和齐国有纠纷,但他也没丝毫让人怀疑的地方。
现今,陆宁就在大食坊中央地带的一个小广场上,品尝摊位上的西域美食。类似孜然羊肉,不过调料味道很冲。
跟在陆宁身侧的潘莺莺和焦彩莲都是闻了一口,都各自摇头不敢下嘴。
大食坊中,波斯女和阿拉伯女子随处可见,受此影响,居住此间的汉家贵妇出来游玩也渐属寻常,至于已经嫁给胡人的本地妇人,就更是入乡随俗,那些与此处胡人做生意的商贩中人的妻妾等等,也是如此,最起码在这大食坊内,贵妇出游很寻常。
至于商贾们携带姬妾游玩大食坊,就更所在多有。
不过,宁牙郎的两房美妾实在太过美貌,而且看起来都是养尊处优的贵妇气质,美艳而又端正,这就很吸引眼球了。
不乏有觉得财大气粗的胡人来搭讪,毕竟现今岭南妾侍,都是物品一般可以交易。
就陆宁吃一盘羊肉的功夫,前后来了三个胡人,令陆宁有些无奈,焦彩莲和潘莺莺,有这么大魅力么?
不过说起来,跟在自己身边,不知道是居养体,移养气;还是如当初五娘说的,什么奇诡的原因;总之,焦彩莲、潘莺莺等,好似是比当初自己刚刚结识的时候气质更好、肌肤更嫩,更为艳光四射。
初始以为是秘书制服令自己眼前一亮带来的心理上的感觉,但现今来到广州城,两人换上红彤彤襦裙,风情更不一般,越发显得容貌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艳色千娇百媚,端庄雅致。
这不,第三个来搭讪的胡商,自我介绍刚刚从大食而来,第一次来中土,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这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
他自称自己叫默罕默德,不过,因为这里许多胡商都叫默罕默德,所以他给自己取了中土名字,叫刘大德。
他说,自己是落难之族,是西方世界美誉为“胜利者”的曼苏尔帝的后人,现今其家族,在马斯额特还拥有很大一片领地。
陆宁含糊的听着,他这话真真假假,吹牛吹了个九成,但其家族应该是西亚一处领主无疑。
刘大德高鼻深眸,生得很英俊,跟陆宁提起希望陆宁下嫁一房妾侍给自己时,措辞就好像向老丈人提亲一般。
他说,如果陆宁可以割爱让出一房妾侍给自己,他甚至可以转让马斯额特一处领地作为彩礼,那块领地有数百户农奴,是他可以自由支配的土地。
显然,他虽然是第一次来中土,却深悉中土人物心态,钱赚的再多,比之拥有土地做个土皇帝,那诱惑可以说天上地下。
面前这小小牙郎,对这等诱惑就更是难以抗拒了。
他中原话说得也很流利,显然对来中土贸易,做了十成的准备。
刘大德还说起,如果宁牙郎不相信,他现在就可以写字据,请大食坊中的最富有的大食人来具保。
当然,宁牙郎如果不愿意背井离乡,他也可以真金白银支付彩礼,除了为宁牙郎在汉主面前求得一官半职外,还可另外支付百枚金币。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奸滑商人 (下)
陆宁听得一阵无语,如果自己真是牙郎,怕这刘大德开出的条件根本让人难以拒绝。
可自己听着,怎么都是空头支票?你等阿拉伯人,现今就如此奸滑了?
所谓领地之类的,还在这里找人做保,有什么用?去了马斯额特,谁知道怎么回事?
至于在汉主前给自己求个一官半职,就更是举手之劳,反正他也要贿赂汉国重臣,给自己一个牙郎搞个芝麻绿豆官员名头,还不容易?
至于什么百枚金币?阿拉伯帝国分崩离析,名义上的哈里发、新兴几个国家和各地领主发行的钱币良莠不齐,谁知道你的金币到底什么含金量?在东海百行带动下,齐商群体已经不承认西域新发行金币银币的交易价值,现今却跑来蒙骗自己?
不过这刘大德,实在舌绽莲花,他这话可不仅仅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对自己身旁“两房美妾”说。
为了求得两人其中一人为妻,他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又夸两位女士多么多么漂亮,他虽然有两个妻子,但却都不及两位女士的万一,如果牙郎肯下嫁一人给自己,他也肯定特别爱护新妻子,而且,按照他们的习俗,妻子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显然,在这刘大德想来,听闻中土女子保守,很少和男子说话,她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听过这等言语?怕早被他的**汤灌的晕晕乎乎而迷恋上他。
妾侍,又哪里不想做正妻的?
甚或小小牙郎不许,只怕日后,他也有机会和牙郎的美妾勾搭成奸。
刘大德更说,如果牙郎肯割爱下嫁一人为自己妻,自己想尽办法,也要偷偷带爱妻回到自己领地。
对胡人娶本地妇人的制度上,汉国沿袭唐制,允许胡人娶本地妇人为妻,但不许携带妻子回国。
至于现今齐国,条件更是苛刻,只有长住齐境一年以上的胡人,才可娶齐妻,且婚后一年,不得离开齐境。不过一年之后,如果感情笃定,若其妻愿意,和胡人归旧国,倒没有太大限制。
刘大德现今要带中土妻子回国的承诺,自然又是给牙郎的“两房美妾”听的。
吃完羊肉,陆宁又跟摊主要了杯奶酪茶,当然,现今奶酪多称为醍醐,奶酪和茶叶混煮的奶酪茶也不多见,奶酪茶,就真的加茶叶,看来是这摊主发明的,味道并不怎么样。
摊主是个胖乎乎波斯美妇,大概和刘鋹带进宫封为媚猪的那波斯妇人一个类型。
她的身份,也不一般。
茶杯略脏,不知道多少人用过,也不知道清洗没清洗干净,陆宁便没给焦彩莲和潘莺莺要这奶酪茶,自己可以不干不净,身边便是婢女,自也如宫婢一般,有着极好的卫生习惯。
当然,如果自己不强迫,焦彩莲和潘莺莺也根本不会来喝,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时间长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洁癖。
其实此来,伪作身边妾侍麻痹守城军卒的人选,本来是准备带李艳娘,万一遇到凶险,自己舍弃她也没什么。
不过想想,那家伙万一脑子发热,跑去告发自己,虽然自己不怕,但所有计划都被打乱,那就真的糟糕。
是以,才要带焦彩莲来,潘莺莺则自愿陪焦彩莲,想想,也就带上了她,行事谨慎些,如果事败,只要不全盘皆输,将两人藏在某个密监的据点还是没问题的。
胡思乱想着,又看向一通忽悠后,满脸期待等自己答复的刘大德一眼,陆宁笑笑,“如果刘大郎帮之疏通,能令小可见上龚太师一面,大郎的提议,也不可不考虑。”
龚太师,就是四人帮中的宦官龚澄枢,从官职尊位来说,四人帮中最为显赫,为汉国上将军、左龙虎军观军容使,加太师,军国大事,全是龚澄枢主理。
毕竟樊胡子也好,卢琼仙也罢,虽然地位可能更高,但以官职尊位来说,没办法如同龚澄枢一般加封。
听陆宁的话,刘大德笑容一滞,虽说在汉国行商,哪怕是过广州码头而已,都要贿赂汉国官员,若不然,没有路引凭证,遇到汉军水军,就可能被杀被抢。
不过刘大德虽然大撒金钱,但自己都没资格见到龚澄枢,贿赂的只是龚澄枢贴身一名宦官,当然,以胡商来说,他所贿赂的,也算顶级人物了。而龚澄枢,自然大吃各路孝敬,但以他身份,怎么可能直接向胡人索贿?
见刘大德面有难色,陆宁心下也摇摇头,这龚澄枢,还挺难见的,自己也不是要现今挟持或者刺杀他,若不然,打草惊蛇不说,刘鋹身边,也不过换个新宠信的宦官而已,火烧广州皇宫和仓廪,并不仅仅是龚澄枢个人原因,换个宦官到龚澄枢的位子,怕还是会这么干。
“我想想办法,想想办法!”刘大德瞥了陆宁身侧两个美娇娘一眼,咬了咬牙。
陆宁点点头,“好,你知道我是谁,在哪里能找到我。”
刘大德倒也识趣,随之拱手告别,不管他心中是不是大骂这个小小中土牙郎谱太大,不过一个奴仆,但依仗是中土人,我外来行商离不开你们,就如此跋扈,但面上,还是很礼貌很谦和。
看着刘大德恋恋不舍离去,陆宁不由一笑,说:“你俩今天风光了!都要娶你们回去做正妻呢。”
焦彩莲心下暗忖,被番鬼看中,真是倒八辈子霉,有什么风光的?但俏脸自含笑,说:“跟在老爷身边,莫说胡人妻,便是皇后娘娘,奴也不想做,只是老爷想送奴出去为老爷办事,奴自不敢有二话。”说是这样说,心中不免忐忑,但若文总院真的要她去给胡人侍寝而成就什么大事,她也只能依从。
潘莺莺却是心内七上八下,其实,跟着焦彩莲随遇而安,现今,她的心思也渐渐定了,文总院当年救助过她且不提,现今跟在文总院身边,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宁快乐,那日悬崖之上俯瞰天地,又观兵事的激荡心神,虽然已经过去月余时间,仿佛还萦绕心间,一颗芳心,早已经不知不觉系在了这男子身上。
只是她知道自己福薄,心中所盼,也不过在他身边做一个小小婢女,帮他写些文书,计算下账目,于愿足矣。
但文总院显然是做大事的人,如果真的为了军国事,要自己去陪陌生男子呢?
想想,潘莺莺心下突然有些酸楚,一时也不知道,到了那一日,自己会如何。
多半,会听他的话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细作系统
突然见焦彩莲神色古怪,潘莺莺俏脸凄然,陆宁笑道:“怎么,怕我真将你们送人?放心吧,我哪里舍得?”三大美女秘书,甚是得力,现今自己可是宝贝的很呢。
焦彩莲和潘莺莺都是一呆,虽然明明知道文总院所说的“不舍得”,其实就跟评价金银珠宝之类的财物一般那种“不舍得”,但却也不免都开心起来。
陆宁这时候敲了敲面前摊位桌案,说:“羊肉两斤不够,一两反而吃饱了!”
摊位后的波斯胖妇正瞥着陆宁琢磨,这小小牙郎,哪里来的如此美妾?想来是那话儿不小?所以两个如此美貌的女子才甘心为妾跟着他。
听到陆宁的话,虽然这言语她心里背诵过千遍万遍,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诧异道:“你说什么?”
突然,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来,却半晌做声不得,好半天,结结巴巴道:“你是,你是……”
“是我。”陆宁无奈。
如果是后世,这种细作哪里能派的出去?当然,现今来说,对细作要求不能太高,大多赶鸭子上架,也谈不上什么专业培训。
这波斯妇人就是了,她叫古奈孜,当年在扬州杀了自己的胡人丈夫,本来被判死罪,恰好齐军攻陷扬州,大赦牢狱,她在被赦免名单中。
当然,暗地里,她被赦免,是因为密监出面,她答应帮密监做事,她的两个儿子,现今还在密监控制中。
本来遣派她来广州,是因为陆宁知道刘鋹的重口味,看能不能令她,也被刘鋹看中带回宫内。
但显然,“媚猪”及十媚对刘鋹来说,新鲜一阵也就过去了,此后刘鋹虽然又微服来过大食坊,却也没和这古奈孜接触。
尔后,密监勇壮慢慢渗入广州,总数到现今有五百多人,大食坊内,就有两百多。
古奈孜,就成了大食坊内密监细作的联络点。
虽说现今密监派出细作的方式在陆宁看来就是儿戏一般,但已当今之世来说,已经很有组织有架构。
如大食坊中的细作,古奈孜的摊位虽然是总联络点,但她接触到的,仅仅有十人。
大食坊勇壮,分为十班,一班二十多人,古奈孜接触到的,就是每一班的联络人。
这些联络人,定时到古奈孜的摊位,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传达,尔后,联络人传达给班头,班头才认识自己班所有勇壮,若有什么命令,班头再将消息传达给本班所有勇壮,没有新命令,平素便不接触。
也就是说,就算古奈孜事败,而且全盘交代,最多,也就抓到那十个联络人,如果十个联络人又全叛变,才能抓到十个班头,十个班头再都叛变的话,这大食坊的细作系统才会全盘崩溃。
只是如果古奈孜暴露的话,潜伏未被发现的大食坊密监细作,便只能都暂时处于瘫痪状态,等待密监重新派人来一一和他们联络。
而如陆宁,就算要在广州城生事,这些勇壮聚集,也是靠衣服上特殊饰物,来分辨是不是自己人,互相之间,大多数并不认识。
当然,现今根本没什么间谍防间谍系统,在陆宁看来很儿戏的密监运作,在这个时代,却是远远超前了,如这种防止全盘崩盘的架构,也根本用不上。
就算古奈孜自己跑去汉国衙门嚷嚷自己是间谍,再招出那十个联络人,只怕汉国官吏都会觉得这波斯妇人疯了,查明那十个人身家清白,再稍微贿赂一下,事情多半就不了了之。
是以很大程度上,密监根据当年陆宁所写的一些间谍反间谍心得搞出来的细作潜伏系统,基本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多此一举。
不过陆宁自然觉得,谨慎些,总没有坏处,也就任由他们折腾。
这古奈孜,就是这种细作架构下的产物。
古奈孜,已经悠闲了很长时间了。
突然听到陆宁所说“羊肉两斤不够,一两反而吃饱了!”,她一时惊到了。
因为这个暗语,就代表着广州城,来了一位可以指挥所有潜伏勇壮的上使。
虽然,她也不知道齐人在广州城埋伏了多少人,她就认识其中十个人。
“告诉他们,我来了。”陆宁淡淡的说。
古奈孜忙不迭点头。
陆宁起身,带着两名“美妾”悠哉悠哉离开。
……
傍晚时分,陆宁从顺海楼回来时,前宅厅堂多了几名客人。
顺海楼是大食坊外潜伏勇壮的总联络点,其从掌柜到厨师伙计,现今都是密监细作。
陆宁多呆了会儿,回来天已经擦黑,看到客厅中来拜访的客人,陆宁有些无奈,刘大德来也就罢了,古奈孜跑来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关系密切么?
不过,对现今的细作,也不能要求太高,想来古奈孜心里又没底对自己又好奇,更想巴结自己,这不,她竟然领了一名波斯美妇来,这个就真的是美妇了,不似古奈孜,虽然脸蛋看起来算得上美,但胖的吓人。
刘大德来,焦彩莲和潘莺莺懒得理会他,厅堂里,一直婢女陪着这几个客人。
古奈孜才不管当着谁呢,介绍她的“朋友”,也叫古奈孜,其胡人丈夫去泉州的路上,遭遇怪风,船倾覆,货物全部损失,人失踪,那肯定是喂了海鱼。
现今古奈孜孤苦无靠,家里积蓄都赔给了债主,宅里婢女都清退,现今只留了一个,饶是如此,也是入不敷出,不得已,想寻个良人贴补下。
漂亮古奈孜听胖古奈孜说起这些,倒是坦然,也没什么羞惭之色,毕竟不是中原女子。
胖古奈孜凑到陆宁身边,又说,是她说服的那美妇寻良人贴补,而且答应她帮她寻个特别可靠事后又不会有什么纠纷的。
陆宁这才听明白,原来那波斯美妇是要寻个贴补她金钱的情夫,这在中原确实不好找,价值观不同,你要么给人家做妾,要么就变娼妓,要么就与人私通,想寻个光明正大,而且人品不错对女人好,又肯大量银钱贴补的情夫?让人听着都懵圈。
胖古奈孜又小声说,虽然这胡妇不及宁先生你的妾侍美艳,但是异国风情,更是良家女子,原本大食富商之妻,宁先生享受一下也无妨。
胖古奈孜还悄声说,她已经提前帮宁先生支付了两个月的补贴。
听到这陆宁倒是一怔,这胖古奈孜虽然是被密监救了性命,又有儿子在密监手中,但毕竟是提着脑袋做活,所以,密监给的“活动经费”并不少,如果顺顺利利,最后胖古奈孜可以攒下一笔钱和儿子逍遥生活的。
但那古奈孜,干脆,称为古丽娜孜,古奈孜本就是后世古丽娜孜现今的译名。
那古丽娜孜,养尊处优惯了,两个月的所谓补贴,怕她会索要一两年开销,应该不是个小数目,这古奈孜,也真是豁出来要巴结自己了。
“先生去不去她宅子都无妨,当小的孝敬先生的心意,若想去,几时想去便去。”古奈孜的中原话也很流利,扬州官话。
陆宁蹙眉,这不扯淡吗,做着掉脑袋的事,还有心思巴结齐国密使扯这个。
不过,第一天见面,不知道她脾性,也不好训斥她,点点头,说:“那钱,是你以后安身立命的卖命钱,你最好是要回来。”
古奈孜咧嘴一笑,低语道:“先生以后改了主意,只管去。”
随之,古奈孜和古丽娜孜告辞,古丽娜孜临行时深邃美眸打量了陆宁几眼,自是要看清楚,自己的情夫什么样子。
等两个波斯妇人离开,刘大德这才回来厅堂。
陆宁和古奈孜说话时,刘大德便去了外间赏花。
“宁牙郎,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刘大德满脸微笑。
这是个典型的西亚商人,他说的好消息,十有**又是空手套白狼的假大空。
陆宁笑笑:“甚么消息?”
刘大德却不言语,咳嗽一声。
陆宁会意,挥手屏退婢女。
刘大德凑到陆宁身边,声音压得更低,“汉国皇帝,过几天,确切的说,是四月十二立夏日,他会来大食坊游玩。”
陆宁怔了下:“真的假的?”
“真的!”刘大德声音还是那么低,但加重了语气,“听说是他有所梦,炎炎夏日有胡人在他身边载歌载舞,樊国师解梦,说他夏日第一天来大食坊,会遇到祥瑞。”
陆宁点头,听起来,倒真靠谱,很像刘鋹和樊胡子的行事方式。
刘大德又低声道:“如果牙郎想有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只管想办法,扮出祥瑞之兆,还愁不会被皇帝重用吗?”
仰头道:“这消息,我可是重金买的,见皇帝,比你见龚太师如何?”
陆宁心说扯淡,一看就知道,消息是樊胡子故意放出来的,到时刘鋹来大食坊,自然到处都是“祥瑞”。
当然,这刘大德可能真花了重金,你阿拉伯商贾再奸滑,比之这帮官油子,那也差得远呢。
不过,刘鋹来这波斯坊,又能怎样?自己总不能抓了他,就算抓得到,也没什么用,齐军又没有兵临城下,抓了他让他就此投降?也不过引起一片大混乱而起,说不定,劫掠内府、烧毁宫殿之类的事会提前发生。
和贤妃约定的伐汉时间,正好也是立夏日,不过那日,齐军的目标是英州,一切顺利的话,也要立夏后再过十余日,兵锋才能到广州城下。
而自己在这段时间,就是要做好一切内应的准备,到时帮自己禁军破城的同时,也尽量避免广州城及汉主的国库内库,蒙受大的损失。
琢磨着,陆宁对刘大德道:“也不知道你消息真假,到时候再说吧。”
“好,如果立夏的那天皇帝来了大食坊,你就不能抵赖。”刘大德眼中有狡黠光芒。
陆宁心说我可从来没答应过你什么,懒得和他废话,点点头:“到时再说。”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变故
很舒适很美妙的梦境,陆宁就觉得自己好似踩着云团在五湖四海傲游,足下云团是那么的绵软滑腻,自己一双光脚踩在上面酥酥痒痒,脚趾不由自主的,便并拢去抓那云团。
然后,陆宁突然觉得不对,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处,矮案对面,是焦彩莲和潘莺莺艳美脸庞,两人正整理这两日陆宁口述的所见广州风土人情,陆宁睁眼的时刻,焦彩莲正襟危坐,手握毛笔,娟秀小字,刷刷的写着,很用功的样子,潘莺莺则俏脸微红,很有些羞涩。
见陆宁睁开眼睛,潘莺莺俏脸更红,焦彩莲却更是专注写字。
陆宁便猛的坐了起来,却是不知道怎么的,本来坐在榻上桌案这一侧,但春日乏困,昨天又去顺海楼忙活了一夜,说起来,好几个日夜没闭眼睛了,是以,不知不觉仰倒睡着了,睡着就睡着吧,偏偏舒服惯了,双足在桌下就伸展开。
刚刚醒来时,却是双足一左一右,都紧靠着焦彩莲和潘莺莺娇躯,而且,贴在了人家跪坐的娇嫩纤足旁。
梦境里的东西不消说了,自己感觉特别舒服,说不得,磨磨蹭蹭甚至用脚趾去夹两个丽人娇嫩玉足了。
说起来,现今两个美女秘书穿束胸襦裙风情万种,去罗袜跪坐雪足上,却是别样诱人。
咳嗽一声,“不小心打了个盹。”说着话,陆宁拿起桌案上果盘里小小瓜片放入嘴中,又含糊说:“你们也别光顾着忙,吃点东西。”
又见潘莺莺含羞又不敢声张的神情,陆宁无奈,从后世来说,自己这怕是算性骚扰了,至于焦彩莲,可能就更属于迫于自己淫威而不得不屈从又渐渐麻木的受害者。
正胡思乱想,外面,传来嘈杂声,来自前院。
陆宁这才省起,方才被惊醒,就是远远听到了一些动静,当时这伙人,还没进自己宅院。
“是来客人了吗?”焦彩莲和潘莺莺就想下榻去接待客人。
“不是,你们待着别动。”陆宁微微蹙眉,出去前,摸了摸腰间匕首,虽说感觉自己暴露的可能性不大,但来的这群人,可不善。
……
听着外间,整个宅子都被人层层包围的动静,陆宁更是蹙眉。
来到前院,却见厅堂外,几名婢女已经被数名持刀壮汉逼到一旁簌簌发抖。
“什么事?”陆宁慢慢走过去。
“你是这个宅子的主人宁三?”一名青衣站在堂前,她相貌清秀,着青色圆领宽袖男袍,倒也显得周周正正,但神态极为倨傲。
“算是吧。”陆宁点点头。
“算你运气好,有一桩富贵!随我来!”青衣说话转身就走,陆宁蹙蹙眉,便跟了上去,却是被鸠占鹊巢,青衣领他进了厅堂,躬身:“主人,宁三带来了。”又转身斥责道:“真是不懂规矩,还不跪下,见过我家主人?”
随之青衣见陆宁神态,既没有被吓得惊慌失措,也没有卑躬屈膝,好似听不大明白自己话一样,就呆站在那里,不由皱眉头道:“好木讷的家伙,不会是个傻子吧?”
“既然是胡商牙郎,怎么会是傻子?”清脆轻婉的声音,来自青衣的“主人”,端坐在厅堂主位,和青衣一样,是着男装的女子,陆宁抬眼看去,眼前微微一亮,虽然紫袍玉冠,却掩不住丽人艳色,其姿容秀丽,体态轻盈,肌肤赛雪,眸似秋波,又和一般女子着男装不同,她所穿,却是庙堂高官才能穿戴的常服,衬得她别有一番威严高贵气息。
现今能令陆宁眼前一亮的,都可算是天下绝色了,毫无疑问,眼前丽人若换女装,也必然倾国倾城。
她说着话,上下打量陆宁,秀眉也渐渐蹙起来,“宁三,你可能听明白我言语?”
陆宁微微颔首。
陆宁虽然潜伏进城,但实在懒得作伪,装出什么惊讶恐惧神色,或者逢迎什么人,更莫谈,什么跪不跪的了。
原本,和这类汉国高官接触的可能性就不大,真接触时,怕也是亮明身份的时候了。
谁知道会莫名其妙,提前和他们相遇?
但在青衣和其主人看来,陆宁好似慢半拍的举动,自然是这家伙极为木讷。
“看来是吓到了,带走吧,看能不能教明白他,若不行,再换人,但最好是能教明白他。”青衣的“主人”起身向外走,青衣忙躬身应是。
而听四下随着那“主人”离去,本来围宅的那些人也都离开。
青衣对陆宁道:“我们也走吧。”
现今,也就前宅院中,还有数名壮汉。
“去哪里?”陆宁问。
“不要多问!走吧!”青衣皱眉道:“难不成,要绑了你?”
“我总得和家里人交代一声吧。”陆宁无奈的道。
青衣冷哼,想了想,终于道:“去吧,但你若想逃,到时全家遭殃。”
回内宅,和焦彩莲及潘莺莺说了声,要她俩不必惊慌,又写了封信,要她俩等古奈孜来,交给古奈孜。
古奈孜的摊位,和这个宅子离得很近,看到自己这边出事,晚点必然会来打探动静。
陆宁信里也没写什么,被外人看到也无妨。
陆宁隐隐能猜到今天来的是什么人,但是,却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要带自己走,而且,绝对不是自己身份败露,估摸着,应该和几天后的立夏日,汉主要来大食坊有关,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猜不到。
不过陆宁随那青衣,被领入城东一个美轮美奂府邸后,才渐渐明白。
果然,是祥瑞惹的祸。
陆宁所住宅院,如果从战略角度,是大食坊中,观南北,览东西的紧要之地,不管怎样,汉主进大食坊,都要从自己宅子前经过,也正因为如此,也就被人选中,成了“祥瑞”的呈现之地。
不消说,这眼光毒辣之人,就是那女侍中卢琼仙了。
好像这卢琼仙,最近真的得了一头麒麟,但仅仅将麒麟献给汉主显然她觉得还是平庸了些,却是要唱一幕大戏,一幕“麟吐玉书”的大戏。
她伪造了一块上有“泽及万世”字样的玉牌,要在大食坊被汉主发现,尔后,因为玉牌,汉主便会发现那头城外的献瑞麒麟。
陆宁知道的就这些,但想来,那瑞兽“麒麟”上,又会有什么可以令她得到极大利益的征兆了。
陆宁,要做的就是立夏那天的托儿,在府门前吵吵发现了玉牌,说是有麒麟在他府前吐出来的,又一转眼,那麒麟飞去了城南方向。
专门有一名教授,来教他该怎么说怎么做。
当然,那教授也好,青衣也罢,初始都没说自家主人是谁。
第二百四十章 变故中的变故
青石地面,鹅卵石围就的花圃,陆宁现今居住的小院却也清幽无比。
这是陆宁来到这华美府邸的第三天,后天就是立夏。
教授有些郁闷的站在一旁,他早就不理会陆宁了,这家伙,看起来很木讷,完全不讲礼仪的,对任何人都特别随意,而且,说得话虽然很不靠谱,但偏偏就说不过他,自己教他,说麒麟生双翼飞去了城南,他就说,瑞兽如果献给君王后再飞不起来怎么办?不如就说,他梦到麒麟入院,尔后捡到了玉牌,梦境就是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麒麟还有神力,而进了凡间,麒麟只是瑞兽,再没有飞天遁地的能力,这也是上天对各个世界的一种限定,免得麒麟到了凡间后,为祸人间变成妖兽。
这说得,简直乱七八糟,可这宁三,就坚持要说是梦中见了麒麟,他无奈下去向主人告状,主人听了,却觉得宁三说得有道理。
还有许多事情,这宁三都扯东扯西,自己随便说什么,他好像都觉得没道理,日月星辰都能扯出来,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古怪知识,让人难以反驳。
就这样,“麟吐玉书”的故事,完全被这傻子主导了,他这个本来出主意的幕僚教授,反而靠边站。
教授正郁闷呢,外间一名女孩哼着小曲走进来,得,又来个中了他**汤的。
“教授,你没又欺负我兄长吧?”女孩儿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着教授。
“没有……”教授懒得理会她,摇着扇子走去观花。
女孩儿对陆宁嫣然一笑:“三兄,主人要见你。”
女孩儿正是当日带队的那青衣,叫小翠,卢仙子的贴身侍女,在陆宁面前,早就没了当初的倨傲之气,倒成了陆宁的小妹妹一般。
陆宁点点头。
见他还是这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小翠有些担心起来,“三兄,你见到主人,可别像对我那么随意,见面就称呼妹妹……”
陆宁被带来这府邸,想打听下府邸里的情形,和这小翠闲聊,她年纪比自己小,自然称呼她一声妹妹,没有直接喊小翠,已经是忍住。
想想,当年第一次见李煜,也是如此,只不过,那时候融入这个世界不久,很多时候行事,还是前世思维,就好像,自己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所以显得轻佻浮躁。
现今,可能是看人看物,待人待事,都居高临下惯了?明明自己是想扮作个小人物,可好像,并不怎么成功。
不过,这小翠,开始自己喊第一声“妹妹”,她几乎要吃人一般,可她主人又要她在旁监督,一天下来,她就好似已经麻木,而且,自己和那教授讨论问题,她听得有趣,就时常忍不住开声帮自己。就这样,第二日,她就开始对自己和颜悦色,到今天第三天,和自己熟络的,倒好似真成了自己妹妹一样。
此时跟着小翠走,听着小翠关切话语,陆宁咳嗽一声:“我知道了,谢谢妹妹。”
现今,对卢琼仙大体想做什么已经明了。
说起来,所谓麒麟,果然就是头长颈鹿。
那头长颈鹿,好似本来是胡商漂洋过海想献给齐天子,也就是献给自己的瑞兽。
不过,自己早就颁旨,吹了吹,“朕通识世间万物“,更严禁地方用外番异兽、花草等等充作祥瑞,若不然,从重论罪。
自己鼓励海贸,如果不早早打预防针,一些蠢笨官员为了讨好自己,可不知道会唱什么西洋戏,徒然劳民伤财。
而运送来长颈鹿的胡商,本来自是见中原改朝换代,新皇又重视行商贸易,所以,千辛万苦搞来一头长颈鹿,想是以为可以发笔横财。
现今,却只能献给汉主了,而且,也不能说是献,正好被汉军海盗船截获,直接被扣押。
显然此次出海的水军统领攀附的是卢琼仙,所以,这头长颈鹿,落到了卢琼仙手中。
陆宁琢磨着这前因后果,跟着小翠,进了金碧辉煌的一处殿堂。
红柱黄幔,威严气派,甚至地砖都是金色的,而且精美异常,饰有四只飞舞的蝴蝶,边角饰有折枝牡丹。
长榻上,纤美玉手端着白玉茶杯,正慢条斯理品茶的高高云鬓华丽裙饰的丽人正是卢琼仙。
“卢仙子!”陆宁拱了拱手,现今汉国臣民,都尊称卢琼仙一声“卢仙子”。
小翠无奈,但她也不敢多言,只能站到一旁。
“听人说,你倒是大智若愚,很有些才干,也难怪,胡人会用你做中人。”卢琼仙放下茶杯,说是这么说,但眼角根本看也没看陆宁一眼,应该是正考虑什么要紧事,显然对她来说,一个小小商贸牙人,不过是适逢其会有了丁点用途,到底人是什么样一个人,有没有几分才具,又哪里在意?
“好生用心去做,此事若做的完美,我必有重赏。”说话间,卢琼仙却是看起了桌上一封信函,秀眉微蹙,好似有什么烦心事。
其实早听冯延鲁说了,最近卢琼仙的境遇已经渐渐不怎么好。
樊胡子、卢琼仙、龚澄枢、陈延寿这四大奸佞彻底把持汉国朝政之后,互相之间,自然也开始有了矛盾,樊胡子和龚澄枢越走越近,已经不太把卢琼仙看在眼中。
说起来,卢琼仙一个女官,却在皇宫外有如此一座富丽堂皇有殿宇规制的府邸,平日她行事的肆无忌惮可见一斑,一旦失势,结局必然很惨。
“你去吧。”半晌后,卢琼仙好像才意识到殿内还有人,挥了挥手。
小翠呆了呆,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不敢。
陆宁早就想走,心中正觉得倒霉,卢府好像要出乱子。
卢琼仙突然说:“哦,听闻你以前梦中见过麒麟?可真?”目光终于落在了陆宁身上。
陆宁跟那教授讨论问题,或者说,教育那教授之时,胡吹乱侃,小翠听到,自然引以为奇,显然告诉了她的主子。
此时陆宁只能站定脚步,但知道,自己也不必回答了。
果然,殿外,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惶惶禀道:“侍中,龚太师到,他领了军马来!”
陆宁摇摇头,听外面动静,龚澄枢亲自来此,却是听说了瑞兽麒麟一事,眼见卢琼仙竟然想偷偷瞒过他献祥瑞给汉主,大为气愤,正在外面尖细的嗓子嚷嚷,率军卒抄家一般,要卢琼仙出来见他。
正史来说,宋军伐汉时已经不见有卢琼仙的记载,想来是已经失势,现今自己伐汉早了有十来年,倒是适逢其会,当然,麒麟一事,是因为自己造成的蝴蝶效应,历史上南汉这些权臣之间的争斗,应该没有麒麟兽的插曲。